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电影隐喻是导演凭借电影框向受众传达隐喻意义的叙事手段。受众透过电影框中具有“多像性”特征的影像符号能解构出导演的隐喻立意。本文基于隐喻源域到目标域映射的维度来剖析潜藏在影片《山楂树之恋》纯洁爱情主线背后生化危机的隐匿副线：本来开白花而因矿物辐射、植株变异后开出红花的山楂树这个有隐喻价值的影像象征着受矿藏辐射、感染白血病去世的地质勘探队员老三的悲剧命运，从而更加凸显了影片的主题：纯洁爱情的伟大。
［关键词］ 《山楂树之恋》；电影隐喻；生化危机
电影《山楂树之恋》是改编自艾米同名小说由张艺谋导演的弘扬爱情主题的力作，其主线是揭示主角静秋和老三在那个特殊的动荡年代演绎的纯洁爱情，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和“最纯洁的爱情”。但是从电影隐喻的视角来审视贯穿于电影始终的象征物——那棵本来开白花却开出了红花的山楂树和在与驻西坪村地质勘探二队搞矿物探查的老三患上了白血病并最终去世的故事情节对比中，我们很容易就串起了电影的另一条副线：矿物辐射引起的山楂树植株和老三人体基因突变的生化危机。
一、隐喻及电影隐喻
束定芳(2000)［1］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人类的一种认知现象。它是人类将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或理解另一领域的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隐喻是人类语言和认知的固有属性，对隐喻意义的理解是通过表面的矛盾领悟出双方的相似性。正是隐喻所揭示的相似性推动了人类认知的发展。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化的叙事手段，导演往往采用隐喻的方式给予受众某种内在的暗示。
王炳社(2010)［2］提出：电影的隐喻主要是通过镜头框来表现。电影镜头框所构造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关于事物的图像，是导演依据艺术思想来安排的。电影中的每一个镜头框都是经过艺术家立意的，都具有相对独立性的意义和隐喻价值。接受者看到的电影框内的图像是一个个隐喻体，都是导演某种意念的载体和替代物，而非一般意义上的图景。
赵春霞(2010)就如何理解电影隐喻时指出：影像符号的隐喻和象征是一个从具体到抽象的表意过程。通过对影响符号超越具体含义的阐释，可以探寻到由具体意象抽象出来的深层底蕴。
综上所述，隐喻是一种人类的认知方式。电影隐喻是导演和艺术家透过电影框向受众传达隐喻意义和价值的叙事手段。而电影观众通过剥离电影框中的影响符号去抽象出来电影隐喻的蕴涵意义。
二、隐喻的源域——开红花的山楂树
按照自然规律，山楂树应该是开白色的花。但电影角色们都说那棵山楂树开的是红花。在片头村史采编组进村时，女主角静秋的带队老师以抒情诗化的方式解释说：“烈士们的鲜血染红了它”。但从整个电影的故事情节可以看出，无论是带队老师、西坪村村长还是老三都提及到这棵开红花的山楂树，所以这棵山楂树不是被赋予了诗化的象征意义，而是确实开出了红花。那么，这棵山楂树为什么会开出红花呢？
加里波第［3］在豆瓣电影网上评论：科普作家刘夙在《究竟有没有开红花的山楂树》一文里告诉我们：“绝大多数山楂树都只开白花，因为一种叫AHS(花青素合成酶)的基因在它们的花瓣中不能发挥作用，不能把无色的花青素前体转变为有颜色的花青素……但有个别种的野生山楂树也能开淡粉红色花……据推测，应该是因为这些植株发生了变异，使AHS基因在花中也可以少量表达的缘故。”
也就是说，可能有开出红花的山楂树，前提是它的基因发生了变异。我们知道，基因突变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受到辐射的影响。开红花的山楂树，就长在西坪村村头不远的地方，而二队勘探到的某矿就在那附近。该种矿物的辐射改变了山楂树的基因，让原本开白花的山楂树开出了红花。开红花的山楂树这一镜头框影像符号承载着电影导演张艺谋的隐喻性思想：西坪村的某种矿物是导致物种基因突变的辐射源。这种矿物的辐射性能改变植物基因，那么它也会使人体基因受到辐射感染。
三、隐喻的目标域——老三的白血病
作为驻西坪村地质勘探队员的老三来说，在电影故事情节展开过程中不同时期的镜头框影像表现也隐含其受到该辐射矿物感染的不同阶段的症状发展［3］：
第一期症状，嗜睡，脾气暴躁，有暴力倾向。在静秋与老三相识之初，二队在西坪村附近勘探到一条矿脉。这条矿脉的性质很奇特，有辐射，但不太强烈。二队无法判明该矿的性质，也未重视，只是从其他勘探队抽调了一批人员，继续对该矿脉进行勘察。正是在这时，老三开始加入二队的工作，他还可以自由往返于县城与西坪村之间。大概也就是在这时，老三被该矿感染。当老三与静秋游泳的时候，他的身体出现了异常，不仅嗜睡，而且当静秋因为脚伤(被水泥、石灰腐蚀)不肯去医院时，他居然拿出小刀来划破自己胳膊。这固然是一种强烈而无私爱的表现，但也反映出老三在情绪上已经出现暴躁，且有暴力倾向。这种症状在二队其他接触该矿的人身上也已显现，二队迫不得已把这些队员送去了县医院，谎称体检，其实是留院做深度检查。在病房里的那场戏，静秋质问老三普通体检为何要住院，老三支支吾吾敷衍了过去。其实此时老三有着和静秋同样的疑问，已经对二队的安排产生了怀疑，电影里用一个镜头细节来表达。当静秋来探病时，老三正翻阅一本《病理学》书，说明他已心存疑窦，并试图找出真相。
第二期症状，易疲劳，面部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在医院做深度检查期间，勘探队仍未重视异状，感染者没被隔离，静秋晚上还能溜进去和老三卿卿我我。在陪床期间，老三和静秋两人在一起甜甜蜜蜜地拍了张合影。就在拍合影前，老三做了个很古怪的举动，他竟然斗眼，且表情狰狞，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电影里，静秋看到老三斗眼，以为他在搞怪，也斗眼以取乐他。老三愣了一下，连忙继续做鬼脸，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这个细节镜头表明此时老三的病情已出现新症候。
第三期症状，强烈的嗜血性显现。当老三设法借来医生的宿舍后，晚上两人睡到了一张床上。当静秋决定把自己身体给老三时，老三只是简单地抚摸了一阵便停止。孤男寡女，同居一床，而老三摩挲了一阵，居然未更进一步。这只能说明他害怕，而非是人们所说的因没有性爱而使爱情彰显出纯洁性。电影里有一处镜头细节：当老三的手摸到静秋下身时，他犹豫了，脸上出现的是恐慌，立刻要抽开手。最后还是静秋一把抓住他的手并按了下去。他在怕什么？静秋没有性常识，但老三有。静秋是处女，两人欢好时会流血。难道老三怕血？不可能。回想起老三划伤自己胳膊血流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是欢畅的。由此可推知：老三喜欢看到血，但他看到血后的冲动反应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那天夜里，老三毅然决然地放弃，是怕静秋见红之后，自己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伤害到自己的爱人。这更解释了老三为何让静秋挑了一件红衣服，还买了一个底部有开红花山楂树图案的红殷殷的脸盆，甚至之前送的日记本的封皮都是红红的一片。这些举动当然出自老三对静秋的深爱，但老三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去观察，这些举动也表明，在潜意识层面里嗜血冲动已悄然控制了他的思维，让他对红色有了强烈的倾向性。
第四期症状，全身皮肤开始溃烂。看看静秋与老三诀别的镜头：老三躺在病床上，脸色铅灰，浑身都是大块的青紫斑点，已不能说话，眼皮肿得吓人。晚期白血病人在接受注射时，因为本身凝血功能已丧失，要采取特殊的止血手段，皮肤会留下泛黑的青紫斑点。
第五期症状，体质得到提高，攻击性与破坏力上涨，但神智反而下降。老三在病床上的姿势和周围的陈设等细节表明他的身体不是简单地平躺，而是被控制住了。另外，无论是透析还是注射，都是围绕着血管作业，白血病人不会在全身上下都扎满针眼——镜头里很明显地表现出，许多没有血管的肌肉部分也泛起黑紫斑点，这像是溃烂，还有些部位像是淤伤，似乎是经历过剧烈挣扎。综合这两点来看，难道说他之前有过狂暴的举动，被强行镇压，以至在垂死前医生都不敢松开？要注意，当时在病房里，除了静秋、老三父亲和老三的一位哭泣的亲人外，还有一大堆旁观者。这些旁观者都穿着军装，表情严肃，除了其中一名女子有几句台词外，其他人就那么沉默地站着。电影里对他们的来历没有交代，没说是亲戚、朋友，还是老三父亲的部下？他们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在镜头框中。
四、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潜藏的生化危机
Lakoff&Johnson认为，隐喻的本质是用一种事物来理解和体验另一种事物的方式。束定芳(2001)［4］提出：隐喻是从一个认知域向另一个认知域的映射。因此，隐喻涉及两个认知域的映射，即源域和目标域。张云红(2010)［5］解释说，源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有形的，具体的概念，目标域一般是抽象的，难以理解的概念。隐喻可以使我们用较熟悉的、有形的、具体的概念去认知、思维和理解无形的、难以定义的概念。理解的方式就是把源域的结构映射到目标域中去。
电影中西坪村那棵因矿物辐射而开出红花的山楂树是我们认知的源域，这是电影受众在电影镜头框中可见的、有形的、具体的影像符号。而地质勘探队员老三因长期接触矿物辐射感染患上了白血病是该电影隐喻主题的目标域。正是影片中暗含的这一条生化危机的副线为男主角老三的英年逝去埋下了伏笔，从而凸显了该影片的主线：纯洁爱情的伟大。开红花的山楂树正是老三悲剧命运的隐喻和象征。老三和这棵山楂树是异体同命，可以说他是人类“开红花的山楂树”，而且比它更不幸。同样地由于不明矿物的辐射而发生了基因突变，山楂树开出了红花而成为人们纪念颂扬的革命象征；但老三却一步步病情恶化并最终被白血病吞噬了生命。而对这一切茫然无知的静秋仍旧在那棵变异了的山楂树下痴痴地思恋着自己的爱人。
整部影片从纯真爱情的主线来看，片名叫做《山楂树之恋》很是贴切；如果从潜藏在这条爱情主线背后的生化危机的副线来看，不妨也可以命名为《山楂树之变》［3］ 。这也印证了赵春霞(2010)所谓的影像符号在从具体到抽象的隐喻表意过程中的“多像性”特征。那棵开出红花的山楂树既隐喻了主人公静秋和老三在特殊年代下的纯真爱情，也隐喻了矿物辐射的生化危机。这部影片的观赏不仅使我们得到了那种纯洁爱情的愉悦的审美和情感体验，也使我们获得了知识、信息，明白了矿物辐射、基因变异和白血病。
五、结 语
《山楂树之恋》不论是其小说文本还是改编后的电影版本都受到了大量的关注，但基本上都是从分析爱情的文学主题入手的。本文从隐喻的视角即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而非源域激活了目标域)的维度来剖析隐藏在该影片纯洁爱情主线背后的矿物辐射、生化危机的副线：植株变异后开红花的山楂树隐喻象征着矿物辐射感染后患白血病去世的老三的悲剧命运，从而更加凸显了该影片的主线：纯洁爱情的伟大。
［参考文献］
［1］ 束定芳.现代语义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2］ 王炳社.电影隐喻概略［J］.电影文学，2010(08).
［3］ 加里波第［EB/OL］.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383 1763/.
［4］ 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5］ 张云红.从隐喻的视角解读《走出非洲》［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0(02).
［作者简介］ 时健(1977— )，男，陕西汉中人，文学硕士，西安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二语习得、认知语言学、英语教学及英汉对比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