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56年3月。一封特殊的信件引起了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将军的注意。那是一封挂号信，竖式牛皮纸信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上海市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东海舰队司令部陶勇司令大人启安徽省泗县鸡窝村何佩珠寄”。
陶勇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封不平常的信函，于是拆开后看起来。信封里面是两张从小学生的练习册上撕下的方格纸，正反两面按格子写着也是歪歪斜斜的字，内容大意如下：写信人名叫何佩珠，农村生产合作社社员，27岁，是海军东海舰队宁波基地一位名叫沈达根的上尉军官的妻子。1948年她曾冒着杀头的危险救下了沈达根，解放后沈达根找到她，两人成亲，且生了一个孩子。但是，最近沈达根却嫌她土气而执意要跟她离婚。她由此而认为沈达根是“陈世美”式的人物，特向陶司令大人告状，请求司令大人对沈达根进行教育，使丈夫打消离婚念头。
陶勇看后，脸上顿时显出一种异常的严肃神情，两道浓黑的眉毛拧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土气？嫌土气当时为什么结婚？还是自己找上门去的呢！……”陶勇从这封信函的字里行间看出了一种潜在的内容：军队和地方的关系，共产党和群众的关系，革命军人的道德观念，等等，等等，因此，他决定亲自过问此事。
陶勇召来了政治部的一位负责人，把何佩珠的来信让对方看了，然后说了自己刚才从这封来信中所产生的思虑。那位负责人说，陶司令，这件事交给我们政治部处理好了。陶勇问，你打算怎样处理？对方说我把这封来信转给宁波基地司令部，让他们对当事人做说服教育工作，
陶勇略一沉思，摇头道：“这样做可能不会起到什么效果，因为凡是这种家务事式的事情，当事人双方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自自有一套说法。宁波基地方面找沈达根谈话的同志听了沈达根的分辩，是相信他好呢，还是相信何佩珠信上所说的内容为好？这样，很有可能这件事就给拖下来了。而对于写信人来说，她决定给我写这么一封信，肯定事先很是经过一番折腾后，实在无法可想了才走这一步的。这对于一位农村妇女，乃是一个特别重大的决定，这封信件中寄予着她的最后希望。如果她久久没有得到消息，很有可能想不通而产生绝望情绪，从而寻短见也难说啊！”
那位负责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想了想提出另一种处置思路：由政治部派员拿着这封信件到泗县和宁波分别向何佩珠和沈达根以及双方组织进行调查，根据调查所获情况再决定怎样进行下一步处置。
陶勇赞同这种思路，让届时将调查结果向其报告。
2
十天后，陶勇得知调查有了结果，便特意安排让调查人员当面向他报告。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沈达根出生于江苏省盐城县富宁乡沈家庄一个雇农家庭，现年29岁，他3岁时母亲就病故了，7岁时替地主打长工的父亲又被土匪杀害。从此，沈达根就成了孤儿，童年、少年时代是靠着行乞讨饭，替人放牛、打短工，做长工勉强活下来的。1945年6月，沈达根参加了新四军。入伍后，他作战勇敢，严守军纪，具有一定的政治上进心，党组织经过考察，于1946年11月批准其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3月，沈达根被提升为排长。
1948年11月，沈达根所在的部队参加了著名的淮海战役。战前，沈达根奉命带着一支侦察小组潜入敌占区执行侦察任务，在获得重要情报准备返回时，不幸被敌人发觉。在遭受敌人的追击时，沈达根和另外两个侦察员掩护战友撤退，让战友将获得的重要情报送回部队。最后，留下的3人中，那两个战友不幸牺牲，沈达根也身负重伤，但仍挣扎着逃离了敌人的包围圈。
当时，沈达根已经浑身无力，摸黑来到泗县鸡窝村外后，再也走不动了，见村口有几个干草垛，便钻进其中一个躲藏。由于流血过多，他很快就昏迷过去了。
幸好不久天色微明，一个村妇烧早饭需要柴草到村口来取时，发现了一条腿还露在干草垛外面的沈达根，吓得连柴草也不抱了，赶紧回家唤醒了丈夫姚阿鑫告知此事。姚阿鑫是中共地下党员，闻讯马上联想起昨晚的枪声，便猜想这个昏迷在干草垛里的人十有八九是共产党解放军方面的侦察员了。于是马上招呼妻子、儿子带着盐开水、家中保存着有时干农活受伤时备用的止血草药粉末和一条原准备给儿子娶亲时用的新被单赶往村外去抢救沈达根。
姚阿鑫让妻子望风，自己和儿子对沈达根迅速进行了清洗伤口和上药、包扎。这时，沈达根已经苏醒，见遇上了好人，便道明了自己是解放军侦察员的身份。姚阿鑫没有说自己是地下党员，但向沈达根保证肯定会全力保护他的，然后就决定将伤员转移。
姚阿鑫考虑到自己家这边人多眼杂，于是就跟妻子商量，让妻子去跟住在村口的一位跟她平时很谈得来的寡妇商量先把伤员寄放于她家，为防止受到牵连，让那寡妇立刻离开村子去娘家走亲戚。姚妻前往寡妇那里一说，对方同意，并说她不怕，不必离家出走。
因为这时天已经见亮，姚阿鑫不敢冒险直接将沈达根送往寡妇家，而是让儿子背起沈达根绕进村子后面的竹林，从后门进了寡妇家，安顿了下来。
这个寡妇，就是给陶勇司令员写信的何佩珠。那一年，何佩珠才19岁。她是两年前出嫁到鸡窝村一个姓严的农民家里的。结婚不到一个月，丈夫就患急性伤寒而殁，何佩珠遂成寡妇，单身过着日子。由于亡夫生前跟姚阿鑫是好友，所以姚氏夫妇平时不时给何佩珠以关心，姚阿鑫有时在有意无意间也向年轻的何佩珠灌输革命道理，因此，何佩珠在这关键时刻乐意提供帮助。姚阿鑫为给何佩珠壮胆，也为了便于在发生紧急情况时多一份力量，就让妻子留在何佩珠家陪着。
国民党军队的搜索小分队于当天上午即开始在鸡窝村一带进行搜索，企图抓捕“共军谍报分子”。敌人在鸡窝村的搜查进行得相当严密，挨家逐户进行。幸亏敌人是从村子的另一头进村开始搜查的，而何佩珠的住房在村子的这一头，是最后一家搜查的。当敌人在搜查前先将村子包围时，何佩珠就和姚妻把沈达根转移到了屋后的地窖里。当敌人搜查了全村七八十户人家后来到最后一家的何佩珠家时，已经疲惫不堪了，精神上也颇有些厌烦了，进门听说这是一户寡妇，并未认真进行，只是屋内屋外看了看就离开了。
沈达根在何佩珠家秘密躲藏了三个多星期，何佩珠始终给以精心照料。当沈达根伤势好转被地下党护送离开时，双方已经产生了感情，只不过谁也没有道明说破罢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沈达根离开后的第三天，严姓氏族的族长找上门来，说何佩珠“伤风败俗，偷养汉子”。那时江淮地区农村的封建势力非常厉害，当下就有一些族中人把何佩珠绑解祠堂，单独关押，听候处置。
当天晚上，严姓氏族举行会议，经过一番争议，最后由族长拍板：次日将何佩珠沉塘处死！
姚阿鑫始终密切关注着这一事件的发展变化，当他获悉严姓氏族竟然作出了这样一个荒唐的决定时，为了营救何佩珠，连夜奔波数十里地，联络了外村的几位地下党员，让他们必须连夜执行他制定的营救计划。
当天下半夜，严氏族长的家里突然闯进几个蒙脸大汉，各人手里或拿快刀，或执利斧，他们对族长进行了严厉警告：如果不改变处死何佩珠的决定，24小时内不管你藏于何处，不管你采取何等严密的保安措施，也肯定能够割下你的脑袋！迫使族长不得不改变主意，连夜赶往祠堂，下令对何佩珠免于处罚，当即释放。
却说沈达根返回部队后，由于其圆满完成了侦察任务，部队给予立功表彰。沈达根心中却始终对何佩珠念念不忘。不久，沈达根获悉何佩珠的家乡已经解放，他便立刻请连队文书给何佩珠写信联络。双方遂开始通信。沈达根为方便跟何佩珠通信，从这时起就开始努力学习文化，后来到建国后已经达到了初中文化水平。何佩珠没有上过学，也不识字，初时是请人看信、写信的，后来为了方便，就请同村的一个小学毕业生教她认字，半年后竟然能够写写简短的信函了。
1950年春，沈达根经部队批准，前往鸡窝村探望何佩珠，也算是正式求亲，何佩珠欣然同意，于是双方就在乡政府干部主持下订了婚。同年9月上旬，沈达根和何佩珠喜结良缘。婚后不久，沈达根所在的部队奉命入朝参加抗美援朝作战，沈达根直至1953年才回国。
次年，何佩珠生一孩子。当时，沈达根已经转为海军。1955年人民解放军授衔时，沈达根被授于上尉军衔，是海军宁波基地下辖某部队的一名正连级军官。
沈达根所在的部队由于经常跟地方上有接触，有消息说沈达根跟当地一个县级干部的当护士的女儿产生了感情。沈达根从此就嫌何佩珠“土气”，连钱也不往家寄了。在最近一次回安徽探亲时，沈达根跟何佩珠发生了激烈争吵，听说还动了手，最后沈达根提出要跟何佩珠离婚，何佩珠没有同意。沈达根提前返回部队后，又连续给何佩珠去了三封信，坚持一定要离婚。何佩珠在无可奈何之际，想到了给海军首长写信反映情况，于是就有了陶勇收到一封不寻常的来信一事。
3
陶勇听了调查人员关于上述内容的情况汇报后，不禁勃然大怒，拍案道：“沈达根这个小子，人家以自己的性命相救，又是你主动提出这段姻缘的，现在却出尔反尔，反倒嫌人家‘土气’了！要闹离婚？这位妇女同志骂得对啊，你就是‘陈世美’！”
陶勇越想越恼火，便于次日亲自给海军宁波基地司令部打了电话，就此事谈了自己的看法：“看来，我们必须加强对沈达根这样的同志的严格教育。如果不听教育，一意孤行的，先把他调离目前的岗位，让他自己反省反省！我们的军官如果都这样，那还了得？人民群众会怎样看待我们共产党人、革命军人？”
宁波基地方面从来没有接到过陶勇司令员为非军务性质的事情亲自打来的电话，知道沈达根的这件事情真的把陶勇惹恼了，于是就通知沈达根所在的单位出面跟沈达根谈话，予以教育。但是，沈达根对此不以为然，首先是不承认他跟别的女性有感情，其次坚持他对于婚姻是有自主权的，这是国家颁布的《婚姻法》规定的，他作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是有权决定婚姻选择的。
沈达根所在单位把沈达根的这番话语汇报上去，基地司令部的一位领导气得拍起了桌子，大骂沈达根是“混蛋”。于是，宁波基地司令部就下了一道命令：把沈达根调离岗位！
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调往何处？正好当时基地举办一期海军低级军官的训练班，于是就让沈达根离职前往训练班去受训。领导这个决定还是给沈达根留着一条后路，希望他能够在训练班中接受技术培训的同时，对跟何佩珠的关系也有一个冷静的考虑，如果愿意放弃初衷的，那就还是回到原先的岗位上去，各方弄一个皆大欢喜。
一个月后，陶勇司令员赴宁波基地视察，突然想到了沈达根，便问接待他的基地领导：“你们基地的那位要跟妻子闹离婚的同志，现在怎么样？想转来了没有？”
基地领导把情况汇报了一遍，陶勇说：“也好，让他冷静冷静。现在已有一个月时间了，不知道是否冷静下来了？这样，你们把他叫过来，我陶勇当面跟他谈谈。”
一位中将专门就这类事情召见一个上尉，而且要“谈谈”，这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一辆吉普车把沈达根接来了，沈达根穿着一身整齐的海军尉官服，精神抖擞，大步进来，来到陶勇面前，一个立正，举手敬礼：“报告司令员，上尉沈达根奉命报到！”
陶勇一看，一点头，暗自称赞：这小伙子好精神，人也长得英俊，怪不得有姑娘看上他了！
将军和上尉的谈话当然是开门见山的，陶勇问沈达根为什么要跟妻子离婚，让他如实而言，不必隐瞒。
沈达根的回答倒也干脆：“司令员，我跟何佩珠的感情已经破裂了，不适宜再在一起生活。”
陶勇一听火就上来了：“感情破裂？什么叫‘破裂’？争吵几句就叫破裂？你去打听打听，世上不争吵的夫妻有几对？再说，即使果真是感情破裂了也可以修补嘛！好比一个碗，打碎了，还可以请补碗匠补起来嘛！”
沈达根见自己的说法不能达到目的，眼珠子一转便又有了理由：“司令员，何佩珠她没有文化，字写得像螃蟹爬路，说话也没有趣味……”
陶勇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沈达根：“你说她字写得不好？那么我问你沈达根同志：你是书法家，你的字写得有多好？”他把一支铅笔放到沈达根面前，“你写给我看看！……不敢写啊？你的字写得好，你们基地司令部的牌牌是不是请你写的？东海舰队司令部进门的那道影壁上正好要写‘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我请你去写怎么样？我知道你往下还要说你那老婆‘土气’呢？哼！当初人家冒着杀头之险救你时，你怎么不说她‘土气’？后来去地方上向人家求亲时，怎么不嫌她‘土气’？现在你当了海军军官了，穿着这身笔挺的制服，锃亮的皮鞋，大概也会得嘀咕几句洋文了，就嫌人家‘土气’了！嗯？……”
陶勇一顿火发得沈达根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本是坐着的，现在只好端端正正地站立在司令员面前。
陶勇说完后，满脸严霜地一伸手：“拿来！”
这话一出口，把旁边陪着的那些军官闹了个激灵，众人不知陶勇要什么，寻思陶司令别是一怒之下要手枪？那沈达根纵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冷不防也给吓了个倏然变色！
陶勇举起的手一晃，指向桌上的香烟：“拿来！”
人们这才弄清楚司令员要的是什么，有人马上从拆开的烟盒里取了一支递上。陶勇一摆手：“那个……拿来！”
原来陶勇是要把桌上没有开封的另外两包香烟拿来，亲自递给沈达根：“你拿去，抽着好好想一想，然后在24小时内给我一个回答：是离婚还是不离婚。去吧！”
24小时后，陶勇得到沈达根的回答是：离婚。
陶勇点头：“离婚是国家法律规定给他的自由，他要作这样的选择，我们当然不能强迫他放弃。好吧，就让他离婚吧。不过，他的工作需要动一动了，把他调到海岛上去，没有犯错误，不降职使用，还是正连职。”
这样，沈达根就被调到了东海中的一个岛屿上去担任守备队指导员了。
4
何佩珠的家乡政府领导知道陶勇将军亲自关心何佩珠跟沈达根的婚姻存亡问题，自是非常感动，他们于是也就主动给予关心，竭力想帮何佩珠挽救婚姻。当他们获悉沈达根已被调往海岛任守备队指导员的消息后，认为这可能会出现转机，于是就派了一名妇女干部，陪同何佩珠带着孩子赶到海岛，想跟沈达根好好谈一谈。可是，沈达根不为所动，一口咬定还是要离婚。
这样，地方政府最后还是按照沈达根的决定，准许他跟何佩珠离了婚。
陶勇获悉这一消息后，摇头叹道：“这下，可苦了那位妇女同志和孩子了！”
当时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以为这件事到此也就结束了。哪知，这件事还有后续情节。陶勇司令员在繁忙的军务中，竟然还记着沈达根的前妻何佩珠，还想到要给那位对革命事业作出过贡献而在情感上受到过伤害的普通女性一份安慰――
1956年秋，东海舰队在上海的一家军工厂按计划扩建，需要招收一批新工人。根据规定，招收对象是海军东海舰队军人的家属。但是，陶勇在招收新工人工作开始前，特地下达指示：把已经不是军人家属的何佩珠作为特别照顾对象列入招收名单。
但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陶勇的这一指示竟然没有得以落实。一个月后，一次陶勇到司令部各办公室进行例行串门时，无意间看到了那份新工人名单。他留意了一下，发现其中没有何佩珠的名字，于是就说：“请了解一下，招收的新工人里为什么没有安徽泗县农村的那位何佩珠同志？”
具体经办部门向司令部报告：这次招收新工人是严格按照规定执行的，何佩珠已经不是东海舰队军人家属了，因此不符合招收条件，所以没有招收进来。
陶勇听说后，沉着脸说了一句话：“这是谁的主意？叫他来见我，当着我陶勇的面重复一遍！”
一句话解决了问题，何佩珠随即作为特批对象，在短短一个星期内就完成了政审、体检、转户口等手续，顺利地来到了上海，成为海军军工厂的一名正式职工。当何佩珠知道这是在陶勇司令员的亲自关怀下方才实现的，禁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技术，为陶司令争光，尽管她当时还从未见过陶勇司令员。
1958年，全国掀起了大跃进的高潮，海军军工厂也不例外，工人们纷纷积极学习技术，苦练操作本领，各个岗位都出现了一批技术尖子、生产标兵、革新能手。何佩珠的工种是专用机床操作工，虽然进厂时间还不到两年，但是由于刻苦钻研，竟然也搞出了两项技术革新，被评为“技术革新能手”，得以出席先进表彰会议。
陶勇在出席会议人员的名单中发现了何佩珠的名字，不禁大为高兴，连声称赞：“好！这个女子有志气！”
在会议结束那天晚上举行的酒会上，陶勇端杯逐桌敬酒。由于事先已有关照，所以当陶勇来到何佩珠这一桌时，有人向他介绍了何佩珠。陶勇打量着何佩珠，微笑着端杯：“何佩珠同志，敬你一杯！”
何佩珠一阵激动，一串泪珠掉落在酒杯里，她叫了声“陶司令”，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举起酒杯，连酒带泪一饮而尽。
陶勇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问道：“小何，你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困难吗？”
何佩珠摇头：“没有困难，谢谢陶司令关心。”
陶勇又问：“你后来重新成家了没有？”
何佩珠摇头：“没有成家，我在上海生活，孩子在乡下老家让我妈妈带着。”
也许从这时开始，陶勇就已经动起了为沈达根和何佩珠重续鸳鸯缘的念头。次日，陶勇对宁波基地司令部来东海舰队司令部公干的一位部长说：“托你一件事，你返回基地后，了解一下沈达根同志的情况。”
那位部长返回基地后，遵照陶勇的指示对沈达根的情况进行了了解，然后专函向陶勇汇报――
沈达根被调往海岛担任守备队指导员后，原先追求他的那个地方干部的女儿可能认为沈达根已经得罪了陶勇，再也没有发展前途了，于是找了个借口跟沈达根断绝了关系。沈达根吃了一个哑巴亏，内心非常苦闷，可能也感到无颜见人，索性就待在海岛上不上岸了，埋头工作，倒也颇做出了一些成绩，受到了基地司令部的表扬。
陶勇了解上述情况后，笑道：“现在，他应当知道什么叫‘土气’，什么叫‘洋气’了，依我看，还是‘土气’点好嘛！”
陶勇于是让人去向何佩珠通报沈达根的情况，询问她是否愿意跟沈达根复婚。何佩珠的回答是：愿意跟沈达根复婚。
于是又让宁波基地方面向沈达根通报何佩珠的情况，询问他是否有复婚的意愿。沈达根的回答也是愿意复婚。
陶勇说：“复婚可以，不过先让他写一份检讨，交何佩珠审查，何佩珠通过后才可以复婚。如果通不过，那就重写，一直到通过为止。”
沈达根的这份检讨倒是一次就通过了，于是陶勇下令：“给他半个月假期，让他到上海来结婚。”
沈达根、何佩珠重新结婚时，何佩珠所在的军工厂为两人举行了婚礼，陶勇托人向这对破镜重圆的夫妇送了一对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头，表示他的热烈祝贺。
沈达根婚后不久，在陶勇的亲自关心下，被调来上海。三年后，沈达根转业到了地方，何佩珠不久也调往地方，和丈夫在同一单位工作。夫妇俩始终牢记着陶勇对他们的那份深情大义，每年要给陶勇寄去家乡的土特产。陶勇也没有忘记他们，曾经派人去探望过，1964年还特地给这对夫妇寄去了两本当时社会上还没有的、部队内部印刷出版的《毛主席语录》。
1967年初，陶勇在东海舰队司令部莫名其妙地死于一口水井内。这一消息随即在全上海引起了极大震动，沈达根、何佩珠夫妇闻讯，当场痛哭失声。当时沈达根所在单位的政治气氛也是相当严酷，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和妻子一起在家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没有陶勇的标准遗像，沈达根从珍藏的《海军报》上剪下了一张陶勇当年视察海岛的照片，以寄托对陶勇将军的悼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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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稿编辑/陈燕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