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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孝通为潘光旦求医,替浦熙修买“砒霜”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23-05-27 04:35:07 点击:

    1966年,我家被抄的第二天,叔叔家也给抄了。红卫兵掠走东西以后,封闭了所有的房间,只留一间小房间和厨房给他用。小房间里没有床,叔叔只得铺条褥子睡在水泥地上。抄家以后,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批斗,他曾经在一个月里,被批斗十多次,每次批斗持续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批斗会上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批判,这时他不得不深深地弯着腰站立在那里,有时支持不住了,直直腰或挪动一下身子,就会招来踢打。长时间保持那么一种姿势,实际上是在受刑。批斗会上他要跟着大家一道高呼打倒费孝通的口号,回答红卫兵的逼问。有一次一个红卫兵喝问他:为什么在英国拿到博士以后,不留在条件优越的国外,而要急匆匆回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老实交代!叔叔“交代”说,当时国内抗日战争已经打响,作为中国人一定要回来为抗战出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想都不用想,就回来了。这样的交代招来了更强烈的“打倒费孝通”、“费孝通必须老实交代”的口号声——这些红卫兵根本不懂得中国老一辈知识分子的爱国情操!除了挨批斗,有时还要头戴纸糊高帽,胸前挂上“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之类的牌子在校园里游街,“给来京的红卫兵观看”。这样的境遇持续了整整一年。

    除了挨斗游街,他还住过“牛棚”。全校的“牛鬼蛇神”集中起来,睡在简陋的房间里,一个挨一个。早上出操,然后集体学习,随时准备被拉出去挨批。住在“牛棚”里的人,劳动改造是不可少的,红卫兵命令他打扫全校厕所。和叔叔一起打扫厕所的王尧说:“那时候天气寒冷,每天,费孝通老师推着小推车,车上面是打扫厕所的工具。除了打扫厕所,他还要兼管替家属院的厕所生煤球炉子(为防止水管被冻坏),一天下来只见他搞得满脸煤黑,东一块西一块,成了大花脸”,他“还做了工具把厕所里长期留下了的污垢刮得干干净净,真是发挥了‘博士’水平”。叔叔说因为干这个活,让他“对校园中的全部厕所都相当熟悉”。

    那时叔叔住在民族学院家属院西四排的平房里,屋里没有暖气,冬天要生煤炉取暖。这年深秋,我带了烟筒、铁丝等用具,去帮他装炉子。以往去他家,都是从民族学院的正门进去,穿过校园到家属区。现在不敢从有人值守的正门进去,就从学校围墙外的玉米地里绕过校园,到家属区去,免得引起人注意惹麻烦。后来造反派忙于夺权打内战,对“牛鬼蛇神”不再感兴趣,局势不那么紧张了,我就隔一段时间,去民族学院帮他干点活,整理整理房间,到魏公村买买粮食什么的。

    一次在整理完房间后,叔叔说:“你知道为什么造反派给我留的房间比潘公公的多一间吗?这还要‘感谢’你们厂的红卫兵呢,多亏他们来外调,我趁这机会,把毛主席召见我,请我吃饭,还有在游泳池旁边和我说的话,统统讲给他们听了,这话平时是不好讲的。当时民族学院的造反派也在场,可能这些话起了点作用。”听说我们工厂的人来外调过,我赶紧问:“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我告诉他们,毛主席跟我说,戴个‘右派’帽子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戴过多少帽子啊,帽子戴上去,会飞掉的。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他要我交几个工农朋友。我还告诉他们,“反右”以前,毛主席两次请我和冯友兰到他家吃饭。吃饭的时候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听到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学苏联,一学就不要革命了。”听了叔叔这番话,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我在车间的角落里写了那么多天的交代,原来他们跑到这里来了,一定是没有搞出什么名堂,只好放过我。这个谜终于解开了。

    叔叔说的潘公公,就是住在隔壁的潘光旦先生, 他是叔叔的老师,也是“右派”。“文革”一开始,潘公公就告诫叔叔说:“大运动来了,要避风躲雨啊!”为了能够躲过这场大风暴,叔叔给自己定下应对的十六字诀:“逆来顺受,避风躲雨,少惹是非,力求自保” 。

    记得第一次见到潘公公时,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只有一条腿。后来听说这是他在清华念书时,因为上体育课练习跳高跌坏了右腿,当时医疗条件差,感染了,不得不截肢。他学习成绩优异,受到老师梁启超的器重。由于成绩突出,校方决定选派他出国深造。可有人不同意,说外国人会笑话中国派不出两条腿的人,连一条腿的也送来了。幸好学校领导有远见,依然派他出国,结果培养出一位大学问家。叔叔称他是“活辞典”,平时碰到什么疑难问题,跑去请教,一定能得到满意的解答。

    20世纪50年代初潘先生以残缺之躯,伏在马背上进入湘鄂山区,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克服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搞清楚土家族的情况,为我国的民族识别工作作出了贡献。叔叔说,潘先生做事情非常专心,他善于根据自己的条件做到常人不易做到的事,他能够长时间地坐在书桌前,注意力高度集中地读书或写作。

    早在1933年,叔叔在清华研究院念书时,潘先生是那里的老师。叔叔虽然没有上过他的课,但是在课外读过他的书,完全接受他的政治和学术观点。抗战时期叔叔在云南大学教书,潘先生在西南联大任职,后来由潘先生介绍,叔叔转入西南联大(清华大学),两人交往更加密切。他的政治态度对叔叔影响很大,叔叔说:“我在昆明时期,在政治观点上和他基本一致,行动上也经常在一起,政治活动主要跟着他走。”潘先生是民盟中央委员,昆明民盟组织的主要负责人,由他介绍,叔叔于1945年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

    李(公朴)、闻(一多)事件中,他和叔叔一起躲到美国领事馆,事后一起在苏州隐避。叔叔出访英国回来后,又和他同在清华大学社会系工作……上学的时候,潘先生是老师,走上工作岗位后,他们是同事,命运就这样把两人连在一起。

    解放后,经过院系调整,两人一起到了民族学院,成了邻居。闲暇时常结伴在家属院里散步,从容不迫,边走边谈,就是在“反右”的时候,这个习惯也没改变。在家属区散步免不了会碰到一些小朋友,当孩子们认出眼前这两人就是大字报上说的“坏人”时,有的孩子会追在后面喊一些像“‘右派’分子黑良心,反苏反共反人民”这样的顺口溜,甚至有小朋友向他们扔石子。遇到这样的情形,潘公公和叔叔仍然平静地继续谈着话,向前走,从不回头呵斥这些孩子。

    潘公公是“右派”,当然逃不过抄家的命运。听说抄家时,“红卫兵抄到他的存折上只有数百元,不相信,认为他隐瞒财产。他叫他们到民族学院藏书的地方去看,那里有几间屋子装满了他的藏书。他的钱全买了书了”。 造反派抄家以后,只留了一间厨房给他用,所以叔叔说他比潘公公多一间房。

    红卫兵留下的厨房里,没床没被,其他房间都贴了封条,不能进去。叔叔就从自己那里搬来褥子和被子,替老师在水泥地上搭了一张“床”,算是有个睡觉的地方。潘公公只有一条腿,除了撑着双拐挨批斗之外,还要去拔草。一条腿的残疾人,怎么蹲得下去,又不许坐小板凳,在红卫兵的监视下,他只好坐在地上干活。老年人在潮湿的地上坐久了,很容易得病。潘公公终于挺不住了。

    老人家病倒的时候,没有一个孩子在身边,要一个行动不方便的残病老人去医院看病,实在是太困难了。况且这个时候北京正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医院里看病要报“出身”,出身不好的人会遇到麻烦,像潘公公这样出名的大“右派”去看病会碰到什么,可想而知。但是病又不能不看,无奈之下,叔叔想能不能先请一位医生来家里做个初步检查,他要我想想办法。说来也巧,那个在黑龙江当大夫的董云志同学,这时正好在北京友谊医院进修。我去找他,说明情况,他毫不犹豫地跟我来到民族学院。但是董大夫连个听诊器都没有,只能问问病情,按按肚子,摸到小腹部有硬块,怀疑是泌尿系统感染或者是肿瘤,但无法作进一步检查,只能到新街口药店买一些消炎药送去。

    潘公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还是被送进积水潭医院做了前列腺的手术。手术刚刚做完,主刀医生就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不能再给人看病。医院里一片混乱,护士都“抓革命”去了,病人得不到正常的看护和治疗,插在潘公公身上的导管掉了也没人理睬,十分痛苦。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知出院会有危险,潘公公还是提前出了院。出院后他一直感觉不好,挨了大约十天,终于坚持不住了。那天晚上他说身上感到很疼,跟叔叔要止痛片,但是没有,叔叔只得紧紧搂住他,希望能减轻老师一点痛苦……潘公公就这样躺在叔叔的怀里走了。

    “中国著名的社会学家,一生治学,格局很大,特别是对优生学、教育制度、婚姻制度、娼妓制度、人才分布等,都有极深入的研究” 的一代国学大师,潘光旦先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潘先生去世后,叔叔下放五七干校,临走时他拿了一大包东西来我家,说这是潘先生生前喜爱的“宝贝”,自己去了干校,前途未卜,放在民族学院怕不保险,还是存放在这里好。打开来一看是一对四五十公分高的葫芦。稀奇的是这两个葫芦,就像两个脑门长在一起的连体婴儿,这样的“连体”葫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对葫芦一直在我家摆着,直到“文革”结束。遗憾的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葫芦震落地上,有一只从细腰处摔断了,我只好用乳胶把它粘上。“文革”过后,母亲命我把它交还叔叔,这对葫芦最后又回到了潘家。

    叔叔在干校时“常想到潘公”,他说:“自1952年他调来民院工作,我们是邻居,因此朝夕相处,出入同车。政治和学术观点基本一致,但我较为活跃。1957年都犯“右派”错误划为“右派”分子,1959年同时摘去帽子,处理安排基本相同。工作、学习及政协、民盟活动又都在一起。他是我这段期间社会关系最密切的人。在我一生的政治生活中,他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潘公的特点是在圆而坚,好学不倦,有自知之明,功夫用在自己身上”,我“一生中和他接触较多,而且较深,算是难得的‘缘分’。如果在过去,一定得写一篇东西,现在只能自己回味回味”了。

    叔叔一定没有料到,就在他说这话后没几年,“四人帮”被铲除了,一场“保全文化和摧残文化的大搏斗”终见分晓。1982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潘先生和他的长婿胡寿文共同翻译的达尔文名著《人类的由来》。在看到这部书的清样之后,叔叔写了“一篇东西”——《潘、胡译〈人类的由来〉书后》,“回味”了和潘先生四十年来亦师亦友的情谊:

    这本书的翻译,是潘光旦先生一生学术工作中最后完成的一项业绩,充分体现了他锲而不舍、一丝不苟的治学精神。我师从先生近四十年,比邻而居者近二十年。同遭贬批后,更日夕相处、出入相随、质疑问难、说古论今者近十年。这十年中,先生以负辱之身,不怨不尤,孜孜矻矻,勤学不懈,在弃世之前,基本上完成了这部巨著的翻译。

    ……

    同代的学者中,在国学的造诣上,超过潘先生的固然不少,但同时兼通西学者则屈指难计。他弱冠入清华受业……在校期间,因体育事故,断一腿,成残废,而依然保送出国留学,是因为他学业成绩优异,学校和老师不忍割爱。据说他英语之熟练,发音之准确,隔室不能辨其为华人。返国后,他曾在上海执教,又兼任著名英文杂志《中国评论周刊》的编辑。他所写的社论,传诵一时。文采风流,中西并茂用在他的身上实非过誉。

    ……

    叔叔重新出来工作之后,为了弘扬老师的学术思想和做人的道理,亲自参与和主持纪念潘先生的各项活动。叔叔不光在学界弘扬潘先生的学术思想,他还希望每个普通人,特别是年轻人能够学习潘先生的高尚品德。

    自从当上“右派”以后,叔叔结交了一位好朋友,她就是浦熙修。叔叔称她是一位“知心难友”,那是因为“反右”时,浦熙修被说成“章罗联盟”里的女干将,而费孝通则是“联盟”里摇羽毛扇的军师。后来“军师”和“干将”在社会主义学院学习时成了同学,“有了相互交心的机会,大家多了一层相识,建立了心态上深一层的联系”。可以说他们是在逆境中结下了不同寻常的友谊。

    浦熙修也是民盟中央委员,经常和叔叔一起参加“神仙会”,政协组织参观学习时,又常常被编在一组里,因此两人见面的机会比较多。叔叔称呼她浦二姐,说她“表里有矛盾,从当年文采来看,似有丘壑,而迫近时却又平淡少城府。从一生起伏来看,似多坎坷,而感情上却又坦荡少波折,似深而浅,似浓而淡,似曲而直,似男而女,妙在有此矛盾”。

    “文革”期间,浦熙修不幸罹患癌症。不知道她从哪里觅得一偏方,说是将七根葱白与适量巴豆、砒霜混合捣碎,握于手掌心,可治癌。药方里的葱和巴豆都好买,砒霜却是剧毒药,通常在药店里是买不到的。叔叔知道后,要我设法搞一点。我想哈尔滨的老董是大夫,兴许会有办法,就写信请他帮忙。董大夫果然神通广大,不久就收到他寄来的包裹,里面有一小包砒霜。我拿了赶紧交给叔叔。

    叔叔非常关心浦熙修的病情,要大哥代他去探望。1970年叔叔从干校回京,特意去看望躺在床上的浦二姐,听说她很想吃婶妈煮的红烧肉,第二天就骑自行车亲自把老伴煮的肉送去,还约浦二姐病好以后,教她骑自行车,一同到沙洋长堤上比赛。

    俗话说“偏方治大病”,遗憾的是,这个偏方没能治好浦熙修的大病。她还是因为癌症复发而离开人世。去世时,叔叔还在干校。

    1999年,浦熙修的孩子东林姐弟把母亲1957年以前历年所发表过的文章,整理编辑成书,要叔叔写一篇怀念的文章。叔叔对东林姐弟说:“至今我还常常想到她,而且感到和她往来相处的那段经历”,于是写了《怀念我的知心难友浦二姊》,文章最后写道:

    我在怀念浦二姊时总有一种想法,我们这一代人很快就会结束了。但是在这神州大地,甚至整个地球上,人类还应当活下去。为了人类继续发展,我总是有一种非分的想法,愿意像我们这一代人所受到的扭曲灵魂的历史不再重演了。我们这一代受过劫难的人,是否有责任把我们所受的灾难总结出一些教训,真正做到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化怀念为防灾的力量,使得子子孙孙的灵魂再不遭扭曲呢?这也许是对亿万难友怀念的积极的行动。巴金老先生提出过建立“文革”纪念馆也许早已看到这个意思了。我自认脆弱而且加上年纪老了,让我留着这个意思来结束这次对浦二姊的怀念吧。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曾有过这一段可悲痛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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