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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啸山庄》的音景研究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23-06-18 09:05:04 点击:

    罗锡英

    《呼啸山庄》是一部有着独特音景的小说,从始至终充斥着各种声音意象,有狂风的呼啸、暴雨的喧嚣、雷电的轰鸣等自然声响,有内心独白、喃喃独语、歇斯底里的对骂、爱的倾诉、投入地讲故事等人世间声音,还有人鬼之间交互的声响,更有沉默及对沉默的回响。这些都是小说中的音景。

    谢弗认为,音景是“关于声觉方面的研究”[1]7,他关注的是一种广义的声音及声音文化。傅修延也提出了类似的广义的“音景”概念:“音景(Soundscape)又译声景或声境,是声音景观、声音风景或声音背景的简称。”[2]143这些都属于广义的音景概念,适用于多个领域,如音乐、环境保护、建筑旅游设计、文学叙述研究、文化研究等领域。邢馨月、李明彦定义了文学研究领域声音景观的内涵,指出声音景观是“诸多听觉叙事构成的‘听觉’风景”[3]。这个定义将声音与“听觉”联系起来,抓住事物的本质。声音是通过“听”来呈现的,但发声的主体也是值得研究的对象。“音景”“声景”本身都是借助视觉的概念来表述自己。傅修延为此提出了“听觉叙事”一词,“听觉叙事,指的是作品中与听觉感知有关的表达和书写”[2]自序1。这个定义的外延更为恰当,显然“音景”是听觉叙事的要素之一。

    本文主要研究《呼啸山庄》中最主要的听觉叙事要素“音景”,即作品中的各种声音意象及它们之间的交互关系。《呼啸山庄》中的发声主体“自然”与“人”都很独特,他们的言说方式以及交互关系也别具一格。自然的声响与人的声音应和,人与人的心声共鸣,寂静无声的回响也耐人寻味。总之,声音也是小说的主角,《呼啸山庄》的世界需要通过声音来把握。

    《呼啸山庄》中的自然音响占据较大篇幅,与“人声”处于同等地位。艾米莉·勃朗特笔下的自然仿佛有生命似的,极具力量和激情,或狂躁,或宁静。作家无时无刻不在明示或暗示声音现场所在。小说中的自然更多不是作为风景去让人感受的,而是要靠读者的倾听来把握。

    1.狂躁的自然音响

    狂躁是小说自然音景的主要特点。人物的主要活动场所“呼啸山庄”因狂风的“呼啸”声而得名。“呼啸”奠定了小说喧嚣的基调音。谢弗将音景分为基调音、信号音和标志音。谢弗指出“基调音不需要有意识地去听,它们无意中被听到但不可忽略,因为基调音本身变成了一种倾听者的习惯”[1]9。小说中的“呼啸”之声就是这样一种基调音。小说开篇对呼啸山庄环境的描写极其富有暗示性。“呼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形容词,形容这地方在风暴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骚动[4]2。“呼啸”是拟声词,指一种夸张、过分的自然声响,用来形容风强劲有力的声音,本身包含着声音印象。这座房子以特殊的声响命名,似乎在暗示小说最吸引人的是里边的音景。“房头几棵矮小的枞树那过度倾斜的样子和瘦削的荆棘都朝着一个方向伸展枝条”的视觉形象也是呼啸山庄声音景观的暗示,可以看作是“呼啸”的声音形象的视觉展示。

    喧嚣狂躁的自然声景在小说中不时出现。小说最初通过房客洛克乌德的感官体验来描写呼啸山庄的音景。洛克乌德梦里的声音响亮,充满暴力。他被惊醒后发现正是现实中的风雪声引发了梦里的喧哗声。他继续睡,继续做梦,之后便做了那个著名的关于小说女主人公鬼魂现身的梦。梦里的声音与现实世界自然风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鬼魂的声音和风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此一来便让人分不清鬼魂的声音是来自梦里还是来自现实世界,这样的叙述消弭现实与梦幻的界限。此后小说里经常出现声音的虚实交织或虚实跨越。洛克乌德对呼啸山庄的自然声音感受伴随着整个叙事进程。

    此外,小说还有几处写到特别狂躁的自然声响。狂躁的自然声响与小说中人物躁动的精神气质相契合。躁动的自然声响或预示主人公翻天覆地的命运改变,或营造人物活动的氛围,或对事件、人物等起衬托作用。呼啸山庄的老主人老恩肖先生,即女主人公凯瑟琳的父亲,在一个十月的晚上,坐在炉火边的椅子上,静悄悄地死去了。与他静悄悄的死亡相反的是大自然的喧嚣和狂响,“大风围绕屋咆哮,并在烟囱里怒吼,听起来狂暴猛烈,天却不冷。”[4]34狂躁的自然声响预示着男主人公希刺克利夫和凯瑟琳的命运将迎来巨大转折,巨大的声响像是开启他们不幸命运的开关。希刺克利夫出走呼啸山庄之夜,自然的狂暴之音响得特别奇怪,作为主调音的狂风没有缺席,还带来了暴雨、雷电。他出走时是夏天,本该没有冬天惯常的风暴天气,但他的出走是重大事件,必定不会静悄悄地就过去。午夜时分,“暴风雨来势汹汹地在山顶上隆隆作响。起了一阵狂风,打了一阵霹雷,不知是风还是雷把屋角的一棵树劈倒了”[4]68。这段自然的狂响奇妙地持续了二十分钟,烟囱都坏了,凯瑟琳任由狂风暴雨肆虐自己。暴风雨的声响营造了人物活动的氛围,那也是两人躁动的内心世界的外化。希刺克利夫是因为听到凯瑟琳说要嫁给画眉山庄的林忳才出走的,那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惊雷。凯瑟琳早已明了希刺克利夫对她的意义,所以希刺克利夫的出走在她心头难免引发一场风暴。伊莎贝拉是林忳的妹妹,凯瑟琳的小姑子,是希刺克利夫出于报复心理而迎娶的妻子,她在呼啸山庄生活的日子简直像噩梦一样。她离开呼啸山庄那个晚上,也是惊天动地的晚上,夏天突然下起雨夹雪,悲号的寒风不时地摇撼窗户,风霜雨雪一起到来。她就在这样的夜晚光着脚逃离呼啸山庄到画眉山庄短暂停留后又离开了,从此再也没回来过。伊莎贝拉逃离呼啸山庄的过程是惊心动魄的,惊天动地的声响有着烘托作用。凯瑟琳病中曾任性地推开窗子,感受锋利得像小刀一样的冷风,窗外风暴的声响正是她在林忳和希刺克利夫之间的纠葛引起的内心冲突的外化。凯瑟琳去世的那一刻,“自然”很安静,但下葬那天的晚上,风雪很大,希刺克利夫在风雪中想刨开棺材看她一眼,这风雪的声响越发衬托出希刺克利夫行为的惊世骇俗。希刺克利夫也是在大雨滂沱的晚上,在开着的窗边去世的,奇怪的是这一次作家没让呼啸的大风响起,只有滂沱的雨声,而后随着希刺克利夫的离世,小说中很少再写到呼啸的风声。

    小说中以呼啸的大风为主的狂躁的自然音响大多是叙述者本人听到的声音。总的来说自然的音响中狂躁的时候多。这类声音多伴随着人物的行动。小说中人物的行动是迅速的,自然界的声响也是猛烈的。而故事的讲述者无论是讲述二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的事情,都没有忘记当时的狂躁的自然之声。自然也通过讲故事的人在言说着它的狂躁。

    2.柔和的自然之声

    小说中的自然音景也有柔和或宁静的时候,但较为少见。这类声音的虚写多于实写,多为鸟儿与溪水的鸣唱、柔和的风声等,声音的种类比较简单。处于“高保真”状态的乡村本应能让人听到更多柔和的、细微的声音,本应更能让人体验和谐、宁静的自然声音的美妙。但作家似乎并不太擅长描写这类声音。显然,柔和的自然之声更为单调,缺乏内在的和谐。作家生活的家乡是荒原,她对荒原的粗粝、旷野的荒凉感受更深刻。小说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也几乎没有和谐、宁静的时候,柔美的自然之声显然与他们的内在气质不相称。

    因此在分贝较低的声音当中,更多时候让人感到的不是一种宁静带来的喜悦,而是生命的压抑,由此一种张力感油然而生。凯瑟琳脑膜炎好转后的春天,丈夫林忳向她描述了外面的世界。他描述的自然之声是和谐的,是温馨的,“整个狂野我只能看见这两个白点:天是蓝的,百灵在歌唱,小河小溪都涨满了水”[4]109。此处为虚听,风这个荒原的主角难得地轻柔起来,惬意得像柔和的歌声一样,鸟儿和小溪小河歌唱的声音也像风一般柔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凯瑟琳去世的晚上,自然也是和谐欢唱的。教堂的钟声和山谷里潺潺的溪流是在画眉山庄能听到的声音,这是和谐的自然声响。接着叙述者又暗示凯瑟琳怀念的应该是呼啸山庄的声音,连带着把虚听的呼啸山庄的声音也写了,但最后叙述者又暗示凯瑟琳也许已经神志不清,这样又把春天里画眉山庄的美妙的声音虚化了。小说中最残暴的人物希刺克利夫也曾感受过来自自然的美好声音,“他正靠在开着的窗台边,……如此静,不只是吉墨吞那边流水淙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就连它的涟波潺潺,以及它冲过小石子上或穿过那些它不能淹没的大石头中间的汩汩声也听得见。”[4]127这里连续几处用了比较柔性的拟声词,声音流动畅快而富有生命气息,只不过与这样美好而实在的声音相伴的希刺克利夫已经脱离了现实,那些声音的美好是通过见证人,也是通过叙述者来感受和描摹的。男女主人公都是在接近死亡的时候,才出现柔和的自然之声。

    柔和的自然声音最典型的是小凯瑟琳和小林忳对美好声音的幻想,前者是凯瑟琳与林忳的女儿,后者是希刺克利夫与伊莎贝拉的儿子。它们多属柔和的自然声景,但想象力不充分,较为简单,像配角,像伴音。小凯瑟琳曾向耐莉描绘了她和小林忳的一次争吵。小林忳认为炎热七月里最令人愉快的是天气晴朗,躺在草地上,蜜蜂在花丛中梦幻似的嗡嗡叫,头顶的百灵鸟高高地歌唱。小凯瑟琳在理想的描述里虽也用了视觉词语,如绿树摇荡、晴朗的白云,但更多是关于声音的,如风吹树木的响声、各种鸟的啼叫、小溪的鸣响、整个世界苏醒的声音,沉浸在疯狂的欢乐之中。小凯瑟琳对声音的设想更有美感,不同的声音在一起,又各有自己的价值。而小林忳理想的声音则是简单、重复、迷醉的。此处对理想世界声音的描绘也与二人的个性有关,小凯瑟琳向美、向善,而小林忳自私、狭隘。但不难看出,与她的母亲相比,小凯瑟琳的倾听能力和想象能力已经下降。对理想声音的描绘属于虚听,虚听比实听有着更灵活的空间,但小凯瑟琳所能想象到的声音还是有限的,表现出了一种听觉衰退。凯瑟琳和希刺克利夫是真正的荒原的孩子,他们更接近自然,更懂倾听自然的声音,他们的亲密也来自荒野,呼啸山庄那狂躁的自然声响也更能表现他们喧嚣的内心,而小凯瑟琳与小林忳身上的自然印记显然弱于上一代。

    最宁静莫过于死亡。小说的结尾洛克乌德在凯瑟琳、林忳和希刺克利夫的墓前流连感慨,“望着飞蛾在石南丛和兰铃花中扑飞,听着柔风在草间吹动,我纳闷有谁能想象得出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会有并不平静的睡眠[4]278”。

    《呼啸山庄》自然的音景几乎都处于一种高保真状态。谢弗说:“高保真系统是一个具有良好信噪比(信号与噪声的比例)的系统。高保真音景由于较低的环境噪音,零星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乡村比城市、夜晚比白天、古代比现代更高保真”[1]43。小说中人物活动的空间是乡村,重大事件往往发生在晚上,虽然有一些现代化的痕迹,但总的来说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涉及的世界还是较前现代的,因此各种远远近近的自然声音清晰可闻。当然作家写的未必是现实的自然声景,但这些自然声景为人物活动增添了丰富的内涵,并与人的声音应和。

    乡村社会音响指的是与乡村自然声景相对的人世中的声音,是人群中的声响。《呼啸山庄》人世的声音也是处于高保真状态,人们大声的说话和隐微的叹气都清晰可闻。其中的世态人情是通过人物声音来传达的,也需要从声音的维度去诠释。艾米莉·勃朗特善于写人声,这与她善于倾听有关。夏洛蒂·勃朗特在《呼啸山庄》再版序言中提到艾米莉善于倾听:“她了解他们,熟悉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家族历史;
    人们说起他们时,她能兴致很浓地在一边听着,自己谈到他们时则娓娓道来,详尽、鲜明生动又准确”。[5]314艾米莉还原和创造了各种人声的现场,声音附带的音高、情感等信息极为丰富。

    小说第七章耐莉想跳过三年时间接着讲故事,洛克乌德表示反对,还用“专心看猫舔小猫,有一只耳朵忘记舔了会使人很不高兴”[4]59的说法来抗拒故事的不连贯。对这个“遗漏的耳朵”,J.希利斯·米勒在《〈呼啸山庄〉——重复与神秘莫测》一文中说:“我将它作为对读者的一个间接的警告:除非他沉浸在这儿描述的心情潜心阅读,否则他很可能错过一些重要的现象。”[6]对此笔者也温馨地提醒读者,进入这部小说要靠耳朵,耳朵以及与之伴随的听说是理解这部小说的关键。有趣的是,在第九章辛德雷发疯咒骂了耳朵,恨不得把哈里顿的耳朵给剪了,“那是地狱里才有的风气——珍爱我们的耳朵是魔鬼式的狂妄——我们没有耳朵,也够像驴子的啦”[4]59。这像是作家在告诫读者,不善倾听会让人变蠢。这种在文本内部对耳朵意义的建构与解构,使人们更加关注耳朵(倾听)本身。

    1.喧哗的人声

    较之一般的小说,《呼啸山庄》笔下的人世有着不同寻常的喧哗,对话更多,人物总是以不同的形式说话,有平和的交谈,有声嘶力竭的咆哮与对骂,还有内心独白和喃喃自语,更有人鬼之间的诉说与召唤。说话声是《呼啸山庄》乡村社会音响的主要来源。

    平和的交谈主要在两位故事的讲述者耐莉和洛克乌德与他们的对话者之间,他们大多时候与对话者之间的谈话是理性的,声音是平和的。耐莉自认为是“沉着清醒的人”,主要的原因是来自智性,比如书本的教育。所以她在与人的交谈时大多保持着正常社交的音量和情绪。而房客洛克乌德先生是外来人,是身份不同的城里人,或者被理解为所谓的“文明人”,他带着陌生的眼光去看周围的一切,他与人交谈时也往往是心平气和的。耐莉是书中众多人物故事的聆听者,小说中的很多人物都曾向她诉说心事,有当面说的,有写信倾诉的。耐莉那间常旺着炉火的厨房,装满了小说中一个个人物的心声。耐莉足不出户也可以靠声音把握呼啸山庄周围的世界。

    小说中的人声更多时候是喧闹的、嘈杂的,像呼啸的大风一样令人不安,表现出“听觉野蛮主义”的迹象。开篇房客洛克乌德对呼啸山庄的印象更多是通过声音构建的,多为不和谐的喧噪声:得不到回应的敲门声、狗吠声、粗野的叫骂声、刺耳的叫喊声、狗欺负人的声音、人取笑人的笑声等等。其中粗野的人声最为显著,人们连起码的礼仪都没有。呼啸山庄仿佛有一种让人狂躁起来的魔力,房客一住进去也不由得制造了许多声响,读者在别的地方看到的洛克乌德却不是这样的。小说中的人物之间总不能好好对话,例如希刺克利夫与辛德雷之间,希刺克利夫与哈雷顿,希刺克利夫与伊莎贝拉,希刺克利夫与凯瑟琳、约瑟夫等,咆哮、对骂、咒骂、质问常有。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凯瑟琳临终前与希刺克利夫关于爱与恨的倾诉与对质。凯瑟琳指责希刺克利夫害了她,质问他“我死后你还打算活多少年啊?”希刺克利夫更是指责凯瑟琳残酷虚伪,把他们两个人的心都弄碎了。凯瑟琳临终前和希刺克利夫的对话蕴含着丰富的声音信息,除了言语的意义本身,还附带着说话者的音调、音高、情绪、语速等,这些信息随着读者的想象一一萦绕在耳边。凯瑟琳的指责和诅咒声音流畅、抒情,又带着点矫揉造作。希刺克利夫面临凯瑟琳即将死去的巨大痛苦和凯瑟琳对他的指责,在悲痛中的说话声音断断续续,语句短促,时而停顿,时而重复。他们的声音再现了情感,带着极强的现场感。

    对话是小说中比较重要的声音描写,在《呼啸山庄》中到处是人对话的声音,大多时候人们总是在说或在听,而不是在看。对话描写也是作家展示人物性格、情节发展和人物命运的重要方式。从某种方式看,对话即行动,声音即展示。

    小说中对哭声也着墨较多。几乎所有的人物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哭过。凯瑟琳、希刺克利夫、伊莎贝拉、哈里顿、林忳、小凯瑟琳、小林忳,甚至自认清醒沉着的耐莉也哭过。人类的哭既是一种天性的展示,是情感的表现,也是以声音在召唤。

    2.音乐声

    小说写音乐声不多,更多时候人们是在倾听自然的音乐。老恩肖出门曾问儿子辛德雷要什么,辛德雷说要一把小提琴。后来这把小提琴因为老恩肖要带希刺克利夫回家而被弄坏了。音乐声是一种雅致的声音,小提琴的被毁象征着呼啸山庄因为有了希刺克利夫几乎没有存在雅致音乐之声的必要,或者说雅致的音乐之声在呼啸山庄不可能胜过那些粗野的自然声音和同样粗野人的声音。

    小说唯一的一次音乐声描写得非常干瘪,没有对声音的具体描述。呼啸山庄主人老恩肖的儿子辛德雷离家多年,带妻子奔父丧。他的妻子热爱音乐,延请了吉默吞的专业乐队来演出,乐队歌手和乐器手一共有十五个人。小说并没有详细描述这次音乐会,只用“乐队增添了快乐”这样简单的句子一笔带过。凯瑟琳虽然喜欢音乐,但因为希刺克利夫被关在阁楼,她也远离了音乐会的现场,只远远听着。这唯一一次的音乐描写很干瘪,没有一句关于声音的形容,这是因为呼啸山庄终究还是离雅致生活太远。狂躁的自然之声、粗野的人世的声音才是呼啸山庄人的真正的音乐。

    3.狗吠声

    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的狗都和小说中的人物有较多的互动。与呼啸山庄里的人一样,那里的狗也没太多温情。洛克乌德初次进入呼啸山庄时,曾试图安抚一头母狗,却被报以长长的狺声。洛克乌德第二次到呼啸山庄同样也受到了狗的非同寻常的“礼遇”。画眉山庄最早迎接希刺克利夫和凯瑟琳的也是狗的吠声与撕咬。

    狗是驯养动物,介于人世与自然之间。呼啸山庄有一条狗叫“朱诺”,她的吠声与名字一样响亮。画眉山庄有一条狗叫“孤儿”。狗的世界,狗的吠叫,早已暗示这人世充满异教精神和不寻常。

    《呼啸山庄》的声音总是处于高保真状态,各种分散、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声音清晰可闻,但仔细听,声音似乎又不是无序的,而是自然声与人声相应和,人声与人声在时间和历史中共鸣,于沉默中倾听并得到回响。正如谢弗认为音景是“不同的各种声音事件相互作用的结果”[1]131。

    1.自然声与人声相应和

    小说中自然的声响和人的声音互相应和,形成奇妙的声音景观。《呼啸山庄》中自然音响的基调是狂躁,人世中的声音主基调是喧哗,自然的狂躁与人世的喧哗音声相互应和。喧嚣狂躁的自然声景在小说中不时出现,每每与人物内心的风暴相呼应。

    作为自然声音主基调的呼啸的狂风与男主人公精神气质相似,他们发出的声音常能互相应和。首先,小说的地名与人名在声音上相互应和。汉语中的“呼啸”与英语中的“wuthering”的发音并不相近,英语wuthering发音有摩擦感、阻碍感、声带振动感,汉语“呼啸”读起来语音更流畅一些,但这是意译最好的选择了。希刺克利夫(Heathcliff)的名字读起来如同wuthering一样也有声音的摩擦感和阻滞感。其次,呼啸的大风正好与希刺克利夫的澎湃激情与野性相呼应。风暴声陪伴着希刺克利夫的痛哭,风暴声裹挟着希刺克利夫爱与恨的铿锵话语,风暴声见证着希刺克利夫对凯瑟琳鬼魂撕心裂肺的召唤。再者,希刺克利夫说的话,无论是声音还是内容都像风暴一样掷地有声,让人心魂都发出震颤的声音。

    每逢重大事件发生时作家必会细致地描绘自然的声音,以声音作为背景,用声音预示着故事的进程。人与自然的声音互相应和,整个世界的声音更加立体。夏洛蒂评价该小说“通篇洋溢着乡村的气息。它就像旷野一般荒无人烟,又如石南丛的根一样扎手。不那样的话,它反而显得不自然,作者本身便是旷野精心哺育的儿女”[5]313-314。夏洛蒂的言下之意是艾米莉不过是仿效自然,她用狂暴的激情或柔和的颤音吟唱着家乡的呼啸大风和虫鸣水响,艾米莉在说话,同时也是自然在通过她说话。于是,自然与人声便成了二重唱。但把《呼啸山庄》笔下的自然完全理解为现实主义的是不够准确的,因此笔者更倾向于认同伍尔夫的说法:“艾米莉和夏洛蒂姐妹总是求助于大自然。”[7]艾米莉更多地借助大自然的声音来表现人物的激情。《呼啸山庄》的重大事件往往发生在夜晚,视觉的功能被遮蔽,于是便倚重于声音。

    凯瑟琳和希刺克利夫爱的声音宣示是如此惊世骇俗,但他们对爱的共鸣在时间与空间是不同步的,这是小说悲剧的成因,也造成了惊人的声音效果。凯瑟琳对耐莉说:“我对希刺克利夫的爱恰似下面恒久不变的岩石,虽然看起来它给你愉快并不多,可是这点愉快却是必需的。耐莉,我就是希刺克利夫!他永远在我心里。”[4]66在凯瑟琳死后二十年,希刺克利夫向耐莉倾诉哪里都有凯瑟琳,凯瑟琳无处不在。凯瑟琳和希刺克利夫爱的倾诉不是在当下得到回应的,而是隔着时间的距离形成共鸣,耐莉对此表示震撼,读者也为之震撼。房客洛克乌德听到似梦似真的声音里有凯瑟琳让她进屋子里的呼喊,而后希刺克利夫虔诚地对着窗外,对着空气,对着旷野,大声呼喊凯瑟琳回来。撕心裂肺的呼喊以及迟来的对爱的回应让小说产生一种回环反复的声音效果,像回荡在时间和历史中的回声。

    2.沉默与回响

    许多学者注意到了无声或者静音对于文学音景研究的价值和意义。傅修延指出:“音景不光由声音组成,无声也是音景不可或缺的成分。”[8]但本文更倾向于用“沉默”表示静音或者无声,它既能表示一种声音效果,又能表示导致这种声音效果的动作,与“说”“听”对应,“沉默”就是“不说”,就是“听不到”。《呼啸山庄》起初营造了一种喧嚣吵闹的声音效果,书中的人物总是在诉说,总是在召唤。但后来凯瑟琳歇斯底里的言说因为她的死亡陷入沉默。希刺克利夫在凯瑟琳死后不断向耐莉、向凯瑟琳的坟头和向虚无疯狂地诉说自己的心痛和爱意,他热切地召唤凯瑟琳回来,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沉默的回响还是沉默,后来他便很少说话了。这并不是说语言完全没有意义了,而是这沉默其实是在表达一种不可想象、不可理解和无法企及的愿望,希刺克利夫最深沉的欲望化为沉默。希刺克利夫曾讲述他因为过度思念,晚上在墓园挖坟墓、掀棺材板,死去的凯瑟琳回应他的只能是沉默,然而在凄凉的夜晚他听到沉默的回响,感受到凯瑟琳叹气、叹息和叹息的暖气。这点回应让希刺克利夫继续活了下去。叹气、叹息、叹息的暖气,这三次像沉默一样细微的声音,又是沉默的回响。希刺克利夫凭借声音找到了自己的上帝。他看不见凯瑟琳,却仍然听到凯瑟琳的声音,凯瑟琳的声音回响在他自己的心里。在一般人那里凯瑟琳死了,凯瑟琳就不再说话了,凯瑟琳就永远沉默了,但希刺克利夫却还是能听到的。

    笔者认为希刺克利夫,或者说艾米莉·勃朗特本人能倾听到沉默,得益于他们对死亡的态度。他们在活着时曾无限接近死亡,作为小说人物的希刺克利夫无时不盼望接近凯瑟琳的鬼魂,最后的日子唯一的乐趣是研究如何快点死亡。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母亲和姐妹兄弟一个个死于疾病,她家就生活在教堂墓地附近。她的诗歌《五月的鲜花盛开》开头写道:“五月的鲜花盛开/花瓣自由舒展/蜜蜂簇拥在花上/鸟儿飞满树间。”[9]167这首诗写于1839年5月25日,当时的艾米莉·勃朗特正值二十岁,是人生中鲜花一般的时光。但是在这青春的朝气中,她又感觉死亡是如此接近,如此亲切,“我的欢乐已死去/我也渴望安息/但愿这凄凉的心/能归葬潮润的土地。”[9]168一般来说,人都是有局限性的,当我们正视前方时,我们看不到身后的东西;
    我们正视尘世时,我们看不到尘世之外的东西。艾米莉·勃朗特却能通过对死亡的无限接近和掌握,倾听到对一般人来说是沉默的世界。布朗肖在《文学空间》中说:“谁能把握死亡,谁就能高度地把握自己,就会同艺术所能及的一切东西相联,就是全面地具有能力。艺术就是对崇高时刻的把握,是一种最高的把握。”[10]艾米莉·勃朗特是罕见的能如此生动地描写死亡的作家,通过对死亡的掌握,她倾听到最深处的沉默。某种程度上,希刺克利夫倾听沉默的能力就是作家本人的能力。

    《呼啸山庄》是一个“重”听的世界,其中的音景丰富深刻。小说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它保存了19世纪前现代主义的自然之魅和非理性世界,这样的世界是通过声音来呈现。小说的主要内容是男女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声音描写更能触动读者情感;
    小说事件发生的空间多在室内,时间多在夜晚,在这样的场合声音比视觉更富有表现力;
    小说还涉及死亡、人鬼交互等非理性事件,这种情形的声音比视觉更能激发心灵。艾米莉曾被诟病生活经历不够丰富,视野狭窄,但艾米莉不仅善于倾听别人的讲话,还善于倾听整个世界。《呼啸山庄》的自然之声与人的声音以及它们的互动关系,构成了多层次的声音景观;
    小说也充分展示了言说和倾听的价值,自然在言说,人在言说,自然在倾听,人也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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