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深圳三年，除了有了一间房子，就是抱着挣钱的目的在这里死扛。这是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没有钱就没有一切，当然有钱不一定有一切。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
我一直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男人，特别是在爱情上。进进退退之间，总是最后失了自己的阵地。来深圳三年，除了有了一间房子，就是抱着挣钱的目的在这里死扛。这是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没有钱就没有一切，当然有钱不一定有一切。但有总比没有好。
作为一家广告公司的副总，我打交道的都是老总级的人物，和他们讲价码儿，与他们说女人，在一起喝喝下午茶，反正他们的钱多得是，钱多的男人就容易让人憎恨，脸上笑着，心里是恨他们的。
遇到云生就是在酒店的大堂里，她和蔡秋乔正在等待我，我没想到蔡秋乔会带着一个女人来请我吃饭，作为深圳一个印刷酒企业的老总，我看过他醉酒后的丑态，拉着小姐的手叫宝贝，但云生眼里有一种飘渺，她看着我，并不多说话，没有生意场上那种虚伪的客套，亦不假意逢迎，分手时，我们相互留了手机号。
我一向看不起做人家二奶三奶的女孩子，但她眼里有一种让人觉得纯洁的东西。我说不出那是什么。
蔡秋乔说以后我的广告业务就让云生和我联系好了，走时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然后把嘴贴在我耳朵上说：叶先生，她第一次是给了我的，真是处女啊。我一阵恶心，抬眼看远处的云生，正呆呆地望着窗外，被一个男人这样说，真是不幸。
我们没有联系过。我以为，那个叫云生的女子不过是我的过眼云烟，虽然没有爱情，但我并不少女人，但是，结婚从来没有想过，从提起包一个人来深圳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漂泊。
二
当深夜11点我的手机响起时，我看到了手机上云生的名字，我努力想了半天，几乎忘记了她，接了电话，她说，我能去你那吗？我没地方去了，在深圳也没有朋友。
我才想起那张孤单的脸来。和深圳这花花绿绿的世界那样地格格不入。
怎么了？我问他。蔡秋乔呢？
他不要我了，把我开除了，有一个更漂亮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身边了。
我呆了一下，有点措手不及，不知怎么处理这件事。还没想好要如何，她在那边说，我找到工作就会离开你，还有，房租我出一半如何？声音里几乎有了哀求。
好吧。我说，然后开了一个玩笑，但我好色，你又这么美，来了就是羊入虎口。
云生来了以后我70平米的房子一下子显得生机勃勃，我下班回来后发现屋里焕然一新，床单和窗帘全是新换的，阳台上有一盆太阳花，厨房里飘散着炖骨头汤的香味，冰箱里是红绿相间的蔬菜，这样的温暖真的好久没有过了，在老家时我妈会整理这一切。
一起吃饭时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单独这样吃一顿自己做的饭，以往全是在饭店吃，如今吃着她亲手炒的蒜爆油麦菜，心里觉得一种酸酸的幸福。三年来一个人打拼，几乎是从来没有做过饭的，冰箱里放的只是啤酒和饮料，我谢了她，她笑了，是我给了你麻烦，明天我就去找工作。
她睡我的小书房，临睡前我嘱咐她，插好门，我是色狼，半夜摸过去不要怪我啊。她亦笑了，你要是色狼我也认了，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我没问她的过去，也没提她和蔡秋乔的事，那些和我无关，反正她找到工作和房子就要走的，就算我做件好事吧。
三
我的女友照样还是来我这里过夜，但书房就在隔壁，我如在做贼，几次之后我对女友说：以后，不要来了。云生第二天起来总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她出去之前给我做好早饭，面包片生菜沙拉和牛奶，我奇怪她为什么不问我和其他女孩子的关系？但我们住在一起关系融洽，我爱吃她炒的蒜爆油麦菜，非常香非常有味道。
我们渐渐熟悉了彼此，她找到一份文秘工作，回来高兴地告诉我说，以后每个月可以挣到2000块了，我知道她快离开我了，心里忽然有一种失落感，我爱她吗？这是个很暧昧的问题，我很在乎她做过别人的情人，所以，她也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故事。
我们只是彼此生命的过客而已吧，但她在厨房里为我炒蒜爆油麦菜时我觉得很幸福，没想到吃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生日那天我送了一瓶夏奈尔，她说太贵重了，不肯要，我有点生气地对她说，是不是嫌太少了？我忘记了，蔡秋乔给你买过钻石项链的。
她脸色变白，然后接过了香水说谢谢。那天我心情一直很异样，公司里的同事说给我介绍一个北外的女孩子，给一个大公司当法语翻译呢，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云生，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直到有一天，云生把一个男人领回家，进了我的小书房，过了好半天云生红着眼睛出来，然后带男人走了，那个男人高高帅帅的。我冷眼看他们走了，一个人索性去吃肯德基。
云生打电话来，你回来吧，我做熟了蒜爆油麦菜。我回了她一句：你管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公。她说：那个男人是我哥。我“扑哧”笑了，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但心软了下来，打车回家，家里摆上了我最爱吃的菜，那天两个人眼神里有了暧昧，我洗澡的时候跟她要一条新毛巾，她开了一点门然后递给我，细细的手伸进来时，我有一种冲动，想把她拽进来，透明的门上，是她妖娆的曲线，难怪男人喜欢她，确实是好看。
四
和朋友介绍的女孩子见了面，果然是聪明绝顶的女子，讲一口流利的法文，父母是大学教授，脸上带着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优越之感。我问她，你会做饭吗？
做饭？她翘着兰花指，很长的指甲，上面画着彩绘图案，你说现在的女孩子谁还老土到做饭？我是闻不了油烟味道的。
我扭过脸去看天，深圳的天空很蓝，我不明白，云生为什么会做有钱人的情人？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事情。就像我不明白，我不喜欢吴曼丽还要和她约会，只因为她是教授的女儿，只因为她一口流利的法语和北外出身？
一天，云生告诉我她公司里有了房子，她要搬走了。我心里一沉，好像要失去什么。
我问：“为什么？你在这里我都习惯了。”
云生笑嘻嘻地说：“住久了，我怕会爱上你呢。再说，你又有了女友，我看到过她牵着你的手，我在这里，怕会给你添麻烦吧。
我轻薄地说：“我们在一起半年多了，难道你没有爱上我吗。”
她呆了呆，看着我说：“爱是叫人生死相许的，我们都担当不起。”
这句话有爱情的意味，说出来时我心里哽咽了好久，她收拾着东西，杂七杂八，那瓶我买给她的香水，她一直没有舍得用，我对她说，再不用，就要挥发光了成了空瓶子了。
她笑着说，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怕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说：“如果我想吃你炒的蒜爆油麦菜，你还来吗？”她说：“来，只要我还没嫁人就来。”
我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手，过来的，却是她的人。软软的，像一只猫蜷在我怀里，近在咫尺的距离，为什么却像隔着天涯？我想把她抱得更紧，却感觉到她眼泪的温度，明明，我们是爱的，但却要分离。两颗城市里孤单的心，为什么碰在一起还是寂寞？我以为很多事情我不在乎，80年代出生的人还在乎什么？生于80年代，却有着70年代的心，我无法接受她曾经是蔡秋乔的情人，尽管我那么喜欢回家时她为我亮起一盏灯，喜欢一进屋有油麦菜的清香，还喜欢阳台上那朵开得正好的太阳花……
五
云生走了，我突然间很失落，以前不管多晚回来，房间里总是有点灯光，那点灯光足以让我感觉这个冰冷城市的温暖。我曾怀疑这是个没有爱情只有滥情的城市，但现在，我知道在城市的最深处有我的一丝牵挂和真情，我以为已经对爱情麻木不仁了，我以为不再为谁期待了，但那杯热茶让我心里熨帖起来；在外面累了，回来总有家常的饭菜，特别是那脆绿的油麦菜，让我百吃不腻；现在我自己在家里呆着，到处都是她的痕迹，浴室里有她用剩下的洗发水，毛巾也忘记了带走，一条黑白相间很好看的毛巾，上面画着加菲猫，镜子前有她落的长发，阳台上有她种的太阳花，走时她又换了窗帘，好像她随时都会走出来。
这么想念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过。
这时候，我的工作也出了点问题，一个公司的老客户与我是老乡，我把一大单广告交给了他，由于轻信他，我负责的这项业务没有收回款，使公司蒙受了巨大经济损失。我赔了一部分钱只好辞职，甚至把房子也抵押了出去，曼丽在讽刺了我几句后离开了我，她是用法语说的再见。
低落的情绪和连日的劳累，我病倒了。躺在床上两天，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吃油麦菜。
我不知云生去了哪里，打她手机也关机了。其实我也不知和她说什么，大概能说的只有一句，我想吃蒜爆油麦菜，你来给我炒吧。我还能说什么？求她回来，告诉她我爱她？不，那样会让她觉得我是个无聊而无耻的人。
六
两个月后，我接到云生的电话，她告诉我她结婚了，和一个香港人，马上要到香港去了，这下，她终于可以替她哥把欠下的账全还清了。我才知道她哥做生意赔了上百万，只好让妹妹出来挣钱，所有的一切，全是为她那个混蛋哥哥。
她走的时候我去送她，过了罗湖口岸，从此我与这个女子再无关联，但她的枝枝蔓蔓在我心里，缠绕着，一点一滴，全是细密的痕迹。
那天下着小雨，她在我伞下，提着一个很大的箱子，我们好久没说话，我祝她快乐，她对我说的话却是：叶然，人各有命。你得信这个。
我笑着，脸上却有什么感觉湿漉漉的，是雨？我把伞给了她，一个人往回走，雨越下越大，终于把我全部淋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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