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干 山芋,乡下常见的常绿植物,既不开花,也不显耀,只是在土层之下一味喑哑,稍不留神会与土坷垃混为一谈。 一次契机,体现了你刚烈的性格。
地道的山芋干,又深又咸的汗珠是上好的酵母。
地道的涧溪水,一个节气就是一道酿造的工序。
这才是真正的酒,拒绝花里胡哨的广告策划。
农闲农忙都是喝酒的好光景,耦播或者丰饶时的那份好心情,才是下酒的绝好佐肴,如果还有一丝丝苦难,才真个是生活的原汁原味。
喝一碗地道的老白干,胸中涌动着一股土壤的激情。
蜂
纯情的小女子,束细细的腰肢,苗条而且性感,吟唱的音律,填唐诗或者宋词,都很合韵。
不挑剔居住之所,水塘之埂、荒野之岗……只要有花,有花的地方就有爱情。
生于春天,就嫁给花朵,
嫁给花朵,就一生厮守;
春的秘密,由花绽露,
花的心事,由你说破。
――哦,都是甜的。
传统的小日子,视贞操女口生命,一次受侵害,就以死表示清白。
磨
磨的材料取自门前那座�蛲的大山。
某个炎热的夏天,父亲赤裸着上身,磨杠一样围着一块盘石转来转去,一把锤,一支錾,在青筋暴露的手中上下翻飞,将一种品质轻轻錾人逐渐成长的石磨,而他身上的汗珠积少成多,注满了糟沟。
每个同样的夏天,父亲都要将这幅油画再演示一遍,为略带老态的石磨美容,像保养自己的牙齿一样,用汗水把槽沟清洗一遍。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在吱吱呀呀的磨声中长高、长壮,日子清贫,缺少营养,唯独不缺少钙。
无意中,我们把大山的性格连同山芋片子米粥一道喝下了。山里长大的孩子,腰板挺挺的,一生都这样。
打水漂
那时,我们并不认为打水漂是一种游戏。
村前有条弯蚕似的河,河上没有桥。
捡一块瓦片,以抛投的姿式扔向河面,看见瓦片蜻蜓般点水,我们想像瓦片就是我们的脚,或者把自己想像成瓦片。有时瓦片一路轻盈地跃上对岸,我们齐声欢呼,仿佛自己跳过了河。
瓦片没有力气越过并不太高的河堤,翻过几个跟头,又无奈地跌倒,跌得我们心里发酸。
湿淋淋的瓦片躺在河床上,望着此岸的我们,直到阳光一丝丝将它的光泽吸干……
小人书
在记忆的底层,码着一摞小人书,几乎被翻烂的封面,还有我歪歪扭扭的签名,我沉寂多年的心狂跳不已。哦,小人书,我找到了儿时丢失的珍宝。
残缺的内页,竟还夹着一根黄黄的松针,缝缀着我记忆的碎片:砍下的柴禾丢在一边,老牛在另一边半卧,我坐在松树下,摊开读不厌的小人书,推开一扇通往山外的门,进入一个少年的梦境。一只偷看的松鼠被谁惊吓,于是一根松针在书中落户,成了图画之外的图画。
哦,真的对不起,小松鼠,如果可能我真想再回童年再坐树下,打开小人书,让你把没读完的后半部读完。
锄
每隔一段日子,母亲就要磨锄,金属的声响,像是母亲夜间在磨牙。
母亲说,锄就是她的牙齿。
母亲恨地里的杂草,一锄一锄地把它们啃光。
母亲爱地里的黑土,一锄一锄地含在嘴里,嚼碎。
母亲向土地索取口粮,土地向锄头索助锋刃。锄光秃了,母亲的牙齿也掉光了。
母亲把旧锄挂在山墙上,常盯着它,想念自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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