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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僵尸有个约会】况复生版王之召唤僵4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4 04:37:11 点击:

      哎,首先声明一点:我要写的不是什么恐怖故事,也无意宣扬封建迷信,相反,在接下去的字里行间,你将看到的却是科学。所以,我要说的“僵尸”并不是那种港片里伸直手臂一蹦一跳的僵尸,也不是西片里见人就咬满嘴鲜血的吸血鬼,真要是这些东西,就算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跟它们有一丝一毫的联系呀!
      “僵尸”是我给他起的绰号,或许是因为他本就姓姜,抑或是因为他给我第一面的印象所致。好,我就从第一次见到他说起。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应该还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跑政法条线的小记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对面,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桌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书籍、卷宗和纸张,仿佛连绵的山丘。在某个山谷中,露出了他的脸。严格来说,只是半张脸。因为屋子里很暗,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灯光只能照出他的下半张脸。虽然看不到他的鼻尖,但我想他的鼻子应该是很挺很高的,因为鼻子的阴影比较宽大。阴影下是宽厚的嘴唇,很红,棱角分明,嘴角抿得很紧。下巴那儿略微有点尖,但不是瓜子脸的那种下巴,而是跟嘴唇很相配,让人有种硬朗的感觉。
      没等他开口,我就抢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告诉他我是来采访一周前本市某私人住宅里发生的杀人焚尸一案的。
      说明来意之后,我特地告诉他是他的顶头上司法医技术处的杭处长让我来采访他的。我说:“姜法医,听说你是这儿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取得过很多成绩,领导们对你都很赏识……”
      “我的事情跟你的采访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他突然截住我的话头,“关于那件案子,你想从我这儿了解什么呢?”
      我微微一愕,心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呀。采访之前先给被访者一顶高帽子戴,会让你的采访变得更加顺利。这个道理不仅是我读新闻系的时候学到的,也是经过这几年东跑西颠的采访实践印证了的。可是这回怎么就不灵了呢?怪人!
      当然,凭着我这些年的采访经验,我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不快表现在脸上的。
      不要让被访者知道你在想什么,要让你自己猜出被访者在想什么。这样才能争取主动,获得你想要的新闻素材。
      我说:“哦,看来您工作比较忙,我就长话短说吧。听说这个案件就是因为通过你们的工作检验出死者是先于火灾而死的,为最终侦破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对吗?”
      “是。”
      我原本还期望他能顺着我的话头说下去,但没想到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住口了。这不是我喜欢的被访者。我喜欢的是那种能跟着我的提示滔滔不绝地发挥的被访者,既不需我多费神,又不至于开无轨电车离题万里浪费我的时间。
      当然你不能奢望每一个被访者都是你所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你就必须要在采访之前做好功课。所谓功课,也就是被访者的背景以及你所访问的事件的相关资料。只要事先占有了充分的资料,再加上随机应变的能力,就算是再不配合的被访者也不会妨碍你的采访了。所以我事前都会做足功课。这次也不例外,正好可以用上――
      我说:“听说被烧死的尸体同被杀死后再遭焚烧的尸体是不同的,对吗?”
      “是。”
      居然还是这么一个字。我顿了顿,又说:“烧死的尸体通常会蜷曲起来,两只手握紧,术语说呈‘斗拳状’,对吗?”
      “是。”
      好你个姜法医,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一个字的回答。心里有气,我也不管,继续说:“还有个明显的区别就是,烧死的尸体口腔、鼻腔和呼吸道里会有烟灰。而死后被焚烧的尸体即便在有些情况下手足也会拳缩,但口内却不会有烟灰。对吗?”
      “是。”
      我真的很生气了,心想你刚才的那分伶牙利齿的劲儿都到哪里去了?摆明了是在敷衍我。哼,别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没听说过记者的笔能把死的写成活的吗?就算是“零口供”,咱也能写出一篇有声有色的报道来,何况你已经说了那么多“是”来。这就是我的新闻素材。
      我接着问:“那么你们就是通过这个方法认定本案的被害人是先被杀后焚尸的,对吗?”
      “是。”
      这个时候我已经愤怒了。
      既然被访者惜字如金,那我也就只能自说自话:“看来这就是您的工作成绩吧。最近我刚看了香港的连续剧《洗冤录》。早在宋朝的时代就提供了这样的案例以及验证的方法。对吗?”
      “是。”
      我看他要一“是”到底了。反正也不可能得到更多信息了,我就说:“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我想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告辞了。”
      “不客气。”
      我起身,他竟丝毫也没有相送的意思。好歹我也算是客吧,何况还是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怎么说你都该绅士一下稍微站一站吧?
      就在我的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最后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我回头,却猛地吃了一惊。他居然悄无声息站在我身后一步开外。
      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我面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看不出他的相貌,只听到那个冷冷的声音:“你想了解法医,还是去看《CSI》,那更接近我的工作。”
      我听说过那个名字,它是一套美剧,讲的也是法医和犯罪现场检视题材的。但我嫌里面讲得太复杂,所以没看。
      “谢谢,我会找时间看看的。”我强作镇定,其实已被他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心脏突突直跳。嘴里随便应付着,手脚却一点也不放松,夺门而去。
      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外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门。没有窗,所以很暗,只在尽头拐角处漏出亮光,那里就是大门了。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气味,让我很不舒服。我三步并作两步,边走还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仿佛怕他会又如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
      接近拐角的时候,我又朝后望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有。我长出了一口气,迈步正准备出门,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一个黝黑的身影杵在我面前。我不禁失声惊呼,难道他还会越过我出现在大门口?
      “哟,这不是孔大记者吗?”这个声音不是那个冷冷的嗓子,而是细声细气有点像是青春期发育中的男孩子的嗓音。
      我定了定神,抬头打量起面前的那人。尽管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我看来他的面目模糊,但我还是依稀分辨出他是刑侦总队的侦查员刘佳嘉。上两个月我曾因一桩案件到刑侦总队采访,在那儿认识了他。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幽默,风趣,没见几次面我们就像老熟人一样开玩笑了。
      “哦,原来是你呀,吓了我一跳。”我按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说。
      刘佳嘉往后退了一步,道:“不好意思,没留神撞着你了。”
      “没事没事,是我没注意。”
      “真没想到在这儿会碰到你。你到这儿来采访的吧,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采访完了,赶着回去写稿,再说这儿黑咕隆咚、阴风阵阵的,还不走快点干嘛?”
      刘佳嘉笑了起来,说:“这里黑是黑了点,但绝对安全,就算是小鬼也不敢到这儿来撒野啊。”
      我嘟囔着:“小鬼倒是没有,不过有个‘僵尸’。”
      “僵尸?”刘佳嘉一脸迷惑。
      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妨碍你工作了。”
      “没关系,我是来找姜法医拿鉴定报告的。”
      我哼哼了两声没接茬。
      刘佳嘉敏感地说:“你不会就是来采访他的吧?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刘佳嘉笑而不答,却说:“‘僵尸’,这个名字挺有趣的,合适,挺合适……”
      看他举步要走,我伸手一拦,道:“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清楚啊。”
      刘佳嘉见我认真起来,只得道:“你不是刚碰到过姜法医?他这人,有点古怪,但技术是一流的。我还从没听人叫过他‘僵尸’,不过,不愧是孔大记者啊,说得真形象。”
      “你这家伙,不会进去打小报告吧?”
      “哪能呢?”
      “打了我也不怕,咱又不是他手下的?”我的眼珠一转,“哎,你倒说说他这人怎么个古怪法?”
      刘佳嘉挠了挠头,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太合群,老是一人躲在屋里捣鼓着。听说他读的不是我们公安大学,是正经八百的医学院,还是高才生,原本可以分配到顶级的大医院去工作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来我们这儿当了法医。”
      “想不到,你还挺八卦的嘛。”
      “哎哟,我照你吩咐告诉了你,你还说我八卦。好了,我说也说了,你放过我吧。”
      “去吧去吧,”我侧身让开,道,“你要是敢打小报告,我就把你的八卦新闻都抖落出来。”
      刘佳嘉边走边笑道:“不敢不敢,我怕下回还不知被你起什么外号呢!”
      我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很得意自己给别人取了一个贴切的绰号,顿时把刚才的不快和惊慌一扫而空。
      刘佳嘉真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子。一米八五的个头,高大英俊,开朗活泼。可惜已经结婚了,连儿子都快周岁了。
      “可惜”?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到这个词。也许是想到了身边的那些死党好友一个个都出国的出国、出嫁的出嫁了。那个时候,像我这样25岁以后还守身如玉的,就真快成妖怪了。
      当时,我最后一个还没结婚的好友苏珊也已经领到了她的结婚证。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但在习惯思维中只有摆过酒席办了婚礼才算是真正结了婚。所以,苏珊就算是已经领到了结婚证,但也还算是“未婚”的女孩子。
      第一次听到苏珊要结婚的消息,我吃了一惊。那是在一个昏暗的酒吧,回响着蓝调的忧伤歌曲,苏珊将一杯血腥玛丽一饮而尽,然后突然咯咯地笑着告诉我的。
      她一脸幸福的表情,扬起的嘴角边,溢出一道红色的液体。这情景让我猛地感到一阵晕眩。她笑得愈开心,就让我愈觉得不舒服。皓白的齿间,残存的番茄汁,仿佛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散发着血腥的气味。
      血腥玛丽是由伏特加和番茄汁调配而成的,加入了白胡椒、辣沙司、柠檬汁和芹菜盐,酒味浓烈,酸涩,微辣,刺激。当它在唇舌间徘徊的时候,这感觉就如同情人的热吻所带来的酥麻和震颤。我想这也许就是苏珊偏爱这款鸡尾酒的原因吧。只是,它的名字还是让我很不喜欢。
      血腥玛丽,十六世纪的英格兰和爱尔兰女王,1553-1558在位。笃信天主教的她对新教徒进行了残酷镇压,在不到3年的时间里烧死了300多人,因此得到了这个恐怖的绰号。而后来这个绰号成为鸡尾酒的名字,恐怖成了调侃,血腥变为温情,历史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苏珊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学,后来虽然读的不是一个大学,但从小的友谊还是把我们牢牢地拴在一起。她的家里很有钱,不过她却从来不怎么幸福。她的父母早在她的孩提时代就离了婚。法院把她判给了母亲,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病逝了。她被父亲接回去的时候,她父亲已经娶了她的继母。尽管父亲和继母都对她很好,但失去生母的痛楚是任谁都无法抚慰的。我也曾经尝试过让她忘却,但那只是徒劳。而更大的打击就在她快要大学毕业的时候来临了。她的父亲和继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罹难。从此,她就成了真正的孤儿,也同时成为我们这个城市里最年轻的千万富翁。这以后她的身边就突然出现了许多“朋友”。我知道那些人是有目的地接近苏珊的,他们都想从她那里获得一点好处。这也是人之常情,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在朋友们的簇拥下,苏珊渐渐忙碌起来,也渐渐变得坚强起来,尽管在私下里她还是会向我流露出那种悲伤得近乎绝望的神情。
      凭着她的条件,就算长得像丑八怪,也不会没有男人追求。可是,她却告诉我说她害怕结婚,害怕把厄运带给她所爱的人。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苏珊从来都没有忘记她的父母,她一直在内心深处埋藏着深深的负罪感。为此,我劝她去接受心理治疗。在几个疗程之后,苏珊的精神有了改观,只是还是一直没有固定的男朋友。
      所以,当她一脸幸福地告诉我她要结婚的时候,我不但吃惊,而且是大感意外。我当时以为苏珊不是喝糊涂了,就是在说什么疯话。不过,当她真的把未婚夫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完全相信了。且不论他拥有外科医生的高尚职业,单凭眼前这个男人的长相,除了瞎子,任谁都能当即判断出他就是那种让所有女孩子都会一见倾心的白马王子。就连我这个阅人无数的记者被他那热辣辣的眼神扫视而过,也觉得两腮滚烫,不由自主地咬着下嘴唇低下头去。直到那天晚上躺在被窝辗转难眠的时候,我还在默默念着他的名字――“司马衷”。
      不要误会,我这并不表示我也喜欢上了他。如同男人好色一样,女人也喜欢漂亮的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事情。只是女人更担心与漂亮男人的交往,担心那个漂亮男人华而不实,担心了解到那个漂亮男人其实也只有一颗平庸的心。当然这不是说司马衷,他是一名外科医生,而且苏珊说他既温柔又体贴,既睿智又大方。尽管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但我那个时候还是从心底默默地祝福他们,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
      那一年开春的时候,苏珊和司马衷领取了结婚证,而婚礼的安排早在年前就开始紧张有序地筹办。作为苏珊的好友,我当仁不让,就算工作再多再忙,也要身兼总策划、总协调、总导演外带伴娘之职。
      从“僵尸”那里逃出来之后,我猛地想到一些婚礼上的细节需要去跟苏珊讨论,就忙不迭地打车去苏珊家。在路上我同苏珊通了电话,她说晚上司马衷会来,我说正好一起商量。既然如此,我倒不忙着去她家了,赶回报社先把自己的采访稿弄好。
      等我前往市中心的某高档小区去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苏珊就住在其中一幢高层的18楼。当然她同时还拥有包括郊外的豪华别墅在内的多处房产,但她却更喜欢住在市中心的这套房子里。她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何况她更喜欢居高临下的那种感觉。
      我按响了门铃,是一段欢快的音乐。可是当一曲奏完,门却仍然紧闭着。难道苏珊不在家?我又按了一次。仍然是那段欢快的音乐。仍然等到一曲奏完,门还是依旧紧闭着。我掏出手机,拨打苏珊的手机。当手机听筒里传来拨号音的时候,从门里也传出那段欢快的音乐。我知道这是苏珊手机的音乐,同她的门铃选的是同样的音乐。苏珊不在屋内,又没有带手机,她似乎不会走远,或许是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去了吧。我这样想着,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却隐约听到“空咚空咚”的浴缸放水的声音。我想,大概苏珊在洗澡吧。我估摸着她穿上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间,又按了一次门铃。
      门开了。开门的不是苏珊,是司马衷。他脸色惨白,额前耷拉着几绺湿漉漉的头发。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劈口就问:“怎么了?苏珊呢?”
      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涣散,嘴唇颤抖了几下,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在浴室,她……她……”
      我一下子撞开司马衷闯进门去,直奔浴室。接下来的一幕是我在此后几个不眠的夜晚里常常浮现在眼前的景象。直到此刻,我坐在泛着苍白光芒的电脑显示屏前记述这件发生在十年之前的事情的时候,那一幕仍是我不愿想起又无法忘怀的。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叙述一下,哪怕仅是片言只字。
      我进入浴室的时候,就看到苏珊侧躺在浴缸里,身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滴。看到她圆睁而无神的眼睛的时候,我又感到了那种毫无来由的晕眩。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忽然像是失去了体重。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有一双手将我托住,我才没有晕倒在地。
      司马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诉说起原委。他说,上午的一个手术让他一直做到了下班时分。5点多他赶到这儿时候,苏珊已经在浴室里洗澡了。他靠在沙发上随便翻看着杂志和报纸,因为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他睡醒的时候,大概就到了7点多,但苏珊仍在浴室里。他觉得情形不对,敲打浴室的门,却没有回应。他破门而入,发现浴缸里放满了水,苏珊整个身体都浸在水下面。他一边放掉浴缸里的水,一边给苏珊做心肺复苏,但是苏珊溺水时间过长,他已经没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了。
      “都是我的错……”司马衷抽泣着说,“要是我没有睡着,苏珊也许不会死……”
      他抱着头瘫坐在地上。这时候我忽然想到,我失去的是我的好朋友,而他失去的却是他的妻子,不管我是如何震惊、如何伤心,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安慰他,而不是歇斯底里的嚎哭。
      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外又拥进不少人。
      他们穿着白大褂,一看就知道是120急救中心的。但他们的到场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除了开出一张合法的死亡证明以外,并不能比司马衷多做些什么。
      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觉得自己毫无用处,既不能让苏珊活过来,也不能安抚司马衷的内心伤痛。我只是呆立在那里,看人影憧憧。我看到苏珊失去体温的身体躺在冰冷的浴缸里,又看到她无神的眼瞳涣散地触碰着我的视线。突然地,在这触碰中,我被刺痛。
      我转回身去,走向已经颓然蜷缩在皮质沙发里的司马衷,在他耳边轻声问:“是你打了急救电话?”
      司马衷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仍然深埋在他宽大的手掌中,似乎还在默默哭泣。
      “只是120?有没有打110?”我继续问。
      “110?”司马衷抬起了头,“没有……我没有……”
      “那我来打……”
      “为什么?难道……”司马衷略一迟疑,随即又说,“是的,应该打的,我……我实在无法相信珊珊就这么走了。这太意外了。”
      我没有接口,静静地用手机拨打了110。司马衷又把头埋藏到双手里。
      很快就有警察陆续到来,苏珊原本宽敞的房间开始显得狭仄不堪。我找了个机会,挤出门去想透一口气,但刚到门口,差点又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还是那个冷冷却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差点就失声叫出“僵尸”两字来。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到外面透一口气。”
      他略微侧了一下身,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又说:“不要走太远了,也许会有人来给你做笔录的。”
      他的口气让我不太舒服,我没有搭理他,径直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窗户洞开着,夜风从那里长驱而入,尽管已是春末,但还是让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不能相信苏珊就这么离开了我,连我为她精心准备的婚礼策划稿都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
      我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过了多久,直到“僵尸”的声音再度从我耳边响起。他证实了司马衷的说法,苏珊因为溺水而死,她可能是在洗澡的时候忽然昏迷,然后滑入水中的。
      “你……你也这么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发问。
      “至少目前我是这么认为,详细要等验尸之后才能知道。不过……”他顿了顿,说,“她有没有服用药物的习惯?”
      我告诉他苏珊曾经接受过心理治疗,或许有一段时间服用过镇静药物。他说,他不是问以前,而是问最近。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要问的话最好去问苏珊的丈夫司马衷。他说他已经问过。
      我立刻反问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难道有什么可疑的?”
      他不置可否地说:“我只是发现她有瞳孔放大的现象,具体的原因我还不清楚。”
      “什么时候能清楚?”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咄咄逼人。
      僵尸毕竟是僵尸,竟丝毫不以为忤,淡然道:“我现在不能许诺时间长短,但有果必有因,迟早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这也许是他为了摆脱我纠缠的一种托词。
      我跟着警察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在做笔录的时候,我头一句话就说:
      司马衷谋杀了苏珊!
      没错,就是“谋杀”,这个猜测不是基于女人的第六感,而是基于我在现场发现的疑点。
      浴室里的那最后一幕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梳子、吹风机、牙刷、牙膏、毛巾、洗发露、护肤霜、肥皂……大大小小的什物都一一浮现在我眼前,而其中就缺少了关键的一件。
      ――浴帽。
      对,就是它。从小就与苏珊同学的我当然知道她素来就有戴浴帽洗澡的习惯。然而就在她人生最后的一场洗浴时,苏珊会突然改变常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吗?所以,苏珊在那个时候,一定不是在洗澡!
      我相信,苏珊一定是被人放到盛满水的浴缸里去的。而那个时候只有司马衷在那儿。我想起我按门铃迟迟不见有人应门,想起我听到的浴缸放水的声音,想起司马衷甫一见到我时的神情,想起他完整无缺的叙述……
      当“僵尸”问我苏珊有没有服用药物的习惯的时候,我就断定司马衷事先让苏珊服用了某种药物,致使她失去知觉,然后将她放入浴缸溺死。
      给我做笔录的那个警察边写边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仿佛像是在听我说故事一样。我想,他一个派出所的小警察哪能破解这样的谋杀案呢?还是要靠刑队才行。于是我敷衍着接受了他的询问,尽快结束了这些无聊的琐事。
      我回到家里已经是翌日凌晨,我翻出刘佳嘉的电话,也不管时间是否合适,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一遍。听完我的叙述,刘佳嘉虽然有点惊愕,但他没有轻易表态,只是安慰了我一番,告诉我他会尽可能帮我的。
      搁下电话,我的情绪让我无法安然入眠。苏珊的死让我心有余悸,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敢洗淋浴。
      刘佳嘉是个守诺的人,他很快就给我传来了新消息。消息给了我当头一棒,苏珊并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她的血液、尿液里没有任何足以让她昏迷的药物成分,她的肝脏、脾脏乃至于肺和脑里都不存在我所假设的药物。刘佳嘉告诉我,法医已经用尽了各种已知的检验几百种药物或毒物的实验方法,还运用了所有可能检查出血液疾病或是代谢失调的生物化学检验方法,所有的结果都是阴性。
      我颓然挂断了电话。难道真是我的神经过敏?我需不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怕想下去我真的要发疯了。接着,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单位的头头,告诉他我要请一个礼拜的假。我告诉他我会把还没有完成的稿子尽快完成,并且email给他,请他不要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再给我安排活儿,我需要休息。
      但是我却无法休息,怀疑像癌细胞一样吞噬着我的思维。执拗,在有时候也被称为“疯狂”,而女人疯起来的时候,没人能阻止。
      既然我没有办法证实苏珊死于谋杀,那我就去证明司马衷有罪。只要找出他有杀人动机,就算不能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也能让他得到道德的谴责。
      动机是什么呢?为钱?为情?还是为其他?
      一周的时间不长,我的“工作”却很有效率。我查到,司马衷经济状况很有问题。像他这样的外科医生,虽不能说是有钱人,但决不会困窘。可是,司马衷却欠了很多债。起初我怀疑过他的钱财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但后来发现他的嗜好在于赌博。更让我吃惊的是,司马衷在与苏珊结婚以前,竟还有过一次婚姻,而那次婚姻的终结却是由于对方意外身亡!他的第一个妻子死于交通意外。这次的不幸,却让司马衷从中获得了巨额的赔款。不过这些钱财很快就又被他用在了赌博上了。他会不会受此启发而想通过谋杀苏珊来获取钱财?而且,这真的就是意外吗?
      我把问题抛给了刘佳嘉。他在电话的那端沉吟了半晌,告诉我说,这些警方都已经了解了。曾有案例,丈夫给妻子投了巨额人身意外保险,然后杀妻骗保的事情。不过,司马衷却没有为苏珊购买过保险。
      我说你是傻的啊,苏珊本身就是一个大金矿,她留下的遗产远远大于任何保险赔偿金。
      刘佳嘉说:“没有证据能证明司马衷同苏珊结婚是为了她的财产,你还是要想开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证据证明苏珊的死因是人为造成的,不然就算你有再多的怀疑,也仅仅是怀疑。我们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不是凭空猜测,也不是感情用事。”
      天,连刘佳嘉平时这么幽默洒脱的人竟也对我说出这么一番官样文章,我气得连“再见”都没有说就愤然挂断了电话。
      看来周而复始,又回到了苏珊的死因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僵尸”了。
      我害怕他会不见我,也没有打电话预约,而是在他的工作地点外默默地“守株待兔”。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僵尸”高大挺直的身形出现在我面前。
      我迎上去。他略感意外。我把这一周来的调查以及同刘佳嘉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他点了点头道:“他说得对,除非能证明苏珊不是死于意外,不然我们就不能随便怀疑她的丈夫。”
      我断然道:“你答应过我,一定给我一个答复的!”
      “是的,我答应过。只是,现在案情还在调查之中,我不能告诉你更多情况。”
      我激动起来:“你们,你们都是一个腔调,用这些冷漠的言辞来搪塞。你知不知道苏珊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当你看到苏珊无声无息地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是的,你看到了她的眼睛了,但是你只是看到她放大的瞳孔,你却不能看到她眼里的哀伤和怨念。你有没有感情?――不,你没有的。你整天面对的都是那些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在你面前,他们只是你的工作,只是你随意摆弄的实验对象!你不能明白,在你的解剖刀下,他们的热血曾经像你的一样炽热!日复一日的工作,让你的热血慢慢凝结,你所关心的只是怎么写好你的验尸报告!你这样的生活,和一具没有头脑、没有感情的‘僵尸’还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我的嗓子眼有点梗塞,反正已经发泄了,我也不指望什么,转身就要走。突然,他却又如鬼魅般地挡到我身前,道:“等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想一把推开他,但当我抬头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却如中了魔咒般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他的眼里,像是有一团闪烁的火焰,又仿佛是一块坚冰。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一种眼神,复杂得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他跟门卫打了个招呼,把我带进了院子,但他没有带我进屋,而是绕开了建筑物,往后继续走。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两个人亦步亦趋地从大路走到小路,又从小路走到没路。然后他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荒地上突起的一个土丘,说:“你知道那是什么?”
      “什么?”
      “坟。”
      我突然害怕起来,怕他真的说出他原来就是一具僵尸,而那坟就是他休眠之地。
      “你别害怕,”他像是知道我在哆嗦,声音忽然一改刚才那种冷冷的感觉,柔声道,“我带你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故事。”
      “故事?”
      “故事。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称它为故事。”
      曾经有一个医学院的学生,他喜欢旅游,一个人独自旅游,也就是那种“背包族”。有一次,他背起行囊,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崇山,峻岭,那鬼斧神工般的大自然美景,让他几乎忘记了身在人间。可是,就在那一刻,他却目睹了一场悲惨的车祸。他虽然还不是医生,但他还是跑向事故现场,尽力抢救伤员。那是一辆运送囚犯的汽车。两个警察,两个武警,还有一名囚犯。武警和其中一名警察伤势很轻,而囚犯和另一名警察却几乎都奄奄一息了。那个医学院学生迅速判断出各人的伤情,按照重伤优先的原则,他开始抢救伤最重的那个。据他判断,那个囚犯的伤最重。这时候轻伤的那个警察告诉他,重伤的警察是他们的队长,也是这次转运的负责人,而且那个囚犯是被判了死刑的,所以请他先救那个警察。
      “换了你,你会先救谁?”“僵尸”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向我发问。
      “我……我……”
      “你也许会听从警察的建议,先救那个警察吧?”
      我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僵尸”,道:“不。我会先救那个囚犯。”
      “哦?”他尽管对我的语气有些意外,但只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不管怎么说,在医生的眼里,只有伤员,而没有警察或囚犯。”
      医学院的学生拒绝了警察的提议,坚持要先救囚犯。警察气愤地拔出枪来指着学生的脑袋。这个时候,那个重伤的警察用无力却又坚定的话语呵斥住那个警察。他告诉那个轻伤的警察,警察要遵守法律,医生要遵守誓言。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
      当他吟出这一段誓词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希波克拉底正在谆谆教诲那些后来纷纷成为一代名医的弟子们。
      “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我问道。
      “结局并不美满。”“僵尸”叹了一口气,道,“医学院的学生既没能救活那个囚犯,也没能挽救警察的生命。”
      “你……你后悔吗?”我知道那不是什么故事,而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实实在在的过去。
      “后悔?没有!这件事只是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那位遇难的警察后来被追认为烈士,骨灰埋在烈士陵园里。我在这里堆起这个土堆,我把它称为坟,只是为了让我从办公室里就能清楚地看到,这样会时刻提醒我,不仅要当一名遵守誓言的医生,也要做一名维护法律的警察。”
      我默然。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当法医的吗?”他见我很吃惊,就说,“是刘佳嘉告诉我的。其实那也是他的疑问。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刘佳嘉不知道,杭处长也不知道,在公安局里,也没有人知道。而现在我告诉了你。”
      “我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他继续说,“只是要你相信,哪怕有一丝疑点,我永远都不会放弃。”
      他坚定的语气把我彻底征服。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眸子散发出真诚的星光……
      后来直到司马衷被捕后,刘佳嘉才告诉我,为了找出苏珊真正的死因,姜法医不知进行了多少次尸检,终于从苏珊身上找到了一个极其细小的针痕。我知道,苏珊的皮肤并不太好,有很多痣、雀斑和痤疮,如果不是十分仔细的话,是不可能发现注射痕迹的。
      对此,司马衷的解释是,苏珊那天扁桃腺发炎,他给她注射过消炎药剂。
      但是消炎药剂是不会让苏珊昏迷的,而且司马衷也没有理由隐瞒这一点,为什么直到警方问起时他才这么说呢?这样,他的疑点迅速上升。警方围绕他所能接触到的药物,展开调查,发现在案发前,去向不明的药物里有几支胰岛素。
      胰岛素通常用在糖尿病治疗中。糖尿病患者胰腺周围的胰岛会停止产生胰岛素,导致血液中的含糖量过高,严重的就会危及病人生命,所以就需要注射胰岛素来治疗高血糖症。但是如果注射了过多的胰岛素,就会迅速减少血液中的含糖量,产生低血糖症。病人会肌肉震颤、恶心作呕、发热出汗,以至丧失知觉,陷入低血糖昏迷。如果不马上注射葡萄糖的话,病人很可能就会死亡。把一个糖尿病人所能接受的胰岛素含量注射到健康人体内,就可能使他产生低血糖休克,也能致死。
      作为外科医生,司马衷肯定熟知这一知识,当然知道,他只要控制好剂量,让苏珊刚好陷入昏迷,然后再将她放入盛满水的浴缸,那么她的死因就只能是溺死。
      “既然如此你们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立刻逮捕他?”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刘佳嘉的话。
      “这只是推测,逮捕需要证据。”刘佳嘉在谈论案情的时候,一改平时诙谐的神情,显得异乎寻常的认真,“据说胰岛素会在血液中分解,完全不留痕迹。”
      “那怎么办?”
      “姜法医从苏珊的注射部位提取了注射液的标本,但他无法判断这就是胰岛素。他将这些注射液应用到老鼠身上,并且和注射胰岛素的老鼠进行对比,发现两者出现的症状一致。经过反复的对比实验,每一次都证明了这两者的结果是一致的。”
      “终于找到证据了。”
      “可是姜法医还是没有满足。他又进行了很多实验来排除其他药物。”刘佳嘉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神情,“现在你知道能把司马衷绳之以法,全靠了姜法医的执著和严谨,你真该好好感谢他。”
      感谢?是的。但我想,不仅仅是感谢。我拨通了他的电话,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告诉他,我要和他定一个约会。
      就这样,我开始了和“僵尸”的约会……
      写到这里我也该收尾了。此事已经过去十年,但每每想起却又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所以逼迫着我把它完完全全写出来。
      在这时候,书房外传来我女儿娇嫩的声音:“妈妈妈妈你快来,这道习题我不会做。”
      我连头也没抬就说:“先找你爸教,等我写完了这篇文章再来。”
      “不要嘛。”女儿撒娇道,“我就要你教。爸爸在看书,连动也不肯动,就像‘僵尸’一样!”
      
      发稿编辑/陈燕天
      篇名书法/钱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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