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荣芝
(北京市石景山区业余大学，北京 100049)
在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理念已经深入人心、终身教育和终身学习研究也已经非常广泛和深入的今天，无论是国家的中长期教育发展规划，还是教育主管部门的教育措施，都已经体现和贯穿了发展终身教育并为终身学习者提供适当、优质教育服务的理念和目标。教育机构在面对终身学习者时，如何准确识别或获取学习者的学习需求是教育机构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在成人学习者学习需求呈现复杂、多样且多变特征的现实状态下，在无法通过大规模社会调查充分、准确地获取学习者学习需求的客观限制下，成人教育一线的教师和教育科研人员，可以结合自身教育教学和研究实践，运用相关专业理论对所面对的成人学习者的学习需求进行分析和探讨，并力图为成人教育机构的教育教学探索清晰的工作方向。
(一)以提升人力资本价值为学习目标的学习者
在现代生产条件下，教育是一种“直接把劳动能力本身生产、训练、发展、维持、再生产的劳动”[1]。教育可以提高劳动者的劳动能力，推动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劳动者受教育的程度同其劳动生产率的高低成正比[2]937。有研究表明，在制造业，劳动者受教育年限每提高1年，劳动生产率上升17%。如果企业劳动者全部由初中以下学历构成改善为全员高中学历，劳动生产率将提升24%[3]。同时，教育水平的提升是提高劳动生产率的主要源泉，较高的教育水平意味着劳动者具有更强的学习和适应能力[3]。
根据教育与人的劳动能力、劳动生产率之间的关系，在技术创新应用推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劳动力人口的受教育程度不仅决定了国家的技术创新能力，还影响国家的技术追赶和技术扩散速度，其增加能够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基于这种现实，大量的劳动力人口会基于提升劳动生产率、实现人力资本价值升值的目的而产生学习需求。
这些处于劳动力市场的学习者的学习需求通常表现为以下两种情况：
1.基于本职工作而产生的学习需求。这是指学习者基于适应本职工作或者顺利完成本职工作而产生的学习需求。基于本职工作而产生的学习需求，在现实中可以进一步划分为完全是为了能够适应或胜任工作而产生的学习需求和为了提高在工作中的适应性或者为了在工作中脱颖而出获得更多机会或更大发展的学习需求。在这两类学习需求中，无论是适应性还是提高性的学习需求，学习者的学习需求都与本职工作有关，学习内容贴近其工作实践。
2.基于职业转换而产生的学习需求。在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由于新技术的大规模应用以及大量商业创新出现引发的“旧部门、旧行业、旧技术的淘汰和新部门、新行业、新技术的产生”让大量的劳动力人口面临 “劳动的变换、职能的变动和全面的流动性”。劳动力由国民经济的旧部门、旧行业转移到新部门、新行业就业的变动，是各个社会形态所共有的现象[2]938。这种转换需求在现代社会表现得更加明显，也变得更加频繁。教育可以提高劳动者的文化技术水平，在解决劳动者对劳动转换适应能力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受过教育的劳动者比未受过教育的劳动者、受过较高教育的劳动者比受过较低教育的劳动者，具有更强的劳动转换能力[2]938。因此，面对社会领域更加频繁的职业转换要求，大量的劳动力人口需要通过学习来获取适应新的职业或者具备进入新职业领域工作的能力，基于职业转换而产生学习需求。
以提升人力资本价值为目标的学习者的学习活动具有如下特征：
1.学习者通常希望或者要求学习内容具有较强的职业应用性。
这部分学习者的学习需求通常以提升劳动能力等为目标，实践性要求高。成人学习者的学习内容虽然不限范围并且不断变化，但是根据1962年美国约翰·斯通和里弗拉进行的大规模调查表明：成人学习者重视知识的实用性而非学术性；
重视应用性而非理论性；
重视技能而非信息。1975年，美国教育统计中心统计不同性别和种族的成人学习者所选课程得出相同结论[2]171。
虽然有上述理论和早期的调查作为支撑，我们有理由确认劳动力市场上的成年学习者在学习内容的选择上具有较强的职业应用性，以学习实用性、应用性知识和掌握技能为目标，但是由于学习以能力提升为目标，在直接获取实践性知识和技能背后，帮助提升认知水平和学习能力的理论体系构建对于这些学习者也非常重要。因为相关领域基础理论知识和认知框架的搭建是这些学习者在职业岗位上获得持续提升的非常重要的基础。很多专业领域的基础知识和理论框架也是这个领域学习者学习能力的基础。在各领域工作都时刻面临新问题、新挑战的今天，大量来自工作中的问题需要劳动者在岗位上基于既有专业知识、分析判断能力等完成即时处理。这要求学习者必须具备相关领域的专业基础知识以及基于这种专业基础知识形成的认知和处理能力。
一些初级岗位上的劳动者，受现实工作需要和自身认知能力的限制，可能认识不到相关理论知识对于自己后续工作、学习的重要意义，在学习过程中通常只关注那些能够直接处理其工作过程中遇到的问题的技能型知识的学习。在这种情况下，教育机构或者教育工作者就需要以适当的方式将这些重要知识传递给这些劳动者。这可能就用到目前在沟通领域的一个词语“向下兼容”，就是掌握这些理论知识和知道这些理论知识的重要性、应用场景的较高水平的专业人员将这些在普通劳动者眼里比较高深、不容易理解的内容以简易但轻松的讲解传递给劳动者。
2.大量学习者的工学矛盾大，缺乏充足的学习时间。
由于现实社会中劳动者来自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996”“007”之类工作制度充分体现了职场上的竞争压力。巨大的工作和竞争压力使得劳动者有迫切的学习需求，但是同样也让大量劳动者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开展学习活动，很多学习者的工学矛盾非常突出。以一些成人高校的学生为例，大部分学生是在工作之余利用晚上和周末的时间学习。很多学生由于晚上下班晚而无法赶到学校学习，还有很多学生从事的是餐饮、销售之类的职业，周末上班而且不能请假之类的工作安排也让他们无法正常参加学习活动。
大量需要不断学习专业知识和职业技能的劳动者却无法完成与工作有关的学习活动，这对于劳动力水平的提升会产生非常明显的不利影响。
再以现实中随着电商平台快速壮大的快递员、外卖员队伍为例，由于体力要求高、知识和技能门槛低，所以大量不具备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年轻人快速进入快递员、外卖员领域，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年轻人。虽然从表面上看，外卖和快递行业的发展解决了很多人的工作机会和收入增长的问题，但是高强度的快递、外卖工作让这些年轻人疲于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学习。于是，大量的年轻人在最应该学习专业知识和提升专业技能的年纪却被困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状态中，这对于我国劳动力水平的整体提升非常不利。因此可以说，快递和外卖行业的发展在表面上促进了电商和相关行业发展的背后，其实牺牲了大量中青年劳动力的成长，这最终可能会让中国整体经济的发展付出代价。
因此，如何让处于劳动力市场的劳动者能够在工作和职业活动之余有时间和精力开展学习活动，不断提升我国劳动力整体水平和劳动生产效率，是国家和整个社会都应该关注的问题。能否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方案，如何以灵活多样的方式为这部分学习者提供优质、有效的教育资源，是国家、教育主管部门以及教育机构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3.学习者的家庭状态和家庭结构影响其学习活动。
成人教育面对的大部分处于工作状态的学习者都是年龄在20—45岁之间的中青年在职人员。职场上的很多劳动者在工作的早期阶段，往往同时也是他们结婚组建家庭并开始养育孩子的人生阶段，应对职业或工作中的各种问题和应对家庭、孩子的问题叠加，会让“中青年”和“在职”状态中的很多人处于承受家庭和工作双重压力的状态。时间和精力都不够用是很多年轻人的明显感受。这种状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制约年轻人参与学习活动的重要因素。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虽然职场上的劳动力为了适应工作需要和提升竞争力，迫切需要学习，但是这些学习者却面临学习时间和学习精力不够等一系列现实矛盾。
(二)以安享晚年生活为学习目标的学习者
随着我国老龄化程度的加深，退休进入晚年生活状态的老年人的数量和比例都明显上升。老年人开始退休生活以后，产生大量的富余时间，参与学习成为很多老年人选择的健康生活方式，产生以安享晚年为目标的学习需求。由于不再受职业和工作需要的限制，老年人的学习需求更加丰富和多元。老年人的学习需求大致可以划分为以下六个方面：
一是以丰富晚年生活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唱歌、跳舞、绘画、书法等；
二是以维持身体健康产生的学习需求，比如，医疗保健、健康养生等；
三是以适应社会生活方式的变革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学习使用各种新的社交工具以适应新的社交方式、学习进行电商购物、学习使用各种应用场景中(如银行、景区、医院等)的智能设备以及各种软件(如打车软件、预约购票软件、地图软件等)等；
四是以防范社会风险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学习有助于防范风险的法律知识、金融知识等，具备基本的法律纠纷认知能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防诈骗等；
五是以参与家庭和社会生活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家庭关系协调和处理、隔代教育等；
六是以发挥余热为目标的学习需求，这是随着老龄化加深和健康事业进步一定会发生的学习需求。
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和劳动力人口的下降都是我国今后一段时间无法回避的社会现实。这在客观上会需要或者促使一部分老年人在退休以后继续留在工作岗位上或者重新进入一些领域工作。老年人的这部分基于工作需要产生的学习需求会在一定程度上与年轻的劳动力人口基于工作需要产生的学习需求不同，但也具有与工作需要相适应的基本特征。
在老年人的学习需求中，除了仍然以职业、就业为目标的学习需求以外，大部分学习需求不再与职业、工作有关，不以职业应用为目标，不需要以职业为应用场景，知识积累和技能提升目标让位于丰富精神世界、健康养生以及娱乐等目标。老年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学习内容，并且通过参加学习活动维持和扩大社交范围，学习活动的社交属性明显提升。当然，与中青年劳动力人口相比，老年人有充裕的学习时间，但其学习活动有可能受到体力和健康状况的限制。
(三)其他人的学习需求
其他社会成员的学习需求，是指在前述劳动力人口基于工作需要而产生的学习需求以及老年人基于安享晚年而产生的学习需求之外，一般社会公众基于普通社会关系或正常生命状态而产生的学习需求。这些学习需求不区分人口年龄和工作状态，属于全体社会成员都可能产生的学习需求，其中包括：
一是以认知自我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对生命科学、心理学等内容的学习需求；
二是以家庭关系为基础产生的学习需求，比如，对亲密关系处理、亲子、育儿等相关内容的学习需求；
三是以丰富社会认知为目标产生的学习需求，比如，对历史、哲学等内容的学习需求；
四是以满足投资、财富积累等为目标的学习需求，比如，对金融、理财、投资等内容的学习需求，这是金融业快速发展、普通社会公众应运而生的财富保值和增值需求激发的学习需求；
五是以满足兴趣为目标而产生的学习需求，这些学习需求与职业无关，与社会交往无关，也无法归类，纯粹是学习者自己喜欢，随着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和人们对精神满足的追求，这些纯粹为了满足个人兴趣的学习需求会越来越多。
以上我们从劳动力人口、老年人以及不分类别的社会公众等三个角度分析了成人学习者可能的学习需求类别。必须强调的是，在把“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作为国家和区域教育发展战略任务的时代背景下，尊重和回应每个社会成员个体的学习需求是我国教育的发展方向。因此，成人教育机构所面对的学习者学习需求远不是我们上述分析可以涵盖的，但这不影响我们将所面对的学习者进行分类、对其学习需求进行归纳分析，为有针对性地开展教育服务奠定基础。
(一)多样性
这是指终身学习者的学习需求是多种多样的，具有多样性特征。学习者学习需求的多样性来自现实社会对人的工作和生活提出的多样性需求。无论是经济对劳动力提出的多样性劳动能力要求，还是现实社会对老年人提出的各种适应性要求，都让学习者的学习需求呈现出突出的多样性特征。
我们首先来看经济发展对于劳动力学习者提出的多样性要求。限于要讨论的主题，我们不去分析导致今天社会变革的各方面原因，只着眼于现代社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的“更为迅速和彻底”[4]的变革以及这种变革给身处其中的劳动力人口提出的学习要求。
人类的工业制造在一两百年间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从手工小作坊到如今的智能化大制造，无论是速度效率还是质量规模都是不可比拟的[5]。在标准化程度较高的工业时代早期，社会生产对劳动者劳动技能的要求具有较高的标准化特征。正如电影《摩登时代》里呈现的那样，在使用标准化生产设备生产标准化产品的时代，产业工人的工作技能被进行了标准化的设计，工人们只要具备了标准化的工作技能就能够胜任工厂里的工作，并不需要他们具有额外技能和创新能力。
而当今时代已经不再是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时代，科学技术和人工智能应用激发的巨大产能、大量商业创新引起的消费升级等使得市场结构发生变化，多数领域的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大量消费品领域市场从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的转变使得经营者需要不断进行调整和创新以满足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以及不断产生的新需求。这在客观上要求生产经营者的员工既要有适应新技术应用的能力，也必须具备不断调整和创新的能力。这种调整和创新能力不再是标准化的能力，基于这种能力提升而产生的学习需求也具有多样性的特征。
从现实场景来看，今天经济领域中很多传统劳动密集型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已经被先进生产线和人工智能替代，在生产线上进行标准化操作的产业工人数量急剧减少。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先进生产线和人工智能替代而进入对从业者的综合素质要求比较高的服务领域(如金融、旅游、保险、法律服务等领域)或者进入具有较高创新要求的智能制造领域，同时也有大量尚不具备专业能力和较高服务水平的劳动力人口进入机械化尚未完全取代人力的低端服务领域，比如，保洁、园林绿化、建筑领域的基础施工等领域。除了对劳动力专业和技能要求不高的低端服务业以外，无论是对创新有较高要求的先进制造领域，还是各种高端服务领域，都对劳动力提出了具有较高差异化或多样性的能力要求，这在客观上催生了学习者多样化的学习需求。
关于老年人学习需求的多样性，首先，由于老年人的学习需求不受职业应用场景的限制，更多的是跟晚年生活、健康养生以及个人兴趣爱好有关，更有可能是多样的、丰富的学习需求；
其次，现实社会的快速变化也让老年人在生活中面临要适应各种现实变化的学习需求，换句话说，社会变化的广泛和多样性让老年人的学习需求也呈现出多样性特征。
(二)个体性
虽然我们可以在整体上说所有现代人都基于现实社会 “更为迅速和彻底”的变革而产生要适应这种变革的学习需求，但我们同时也必须基于对人的个体差异的尊重而承认不同的学习者在学习需求上的差别。所谓终身学习者学习需求的个体性特征，是指每个学习者都基于各种因素而有与他人不同的学习需求。
这种学习需求上的个体特征首先来自学习者个体的生物学特征，比如，男性和女性的学习需求存在差异，小孩子、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学习需求存在差异。这种基于生物学特征而产生的学习需求差异既是人的基因决定的，也与社会赋予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的社会角色或分工有关。男人和女人在社会分工中的不同角色，让男人和女人在知识积累和能力提升上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至于不同学习者年龄差异导致的学习需求差异，这既与年龄相关的认知水平有关，也与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的人的生理和社会状态有关。人在青少年时期，大脑处于持续发育状态，学习能力和学习需求与成年以后的情况是不同的。另外，人的年龄差异背后的社会阅历、知识积累、人生状态的不同也会让青年人、中年人以及老年人在学习基础、学习条件和学习需求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
除了性别和年龄因素以外，影响人的学习需求的社会性因素很多，包括民族、种族、社会环境、家庭背景等方面。虽然我们在此不就这些因素究竟如何影响人的学习需求展开分析，但是由于这些因素的影响而让人的学习需求呈现差异是社会共识。人作为具有明显个体特征的生物，同时是受环境各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社会性存在，其学习需求具有高度的个体性是教育机构要尊重的客观现实。
(三)动态性
学习者学习需求的动态性，是指学习者的学习需求会因为其所处的社会环境以及自身的年龄阶段、工作岗位、人生状态的变化而处在“动态”调整的过程中，是不断发生变化的。由于能够引起学习者学习需求变化的因素很多，而且很多时候是很多因素叠加引起学习者学习需求的变化，所以我们几乎无法通过研究发现学习者学习需求变化的清晰准确原因和规律。为了论证学习者学习需求的动态性，我们仍然对一些由于常见因素影响而引起的学习需求变化进行分析。
比如，学习需求是与人的年龄、所处的家庭和社会状态等相关的。随着人的年龄的自然增长，人在社会工作和生活过程中会形成与学习、认知相关的经历，并产生对应的学习需求。例如，随着家庭里孩子的出生，为人父母的年轻人会随着养育孩子的过程积累形成与养育孩子相关的经历和认知，并且基于养育孩子的需求而产生对相关育儿知识的学习需求。同时，孩子的出生会引起家庭关系的变化，夫妻双方基于家庭关系变化而产生的心理变化和认知调整也会对其学习能力、学习需求或学习动机产生影响。
劳动力身份的学习者学习需求呈现动态性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实社会的快速变化对人的知识和技能都提出了快速更新的需求。新兴技术和新的商业模式的快速涌现、快速迭代，使很多原有的知识体系被打破，有些学科被迅速地重新构建，这都要求学习者迅速完成新知识的积累和新技能的形成。这在客观上也让学习者的学习需求始终随着社会需求的变化而呈现出高动态性。
至于退休以后的老人，他们虽然不需要向年轻的劳动力人员那样需要随时应对来自工作或职业发展的挑战，但是他们的学习需求也会随着现实社会生活场景的变化而变化，有些学习需求会随着兴趣变化、身体状况的变化等而出现动态调整。
在分析学习者的学习需求影响因素之前，需要说明的是，就具体的教育机构而言，其教育服务也区分为整体层面和具体层面。教育机构在提供教育服务时，既要考虑社会整体学习需求对教育提出的要求，也要考虑学习者个体的学习需求。在整体层面，教育机构需要根据自身教育资源条件和社会对其提出的整体要求而开发和设计教育产品，涉及专业的设置、课程的开发等。而当教育机构在具体层面为学习者开展教育服务或者学习支持服务时，则需要结合具体学习者的个体特征、个性化需求来开展教育服务活动。无论提供哪个层面的教育服务，学习者群体呈现出来的整体学习需求和学习者个体的具体学习需求对于教育机构而言都具有重要意义。
社会对学习者提出的整体学习要求以及学习者群体呈现出的带有共性的学习需求是教育机构开展教育研究并开发教育服务产品的基本出发点。以学习者整体学习需求和学习特征为基础开发教育产品，并且结合个体学习者的具体学习需求开展有针对性的学习支持服务，是教育机构开展终身教育服务的核心思路。因此，研究学习者的整体学习需求对于教育机构而言具有突出意义。
既然获取学习者整体学习需求和个体学习需求是教育机构开展教育服务的基础，在暂时无法在大范围内对学习者学习需求实现动态获取、持续监测的客观情况下，教育机构可以立足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现实，结合自身的教育资源条件，运用教育学、经济学以及人口学等方面的理论和实践经验，综合分析学习者群体的学习需求，并且有针对性地设计教育产品、开展教育服务活动。
分析学习者的学习需求，可以从以下角度入手：
(一)经济发展状况与学习者学习需求
关于教育和经济的互动关系，理论上早有共识。二者之间简单①的互动关系就是：经济发展水平决定教育的起点和发展进程，教育通过对人力资源的提升和改造反作用于经济。与经济发展水平和发展目标相适应的、有效的教育活动可能有力地推动经济的发展；
相反，教育发展的滞后可能形成对经济发展的阻碍。基于教育与经济的这种互动关系，发展与经济水平相适应的教育，让教育服务于现实经济需要并且推动经济发展，这是各国教育发展要实现的目标。因此，教育机构要研究经济能够为教育提供的发展基础以及经济对教育提出的要求，通过研究经济对教育提出的要求来开展有针对性的教育活动，满足经济对教育的需求。
在现实中，现代人的学习需求主要产生和来源于现实经济活动对人提出的工作和生活要求，如经济环境的快速变化、经济活动中新技术的应用等都对处于职场上的劳动力人口提出学习新知识、新技能的要求。分析现实经济领域或者职业活动对于劳动者的知识、技能要求是教育机构获取或挖掘学习需求的重要出发点。
根据区域发展目标分析和预测区域内人才需求和人才发展方向也是教育机构发现和引导学习需求并据此开展教育服务活动的重要工作。虽然市场会引导劳动者在区域经济新发展方向上展开学习活动以便储备适应经济新发展要求的职业能力，但是现实中会有大量的普通劳动者在认知经济发展趋势和提前做必要的知识、技能储备的问题上反应滞后。因此，教育服务机构可以结合区域的发展目标和发展规划适时甚至提前推出与区域经济发展目标相匹配的教育产品或教育服务，引导劳动力人口在相关领域开展学习活动。
在经济发展角度分析和获取老年人的学习需求时，可以发现，现实经济环境的变化让已经退休的老年人在生活中“遭遇”越来越多的新技术应用场景，比如使用功能越来越复杂的智能手机、使用手机预约挂号或景区门票、网上缴纳水电费等各种生活费用、用手机APP叫车、到市场买菜时在手机上用微信或支付宝等完成支付、疫情期间所到之处都要用手机扫健康码等。这些新技术应用场景几乎已经遍布老年人生活中的社交、旅游、健康养生等各个领域，大量老年人为了适应在新技术应用场景下的生活，产生了大量的与新技术应用相关的学习需求。分析这些新技术应用给老年人生活带来的挑战，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挖掘出老年人的学习需求。
当然，从经济与教育之间关系的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教育机构可以有效解决老年人的这些学习需求，不但可以丰富老年人晚年生活、提升老年人生活品质，而且会因为刺激了老年人的消费而极大促进经济发展。
(二)人口因素与学习者学习需求
教育是以人为对象的社会服务活动，当然不能缺少对人的分析。正如前面提到的，影响人的学习需求的因素很多，人的年龄、所处的产业或职业状态、受教育情况、家庭状况等都是影响人的学习需求和学习行动的基础因素。另外，区域人口数量、人口素质、人口结构以及人口变动等因素也直接影响人们对教育的需求。因此，教育机构应当结合人口学、教育人口学的相关理论分析区域内学习者的人口因素，为发现和开发学习者学习需求奠定重要的“人”的基础。
(三)政治制度和环境与学习者学习需求
政治与教育之间的互动关系也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社会政治制度对教育有制约作用：社会政治制度制约教育的性质，有什么样的社会政治制度，就有什么样性质的教育制度[6]119。政治制度在办学宗旨、办学方向、教育内容等很多方面对教育产生决定性影响。另一方面，教育对社会政治制度也有反作用。教育通过培养具有一定阶级意识的人来维护和巩固一定的社会制度；
教育通过在校师生的言行、学科教材和刊物向社会宣传一定的思想意识、制造社会舆论，影响社会的风俗习惯和道德风貌，巩固现存的政治制度；
教育对社会政治制度的制约虽然不起决定作用，但是能起到加速或延缓的作用[6]120。
基于教育与政治之间的上述互动关系，由政治制度决定的教育当然在开展教育教学活动的过程中要满足政治对教育提出的在办学宗旨、学科建设以及教学内容、教育评价标准等方面的要求。同时，人们所生存的社会环境中的政治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也直接影响人的认知和学习需求。因此，研究政治制度对教育的要求以及政治环境对人的学习需求的影响，也是教育机构分析学习者需求的重要角度。
(四)历史因素、文化因素与学习者学习需求
从大的范围来看，在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中，人类是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的生物，人类的认知以及各种社会活动都受到历史因素和现实因素的双重影响。
从短期和小范围来看，有着不同发展历史的人群在生活习惯、宗教活动、思维方式以及认知水平等方面都存在差异。这种历史差异进一步导致了现实中不同区域的人在群体状态和社会环境方面的差异。现实社会中不同国家的很多差异都与历史原因有关，一个国家内部不同地区的人们的现实状态也在很大程度上与该区域内的发展历史有关。比如，东西方不同国家在制度和文化上的差异，一个国家内部不同地区之间在宗教、民族习惯以及社会关系状态上的差异等，都与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历史因素、文化因素有关。
因此，在分析某一区域内学习者的学习需求时，也不应该忽略该区域的历史、文化因素，从这些历史和文化因素出发去认识和分析区域内学习者的学习需求也是非常必要的和重要的角度。研究区域内历史，立足区域内文化环境，挖掘与相关区域内历史、文化相适应的学习需求是教育研究的重要内容。
(五)结合其他学科或现实因素分析学习者学习需求
除了基于社会领域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角度分析学习者的学习需求以外，教育机构和教育研究者还可以基于其他学科知识对人的学习需求进行分析，比如，基于人的生长发育和脑科学的知识分析不同年龄状态、不同性别的人的学习能力以及与其学习能力相适应的学习需求。这对于分析青少年和老年人的学习需求差异具有重要意义。
在国家将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作为国家中长期教育发展目标的时代背景下，研究终身学习者学习需求既是国家构建、调整和完善教育体系的基础，也是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在终身教育体系中履行各自职责、发挥各自作用时必须重点着眼关注和着手开展的工作。
教育是一个受政治、经济、历史、文化以及人口等众多因素影响的复杂系统。与我国当前的义务教育、高中阶段教育、职业教育以及普通高等教育等教育对象标准化程度高、学习者学习目标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和统一性的教育类型相比，作为成人教育机构，教育服务对象是来自社会各阶层、各领域、年龄跨度大、学习目标各异、学习需求多样的终身学习者。成人教育面对的是学习者受自身状态和各种社会现实影响的多样性、个体性和动态性特征非常强的学习需求。因此，对成人学习者学习需求的研究，需要综合运用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甚至生命科学等众多学科知识和经验并且获取大量数据的基础上才能完成。
在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领域都因为技术创新和应用产生“彻底且快速”变革的今天，成为终身学习者已经是每个成年人面对现实时主动或被动作出的选择。为了回应成人学习者的终身学习需求，教育机构以及教育科研人员应当深入分析成人学习需求背后的经济、政治、文化和人口等的影响因素，深刻认识学习者学习需求背后的动机和原理。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回应和满足学习者的学习需求，为学习者提供优质、有效的教育服务。
注释：
①经济与教育之间的关系其实有非常丰富和复杂的内容，限于本文讨论的内容，不做细致和充分的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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