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惟有对其产生的原因、趋势等进行理性、科学的分析,才能增强应对经济危机的主动性和有效性。对中国和美国这两个目前全球最为重要的经济体进行客观、理性的分析,对于深刻地认识这场经济波动、有效地应对这场经济危机意义重大。美国本轮经济危机是一次非传统的具有典型前瞻意义的“消费膨胀性”危机,而中国本轮经济波动,虽然主要是受全球经济危机的影响,但又是由工业过程中的传统动因引起的,是一次缺陷性结构导致的“生产过剩型”的波动。因此,中国应对本轮经济波动,既要关注国际经济问题,更重要的是要在本国进行一场包括社会改革在内的整体性外科手术式的改革。
[关键词]经济危机;经济波动;中国;美国
[中图分类号]F1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18X(2009)09-0007-19
赵智勇(1955—),男,博士生导师,高级经济师,中共江西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江西南昌330006)
当今世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是“经济危机”,人们关注的焦点是危机向何处去?流动性、发电量、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就业率、开工率等过去一些专家关注的经济金融术语,日渐成为包括普通民众在内的“大众术语”和话题,真可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在这一背景下,对国际金融危机和经济波动进行理性、科学的分析,有助于我们认识经济运行规律,增强应对经济波动的主动性、有效性。而对世界经济波动进行分析,离不开对中美两国经济现状及其成因、趋势的分析。只有对中国和美国这两个目前全球最为重要的经济体进行客观、公正而又具有前瞻意义的分析,才能更深刻地认识这场对人类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经济波动。下面,我就结合自己的思考,谈谈对中美两国经济波动情况的一些认识和体会。
一、美国本轮经济波动的基础环境和本质特征
这次美国经济波动(或称经济危机)发端于消费领域,引爆于次级贷款债券凭证,重创于金融市场,再蔓延至实体经济,并迅速由美国本土波及全球,引发了被称之为“金融海啸”的全球性经济灾难。美国本轮经济波动发生的经济社会环境与呈现的主要特征,与历史上任何一次经济危机都大相径庭,完全不同于传统的、古典的经济波动,本质上是一种新型的、现代的经济波动,也可以说是一种不具有普遍意义但有着典型前瞻意义的非传统性经济危机。
(一)为什么说本轮美国经济波动或经济危机不具有普遍意义呢?
这是因为,当今的世界经济,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美国主宰、指挥的单极式经济,虽然单极式或者说引领式经济体在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今后也将继续存在,但是,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层次提升,类似当今美国这样的超强单极经济体对世界经济的霸权式指挥、影响及所谓的“蝴蝶效应”很难再次出现。美式经济体作为人类经济发展模式是一个例外。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先对美国经济的国际环境进行一些分析。
与20世纪30年代比较,美国经济对国际经济的影响力完成了革命性变化。
1.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形成了调节美国国内经济的最自如的蓄水池。对美国经济而言,其国际环境最根本、最具决定意义的变化是:美元成为世界储存购买力的价值计算物。而世界储备货币的形成,为调节国内经济提供了最必要的条件。寻求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构建调节本国经济最灵巧、最有效的蓄水池,一直是美国政府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历史上,英镑是第一种非金银的世界货币。但是,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美国取代英国成为全球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为了寻求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经济霸权,美国于1944年7月,在有44国参加的国际金融会议上,推出了由美国经济学家怀特提出的建立新的适应国际经济新秩序的金融体系方案,美元与黄金价格挂钩,各国货币与美元确定固定汇率,全球国际间贸易以美元结算,即著名的“布雷顿森林体系”,美元成为世界货币。其后20年,美元一直雄踞世界金融金字塔尖,成为美国控制世界经济最重要的工具。这一过程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后期,以英法日为代表的欧亚发达国家,出于自身利益,开始挑战美元霸权地位。1971年,开始了大规模的以固定汇率将本国持有的美元兑换黄金,致使美国黄金储备入不敷出。基于此,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放弃美元与黄金挂钩。从此,美元成为人类发展史上第一个以一个国家的信用为唯一参照物的货币,充当全球国际结算和储备的唯一工具。美元由此成为调节美国国内经济的最自如的蓄水池,美国成为国际货币发钞银行,通过发钞权,美国的一纸货币一串数字符号,可以随意换取全球任何有价值的商品和服务,从而形成了“全世界都在使用美元,而美国在生产美元”的奇特局面。
2.与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相适应的是,通货输出体系日趋完善。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奠定了美元世界霸权的基础,但是,由于世界经济处于不断变动之中,美元要维护世界霸主地位,必须以完备的输出体制为条件,使世界离不开美元,美元支配世界。20世纪30年代以后,尤其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美国即把构建通货输出体系作为特别目标。
首先,以石油计价、结算为标志,美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计价、结算货币。20世纪60年代,美国深陷战争泥潭,国内财政赤字持续扩大,美元霸权地位受到最严重的挑战。为了摆脱危机,美国苦苦探求扩大全球对持有美元的硬需求。1974年,这一机会飘然而至。第三次中东危机后,以沙特为代表的中东为了寻求自身安全保障,千方百计寻求美国保护。作为交换条件,美国提出以美元作为石油交易的计价货币。经过多次谈判,沙特等国同意了美国的条件,石油交易以美元计价。这项协议被称为“一项不可动摇”的协议。美国通过石油美元计价体制获得了大量的国际铸币税收益,正如美国一位前外交官所言,“从此之后,美国财政部就可以通过印刷钞票来购买石油等资源,这是其他任何国家都没有的特权”,也就是说,美国可以通过输出美元这一虚拟符号,换取石油等真实资源,也可以通过汇率影响石油价格,控制世界石油市场:在供求不变的前提下,美元贬值可以直接推高石油价格,反之亦然。通过石油美元计价体制,美国极其成功地维护了美元世界货币的霸权地位,当美元与石油“挂钩”成为一项“准则”,任何想进行石油交易的国家都不得不储备美元。
其次,美国完善了其国债行销体制,使美国国债成为大多数独立国家被迫持有的在美国国内发行的“国际性债券”。美国自建国起就有国债。因为独立战争需要,美国1791年1月1日成功发行了7 500万美元国债,南北战争后增至27亿美元。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美国负债提升至2 600亿美元。2003年美国财政年度以来,美国国债以每年5 000亿美元的速度增加,到2008年9月30日,美国国债首次超过10万亿美元。据美国财政部估计,美国政府2009财政年度将发行2.56万亿美元国债,2010年则将至少发行1.14万亿美元国债。巨额的美元在美式行销方式下,被销往世界各国。据美国财政部的统计,2006年末,在“公众持有”的美国国债中,44%由外国投资者持有,其中的66%由其他国家的中央银行,尤其是日本银行和中国人民银行持有。截至2008年底,美国国债余额已达10.7万亿美元,其中,外国政府和投资者持有的国债余额为2.862万亿美元,约占国债发行余额的29%。目前,全球新兴国家由于贸易顺差持有总额达5.5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它们大多被用于购买美国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