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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阜孔庙圣迹殿《圣迹之图》版本系列研究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23-05-05 05:30:13 点击:

    陈东,徐义锋

    (1.曲阜师范大学 孔子文化研究院,山东 曲阜 273165;
    2.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收藏家协会,山东 枣庄 277300)

    《孔子圣迹图》(一般简称《圣迹图》)是表现孔子生平事迹的连环画。明、清时期,《圣迹图》已经独立成为一种绘画专题,有了较为固定的图谱。《圣迹图》版本可分成五大系统:一是正统九年(1444)张楷二十九事本系统;
    二是成化二十一年(1485)何珣增补本系统;
    三是万历十七年(1589)吴嘉谟《孔圣家语图》本系统;
    四是万历二十年(1592)孔庙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系统;
    五是崇祯二年(1629)孔胤植、吕兆祥《圣迹图》系统。曲阜孔庙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是五大版本系统中收图最多、影响最大的版本。

    石刻《圣迹之图》的发起者为时任山东巡抚的何出光(1)何出光(生卒年月不明),字兆文,号中寰,河南扶沟县人。万历十一年(1583)癸未科进士。历任山西沃曲知县、监察御史,万历十九年(1591)奉命按察山东。当年秋乡试,出光揭发礼部官员为乡人泄密,惹怒礼部,夺其弹劾之权,外调镇守山西太原,再贬为宁州判官、山东乐陵及河北完县县令。,具体主事为孔子六十一代孙、曲阜知县孔弘复(2)孔弘复,字以诚,号桂窗,孔子六十一代孙,官曲阜知县,加都转盐运同知、东昌府通判,诰封中宪大夫。。由淮阳画工杨芝作画,吴郡章草刻石,曲阜县学生员毛凤羽汇校。原石现仍存曲阜孔庙圣迹殿(原称圣图殿)内,120石,每方长约60厘米,高38厘米,镶嵌在殿内北壁上。按石刻内容纵式排列,每排三石,共四十排(正中插有三幅其他的石刻孔子画像)。首石篆题“圣迹之图”四字。第二、三石为“史记世家”,署“汉太史公司马迁撰,宋朱文公熹纂”。四、五、六石为明邵以仁(3)邵以仁,字子任,贵州普安卫人。万历八年(1580)庚辰进士,授临桂县知县。万历十九年(1591)迁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万历二十三年(1595)升云南兵备道副使。“圣图殿说”。七、八石为明张应登(4)张应登,字玉车,四川内江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初授彰德(今河南安阳县)司务,秉公执法,狱无冤滞。开万金渠,灌田万顷,邺地百姓,赖以为生。任湖北乡试主考,遴拔皆俊才。后补山东副宪(按察副使)。不数月,以治边人才调陇右,为权要忌恨,遂辞官归里。著有《奏议疏稿》,又辑《汤阴兵庙记》为《精忠志》。《四川通志》有传。“圣图殿记”。第九石为“先圣小像”(圣行颜随)。第十至第百二十石描绘孔子生平事迹。共有图112幅(含先圣小像),内容前后连贯,编排有序。是古代中国篇幅最长、有完整故事的石刻连环画。石刻《圣迹之图》刻成于万历二十年(1592),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原石早已磨蚀殆尽,不能卒读。传世有拓本、摹本、木刻本、无字本、石印本、改编本等多数,对此后圣迹图的绘制影响巨大,同时也留下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待廓清。

    明张应登《圣图殿记》开篇便说:“阙里故有圣迹图若干幅,在枣梨,奈何不以贞珉寿,亦散在各庑,奈何不殿列而严奉之。巡按御史何出光览而念动,裒郡邑四千缗,辟庙后之隙,为圣图殿,图刻入石,为久远不磨计。知曲阜事、六十一代孙弘复,实肩厥役。”这里提出一个圣迹殿《圣迹之图》的底本问题。张应登说万历二十年圣迹殿石刻是以曲阜已有“散在各庑”的木板《圣迹图》为底本的。吴嘉谟(1570—1620)《孔圣家语图》自序也说:“岁丁亥(1587),余师澹所杨公奉册鲁藩,过阙里谒孔林,获所传《圣迹图》,归而授予。览之,生平行概具见于绘帙中,昔日群侯卿大夫之所接,弟子之所游,展册辄了了。”吴序证明万历十六年(1587)杨士经曾经在曲阜得到过《圣迹图》传本。

    曲阜孔子博物馆现尚保留有明代《圣迹图》木版94版(5)山东曲阜文物管理委员会供稿:《孔子圣迹图》,北京:中国连环画出版社,1988年。(或说101版)。但这套明板中包含经张应登提议才加入到《圣迹之图》中的“过庭诗礼”“克复传颜”“孝经传曾”“望吴门马”“三陇植楷”等图,刻绘时间显然是在万历二十年之后,是石刻《圣迹之图》的衍生品,而不是其底本。

    曲阜孔子博物馆现尚存明彩绘绢本《圣迹之图》36幅,纸裱成册,无款,作者及年代不详。图前有清雍正年间谷程、卫支彰跋语。谷程跋语推测此图当为明成化、弘治年间作品。因此有学者推测此彩绘绢本或者便是圣迹殿《圣迹之图》的底本(6)孔祥胜、上官茂峰:《圣迹之图考析》,《荣宝斋》2006年第3期,第215页。。其实,此绢本绘图的跋语明显是写给扬州盐商王钦翁的。即便此图确实为明代弘治、成化年间作品,但至少清代雍正时期,此画尚未入藏孔府。(7)徐宗干(1796-1866)《斯未信斋杂录》“小浣霞池馆随笔(甲辰)”载:“昔日任济州时,得彩绘《圣迹图》一册,敬以赠孔上公。”(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1960年,第6页)可知此绢本彩绘《圣迹图》入藏孔府当在道光十八年至二十二年间。因此此绢本《圣迹图》也绝不可能是圣迹殿《圣迹之图》的底本。

    如上所述,石刻《圣迹之图》之前,已经有正统九年(1444)张楷二十九事本、成化二十一年(1485)何珣增补本、万历十七年(1589)吴嘉谟《孔圣家语图》本行世,阙里所藏《圣迹图》木版自当属其中的一种。明嘉靖戊申(1548)沈藩刻本《孔子圣迹图》(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邓文质(8)邓文质(1462—1536),字汝中,号文溪,绰号邓八斤,饶州府鄱阳县人,弘治三年(1490)庚戌科进士,官至扬州知府、广西副使,有文名。“圣迹图跋”给我们提供了线索。邓文质“圣迹图跋”说:

    “天生宣甫以寄斯道,谅非偶然。自昔群圣固皆异于众人,矧夫子尤异于群圣者,岂无异迹之可纪哉!甬东张中丞,即夫子诞生之始,迄葬祭之终,厘为懿图,凡若干而序赞之。吉府贤王复加增益,至三十有九。虽未能悉纪夫子神明之迹,而其颠末概可见矣。江都尹公才,寔宣圣云裔,偶有得其善本,喟然叹曰:先祖圣迹反有赖藩王、都宪与之襄成。顾予系出正宗,仰承祖训,领乡书而宰大邑,讵敢惜俸资不为先德侈哉!遂绣梓而行,而白予纪其事。(9)张楷:《孔子圣迹图》,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90页。

    邓文质跋追述《圣迹图》创始于张楷、增补于吉藩(误,实为何珣)的历史,记述了孔子后裔孔公才得到吉藩刻本后,“喟然叹曰:先祖圣迹反有赖藩王、都宪与之襄成。顾予系出正宗,仰承祖训,领乡书而宰大邑,讵敢惜俸资不为先德侈哉。遂绣梓而行”。也就是说孔子后裔孔公才是正德元年(1506)《孔子圣迹图》(已佚)真正的版主,邓文质的序是写给孔公才的,而不是沈藩。

    孔公才(1458—1533),字羲文(或误作“希文”),号野舟,孔子五十八代孙,防西户,成化癸卯(1483)举人,官至山西按察司佥事。吕元善《圣门志》、正德《大同府志》、嘉靖《和州志》、万历《和州志》、康熙《江都县志》、《孔子世家谱》、孔继汾《阙里文献考》卷九十“子孙著闻者”第十五皆有记录。陈镐《阙里志》卷十四保留有墓志铭。正德元年(1506),孔公才初仕扬州府江都县,有感于《孔子圣迹图》成书于张楷、吉藩等外姓之手,奋力捐出自己的俸禄,在江都县刻绘了《圣迹图》,时任扬州知府的邓文质为其题写了跋文。这就是正德元年版《圣迹图》。后孔公才致仕归乡,很可能将木版带回曲阜,献给了孔府。“嘉靖戊申(1548)春孟吉旦,潞庠姚生正贡之期西还,得《圣迹图》一册,谒予以献”(朱胤栘《刻孔夫子圣迹图跋》)。潞庠姚生将正德《圣迹图》献给了沈藩,于是才有了流传至今的《圣迹图》沈藩刻本。

    我们有理由推测,孔公才正德元年本《圣迹图》,至少应是散在两庑的旧刻本之一,万历二十年孔庙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的底本之一。

    张楷(1398—1460)《圣迹图》原为二十九事(10)张楷《圣迹图》二十九事为:先生小像、尼山致祷、俎豆礼容、职司委吏、职司乘田、学琴师襄、问礼老聃、在齐闻韶、晏婴沮封、退修诗书、夹谷会齐、诛少正卯、女乐纹马、匡人解围、丑次同车、宋人伐木、微服过宋、适卫击磬、西河返驾、楛矢贯隼、灵公问阵、子路问津、在陈绝粮、子西沮封、删述六经、西狩获麟、梦奠两楹、治任别归、汉高祀鲁。原图无题,上述四字题目为笔者根据主题擅拟。,有序有赞,无题。何珣(?—1485)增补九事(11)何珣增补九事为:麟吐玉书、二龙五老、钧天降圣、命名荣贶、观器论道、化行中都、礼堕三都、作歌丘陵、跪受赤虹。原图无题,上述四字题目为笔者根据主题擅拟。,有序无赞,无题(12)陈东:《张楷圣迹图的几个问题》,《孔子研究》2019年第2期,第82-93页。。圣迹殿《圣迹之图》在何珣增补本的基础上增加为112图,内容自然是大量增加。

    圣迹殿《圣迹之图》对张楷、何珣《圣迹图》的继承十分明显。张楷《圣迹图》卷首“史记世家”其实不是《史记·孔子世家》,而是朱熹《论语集注》序说,为节约《史记·孔子世家》而成。如张楷跋语所言“至于卷首总序,则全录文公所纂者,以其约而有断也。”取其简明,起到孔子年表的作用。圣迹殿《圣迹之图》予以承袭。

    张楷《圣迹图》卷首“先圣小像”其实是一个败笔。这幅“先圣小像”或称“圣行颜随”是孔氏家族祖传画像。曲阜孔庙有两块石刻,一块“先圣小像”为孔端友(1078—1132)刻于北宋绍圣二年(1095)。另一幅“先圣画像”为孔瑀刻于北宋政和六年(1116)。前者据说是吴道子笔,后者据说是子贡传写、顾恺之(348—409)所摹。张楷《圣迹图》为“先圣小像”图配上了一首“述中庸赞”,辞曰:

    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高明配天,覆帱不偏。博厚配地,持载无外。四时错运,日月代明。大德敦化,小德川流。文孙子思,极赞先德。敬书卷端,以表圣迹。

    明显是将孔子与颜回误认成了孔子与子思。何珣增补本也沿袭了这一错误(图1)。圣迹殿《圣迹之图》主持者是孔子六十一世孙孔弘复,对这幅“先圣小像”自然十分熟悉。因此,圣迹殿《圣迹之图》虽然仍以此图为首图,但是去掉了张楷的赞词。同治孔宪兰刻本《圣迹图》则另命名为“圣行颜随”,并注明说:
    “颜子,圣门之高弟也。凡圣人之一言一动,往往默识心融,故于圣人之行止,多不离乎左右焉。”更正了张楷的错误(图2)。

    图1 嘉靖沈藩刻本之“先圣小像”

    图2 北大图书馆藏拓本之“先圣小像”

    石刻《圣迹之图》基本沿袭何珣增补本的构图与配文格式,有叙事,无赞,另外为每图配上了四字画题。对何珣增补本三十八事全数承袭,略有拆分。张楷《圣迹图》之“夹谷会齐”“女乐纹马”原为一事二图(二图同一个叙事与赞词),石刻《圣迹之图》将其拆分为“夹谷会齐”“归田谢过”与“女乐纹马”“因膰去鲁”四图。原叙事也相应分为四部分。

    变化最大的是圣迹殿《圣迹之图》因袭了张楷《圣迹图》“在齐闻韶”的构图,但却把题目及叙事改成了“访乐苌弘”。张楷《圣迹图》“在齐闻韶”(图3)的叙事和赞文为:

    孔子年三十五,季平子得罪,鲁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三家共攻昭公,师败奔齐。孔子适齐,为高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太师语乐,闻韶音,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

    雅随风靡,音逐政浇。不图于齐,乃闻舜韶。声入心通,神会默识。食味尚忘,何况他事。

    圣迹殿《圣迹之图》“访乐苌弘”(图4)在构图上与张楷《圣迹图》“在齐闻韶”基本相同,只是画题改为“访乐苌弘”,叙事则引自《孔丛子·嘉言》:

    孔子访乐虹,既退,弘与刘文公曰:孔子有圣人之表,言称先王,躬履谦让,洽闻强记,博物不穷,抑亦圣人与?刘文公曰:圣将安施?曰:尧舜文武之道或驰而坠,礼乐崩丧,正其统纪。孔子闻之曰:吾岂敢哉?亦好礼乐者也。

    图3 嘉靖沈藩刻本之“在齐闻韶” 图4 北大图书馆藏拓本之“访乐苌弘”

    孔子“在齐闻韶”见于《论语》,载于《史记·孔子世家》。张楷《圣迹图》只有二十九事,“在齐闻韶”尚且入选其中,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圣迹殿《圣迹之图》竟然以“访乐苌弘”取而代之,以至《圣迹之图》112幅竟无“在齐闻韶”,不能不说是石刻《圣迹之图》的遗憾。

    在构图上另一个明显变化则是“作歌丘陵”图的简化。“作歌丘陵”在明成化何珣增补九事中已经出现,描绘的是“子西沮封”之后,季孙氏来迎,孔子放弃周游,回归鲁国。构图稍嫌复杂(图5)。叙事说:

    先圣六十八岁,在卫,季康子以币迎,归鲁。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坂,仁道在迩,求之若远。遂迷不复,自婴屯蹇。喟然回顾,题彼泰山。郁确其高,梁甫回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叹,涕霣潺湲。(13)歌词来源于《孔丛子·记问》。原文作“哀公使以币如卫迎夫子而卒不能用,故夫子作《丘陵之歌》”。

    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配文沿袭其旧,构图简化去了季孙氏来迎的马车及使节,代之以报归的奔马,并为此图配上了四字标题“作歌丘陵”(图6),歌词变成了:

    孔子在卫,季康子以币迎,归鲁。作丘陵之歌,曰:登彼丘陵,峛崺其坂,仁道在迩,求之若远。遂迷不复,自婴迍蹇。喟然四顾,题彼太山。郁确其高,梁甫四连。枳棘充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叹,涕泪潺湲。(14)清代《圣迹图》避孔子讳,改“丘陵”为“邱陵”。

    图5 嘉靖沈藩刻本之“作歌丘陵”

    图6 北大图书馆藏拓本之“作歌丘陵”

    此外,还有一桩“登东山憩大通岩”案,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万历二十年孔庙圣迹殿石刻为增旧本所未有而成。据张应登《圣图殿记》:“阅岁壬辰十月朔,应登按部而来,释奠告成以妥灵也。仍商之弘复,增旧图所未有者。如克复传颜、孝经传曾,道统正脉,不可不两图之也;
    父母合葬、诗礼趋庭,孝慈大节,不可不两图之也;
    登东山,憩大通岩,登泰山,与颜子望吴阊门,行乐之著者,不可不两图之也;
    庙为杏坛故址,植桧手泽犹存,圣林并列三陇,子贡植楷交萃,不可不两图之也。共增定为百十二图。”也就是说《圣迹之图》在张应登的建议下又新增八图,新增八图的理由写得非常明白。“克复传颜、孝经传曾”对应现存石刻《圣迹之图》中的“克复传颜”与“孝经传曾”。“父母合葬、诗礼趋庭”对应现存石刻《圣迹之图》中的“合葬于防”与“过庭诗礼”。“庙为杏坛故址,植桧手泽犹存,圣林并列三陇,子贡植楷交萃”对应现存圣迹殿石刻中的“杏坛植桧”和“三陇植楷”。“登泰山,与颜子望吴阊门”,对应现存圣迹殿石刻中的“望吴门马”。唯独“登东山,憩大通岩”,在现存《圣迹之图》石刻中找不到对应的图画。

    《孟子·尽心上》载“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东山有两说,一说为平邑县的蒙山,古时蒙山也叫“东蒙”,也叫东山,山顶有“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碑。一说今曲阜南面邹城南之峄山。峄山之阳大通岩有“孔子教授生徒处”,岩之上方刻“真儒境”“圣贤遗像”,西岩下有“孔子燕居处”,山之东峰有“小鲁台”,石壁上刻“孔子登临处”“观东山小鲁”等字,是明嘉靖年间新造的景点(15)陈东:《峄山大通岩与明代心学遗存》,《齐鲁学刊》2020年第6期,第48-53页。。“憩大通岩”确实是荒谬无据,但“登东山而小鲁”至少应该在《圣迹之图》中占有一席之地。现存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百十二幅中确实没有“登东山,憩大通岩”,传世《圣迹之图》的拓本、摹本、翻刻本也都缺少此图。

    是不是张应登序跋在前,后来具体施工中就没有此图呢?似乎也不对。清人戚学标(1742—1824)“至圣像像记”中说:
    “圣迹殿五间,藏圣像及圣迹图诸石刻……圣迹图先系木刻,不知何人所绘,明巡按御史何出光镂之于石。万历间按察使某增为百十二图。如登东山息大通谷、登泰山与颜子望吴阊门,悉图之。绘手即拙,漫无考据。开卷数页,即纪圣人入平仲学,不可存也。”(16)戚学标:《鹤泉文钞续选》卷五“至圣像记”,清嘉庆十八年刻本,第12页。也就是说,戚学标见到过“望吴门马”“入平仲学”和“登东山息大通谷”。戚学标字翰芳,号鹤泉,太平县泽国(今温岭市泽国镇)人。清乾隆三十年(1765)拔贡。乾隆四十二年(1777),掌教县城鹤鸣书院。次年,应曲阜孔继涵邀聘,至孔府任教,直至四十六年(1781)中进士。戚学标任孔府教席多年,所言可信度相当高。

    如此,我们只能推测现存圣迹殿石刻已非万历二十年之旧,其后当经过重新绘制或修订。王培荀(1783—1859)《乡园忆旧录》回忆:“阙里旧有圣迹图刻板,明巡按何出光于庙后更建圣图殿刻石,监道张应登复增之,共一百十二图。今存七十二图。第图中器物多三代以后之制,如车驾牛有两辕,且设席棚,坐有墩、有案,案上列俎豆。未免失考。”(17)王培荀:《乡园忆旧录》卷五,济南:齐鲁书社,1993年,第306页。如果说道光时期石刻只存七十二图,那么现在所见的百十二图自然是后来增补的。但现存石刻《圣迹之图》120石保存基本完整,没有改版的记录,也没有任何增补的痕迹。王培荀所言“今存七十二图”似乎更可能指的是“阙里旧有圣迹图刻板”,而非石刻。

    孔庙圣迹殿自万历二十年创建以来,明末就有过几次修葺。入清以后,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同治年间也有大小不等的维修,但却没有任何修改或重绘《圣迹之图》的记录。1935年2月,梁思成奉教育、内政两部之命,考察曲阜孔庙建筑并制定修葺计划。梁思成在报告中描述说:“圣迹殿之创建,在孔庙建筑中是比较新近的。明神宗万历二十年(公元一五九二年),巡按御史何出光创建圣迹殿,邵以仁为记,石刻《圣迹图》一百二十幅……《圣迹图》百二十幅,无款。现在诸石刻尚存,有玻璃柜保护。这殿在雍正大火的纪录中并未提到。由形制上看,其额枋、斗棋、平板枋、乃至瓦饰,都非若清式之肥笨,显然是万历原建无疑。”(18)《梁思成全集》第3卷,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年,第83页。对照梁思成民国时期的描述,与现今圣迹殿的保存并无大的差异。有人说:“孔庙圣图殿中石刻文革中被毁,现展出之石刻系文革后重新恢复,其中许多刻石为遗失之后新刻制的。”(19)赵守祥、刘超:《孔子圣迹图》,北京:中国文化出版社,2012年,序言页。查无实据,并不可信。

    我们不能确定明圣迹殿《圣迹之图》是否曾有增绘或改绘,可以肯定的是现存圣迹殿《圣迹之图》的排列顺序已非故旧(20)据日人马场春吉《孔子圣迹志》,现今圣迹殿《圣迹之图》的排列顺序在1933年以前已是如此。。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现今圣迹殿《圣迹之图》部分石刻右下角保留有编号,如“观乡人射”为“二十五”,“尊君不驾”为“五十三”,“微服过宋”为“七十五”,“杏坛植桧”为“一百”等。这些编号与现今圣迹殿《圣迹之图》的排列顺序明显不合,与乾隆年间于敏中摹本《圣迹全图》(120图)的前后顺序不一样(21)于敏中绘:《圣迹全图》,北京:故宫出版社影印,2013年。,与明、清时期木刻105图本、石印104图本的顺序不相同,与彭初龄跋本《圣迹之图》的顺序也不一样(见文末表1)。

    1935年,寓居天津的潘守廉(1845—1939,字洁泉,山东任城人)收藏到一套圣迹殿《圣迹之图》拓本(112幅),据说是“万历年初拓,未损之本”,非常贵重。潘守廉为每幅图配写一首诗,加上序诗、绪言,总计115首,出版了《圣迹图联吟集》。潘守廉自序说:
    “中国图画最古者,以武梁祠孔子问礼老聃为第一。其后则吴道子画孔子行道像。至曲阜圣迹图,与西方如来感应事迹,后先辉映,并垂不朽。特圣迹图创始于明朝,万历二十年曾建圣图殿,两壁石刻久经漫灭。而曲阜公府中所存清初木板,底本久印失真。守濂惄焉伤之,每欲发心,无从着手。上年在津肆忽得万历年初拓未损之本,合之曲阜旧图,共得一百十二幅。茫茫墜绪,忽现当前,亦可谓神灵之呵护矣。”潘守廉所得《圣迹之图》拓本今已不知所在,只有《圣迹图联吟集》流传于世。对照其中圣迹图的排列顺序,竟然与圣迹殿现存《圣迹之图》石刻编号顺序基本一致(22)《圣迹之图》120石112图,“圣行颜随”(先圣小像)为第一图(第九石),无顺序号。潘守廉《圣迹图联吟集》因为“圣行颜随”没有顺序号,错误地将“圣行颜随”排在了“大夫师事”后,为第十四图。。《圣迹图联吟集》所记圣迹图编号顺序应该是最接近原石顺序的记录。

    由潘守廉《圣迹图联吟集》所保存《圣迹之图》的排列顺序来看,石刻《圣迹之图》“韦编三绝”为图二十一,排在图二十“退修诗书”之后,年代顺序有欠考虑之处。图二十“退修诗书”叙事:

    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定公立。季氏僭公室,陪臣执国命。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定礼乐,弟子弥众。

    显然是孔子未仕时事。图二十一“韦编三绝”叙事为:

    孔子自卫返鲁,鲁终不能用,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之勤,韦编至于三绝,曰:“假我数年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显然是周游列国以后的事。石刻《圣迹之图》“韦编三绝”的年代过于提前。明末及清代木刻圣迹图,如同治十三年孔宪兰《圣迹图》等,大都沿袭了石刻《圣迹之图》的这一错误排序。

    现存圣迹殿《圣迹之图》将“退修诗书”与“韦编三绝”一起后移为图九十、图九十一。照顾了“韦编三绝”的年代,但明显与“退修诗书”的年代不合。

    总结孔庙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原貌的标识性特点:在构图上以“访乐苌弘”替代了“在齐闻韶”;
    简化了“作歌丘陵”人物构成;
    在编次顺序上,存在“韦编三绝”前置的问题。

    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完成后不久,毕自严(1569-1638)等人游曲阜,看到的景象是“近刻《圣迹图》亦佳,诸拓碑鬻书者充牣其中,人争市易”(23)毕自严:《石隐园藏稿》卷三“三叟同游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93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447页。。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流传甚广,有多种拓本、木刻本、摹本、石印本、删节本、改编本等传世。

    (一)拓本

    曲阜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原石虽在,但传世拓本却非常罕见。潘守廉所藏明拓本早已不知所踪。上世纪80年代,原曲阜文物管理委员会曾拓制五套,现存孔子博物馆。此拓本120石112图全,但因拓制时间较晚,图像已经非常模糊。

    笔者所见皆为翻刻石拓本,且只有拓本流传,原石皆已佚,甚至不明其所在。有如下两种:

    一是初彭龄跋113图本。山东枣庄二十八中学校园博物馆藏有《圣迹之图》拓本即此本。长46cm,宽33cm,序跋文字部分略有残缺,113图齐全。其中112图的构图、叙事及编排顺序与曲阜圣迹殿《圣迹之图》原始顺序基本相同。在“真宗祀鲁”之后新增一幅“康熙御诗”(图7),图中无人物,只描绘了大成门与大成殿(殿门高悬万世师表扁),龙纹方框内刻有如下文字:

    当今皇帝御制诗:鸾辂来东鲁,先登夫子堂。两楹陈俎豆,数仞见宫墙。道统唐虞接,儒宗洙泗长。入门抚松柏,瞻拜肃冠裳。康熙甲子冬至过阙里。

    此拓本有初彭龄跋文,可惜已残缺不全(图8):

    ……有圣图……远慕思之……中土矣。予闻而骇然。已而……往迹之图典,于前后殿庭廊庑间蒐罗得百十五塊,核之……图上序跋三篇,嘱杜君倩工採石而补之。且函于府学明伦堂之壁……人之教求之心,不求之迹。图迹,末也。然而,尧舜桀纣俱图周庙,又有周□□扆图。夫子见而叹谓:水可知形,古可鉴今也。是羹墙犹不足矣。昔议礼□谓祀孔子者必易木主而肖像,胥是道也。滇人士时逢圣明,文教渐被,蒸蒸日上。予生长圣人之乡,不图于此邦重仰是图,集□阙,虽前此寿石之人莫考,而由梵宇而登之宫墙,俾嗜古之士摩娑起敬,是盖有数存乎其间欤?杜君以进士作令于会城,杂沓之地簿书鞅掌中犹能留心鉴古,其悦诚当非无素者。于其董役之竣而请跋也,乃欣然援笔而书之。

    嘉庆六年岁次辛酉仲夏之望。

    赐进士出身、诰授资政大夫、兵部侍郎、兼督察院右副都御史、云南巡抚、山左初彭龄敬跋。

    初彭龄(1749—1825)字绍祖,号颐园,山东即墨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进士,历官编修、御史、云南巡抚、刑部侍郎、内阁学士,道光年间擢兵部尚书。该跋说到“滇人士”,且署“云南巡抚”,作于初彭龄任官云南巡抚时。史载初彭龄于嘉庆四年(1799)年五月补授云南巡抚,嘉庆六年(1801)三月辞职回京(24)赵利文:《清代山东廉吏初彭龄生平考》,《中国石油大学胜利学院学报》2014年第1期,第40-45页。。此跋文当即作于嘉庆四至六年之间。

    据初彭龄跋文,原石当在云南(昆明?)某寺庙之内。初刻之人已不可知(25)曲阜圣迹殿《圣迹之图》的序言“圣图殿说”的作者署名为“万历壬辰季冬朔日,赐进士第、奉政大夫、山东提刑按察司佥事、奉敕整饬沂州兵备道、前广东道监察御史、兴古邵以仁撰、书”。《明神宗实录》载:“万历二十三年十一月乙未,升山东左参议邵以仁为云南副使腾冲兵备。”也就是说,邵以仁在万历二十年(1592)为《圣迹之图》作了序言《圣图殿说》后不三年,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升任云南副使。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测,是邵以仁将《圣迹之图》拓本带到云南的。。但由新增第113图注明“当今皇帝御制诗”来看,初刻年代应该是在康熙二十三年(1684)之后。嘉庆初,原石散佚,会城令杜君只蒐集到115石。于是,倩工重新补刻,补足了120石之数,并请初彭龄新作此跋。

    2021年8—10月孔子博物馆《圣迹之图——民间藏书特展》展出有“明万历二十年刻嘉庆六年补刻拓本”,也是初彭龄跋113图本。此本初彭龄跋保存较完整,但不知是否保留有“康熙御诗”。藏家未知。

    哈佛燕京图书馆所藏《大成至圣文宣王追封碑》拓本后所附《孔子行教画赞》册页,其实是《圣迹之图》拓片。墨纸尺寸33×46cm,残存23幅。经仔细对比,此拓本册页与初彭龄跋113图《圣迹之图》拓本完全一致。

    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圣迹之图》拓本(26)李云:《孔子“圣迹图”绘刻与收藏初探—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圣迹图”》,《长沙大学学报》2005年第1期。,四折册一函,长35cm,宽23cm。与初彭龄跋113图拓本相同,但缺少“初彭龄跋”和“康熙御诗”,只有112图。有不少学者误认为此即圣迹殿石刻本拓本。其实,二者之间构图虽基本一致,但文字书写上明显不同。圣迹殿石刻题词、序事等文字全部都是正楷书写。初彭龄跋本中“羵羊辨怪”“尊君不驾”“子羔仁恕”“宋人伐树”“楛矢贯隼”“受鱼致祭”“子西沮封”“观周明堂”“作歌邱陵”“商羊知雨”“骨辨防风”“观蜡论俗”九图的文字皆为隶书。

    二是潍坊科技学院所藏圣迹图拓本。完整的有38幅,残缺不全的18幅,尺寸不详。赵守祥、刘超整理、中国文化出版社2012年版《孔子圣迹图》卷首附照片30幅为:泰山观政、退修诗书、观乡人射、侍席鲁君、论穆公霸、归田谢过、昼息鼓琴、夹谷会齐、拜胙遇途、化行中都、猎较从鲁、四子侍坐、访乐苌弘、农山言志、问礼老聃、琴儆孺悲、太庙问礼、步游洙泗、学琴师襄、馈食欣受、职司乘田、舞雩从游、命名荣贶、射矍相圃、职司委吏、受饩分惠、入平仲学、不对田赋、俎豆礼容、知鲁庙灾(27)该书序言称“经与孔庙圣迹殿之刻石对照,尚多出韦编三绝一幅。”明显属检点失误。。

    对照上述30幅照片,潍坊科技学院所藏《圣迹图》拓片与曲阜圣迹殿石刻112图、初彭龄跋113图本版式皆不同,没有顺序编码,画幅宽,线条细,布局舒朗。在构图细节上也不尽相同。由现所知30多图,不包含有石刻《圣迹之图》独有七图中的任何一图来看,我们怀疑这套拓本不是直接来自石刻《圣迹之图》,而是拓自木板阴刻《圣迹之图》,不是112图,而是105图简本。

    (二)摹本

    清乾隆时期于敏中(28)于敏中(1714-1780),字叔子,一字重棠,号耐圃,江苏金坛人。清朝重臣,出身簪缨世家。乾隆二年(1737)一甲一名进士(即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在乾隆朝为汉臣首揆执政最久者。其次女嫁给孔子七十二代孙衍圣公孔宪培,封一品夫人,民间传说为乾隆义女。写绘《圣迹全图》是圣迹殿《圣迹之图》的摹本。《圣迹全图》板框高12.8cm,宽7.9cm,共计112幅。为乾隆十二年(1747)于敏中担任山东学政时期所绘,后来献给了乾隆帝,此后一直藏于清宫。绘图上方有蝇头小楷叙事,无标题。末页署款“乾隆丁卯长至月臣于敏中敬书”(29)于敏中绘:《圣迹全图》,北京:故宫出版社影印,2013年。。

    于敏中《圣迹全图》是以石刻《圣迹之图》拓本为底本摹写而成。二者相比较,区别在于《圣迹全图》无四字画题,构图及叙事文字也间有不同,并重新安排了图画顺序。于敏中是抱着一种审视与批评的眼光摹写《圣迹之图》的。在明显有歧义的地方,于敏中都加上了按语。不合理的构图,也予以改正。从中甚至可以嗅出乾嘉学术考据的味道。如石刻《圣迹之图》“步游洙泗”叙事为:

    鲁城东北有洙泗二水。夫子立教,与弟子游其上。步一步,颜子亦步一步。趋一趋,颜子亦趋一趋。

    于敏中《圣迹全图》叙事基本相同,最后加上了按语:

    臣谨按:《史记》《家语》《阙里》《陋巷》诸志俱不载此事。《庄子》步趋之文,亦与此不类。仍从旧图说录之。

    石刻《圣迹之图》“灵公郊迎”叙事为:

    孔子至卫,灵公喜而郊迎。闻孔子居鲁得粟六万,致粟亦如其数。夫灵公于孔子接遇以礼如此,于是孔子于卫有际可之仕矣。

    于敏中《圣迹全图》叙事改为:

    孔子过蒲,适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其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臣谨按:《史记》所载孔子初适卫,卫人致粟六万,无郊迎事。后再至卫,灵公郊迎而问伐蒲。前后相距四年。旧图误以两事为一。兹从《史记》更正。

    石刻《圣迹之图》“题季札墓”叙事:

    季札,吴王寿梦幼子也,能让国。昭公二十七年,吴使聘齐,其子死,旅葬赢博间。孔子往观之,嘉其适旅葬之节,达幽明之故,曰:延陵季子其合礼矣。及札卒,孔子游吴时,过其墓,题曰:延陵季子之墓。

    于敏中《圣迹全图》叙事简化为:

    季札墓在江南江阴县申港。有孔子石碑古篆曰:呜呼,有吴延陵季子之墓。臣谨按:史传不载孔子遊吴事。旧图所引无可考据。所在《檀弓》文又与此无涉。但碑刻有此。谨从志乘录之。

    石刻《圣迹之图》“琴歌盟坛”叙事:

    孔子出鲁东门,过故誓坛,历阶而上。顾谓子贡曰:兹臧文仲誓盟之坛也。睹物思人,命琴而歌曰: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于敏中《圣迹全图》叙事注云:

    孔子出鲁东门,过故坛,历阶而上,顾谓子贡曰:兹臧文仲誓盟之坛也。睹物思人,命琴而歌。臣谨按:《史记》《家语》俱不载盟坛鼓琴事,而歌词亦不类圣人语。因旧图所有,仍列之。

    据查“琴歌盟坛”孔子所吟歌词显然非先秦歌词,而是宋释惠远《颂古》四十五首之四十一。难怪于敏中叙事中予以删除。

    构图与《圣迹之图》明显不同的有“泰山问政”“礼堕三都”“望吴门马”“楛矢贯隼”“脱骖馆人”等图。叙事虽然相同,但二者的理解明显不一样。自张楷始创《孔子圣迹图》,圣迹图中的孔子一行是以牛车周游列国,后世各种孔子圣迹图无一例外,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自然也是如此。“五乘从游”描绘的是弟子公良孺以私车五乘从游。公良孺所随的五乘为马车,孔子所乘依然画成牛车。“脱骖馆人”叙事:

    孔子之卫,过旧馆人之丧,入哭之哀。出命子贡脱骖以赙之。

    “骖”自然应是马。但石刻《圣迹之图》依然将其画为牛(图9)。唯有于敏中《圣迹全图》中的“脱骖馆人”(图10)画的是马而不是牛。

    图9 北大图书馆藏拓本之“脱骖馆人”

    图10 于敏中摹写本之“脱骖馆人”

    (三)木刻105图本

    圣迹图木刻本主要有明末木刻105图本和清孔宪兰木刻105图本。其底本皆来自曲阜孔庙圣迹殿石刻,为《圣迹之图》112图的简略版。

    明末木刻105图本《圣迹图》有简、繁两种版本,排列顺序与石刻《圣迹之图》原始顺序相同,只是缺少“合葬于防”“鲁国大治”“尊君不驾”“祖配郊祀”“哀公问政”“论人五仪”“杏坛植桧”七图(30)“木刻版大部分仍采用石刻图画,删去了石刻版的《合葬于防》《叶公问政》《尊君不驾》《说人五仪》等10幅。其余少部分做了改动,删去了些许不必要的景物和人物。”(周赟:《中华图像文化史·儒学图像卷》,北京:中国摄影出版社,2018年,第49页)皆属检点失误,或以讹传讹。。简、繁两本构图基本相同,二者之间的区别主要是刻画风格上有简朴与繁缛的不同。简本画风粗犷、简朴(图11),繁本画风细致、繁缛(图12)。

    图11 《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之“儒服儒行”

    图12 同治孔宪兰本之“儒服儒行”

    曲阜孔庙保存有明末《圣迹之图》木刻板101块(现存孔子博物馆)。1988年,由山东曲阜文物管理委员会供稿,中国连环画出版社选取其中94图,原版再刷出版,是为《连环画丛书·孔子圣迹图》。因木版磨损严重,画面大多模糊不清。图画顺序为编辑者重新编排,已非原版旧序。《连环画丛书·孔子圣迹图》第88页,木刻版画面文字极度模糊不清。整理者参考1923年北平民社版《圣迹图》,将其误标为“孔子延医”。

    据孔子博物馆最新调查,明刻木版现存57块,纵29.5cm,宽51.5cm,厚2.8厘米,重2 106克。四块刻版双面文字,首块一面篆字“圣迹之图”,余皆为楷书跋文。53块木版图绘103个故事情节,其中50块是双面雕刻,另有3块为单面,枣木材质,部分有虫蛀,大部分尚保存完好……几百年间,经过多次印刷,木刻本图画轮廓已趋于平面化,画面和字迹多有漫漶(31)杨孝瑜、孔亚君:《曲阜藏孔子圣迹图探析》,《文物天地》2021年第5期,第36页。。

    《哈佛燕京中文特藏》中有《大明万历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册页)一卷,有图105幅,另有《史记世家》《圣图殿说》和张应登跋。登记年代为万历十九年(1592),作者为何出光、孔弘复。经笔者对照,此《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正是上述孔子博物馆所藏明代木版的印刷品,构图相对简单,为明末木刻105图本中的简本。

    《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画面右下角有数字编码,由此可见其编排顺序(木刻所无七图除外)大致与石刻《圣迹之图》原石序列相同。第82图文字部分模糊不清,但前五行第一个字分别为“孔、幤、歌、其、若”则清晰可辨。对照同治孔宪兰本《圣迹图》,不难推断此图标题应该为“作歌丘陵”。

    明末木刻105图繁本全本现已无存。民国四年(1915)王任刊《圣迹图》应该是其残存。王任自序言:
    “同治初年,先大父玉泉公游姚江,见圣迹图六十页于市中。因明绘明刻,索价甚昂,解衣质钱赎之以归,装裱成就,储之书箧,五十有余年矣。任思珍藏是图,无裨于世,若刊印流传,庶庸知庸行之大道,极愚夫愚妇而皆能,孔教振兴,化行俗美,秉礼之邦,不难与列强并驾,岂非是图之明效大验欤!特典质借贷,印刷千册,以启大众尊圣之心,思其于斯世斯民,或有裨乎!”王任底本得于同治初年,据说是“明绘明刻”,但只存60图(缺页包括“夹谷会齐”“归田谢过”等,但保留有“礼见南子”)。王氏得到的底本可能是册页,编排顺序已经打乱,故而民国四年刊本顺序也非常混乱。

    乾隆六年(1741),朝鲜燕行使李益炡(1699—1782)带回去一部《孔子圣迹图》。1743年,朝鲜国王英祖下令朝鲜画师摹写,以作为教育世子、世孙的教材。此摹写(彩绘)本《圣迹图》原有二册105幅,现仅存61幅。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收藏有55幅,成均馆大学博物馆收藏有5幅。原图册顺序已经打乱,就现存各图构图来看,应该是摹自明末木版105图简本。

    同治十三年(1874)孔宪兰《新刊圣迹图》的底本当为明末木版105图繁本(32)曲阜师范大学图书馆藏同治二年(1863)某宗教刊本《孔子圣迹图》(附八十五贤像)100图本,较105图本少“琴儆孺悲”“礼坠三都”“因膰去鲁”“五乘从游”“子西沮封”。编排顺序与上述各家亦多不同。最为特殊的是将“汉高祀鲁”改为“文帝祀鲁”,原因不明。。孔宪兰,字芳谷,号谢庭,同治元年(1862)恩科举人。同治十年(1871)任巨野教谕,后任新泰训导。孔宪兰在曲阜有自己的刻书铺——会文堂。同治十三年(1874)由会文堂刻印出版了自己改编的《新刊圣迹图》。孔宪兰《新刊圣迹图》卷首为“史记世家”和孔宪兰“新刊圣迹图记”,记中说到:

    粤自圣迹殿建设以来,历世相沿,代为增修。至圣先师诞降之初,历聘之终,言行问答之故事,常变顺逆之遭逢,无不详明切究,绘为全图,镌刻于石,以垂永久。上自王公大人,下至师儒士庶,瞻庙貌者来仰此图,望而知所考据,登堂恍闻其声,入室如见其人。迄今二千余年,历历如昨。嗜古后学谁不肃然起敬乎!夫敬之必爱之,爱之必口讲而指画之。低徊留连之间,不觉抚摩而嘘噢之。以故积日成月,积月成岁。虽以玉石之坚,不能无薄蚀云。兹值庙工落成,殿宇辉煌。兰从事末役,目击情动。尤恐年湮代远,迹象愈晦,博学汲古之士考证无从。用敢付之梓人,依绘旧图,施诸枣梨。原原本本,炳若日星。庶至圣先师之事迹,愈久而愈新,亦弥远而弥盛。

    序文说是直接参考圣迹殿石刻,“依绘旧图,施诸枣梨”,但孔宪兰刻本只有105图,而不是112图,说明其底本当为明末木刻105图本,而不是石刻《圣迹之图》拓本。但孔宪兰本首图改“先圣小像”为“圣行颜随”,改“山梁叹雉”为“山梁雌雉”,说明孔宪兰本在制版时也确实参考了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

    孔宪兰《新刊圣迹图》构图、画风与明末木刻105图繁本基本一致,在细节上更加丰富,且略有奢华繁缛之嫌(图12)。在圣迹图的排列顺序上,孔宪兰刻本与明末105图本有三处明显的不同(见文末表1):

    首先是将“羵羊辨怪”放在了“夹谷会齐”与“归田谢过”之间。早期张楷、何珣本《圣迹图》“夹谷会齐”与“归田谢过”是一事二图(两幅图共有配文)。圣迹殿《圣迹之图》始将其一分为二,但二者依然是先后相接。明末木刻105图本中二者也是前后相连。孔宪兰本将“羵羊辨怪”夹在二者之间,明显是不了解圣迹图的演化历史。

    其次是将“过蒲赞政”放在了“义诛正卯”和“待席鲁君”之间。“过蒲赞政”画的是孔子称赞子路治理蒲城,圣迹殿《圣迹之图》的“过蒲赞政”是放在“宋人伐木”和“忠信济水”之间,认为是孔子去鲁之后的事。孔宪兰本将其放置在“义诛正卯”和“待席鲁君”之间,则认为是发生在孔子仕鲁期间(33)从史实考证角度看,孔宪兰将“过蒲赞政”放在孔子执政时也没有错。《史记·孔子世家》“过蒲,会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孔子周游过蒲时不可能是子路执政。。

    第三是将“赦父子讼”排列在“宋人伐木”之后。“赦父子讼”当为孔子为司寇时事,“宋人伐木”则是孔子去鲁后周游列国时的事。二者在时间关系有颠倒之嫌。

    孔宪兰《新刊圣迹图》的另一个特点是将传统圣迹图“读易有感”的标题改为“读书有感”,但原叙事不变,依然是:

    孔子读《易》,至损益而叹。子夏问曰:何叹焉?损者益,益者缺。吾是以叹。子夏曰:学者不可以益乎?曰:否。非道益谓也。道弥益而身弥损,若损其自多,虚以受人,故其益之能久也。

    鉴于古代《易》《书》有别,此一更改不无可商之处。

    1904年(朝鲜光武八年)韩国孔在宪摹刻的《孔夫子圣迹图》也是以明末木刻105图简本为底本的,该书木版现藏韩国京畿道乌山市华城阙里祠。卷首宋秉璿(1836—1905)“圣迹图序”云:

    孔在宪,夫子七十六世孙也。辛丑(1900)秋,浮海入中华,抵宁海府(今山东烟台牟平),得孔昭谦(34)孔昭谦,字豫生,牟平一区孔家疃人。光绪丁酉举人,曾任寿张教喻。见于清泮等编:《牟平县志》卷七文献志“乡宦表”,济南:山东印刷局印本,1936年,第47页。家所藏吕圣符手定《圣迹图》百八,度而来不可为一家之私珍,将锓梓以广其传,使其族在焕求弁文于余。

    是图开板宏大(37×27.5cm),但收图并不是序言所说的108图,只有105幅。仔细对照可知,此图绝非“吕圣符手定”,底本亦当为明末木刻105图本,在排序上又受到了孔宪兰刻本的影响。尤其是将“羵羊辨怪”置于“夹谷会齐”与“归田谢过”之间,明显地保留了孔宪兰本的特点。

    (四)无字本

    无字版是以明末105图繁本为底本的,但只有图画,没有画题和叙事文字。推测《圣迹图》无字本当为入清以后明版的再刻版。可能是因为明原版中文字有问题,如“夹谷会齐”“归田谢过”等叙事中就有“夷狄之乐”“夷狄之道”等敏感词汇,清初再刻本只刻印了图画部分,文字部分一概缺如。

    据说孔子博物馆现存清木刻本97块,纵53cm,宽51cm,近正方形,重量4 362克,均为单面雕刻,多为两块木板拼接而成。雕刻线条明晰,无文无赞无标题,仅保留图绘故事场景(35)杨孝瑜、孔亚君:《曲阜藏孔子圣迹图探析》,《文物天地》2021年第5期,第36页。。

    1993年,湖北教育出版社影印出版了长阳县图书馆收藏的《圣迹图》。此藏本版高32.4cm,宽50cm,仅刻有图像,原无题目及说明文字。今存题目及简单说明为后人以墨书补写。长阳县藏本收图百幅,除木刻105图本皆无的“合葬于防”等七图外,尚缺“因膰去鲁”“丑次同车”“宋人伐木”“圣门四科”“梦奠两楹”五图。经国内版画家、版本学家鉴定,“认定为晚明徽派名工之作品”(36)徐孝宓:《圣迹图》,长沙:湖北教育出版社,1993年,前言页。。对照其构图,与王任刊本《圣迹图》为同一版本,同为明末木刻105图本的繁本。

    北京大学图书馆也收藏有一套无字版《圣迹图》,仅存第2册,60图。原编次已乱。对照可知收图当同105图繁本。

    湖南宁远文庙《圣迹之图》是孔子圣迹图中唯一的壁画(37)欧利生等编:《孔子五十一事——宁远文庙圣迹图释》,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3年。。环绕宁远文庙大成殿四周外墙,55幅(其中两幅为“史记世家”文字),制作年代不详。虽说是壁画,其形制也不是佛道教大型壁画,还是仿照圣迹殿石刻的样式,只不过是画在了大成殿四周而已。

    图13 宁远文庙壁画之“先圣小像” 图14 宁远文庙壁画之“先圣之像”

    宁远文庙壁画《圣迹之图》只有四字画题,无叙事文字,而且四字标题多有错误,并有擅自拟题的现象。如“麒麟生书”(麟吐玉书)“季司乘田”(职司乘田)“襄子问益”(学琴师襄)“修诗定礼”(退修诗书)“弥观名射”(观乡人射)“子对田赋”(不对田赋)“习射相圃”(射矍相圃)“独点沂对”(四子侍坐)“子贡存鲁”(命赐存鲁)“鲁季羵羊”(羵羊辨怪)“遗鲁遂行”(女乐纹马)“贱渔知德”(放鲰知德)“灵公同车”(丑次同车)“宋人拔树”(宋人伐木)“五乘徙迁”(五乘从遊)“子闻弦歌”(武城弦歌)“克己复礼”(克复传颜)“孝经传鲁”(孝经传曾)“叔孙获麟”(西狩获麟)“哀冢别归”(治任别归)“朝圣拜师”(真宗祀鲁)。因此我们怀疑当为一文化水平不高的画匠所为,其底本即上述无字版《圣迹之图》。

    最为荒唐的是,该壁画将《圣迹之图》卷首的“先圣小像”(圣行颜随)拆分成了“先圣小像”和“先圣之像”两幅。将绘有颜子的“先圣小像”放在大成殿正门右边,作为《圣迹之图》的开始(图13);
    将绘有孔子的“先圣之像”放在《圣迹之图》最后(图14),位置于大成殿正门左方。显然,画家是将圣行颜随当成了成年孔子与少年孔子。

    1932年4月,军阀曹锟(1862—1938)得到一部105图《圣迹图》摹本,甚是喜欢。请著名画师重摹,由夏寿田(1870—1935)录其“笺注之文”,出版了一套《重摹圣迹图》。由跋语可知,此《重摹圣迹图》实为乾隆时期朱阔(1690—1762)(38)朱阔,字沧树,号愚谷,直隶肃宁人,雍正八年进士,官夏县、祁县、高平、汾西、沁水等县知县。改编本,而朱阔改编的底本正是明末无字版圣迹图。朱阔不知有圣迹殿《圣迹之图》,也没见过明末木版《圣迹图》。朱阔看图识事,想当然地为此《圣迹图》增加了四字画题,并注明典故出处,添加了叙事文字(见文末表1)。

    好在孔子事迹尽人皆知,朱阔新增四字画题,如“入平仲学”“学琴师襄”“问礼老聃”“访乐苌弘”“农山言志”“治任别归”等,有三分之一弱与《圣迹之图》石刻原四字画题不谋而合。更多的是故事相同,但标题各异。如“尼叶标祥”(尼山致祷)“玉书兆圣”(麒麟玉书)“喜绝韦编”(韦编三绝)“七日始诛”(义诛正卯)“礼见小君”(礼见南子)“告天受玉”(跪受赤虹)“歌门伤梦”(梦奠两楹)“太牢崇祀”(高祖祀鲁)等。

    其中至少有三个明显是理解错误,命题及叙事自然也随之错误。一是将“克己传颜”误作“问官郯子”。《圣迹之图》无“问官郯子”,康熙时期的《圣迹全图》始有此图。二是将“作歌丘陵”误认作“楚申冉由”。“作歌丘陵”虽在张楷《圣迹图》中已经出现,图中季氏使节率一队车马迎孔子归鲁。石刻《圣迹之图》将之简化为孔子师徒牛车之前一骑飞奔而去(图6)。朱阔不识此图,命名为“楚申冉由”,叙事云:

    《檀弓》:孔子失鲁司寇,将之荆。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由。以是知丧之不欲贫也。

    三是将“题季札墓”误认为是“题比干墓”。《圣迹之图》“题季札墓”叙事:

    季札,吴王寿梦幼子也,能让国,昭公二十七年,吴使聘齐,其子死,旅葬赢博间。孔子往观之,嘉其适旅葬之节,达幽明之故,曰:“延陵季子,其合礼矣。”及札卒,孔子游吴时,过其墓,题曰:延陵季子之墓。

    构图作孔子在墓碑前题字状。朱阔未见此叙事,误认为是“题比干墓”,叙事曰:

    《地舆》:卫辉城北有殷太师比干墓,墓前树碣,题“殷比干墓”。盖宣圣手书也。

    (五)石印104图本

    近代石印104图本《圣迹图》有两种:一是宣统元年(1909)孔庆塘石印本《圣迹图》;
    二是1934年北平民社版李炳卫序本《孔子圣迹图》。两者共同的特征是在105图本的基础上去掉了“礼见南子”一图,用“孔子延医”替换了传统的“作歌丘陵”。

    孔庆塘(39)孔庆塘(1859—1918),字文池,山东省滕县东龙冈村人,孔子七十三世孙。幼习举子业,长为童子傅,默默无所闻。乃掷笔从戎,投效淸新军,充司书,继入武备学堂,与河间冯国璋相友善,后留学德国学习炮法。庚子之役,八国联军入北京,两宫仓皇西狩,孔庆塘任新军管带,以中途扈跸有功,不次拔擢,累官至山西大同总兵。宣统元年,调署云南普洱总兵。民国成立,首任山东省济宁道尹。见魏棣九:《孔庆塘先生事略》,《山东文献》1986年第12卷第3期,第31-32页。石印本《圣迹图》印于宣统元年(1909),收图104幅。卷末跋云:

    阙里圣迹图石刻,制禁私刻,故世无真本。而书肆枣梨,流传讹误……庆塘自分支滕阳,兵燹迭遭,家道中落。乃弃文肄武,厕足戎行。南北奔驰,凡数十载。颠沛变乱不一经,遗失损伤非一事。独敬藏原拓圣迹图,在在保存,幸赖无恙,岂鬼神之为呵护欤?抑亦至诚所感格也。今春谨订篇幅石印,分奉寅好。

    孔庆塘说其《圣迹图》是根据“原拓圣迹图”付印,但就其收图104幅,与105图本内容几乎相同来看,其底本当来自明末105图本。由孔庆塘以孔子后裔的身份“谨订篇幅石印”来看,有理由推断孔庆塘刻本不收“礼见南子”是有意为之。孔庆塘石印本卷首附有自订“孔子年表”,在圣迹图的排列顺序上变动较大。如“论穆公霸”“观周明堂”“观器论道”“拜胙遇途”等图的时间顺序与前此石刻、木版圣迹图的编次皆有不同。最明显的是“韦编三绝”的后移与改“作歌丘陵”为“孔子延医”。

    如上所述,“韦编三绝”最早出现于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紧接“退修诗书”之后,时间关系错误。此后明末105图繁、简本、同治孔宪兰本、朝鲜孔在宪本,都沿袭了这一排序。孔庆塘印本将“韦编三绝”移到了“读易有感”之后。从事迹时间顺序上看,如此排列似乎更合理些(见文末表1)。

    “作歌丘陵”始见于何珣增补本《圣迹图》,圣迹殿石刻《圣迹之图》标题为“作歌丘陵”,并对其图作了简化处理。哈佛藏《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第82图(图15),文字及标题部分虽然模糊不清,但由其前五行第一个字分别为“孔、幤、歌、其、若”,对照同治孔宪兰本《圣迹图》,不难推断其图标题也应该是“作歌丘陵”。韩国孔在宪光武八年《孔夫子圣迹图》本沿袭此图,位置不变,可能因为底本字迹模糊,只有绘图,标题及文字处空白。

    图15 《孔圣夫子周游列国全图》之“作歌丘陵” 图16 孔庆塘印本“孔子延医”

    孔庆塘本《圣迹图》可能也是因为底本文字及标题模糊不清,于是石印人员便发挥想象,见图面有一人快马向前飞奔,擅自将标题改成了“孔子延医”(图16),文字叙事部分则推测残存字迹,胡乱改为:

    孔子寝疾,啮发有玉币,为禘鲁郊社。孔子歌曰:遴遴兆泽,巍绝其坂。谊道在迩,求之若远。遄返不复,自婴运蹇。喟然四顾,题彼泰山。郁确其高,梁甫细连。枳棘绕路,陟之无缘。将伐无柯,患滋蔓延。惟以永叹,涕泪潺湲。

    “孔子寝疾啮发有玉币为禘鲁郊社孔子歌”十七字是什么意思,引自哪里,无人知晓。歌词的前半部分“遴遴兆泽,巍绝其坂。谊道在迩,求之若远”,也不知所云。

    “作歌丘陵”作为孔子结束周游返回鲁国途中的歌吟,一直以来排在“子西沮封”之后,“作猗兰操”之前。孔庆塘印本改名为“孔子延医”后,仍在原来的位置就不再合适。于是,孔庆塘本将“孔子延医”后移至“梦奠两楹”前。“梦奠两楹”叙事的起始便是“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正好与“孔子延医”相衔接。

    1934年,北平民社版影印出版了李炳卫等整理编辑的《孔子圣迹图》。卷首李炳卫序言:“上年春,予为民社图书馆蒐集中外古今地图之际,无意中获得《孔子圣迹图》百余幅于书肆。其笔法工隽,迥异寻常,确系名家珍藏之品。虽稍有残蚀,而精华伟丽幸依然全也。展阅之余,起敬再四。因商于曹锡珍、成集三诸君。旁采资料,从事汇编,敬谨影印。”

    北平民社版《圣迹图》的底本也是是明末105图繁本。孔祥林先生将孔庙现存木刻101版与北平民社版《圣迹图》相对照,发现 “一百幅画图中,除《五龙二老》一幅画画面相同、方向相反外,其他九十九幅大部分完全相同。少部分略有不同,或增减人物,或增减器物,但布局并无不同。文字说明只有几幅个别不同。如《泰山问政》一幅将“子贡”改正为“子路”等,其他全部相同。木刻编页多不清晰,能辨清的二十六幅与民社编页也完全相同。由此可见,民社本是以孔庙木刻本为底本经过精细加工而成”(40)孔祥林:《孔子圣迹图》,济南:山东美术出版社,1988年,前言页。。孔祥林先生的判断基本是准确的。其实,民社本与孔庙木刻版的差异首先是105图繁本与简本的不同。孔庙木刻版是简本,民社版所据底本为繁本。两者在细节上自然略有不同。“五龙二老”画面方向相反(见图17、图18)、“泰山问政”文字的不同,都是明末木刻简、繁本的差异。

    其次是民社版底本是残本,缺少“礼见南子”和“作歌丘陵”两图。推测民社版的“作歌丘陵”是用孔庆塘本的图画填补的,因此“作歌丘陵”也变成了“孔子延医”。但与孔庆塘本将“孔子延医”排列在“梦奠两楹”之前不同,北平民社版《圣迹图》的“孔子延医”依然遵照明末木刻105图本的编次,依旧排列在“作歌丘陵”的原位置——“山梁叹雉”和“作猗兰操”之间。如此以来,在北平民社版《圣迹图》中孔子的疾病显得有些突兀。

    图17 孔在宪《孔夫子圣迹图》之“二龙五老” 图18 民社版《圣迹图》之“二龙五老”

    民社版缺少“礼见南子”或许是底本残缺,或许是有意为之。联想到1929年6月,曲阜二师学生上演独幕历史剧《子见南子》轰动全国,民社版《圣迹图》有意舍弃此图也可以理解。“子见南子”是孔子周游列国时在卫国发生的故事,传统圣迹图上“礼见南子”位置于“适卫击磬”与“丑次同车”之间。北平民社版《圣迹图》将此缺页替换成了“沐浴请讨”。“沐浴请讨”的叙事为: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事当在孔子归鲁之后,传统圣迹图都是放在“西狩获麟”之后的。北平民社版《圣迹图》用其顶替“礼见南子”,放在“适卫击磬”与“丑次同车”之间,在时间序列上明显失当。

    (六)改编本

    民国三年(1914)上海商务印书馆版孙毓修(41)孙毓修(1871—1922),字星如,号留庵,别署小绿天主人,江苏无锡县人。为县诸生,不赴乡试。尝就读南著书院,至苏州从美国女教士赖昂学英文。光绪三十四年任商务印书馆编辑所编辑、译员,并主持涵芬楼购买古书之事。编《圣迹图》是石刻《圣迹之图》的删节本、浓缩版。孙毓修《圣迹图》序言说:“尝览《唐宋名画录》,有《圣迹图》。知古者良工写画,必取其有补于世道人心者而作焉,非苟然而己也。今其画亡矣。后人即怀此志,然不求古本,即凭近世之画师依稀想象,而摹吾夫子之衣冠道貌,是亵也。后见元人王孤云手画《圣迹图》,布景设色,皆非近世所有,穆然如见,燕居申申,与夫一车两马,悲天悯人,栖栖遑遑之概也。孤云生当民国前七百年,其所据当是唐宋古本,而非依稀想象以摹吾夫子衣冠道貌也可知。顾其画,自降生至于崇祀,讫十幅而止。证以《史记·世家》,则其事之遗漏者多矣。继复得明万历时石刻圣迹图,其气象无不与王孤云本相似,而画迹之详,较逾十倍。其序跋谓:万历以前传有木刻,因木之腐不如石之坚,故以易之。是知此虽刻于明,其所依据者犹是唐宋旧画。诚古本之独存者也。凡刻本书,愈旧愈佳,而况于画乎?”或以为孙书扩展自元王振鹏《圣迹图》,其实是误解。孙毓修《圣迹图》收图32幅,皆选取自石刻《圣迹之图》。或袭《圣迹之图》旧名,或重新命名,分别是:昌平降生、俎豆礼容、入平仲学、营葬父母、学琴师襄、金人缄口、受职家臣、阳货馈豚、分禄门人、矍相观射、沂水春风、过庭诗礼、令赐存鲁、化行中都、鲁国大治、夹谷会齐、克己复礼、鲁公问政、匡人解围、临河返驾、忠信济水、骨考防风、学分四科、问津指迷、道惟忠恕、绝粮陈蔡、退修六艺、与曾语孝、世业光昌、获麟绝笔、弟子追慕、万世尊崇。

    其中“营葬父母”(即合葬于防)“鲁国大治”“鲁公问政”三图皆后世木刻105图本、石印104图本所不载,当为直接取自石刻《圣迹之图》拓本。其构图也基本来自《圣迹之图》而略有简化。如石刻《圣迹之图》之“合葬于防”,绘孔子于坟前跪拜的图像(图19),孙毓修《圣迹图》“营葬父母”图中只有坟墓,不见跪拜的孔子(图20)。

    图19 哈佛藏拓本《圣迹之图》之“合葬于防” 图20 孙毓修编《圣迹图》之“营葬父母”

    “道惟忠恕”一幅为孙毓修《圣迹图》的独创,为前此圣迹图所未有。此外,孙毓修为三十二图都配有新撰的叙事文字,如“万世尊崇”:
    “自汉以来,自帝王以至于士庶,莫不诵法孔子。汉封公,唐封王,明嘉靖时改称至圣先师。至今从之。各县并为立庙,春秋致祭。岁逢圣诞(今教育部定为每岁阴历八月二十八日)学校休业。孔氏子孙世封衍圣公。凡此皆以寓尊崇之意也。惟后人能躬行其言,则为尊之至耳。”教育意味浓厚。孙氏32图《圣迹图》自民国三年(1914)发行首版后不断再版,1920年有线装本,1935年有彩绘本,1940年有中英文对照本(甘作霖译),至少有六版,影响极大(42)孔德成编、中国文教出版社(台北)1957年版《孔子圣迹图》在台湾地区影响很大。该《孔子圣迹图》“先圣小像”至“真宗祀鲁”图96幅,较104图本少“麟吐玉书”“二龙五老”“钧天降圣”“礼见南子”“作歌丘陵”(孔子延医)“琴吟盟却说坛”“望吴门马”“紫文金简”等8幅;
    变“跪受赤虹”为“玉币为禘”。编次依照新编孔子年谱。。

    孔庙圣迹殿《圣迹之图》石刻120石112图,是在何珣《圣迹图》增补本的基础上扩展而来,其底本很可能是孔公才正德年间木刻本《圣迹图》。石刻《圣迹之图》以“访乐苌弘”取代传统圣迹图中的“在齐闻韶”,在“韦编三绝”的排列上也存在时间错乱等问题。石刻《圣迹之图》有拓本传世,但更多的是翻刻石拓本。初彭龄跋113图拓本是目前所知覆刻年代最清晰的石刻拓本,但覆刻原石所在却不得而知。于敏中摹写本112幅,对石刻拓本原图多有考正和批判,构图和排列顺序也多有不同。明末木刻105图本有简、繁两种,较石刻《圣迹之图》少“合葬于防”“鲁国大治”“尊君不驾”“祖配郊祀”“哀公问政”“论五人仪”“杏坛植桧”七图,同治孔宪兰本、韩国孔在宪本皆以此为底本而成。木刻105图本还有无字本传世,直接影响到宁远文庙《圣迹之图》壁画和曹锟《重摹圣迹图》。宣统孔庆塘104图本、北平民社版104图本皆为石印本,较木刻105图本再少“礼见南子”一图,并误将“孔子延医”替代了“作歌丘陵”。民国三年(1914)孙毓修《圣迹图》32图直接来源于石刻拓本,为《圣迹之图》系列至简本。

    表1 石刻《圣迹之图》版本系列比较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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