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玲
(广东工业大学 艺术与设计学院,广州 510062)
公元19世纪就有西方的书籍和绘画对珠江口的疍家妇女服饰进行了记载,如在广州生活40多年的威廉·C·亨特所创作的《旧中国杂记》中的《中国的土著居民》对疍家的样貌及服饰进行描述[1],大胆热情的疍家妇女更是在澳门生活27年的乔治·钱纳利笔下经常出现的人物[2]。现今学术界对于疍家妇女服饰的研究以陈序经[3]的《疍民的研究》为代表,其对疍家各类人物的服饰都进行了较为详细的阐述,还有孙恩乐[4]的《广府服饰》针对女性疍家的服饰进行论述,但两位学者的研究缺乏对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进行系统的梳理。此外,吴水田等[5]在《岭南疍民文化景观》中,从文化景观的角度对疍家妇女服饰进行分析。许桂香[6]从广府、客家、福佬的服装特征进行对比的角度,讲述疍家妇女的服饰。综合来看,目前学术界对疍家妇女服饰的研究停留在表面的阐述,对其艺术特征少有论及,缺乏从疍家妇女的服饰特征与广府服饰之间关系的角度对珠江口疍家妇女的服饰进行详细的分析。广府服饰承载着广府文化的因子,珠江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是广府服饰中的重要一环,广府服饰为珠江疍家妇女服饰的形成提供了基础,两者之间的关系息息相通。因此,笔者在现有的研究基础上,对珠江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展开进一步的考察,厘清和细化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艺术特征,解读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背后所蕴含的广府服饰文化。
临水而居者称作疍家,他们一般分布在广东、广西、港澳、福建、海南等沿海内港上,在附近从事打鱼、贩卖小商品、苦力运输等职业[7]。珠江流域广泛再加上四周环境富庶、经济活跃,吸引大量疍家集聚于珠江沿岸,使珠江流域成为疍家主要活跃聚集地之一[8]。疍家自古受到陆地上居民的歧视和疏离,导致疍家在陆上活动受到诸多制约,因此疍家不轻易着陆,从而促使疍家服饰体系具有独立发展的土壤。但疍家与陆上居民在日常的生活当中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使其服饰的发展依然受到广府服饰的影响,继承了广府服饰的精华,形成了其既有广府服饰的元素,又区别于广府其他民系的服饰,有着自身鲜明的特点。屈大均[9]在《广东新语》中曾描述疍家妇女的生活状态和服饰特征:“又舟人妇子,一手把舵筒,一手煮鱼,橐中儿女在背上……地气多燠,既省絮衣之半,跣足波涛不履袜。或男女同屐,男子冬夏止一裤一襦,妇人量三岁益一布裙,如是则女恒余布。”因家境贫穷迫使年轻力壮的男性外出工作,妇女留在港湾的船中生活,商品的运输、买卖及治理家务的重担自然地落在疍家妇女的身上,所以疍家妇女经常有摇橹和划桨等劳作活动出现,其服饰讲究耐用、舒适、实惠等性能。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疍家对服饰的要求不像广府服饰那样富于变化、灿烂多彩,而是脱去服饰华丽的外表,以简洁、实用为美。从而形成大襟衣与大裆裤、方巾与斗笠的着装打扮,通过朴素的色彩与纹样进行点缀,增加疍家服饰的整体质感。实用且质朴的服饰既满足了疍家妇女的服饰需求,又展现疍家的审美情趣,也不失广府服饰的韵味。
文化习俗需植根于一定的文化形态,而服饰作为承载文化积淀的历史见证,其表现形式包括了款式、色彩、纹样、面料、配饰等元素。因此,通过现存的文物、绘画、照片对疍家妇女日常服饰各方面的元素进行全面的观察分析,以发现珠江口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艺术特征。
2.1 款式的特征分析
通过分析东莞沙田文化艺术中心的岭南疍民文化馆中关于疍家妇女服饰藏品后,发现疍家妇女服装的样式设计主要服务于女性日常劳作,整体以宽松舒适为主,增强了服饰的适体性及日常生活的实用性。疍家妇女的大襟衫呈现衫身宽松,曲线造型少,袖笼窄长的样式(图1(a))。衣长长不过膝,短不露腹。袖子长过手腕,穿着时其挽至手肘的位置,甚至有在袖口、下摆的位置使用颜色相异的包边或者镶边。疍家妇女的大襟衫无论在冬天或夏天,均为长袖。在冬天,疍家的妇女会额外加上外衣,这种外衣袖口肥大且衣长过膝。疍家妇女的大裆裤类似于现代服饰中的阔脚裤(图1(b))。腰头宽松而肥大,高度3.33 cm左右。裤子版型最为突出的特点是直上直下的廓形,从腰头到裤脚呈流畅的直线条。由于疍家妇女常年在低矮的船舱中生活,再加上长期的张腿撑船,导致疍家妇女的骨骼异于陆上居民的女性,她们有着胯部宽大、肌肉丰满、腿部弯曲等特征。黄新美等[10]在《广州莲花山水上居民体质特征调查》一文中讲述位于珠江下游的莲花山水上居民,成年男性与女性都高于陆上民族的瑶族中的男性及女性,但大部分疍家女性的下肢属于亚短腿型和中腿型分别为38.6%和36.84%。因此裤装的臀线设计为深而宽的形式,这增加了疍家妇女在劳动工作时在穿着上的舒适性。宽松的衣服不仅增加服装的舒适性和实用性,而且可以把衣服传递给家中其他成员继续穿着或者在人生的其他时期穿着。屈大均[11]在《疍户》提及:“食鱼多子女,在艇有鸡豚。”周去非[12]的《岭外代答》说道:“夫妇居短篷之下。生子乃猥多,一舟不下十子。”由此可见,疍家历来多子女。因此宽松的衣服可以让长大的孩子把衣服留给家中的弟妹穿着,增加衣服的重复利用,体现了疍家服装是人体工程与实际生活有机结合的产物,充分显示出疍家人的生活智慧和乐观的生活态度。
图1 珠江疍家妇女的大襟衫和大裆裤Fig.1 Large Chinese style blouse and wide-leg trousers of the Danjia women’s clothing in the Zhujiang River Estuary
2.2 颜色的特征分析
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颜色较为素净,以单色为主。通过分析各大博物馆关于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藏品及18、19世纪所描绘疍家妇女的彩色图画后(表1),发现疍家妇女的服饰颜色多以深海蓝、煤炭黑、薯莨褐、土布灰为主色调,局部点缀靛蓝、嫣红、亮白及鲜橙等亮色调的色彩。服装的颜色首先受面料的制作及材料的原色所影响,其次疍家妇女热爱干净,深色的衣服有着耐脏易洗的特性,可以减少妇女在家务上的工作量。白色的衣物是疍家人比较少用的,一般白色的布料会制作成妇女的内衣使用。年轻女性的上装与下装一般颜色不同,上衣以深海蓝、薯莨褐为主,下装以煤炭黑为主。老年妇女的上衣与下裤基本选择黑色。家境尚可的疍家会选择浅黄、浅粉红、浅蓝等浅色调的上衣,甚至有简单花纹图案的衣服,但较少见。平时能够看见疍家妇女身上最为丰富的颜色是头上所佩戴的红头巾。在结婚的时候,待嫁新娘会把红色棉布做成上衣在结婚的当天穿着,这是疍家妇女一生当中穿着最为亮丽的时刻。粗布素衣的疍家服饰与广府陆上居民所穿着色彩亮丽的服饰形成明显对比。疍家妇女不仅要面对家庭的责任,还承担运输货物的商业活动,她们每天承担着大量的体力劳作。精美细致的服饰不利于疍家妇女的劳作,反而色深耐脏的衣服更便于疍家妇女的日常生活。素净又朴实的颜色揭示了疍家艰苦朴素的生活,描绘出疍家妇女的坚韧不拔、吃苦耐劳,反映疍家妇女拥有着广府文化中朴素勤劳的品质[13]。
表1 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颜色特征分析Tab.1 Color feature analysis of Danjia women’s daily clothing
2.3 纹样的特征分析
疍家妇女的服饰朴素而低调,几乎没有装饰性的图案,最多在领口及衫脚加上撞色包边或者镶边,足见疍家人的俭朴持家。最为抢眼的装饰图案是头巾及笠带上的纹饰,清代诗人查慎行在《珠江棹歌词》[14]就有提及:“蜑子裹头长泛宅,珠孃赤脚自凌波。”少女头巾多为色彩缤纷的细格子或者红布,老妇人则多为黑色,沿边再绣上色彩多变而富有韵律感的三角形图案[15]。斗笠的编带往往不是用线编织而成,因用线织的编带在湿水后会贴着下巴,降低了舒适感,所以用闪闪发光的贝类和小彩珠编织帽带。通过分析各大博物馆关于疍家妇女的服饰、彩色图画及旧照片(表2),发现疍家妇女服饰的装饰图案以几何图案为主,再以彩色绣线作为装饰点缀,呈现出简洁有序、精致小巧、几何韵律等艺术特征。图案选材寄情于景,带有渔家生活的气息,几何的图案和纵横的线条代表渔网、山脉、河流,象征蕴意着自然的景物、承载着疍家妇女对生活的期盼。构图排列以细小而规律的形式为主,纹样色彩大多为鲜艳明快,使其在朴素的衣裳中格外耀眼。疍家妇女作为广府中的特殊群体,装饰纹样能够充分彰显疍家女性的鲜明个性。疍家服装的纹样虽然样式简洁小巧,但可以看出疍家妇女巧思妙想,诠释疍家百姓的生活乐趣。
表2 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纹样特征分析Tab.2 Pattern feature analysis of Danjia women’s daily clothing
2.4 面料的特征分析
疍家的服饰面料以价格便宜的土布为主,大成蓝和薯莨布位居其次。面料的质感较为粗糙,具有结实耐磨、干爽透气、色深耐脏等特点。夏季和冬季的面料并无太大区别,但会在冬季的服饰添加夹层棉用于御寒[16]。从古到今的著作当中所提及关于疍家服饰上的面料多涉及蕉叶、薯莨及棉麻等材料,发现蕉叶和棉麻作为面料,薯莨作为染料(表3)。皆因广府地区属于亚热带气候,常年高温多雨,地貌多为平原地形,适合种植棉、麻、蕉、竹、葛等,这些作物含有丰富的韧性纤维,适合抽取和加工成面料。疍家妇女由于长期在水上生活和工作,环境中的水与风会腐蚀衣服,这些原料所制作的面料具有透气、轻薄、结实、防水、防晒等特性[17],从而满足疍家妇女的日常生活。来自自然的材料在制作的过程当中表现出不同的肌理效果,偶然性使面料极具表现力,所以备受疍家妇女的喜爱。除此之外,麻料、蕉丝、薯莨等材料的制作工艺简单,成本较低。服饰的面料不仅反映出疍家妇女对面料在经济性、实用性上的重视,还体现出疍家与广府自然环境的契合及崇尚自然的情趣。疍家的服装面料还展示了疍家人就地取材的生活创意,是对环境、经济、文化所适应的结果,具有疍家特色的蕉布、薯莨布也丰富了广府服饰的区域特色。
表3 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材料特征分析Tab.3 Fabric feature analysis of Danjia women’s daily clothing
2.5 配饰的特征分析
疍家妇女的日常造型为大襟衫、大裆裤、斗笠(图2)、方巾(图3)、腰带(图4)、围裙(图5)、木屐(图6)及少量首饰(图7)等服饰组成。清代诗人李调元曾写下《南海竹枝词》[18]形容疍家已婚妇女的头发梳成整齐的高发髻:“广州夫娘高髻妆,不戴素馨必瑞香。”而未婚的姑娘会把头发扎成两条小辫或者用红绳把头发扎起来。为了遮阳防风,疍家妇女用红格或黑色的方巾遮挡头部,还会戴上竹编的斗笠。斗笠是一种颇有疍家特色的竹编帽子,帽檐对称两点用珠带相连,有圆顶和尖顶的两种形状。尖顶的斗笠帽檐不下垂,但帽檐更为宽阔,而圆顶的斗笠有3.33 cm宽的垂檐,可以遮挡风雨,因此圆顶的斗笠是疍家妇女的首选。生活的贫穷和忙碌,也没有影响疍家妇女对自身形象的管理,她们喜爱用各式各样的小首饰打扮自己,会佩戴耳环、手镯、发簪等饰品[19]。首饰一般是银制品或者玉器。疍家妇女的服装搭配多为大襟衣配大裆裤,上长下短形式,而宽大的裤子需要用有镶嵌玉或大银元的银腰链加以固定。为了防止衣衫被弄脏,已婚的疍家妇女会在大襟衫外面穿着带有少量绣花的围裙,裙带用银元和链条串联而成。为了能随时下海工作及日常生活便利,疍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在船上生活时都是赤足。妇女在上岸做买卖时,会穿着木屐,在节日或结婚时会穿着款式简单的布袜和布鞋。朴素的造型搭配展现了广府服饰中素雅而简洁的美,体现了疍家妇女低调务实的民风。疍家妇女的日常造型从另一个侧面可见当时在广府地区底层百姓的生存状况,百姓穿着简单又质朴的服饰来适应日常的生产工作,但依然显得十分得体。
图2 疍家妇女的斗笠Fig.2 Bamboo hats of the Danjia women
图3 中国摄影展览馆《渔家妇女》中的格纹头巾Fig.3 Plaid headscarves in Fisherman’s Women in China Photography Exhibition Hall
图4 东莞沙田岭南疍民文化馆的银腰链藏品Fig.4 Silver waist chains from Lingnan Danjia Cultural Center in Dongguan Sha Tin Heights
图5 东莞沙田岭南疍民文化馆的围裙及狗牙毡布藏品Fig.5 Apron and headscarves from Lingnan Danjia Cultural Center in Dongguan Sha Tin Heights
图6 《广州蛋民的婚姻风俗》中的疍家木屐插图Fig.6 Geta of Danjia in Marriage Customs of Danjia in Guangzhou
图7 《晚清碎影:约翰·汤姆逊眼中的中国》中的疍家妇女高发髻和玉耳环Fig.7 Hair style and jade earrings in China: Throughthe Lens of John Thomson (1868-1872)
广府地区是百越先民的栖息之地,在历史上经历过多次服饰浪潮的传入,对于外来服饰文化有吸收、包容、发展的态度。从而使广府服饰既保留着百越的本土风情,也受中原文化的哺育和西方文化的影响,形成多元风格并存的局面。对广府陆上妇女服饰的观察发现,其服饰有如下艺术特征:第一,在款式上有着丰富而多元的特征;第二,在色彩上有着艳丽而明快的特征;第三,在纹样上有着华丽而活泼的特征;第四,在面料上有着细润而光滑的特征;最后,在配饰上有着富丽而奢华的特征。奢华的服饰对于处在广府大院的妇女们,能为精致的生活增添无限乐趣,在明朗淡雅的广府建筑衬托下显得更为耀眼。
通过对疍家妇女与广府陆上妇女的日常服饰进行对比(表4),反映出陆上妇女的服饰更为华丽精致,疍家妇女的服饰偏向于素雅质朴。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是在广府陆上妇女服饰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继承了广府服饰的核心要素,但在演变的过程中逐渐摆脱了广府陆上妇女服饰中夸张累赘的风格,回归到服饰的实用性和功能性上。总体而言,两者在服饰上有着相似的元素,从不同角度叙述着广府服饰的优雅。珠江口的疍家妇女服饰深受广府陆上居民服饰的影响,承载着广府服饰的审美。两者之间有着沿袭与发展的关系,体现疍家文化与陆上文化的一脉相承,反映彼此之间紧密的联系。
珠江的疍家文化历来深受广府的社会、环境、习俗等多因素的影响,珠江中的疍家妇女日常服饰是广府民系中特有的服饰,广府服饰是广府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与广府的服饰文化息息相关。
4.1 广府服饰场景化的体现
通过对疍家与陆上的妇女服饰在各服饰需求上进行对比(表5),可见疍家妇女的服饰更在乎防晒、防水、防损、耐脏、便利、适体等方面的需求。相反陆上妇女更在意服饰的奢华美观程度,表明疍家妇女对服饰的实用性和功能性更为重视,但这丝毫没有减弱疍家妇女服饰的美感效果,反而促进了广府服饰与生活实际需求的有机结合。广府服饰从精致华丽到简洁实用的转变,体现了广府服饰的使用场景从处于深闺大院的精致生活到水上劳作生活的转化,珠江河上劳动妇女为了满足生活所需,呈现出广府服饰在面对社会、环境时所表现出的包容性与进步性。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是广府服饰进一步场景化使用的重要代表。疍家妇女的服饰有着适体的样式,再结合耐用的面料,不仅不阻碍身体的活动,而且能够高度适应女性的各类体型,与实用的配饰进行搭配,适合各类劳动活动,还能为身体遮挡风雨,整体呈现出服饰的功能与简洁之美的结合,与陆上妇女的华丽服饰形成鲜明的对比。广府陆上居民对疍家的疏离使疍家服饰有着相对独立发展的空间,形成独特的服饰审美观念,同时又潜移默化地受到广府服饰的习惯和文化的影响,从而孕育出简洁而实用的疍家妇女日常服饰,从中看出广府服饰的灵活应变。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不仅叙述着广府服饰的服饰文化,更体现了在长期的劳动生产中不懈地推动广府服饰的演变,极大地满足了广府各阶层百姓对服饰的需求。整洁而大方的服饰为疍家妇女的勤劳品质和顽强的生命力而增添独特的韵味,为世人诠释了一番广府服饰的特有风韵,珠江因疍家妇女的素雅服饰而呈现出一幅意趣盎然的画像[20]。
表5 广府妇女服饰的需求分析Tab.5 Demand analysis of Canton women’s clothing
4.2 广府服饰多元化的表现
珠江流域面积广阔,而且常年高温多雨,丰盈的河水使河流纵横穿梭其中,平原山谷相间交错,树木丛生造就广府地区的环境多样性,同时也塑造了广府服饰中兼容并蓄、多元文化的特点,形成丰富多样的服饰文化[21]。复杂的环境使疍家人敬畏自然,衣食住行的生产劳作依赖于环境的馈赠,服饰的纹样、材料、款式与自然相关的因素尤为密切,因此强调在造物时与自然的调和互动。疍家妇女通过利用地域的天然植物制作而成的面料,既轻薄、凉爽,又可以抵御海风。疍家的斗笠、头巾、木屐应运而生,以达到满足服饰的生活需求。不管是来自自然中渔网、山脉、河流的纹样还是来自天然的大海蓝、薯莨褐、煤炭黑、土布灰等色彩都体现与环境相生相息的和谐之美。在这样的民风倡导之中,疍家服饰崇尚以自然为美的审美情趣,与陆上的广府居民服饰所倡导的丰富多样、华贵精致为审美的服饰主流大相径庭。从乔治·钱纳利所绘画的《背孩子的渔孃》(图8(a))[22]和若瑟·利维士·嘉德礼所拍摄的《澳门内港下环街的渔妇》照片(图8(b))中[23],均可观察历史上珠江口疍家妇女的真实形象。在庭呱所绘制的《少女梳头》(图8(c))[24]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所收藏的《广府女性》照片(图8(d))中,可观察历史上陆上广府女性的真实形象。从图8中反映出珠江口疍家妇女朴素的衣着打扮呈现聪慧、淡雅的广府女性形象,颠覆了大众对处于深闺大院的广府西关小姐中膏粱锦绣的形象认知。疍家妇女的服饰创造充分发挥了其族群的生活智慧,艰苦的生活环境酝酿出疍家妇女吃苦耐劳、积极进取的性格,更是蕴藏着广府女性深层的精神面貌,这与广府服饰文化里所崇尚的务实世俗、敢于创新的精神不谋而合。珠江疍家妇女的服饰不仅承载着广府的服饰文化,还延续发展了广府服饰,使其自身的服饰具有鲜明的族群特性,同时也体现了广府多元文化的交相辉映。
图8 广府妇女的形象Fig.8 Images of the Canton women
尽管疍家妇女长期处于艰苦的环境当中,但她们依然以乐观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而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的诞生体现了疍家妇女的智慧和劳动。通过对疍家妇女日常服饰进行分析发现,其款式、色彩、纹样、面料、配饰等元素,结合独特环境和劳动需求的推动,不断延续发展了广府服饰,形成以实用的款式、素雅的色彩、天然的材料、简洁的配饰为美的服饰体系。广府陆上妇女的服饰展现了广府服饰中华丽多彩、雍容华贵的特点,而疍家妇女的服饰则表现出别样的广府审美情趣。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整体有三大发展:一是大襟衫的样式转化为宽与紧的结合,下装舍弃裙装而是选择宽松大裆裤;二是服饰的颜色、纹样从繁琐华丽到简洁雅致,服饰中的图案元素更偏向于自然性,面料的质感更为粗糙;三是头部的配饰从观赏性向实用性转变。整体而言,疍家妇女日常生活的需求,推动广府服饰的装饰性往功能性发展,反映了广府服饰的包容性,丰富了广府服饰的多样性。疍家妇女日常服饰的演绎与社会的环境息息相关,刻画了广府文化的审美情趣,体现了广府民系的人文特征,承载着广府服饰中包容共存的特质。深入研究疍家妇女的日常服饰,有利于进一步拓展疍家服饰文化研究体系,为全面探析广府服饰起到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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