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阳，徐媛媛，李 思，周 萌，贺尚文，高欣召，刘晓晔,*，董 虹*
(1.北京农学院 兽医学(中医药)北京市重点实验室，北京 102206；
2.北京农学院 北京市中兽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北京 102206；
3.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
4.石家庄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河北石家庄 050000)
乳痈别名吹乳、妒乳、奶痈等，属痈疽类疾病。我国最早的中医学典籍《黄帝内经》记载“营卫稽留于经脉之中，则血泣而不行，五脏不为伤，故名曰痈”，阐明痈疽类疾病是由营卫之气阻塞经脉、郁结化热而引起的。乳痈一词最早出现在西晋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中，后《肘后备急方》和《圣济总录》等诸多典籍对乳痈的病因病机进行了阐述。乳痈是奶牛养殖业中最常见的三大疾病之一，在我国奶牛场呈全国性流行，不仅会降低奶牛产奶量和乳品质，还会增加治疗费用，是影响我国奶牛场经济效益的重要因素。目前，抗生素是我国奶牛场治疗奶牛乳痈使用最广泛和最重要的抗感染药物，由于其被大量长期滥用，造成细菌耐药、药物残留等严峻问题，严重威胁人的健康，因此寻找安全有效的防控奶牛乳痈的方法迫在眉睫。
我国中药资源丰富，分布广泛，如动物、植物和矿物质，均属于纯天然药物。相比于抗生素，中药作为天然药物，含有多种生物活性成分，可作用于机体的多个靶点，具有整体调节作用，对解决慢性复杂多因素疾病具有天然优势[1]。其中已被广泛用于防治奶牛乳痈的中药蒲公英，在抗菌、抗炎、提高免疫力、改善泌乳功能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中药蒲公英作为天然广谱抗菌药物，具有不易产生耐药性、毒副作用小，低药物残留等特点，不但有望代替抗生素等药物的广泛使用，有效避免耐药性等副作用，而且其来源广泛，培植成本低，具有良好的经济价值，还可以有效降低奶牛场的防治成本。
中医认为厥阴肝经的循行路线绕乳头而行，阳明胃经循行经过乳房，因此乳房疾病多与肝脾相关。中医学认为乳痈的发病与脾胃积热、外邪入侵及肝肾不足有关，也有中医学者认为乳痈属“表阳里阴”症，情志郁忿，肝气阻滞，肝脾气血失调易致乳痈的发生[2-3]。中医基础理论认为乳汁由血气生化而来，肝脏是藏血的器官，脾脏是后天之本，生化之源，故而乳汁的分泌由肝脾共同调节。
根据中医辩证理论，乳痈是痰、湿、气、血郁结不散，化而为炎，其发病的病因大致可分三类，即热毒壅盛、气血淤滞和气血两虚[4]。热毒壅盛因奶牛久卧湿热沙床，乳房长期受湿热毒气蒸腾，或因挤奶频繁导致乳房、乳头受损，致使邪毒内侵，蕴而化热，风邪外客，使得乳络失畅，泌乳量下降；
气血淤滞多因饲养管理不当，精料配比过多，气不能行、食不能消而致气郁胃热或因肝气不畅而郁结，肝失疏泄而使乳络闭塞，导致乳房血淤气滞，出现乳凝块、絮状物等；
气血两虚因家畜体弱，脾失健运，热邪侵袭，正衰而致邪实，最终气血两亏。根据乳痈的临床表现可以明确分为三个发展阶段，气滞热壅证、热毒炽盛证和正虚毒恋证。气滞热壅证是乳痈初起的正邪互搏阶段，乳房出现红、肿、热、痛的局部病变表现；
热毒炽盛证是邪毒侵体的进展阶段，乳房内邪热壅滞日久，热毒集聚成脓，乳汁与脓液并存，更伤机体正气，使得外部病邪有机可乘，病邪更加深入机体，使得乳房的局部病变加剧为全身性疾病；
正虚毒恋证是热毒久困、虚耗正气的最后阶段，乳房酿脓己久，脓成肉腐，热壅血滞，血汇毒生，毒成脓溃，血盛则热聚，热增则毒成，毒泛则脓溃，热毒、淤血、乳脓三者互为因果，最终造成病邪集聚日久，虚耗体内正气[5]。
奶牛乳痈在现代兽医学中叫做奶牛乳房炎，是由多种因素引起乳腺组织的炎性反应。病原菌感染是引起奶牛乳房炎主要因素，其中以金黄色葡萄球菌、大肠埃希氏菌、链球菌等致病菌感染为主。金黄色葡萄球菌的耐药菌株在世界各地广泛流行，埃塞俄比亚北部的奶牛场分离出的金黄色葡萄球菌对青霉素的耐药率高达90%[6]。有研究表明，牛粪便中的非金黄色葡萄球菌也可以感染乳腺导致牛乳房炎。大肠埃希氏菌是动物肠道菌群中的一种条件性致病的革兰氏阴性菌，从西班牙西北部的牛肉制品中分离出的大肠埃希氏菌，其中92.5%的菌株显示出了对抗生素的耐药性，有80%的菌株具有多重耐药性[7]。链球菌也是奶牛乳房炎常见病原菌的一种，其中无乳链球菌是最主要的病原菌。从内蒙古地区患乳房炎奶牛的乳样中分离出了链球菌，分离率为7.27%，其中红霉素耐药基因erm(B)和四环素耐药基因tet(M)的检出率分别为31.25%和50%[8]。
奶牛乳痈有两种表现形式，患牛伴随明显热盛证候，乳房红肿者又称临床型乳房炎；
乳量减少或无乳但临床反应不明显者又称隐性乳房炎。乳痈在我国呈全国性流行，各地区发病率具有一定差异，普遍呈现出高流行率(表1)。
表1 我国各地奶牛乳痈发病情况
在对奶牛乳痈流行病学调查中，有结果显示奶牛胎次越高，患乳痈的风险就越大，且隐性奶牛乳房炎发病率与产奶量呈负相关，后乳区发病率常高于前乳区[12-14]。奶牛的饲养管理不善也是诱发奶牛乳痈的一项重要因素，这些对奶牛乳痈发病情况的调查报告显示奶牛饲养环境越符合标准，乳痈的发病率越低。人工挤奶的操作规范程度也是影响奶牛发病率的一个因素。现代医学认为微生物感染是引起奶牛乳痈的根本原因，挤奶操作不规范容易引起奶牛乳头损伤，增加了病原菌的入侵概率，易致奶牛乳痈的发生[21]。
4.1 中医治疗乳痈组方
乳痈与肝郁化火有着密切的关系，故而在治疗乳痈时多以疏肝解郁、清热解毒为主要治则，处方也常包含清热和行气药物。多年来中医在乳痈临床诊疗中，形成了诸多对乳痈具有良好疗效的方剂(表2)，在已收录方剂的常用药物中，蒲公英使用频次最高，且在大部分方剂中以君药存在。
表2 奶牛乳痈临床方剂
4.2 蒲公英的药理作用及有效成分
蒲公英(dandelion)为菊科植物蒲公英、碱地蒲公英或同属数种植物的干燥全草，味甘、苦，性寒，归肝、胃经，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利尿通淋之功效，用于治疗疔疮肿毒、乳痈、凜病、目赤、咽痛、肺痈、肠痈、湿热黄疸和热淋涩痛等[29]。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蒲公英具有广谱抗菌、抗炎、抗毒素、保肝利胆、健胃和提高免疫等效用。蒲公英是我国各地均常见的一种中药材，在《唐本草》中记载主要用于治疗妇人乳痈，在现代临床治疗奶牛乳痈也有较广泛的应用。有学者通过查验古籍及现代医家经验总结出蒲公英的临床常用剂量在4.5 g～100 g之间，且常与金银花、大青叶等配伍以清热解毒，与当归、川芎配伍以清热止痛，又可与贝母、路路通等药合用达到清热散结的作用[30]。
现代研究分析了蒲公英发挥药理作用的有效成分，主要为多糖类、酚酸类和黄酮类物质。蒲公英多糖是蒲公英的主要功效成分之一，对蒲公英不同部位提取多糖，发现蒲公英根中多糖含量最高，叶中多糖含量较少。蒲公英多糖主要由鼠李糖、葡萄糖、半乳糖和阿拉伯糖等组成(表3)。
表3 蒲公英中多糖物质的组成
现代药理研究结果表明，蒲公英黄酮具有良好的抗菌效果。蒲公英总黄酮由多种成分组成，在对蒲公英总黄酮部位进行鉴定时得到3种酚酸类化合物和11种黄酮类化合物[35]。蒲公英中酚酸类物质含量丰富，分离出绿原酸、咖啡酸和原儿茶酸，其中绿原酸是蒲公英叶提取物的主要成分，咖啡酸是蒲公英茎提取物的主要成分(表4)。
表4 蒲公英总黄酮中酚酸类化合物
黄酮类化合物具有多种功能活性，在抗肿瘤、抗氧化、抗衰老及免疫调节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从蒲公英总黄酮中分离的黄酮类物质分别为芦丁、木犀草素-6-C-葡萄糖苷、木犀草苷、异槲皮苷、木犀草素、槲皮素、山奈酚、异鼠李素、甘草素、香叶木素及山奈素(表5)。
表5 蒲公英总黄酮中黄酮类化合物
奶牛乳痈的发病原因非常复杂，从中医角度来看，邪毒从奶牛乳头管或乳房伤口内侵入机体，邪毒与积乳互结、乳络受阻而成炎。由于邪毒蕴结化热，致使乳络郁结、乳汁凝滞，从而出现乳房红肿热痛、泌乳降低、乳汁败坏等症状。根据这一病因病理，遵循清热解毒、疏肝解郁的治则，通过全面调理机体各项功能，达到治疗奶牛乳痈的目的。现代兽医学认为，奶牛乳痈是奶牛机体、病原微生物以及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大肠埃希氏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及无乳链球菌等病原微生物感染是引起奶牛发病的主要病因。现今奶牛场主要以传统的抗生素治疗奶牛乳痈，但其不仅会产生耐药性，还可能在牛奶中产生药物残留，给人类健康带来安全隐患。因此，寻找疗效好、廉价易得的抗乳痈中药成为奶牛养殖业健康持续发展的迫切需求。
据《本草备要》记载，蒲公英“专治乳痈、疔毒，亦为通淋妙品”，说明蒲公英早已用于治疗乳痈。现代研究表明，蒲公英具有广谱抑菌、抗炎、增强免疫力等作用。含有蒲公英的传统中药处方，如英黄散、瓜蒌散、牛蒡汤等应用于临床治疗奶牛乳痈取得较好疗效。同时中药蒲公英在现今畜牧场中也可作为动物日常保健，提高免疫力以达到预防乳痈的目的，可极大的降低乳痈防控成本，具有相当可观的潜在经济价值。蒲公英具有耐寒抗热，适应性、抗逆性强的特性，在世界各地均有分布。目前我国共有蒲公英属植物70种、1变种，具有药用价值的至少有27种。此外，由于蒲公英对生长环境要求低、栽培管理技术简单以及种植产量高，在我国各地均有大规模人工栽植，使得其培植成本低。
近年来，有关防治奶牛乳痈中药的临床应用取得一系列进展，但仍有很多问题值得探讨与改进。蒲公英因其丰富的营养价值和广泛的药用价值一直被关注。相关学者对蒲公英的成分进行了初步的分析，检测出中药常有的几种有效成分，但仍有许多其他成分尚未明确，且其相应的作用靶点不清晰，开发蒲公英成药仍需对其具体成分及作用深入研究。此外，乳痈高发的问题亟待解决，中药防治乳痈的手段在畜牧场中并不流行，且我国兽药市场上中成药产品种类较少。中药方剂往往需要加工，且中药汤剂的气味可能会使动物产生排斥反应，使得中药的应用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在防治奶牛乳痈方面，可加大对中药及其方剂的开发和利用，明确中药有效成分并加强其机理作用研究，同时注重中药制剂产品及其原料的质量把控，开发出安全、高效和稳定的中药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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