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路边，我在垃圾车旁看见了一只猫。 它也注意到了我，恍然间急速转身，退回到了车下，却又不甘心就如此跑掉似的，在车的边缘有些疑惑地转头，心惊胆战地瞅着我。
我停了下来，并且兴趣盎然地瞅着它，但是没有再向前走一步，于是猫就心安理得地在原地坐了下来。猫很漂亮，黑白相间的毛。尾巴蜷在身边，不时摇晃一下。爪子半悬在空中，脚尖和地面时而相触，时而又被提起，像一只预备着冲向猎物的老虎，但是却终究没有动。它很安静地坐着，胸前金色的小铃铛却有节奏地晃动着，出卖了猫心中的忐忑不安。它抿抿嘴，然后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嘴边的毛，好像很紧张。
猫用深蓝色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猫。
后来一个人停下来了，看着我，又顺着我的视线看看猫。然后又一个人停下来看看我，看看猫。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脑袋出了些毛病。但是，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只猫。
猫亮亮的眼睛慢慢变得心不在焉，它不再警惕地盯着我，而时时垂下眼帘，过许久才无所谓地瞥我一眼，好确认我还站在那里，也好像有些不满地催促着我离开。猫的尾巴也不再摆动了，它安然地贴住猫的后爪，好像睡着了一般。
我想，我比猫要更无聊一些。猫都不耐烦了，我却还是像之前那样颇有兴致地看着它。
后来猫躺下了，圆圆的头温顺地低了下来，眼睛微闭，不时调皮地挑挑胡子，证明它还醒着。它确实是没有睡着的，因为它总是会在我以为它睡着了的时候，慵懒地给我一个平静的眼神。
我仍然盯着它，认真地并且饶有兴趣地看着它。路被我挡住，身边的人都绕着我走，顺便给我奢侈而略带不满的一睹。我想，我也算对得起这只猫了，不然，它何以在这人来人往的街边肆无忌惮地闭目养神。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距离很微妙，我再向前一步，猫就会立马逃走，我再退后一步，猫就会上前继续饱餐。但是我既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我就站在那个分界点上，看着猫，感慨着这真是一个奇妙的距离，一种难得的默契，感受着这个距离给我的心安和宁静。
后来，猫站起来了，很忽然的，大概是突然觉悟了它对面的就是一个傻子，根本不会打扰自己的晚餐。它似乎有点神经质，也许是被我传染或是怎么。总之它以一种猫平常绝对不会的姿态蹦跶着向那堆垃圾迈进，它的样子很有趣，像个小丑，其间它还得意地笑了一下。是的，我确信它是笑了的，因为它的眼睛忽然眯起，脸部肌肉活动，抖抖银色的胡子，勾了勾嘴巴，好像很骄傲，像个自满的将军。我也确实是被它逗笑了的。
就在它要触到垃圾的那个瞬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砰地丢下了一个塑料瓶。丢得很准，正中垃圾中央。猫和我经过时一样，急速转头，奔跑进车下，但不同的是，猫这次没有回头，它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那个人不会知道他吓走了一只猫，一只颇有意思的猫。
但知道又怎样，他该是不会在乎。
（该文作者为南京外国语学校学生）
（原载《扬子晚报》）
王 璟、张 琳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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