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晨晨, 程健
(池州学院 艺术与教育学院，安徽 池州 247100)
池州傩具有浓郁的社祭色彩，与中国其他地区驱疫纳吉的巫术活动相比，虽名称不同，但都起源于原始信仰。池州傩戏作为一种戏曲形式，是在古代祭祀仪式基础上汲取民间戏曲而产生的，是历史、民俗、民间宗教和原始戏剧的综合体，是池州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文化。池州傩戏服饰具有一定的符号意义，已成为傩戏的标志性内容。在社会的快速发展进程中，池州傩戏面临着现代文化带来的巨大冲击，傩文化的传承人逐渐减少，服饰流行元素与科学技术不断渗透到傩事活动中，使傩文化的原始性受到影响，对傩服饰的研究工作也变得更加迫切。因此，及时记录和整理这些可视物质文化资料，以全新的视角解读其中蕴含的文化、审美等信息，对于推动池州傩文化的研究和保护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池州傩戏分傩仪、傩舞和正戏3部分，内容丰富多彩。池州傩属于“族傩”，早期傩服饰基本由族人手工缝制，后来发展为宗族内部家庭集资置备，一些富有的宗族还会另从外地置办。傩仪是傩祭的一种仪式，其服饰一直保存着除灾驱邪的功用；
傩舞源于巫舞，基本保持原生状态，一般在傩舞表演结束后开始搬演具有故事情节的正戏，起到供神灵、祖先和族人娱乐的作用，傩舞和正戏的服饰是在表演傩舞和搬演正戏时根据角色的需要选择穿着的，款式多样、色彩丰富、纹样精致[1]。另外，傩戏中各人物角色的服饰没有朝代之分，只简单地区分性别、身份以及地位，如根据角色身份，傩戏中文官和武将的服饰有所区分，但其服饰形制并不能清晰辨别朝代。总体而言，虽每个家族所演傩戏内容各不相同，但形式基本统一，池州傩戏服饰伴随着傩文化的演变而发展，在傩事活动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服饰的扮装拟态功能给予表演者一种神圣而又独特的话语权。早期的傩通常借助夸张的面具和皮毛模仿神话传说中具有超能力的动物，营造一种恐怖的气氛来表达人们内心狰狞、恐惧的情绪，达到驱鬼辟邪的目的。在池州傩戏的搬演中，表演者头戴夸张面具，身穿五彩服饰，与神灵进行直接对话，如图1所示。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传统的宗族观被逐渐淡化，且由于傩戏传承人逐渐衰老，传统的傩戏信仰受到冲击。池州傩戏在这种现状下，某种程度上已成为一项乡村文化娱乐活动[2]，各宗族会从市场购买演出服饰，甚至相互攀比，服饰款式更加丰富，色彩更加华丽，并且主要看重舞台表现力。近年来，池州傩戏经过不断创作与创新，已经走出乡村登上专业舞台，获得更多人的喜爱与称赞，傩戏服饰在这样的环境下发挥着娱乐审美的作用。总体而言，池州傩戏服饰的功能体现在扮装拟态和娱乐审美两方面。
图1 傩戏表演者 Fig.1 Nuo opera performer
符号需要通过运用一定的载体和媒介来表现，而不同的载体和媒介则会表现出不同的符号意义[3]，并且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演变。在新的文化、经济和社会背景影响下，池州傩戏被赋予新的意义，而傩服饰作为傩文化的一种符号也将被赋予新的文化内涵。
2.1 服饰色彩
在池州傩戏所构筑的艺术世界中，色彩不仅是创造力的表现，更具有一定的艺术、文化价值，表达着人们对天地万物的敬畏之情[4]。池州傩戏服饰色彩大多色相单纯，明度、纯度较高，通常都是族人自己调染。茶色用黄山栀染成，蓝色用蓝草浸沤而成，还有乌桕树叶可以染成深灰色和青黑色，用以制作外衣，乡野气息浓厚。随着傩戏不断发展，傩戏服饰中逐渐出现了官衣、蟒袍等新的样式，色彩更加绚丽丰富。提取傩戏服饰中的色彩并用 PCCS 分析，结果如图2所示。
图2 PCCS分析 Fig.2 PCCS analysis chart
由图2可知，傩戏服饰色彩以高彩度为主。根据傩戏服饰色彩在PCCS 12 个区域的分布情况，可知其主要分布在 v(鲜艳色调)区域、s(强烈色调)区域和b(明亮色调)区域，其次是dk(暗色调) 区域，而分布在ltg(浅灰色调)区域和g( 灰色调)区域的较少，服装整体色调鲜艳夺目。傩戏服饰中红色运用广泛，传统文化中红色让人联想到火、血液、太阳，象征着热情、生命，有驱邪消灾等寓意，并且人们对红色的感受很大程度受先民对太阳与火崇拜的影响。古人傩祭仪式的举行与影响季节转换、生命循环的太阳运行密切相关，且行傩的目的是为了驱赶阴气，旺盛阳气。傩祭仪式中的着装色彩与燃香、献供等行为同样重要，具有驱阴扶阳、驱疫辟邪象征寓意的红色，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傩衣的主要色彩。
2.2 服饰形制
傩衣如图3所示。从形制上看，池州傩戏服饰保留了古代巫术服饰的基本特点，款式松散，风格粗犷，表现出傩仪的庄严神圣。《贵池县志》中对傩仪服饰形制有简单描述：“傩仪服饰基本采用明代服装样式，形制简洁，主要有马甲、裤、腿甲(京剧中称下甲) 3部分”[5]。正戏服饰主要借鉴戏剧，尤其是京剧服饰元素，如为了方便长时间的演出，在傩戏服饰中马褂与京剧的穿着相同，不分朝代。而傩舞服饰则介于傩仪与正戏服饰之间，不仅具有傩仪服饰的庄重感，而且具备正戏表演的欢娱感。总体而言，傩服饰保持着朴素、简约的风格，如在傩戏表演中，虽然天、地两位神灵的面具完全不同，但服饰却是相同的， 这种穿戴文化形成之后便被当作一种符号形式代代相传。另外，傩戏头饰主要为巾帽，式样简洁，便于系戴，形制以明朝巾帽中的结巾、四周巾和网巾为主。池州傩戏服饰主要为平面造型，依据角色组合搭配。近现代以来傩服饰在一定程度上受戏曲服饰的影响，出现了蟒、褶、靠等新的样式，如刘街乡姚街祠堂内的傩戏服饰概况见表1。
图3 傩衣Fig.3 Nuo clothes
表1 姚街祠堂内的傩戏服饰概况
池州傩戏服饰中除了服装与头饰巾帽外，鞋也是重要的部分，且随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变化。早期以蒲鞋、线鞋及外缠绑腿的高皮靴为主，由当地妇女制作而成；
解放初期则主要穿着土布鞋，舒适便捷；
而自改革开放后傩戏恢复演出，穿鞋就变得比较随意，样式丰富。
池州傩服饰不像两湖地区傩服饰那样古老与夸张，也不像藏傩服饰那般华美与繁缛，而是形成一种简单化、世俗化的风格，充分体现了池州傩戏原始、淳朴的特质。
2.3 服饰材质
早期由于经济水平低下，池州傩戏服饰原料多为自己种植，主要为葛、麻等，并自己加工编织成面料[6]。近代以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傩戏服饰开始使用较为贵重的丝质面料，但主要以棉质为主。明代我国便大面积种植棉花，棉材质具有吸湿、保水、耐热耐碱以及卫生性良好等特点，因此棉材质在傩戏服饰中的应用最为广泛。蚕丝是我国古代文明产物之一，也称天然丝，蚕丝织物手感清爽丰满，吸湿透气，具有良好的光泽度，但由于价格昂贵，在傩戏服饰中应用不多，一般富裕的宗族会置办。但不论是天然麻棉制成的粗布麻衣，还是珍贵蚕丝制成的绫罗绸缎，人们都利用其材质本身具有的风格特点，表达着傩文化的本质意蕴和原始神秘感。
2.4 服饰纹样
纹样是我国服饰文化中至关重要的部分，表达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体现着中国传统符号的意义。池州傩戏服饰的纹样题材丰富多样，最为常见的吉祥纹样如团花、寿字、凤戏牡丹等。花衣在池州傩戏服饰中独具特色，花衣中的花色纹样造型简洁，花瓣或单层或双层，有四瓣也有五瓣，颜色有红有白，花朵分布较散。关于花衣中的花纹到底是什么花众说纷纭：①从外形来看，符合梨花、桃花这样的早春花型，小而繁密，颜色或白或红；
②从花卉所含寓意而言，桃花在民间文化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具有除鬼避邪、禳除灾祸的神秘力量，符合人们祈神保佑、消灾纳福的美好愿望；
③从现存的池州傩衣花纹外形结构来看，葫芦花也与之相当吻合，花型较小，色浅，花瓣单层，分4瓣或5瓣，应用胡芦花与汉族对葫芦的崇拜之情也相符合。但无论池州傩戏花衣花卉纹样属哪一种，其均表现着华夏民族对植物图腾的崇拜，及对农耕文明的传承[7]。总之，服饰中的色彩、纹样图案和穿着配饰等局部符号综合构成了池州傩戏服饰的整体。
随着傩文化的演变， 池州傩服饰得到发展，并在傩事活动中有着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揭开其物质性的表面形态符号，服饰赋予了傩戏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
3.1 傩文化表意符号的传承
池州傩戏虽然曾遭受严重破坏，但恢复后其面具和服装仍保持着早期的风貌特点。穿戴面具表演是池州傩戏的重要特征，更是傩文化作为古老戏曲形式留存的重要形态标志，也成了现代人们考察傩文化发展和流变的重要物质依据。在每年正月初七到正月十五期间，当地乡民们穿戴面具，身着傩服，持七彩神伞，敲锣打鼓，或在古老的祠堂演出，或在乡间田野舞动，展现出一幅喜庆、恭敬的傩俗景象[8]。
3.2 民间信仰与地域文化的体现
在池州傩戏民俗文化中还保留着相关的禁忌和规则，反映了人们对于民间信仰的高度重视与恪守。例如在傩事活动中，族长要先洗手，用熏烟祛除污秽，再打开装有服饰道具的箱子；
穿戴面具前必须先向面具行礼；
戏曲中男子会穿戴女性服饰来扮演女性角色；
跳傩人穿的鞋子必须用旧的上衣来制作鞋底，下装的材料不能使用。这些习俗口传身授、自觉遵守，虔诚而又真挚地传递着人们纯朴的民间信仰，以及对神灵和祖先的敬畏之心。
池州傩戏的傩神非常繁杂，如傩戏面具形象有原始的灵兽、道教中的神仙、佛教文化中的和尚，还有历史英雄人物，如关羽、包公等，以及受外来文化影响的“回回”面具，只要能给百姓生活带来保护作用的都加以供奉[9]。傩戏面具的造型突出，体现出地域文化的特征。如佛教道场九华山地处池州市东南境，受浓厚的佛文化氛围影响，各个家族制作出和尚面具，造型多慈眉善目，看起来雍容闲雅、和蔼可亲[10]，如图 4所示。
图4 和尚面具 Fig.4 Monk mask
3.3 祈祥纳福愿望的寄托
池州傩戏服饰不仅要满足表演的需求，更是通过表演来传达人们对五谷丰登的向往和对平安喜乐的祈盼[11]。世代傩事中人们对土地的祭祀，深刻反映了农耕文化中百姓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强烈愿望。在“问土地”仪式中，土地神头戴面具，身穿袍服，扶杖登台，说吉祥言语，虽不同仪式中服饰面具造型不一，但祈福的内容基本相同[12]。另外，池州傩戏服饰中使用的红头巾、红衫、红裤及红底花色的裙子等，是人们相信红色能驱除邪恶，带来好运。池州傩戏服饰的纹样中，也以具有吉祥寓意的图案题材为主，深刻传达着纳福求祥、子嗣延传的思想。每件傩服的面料、服色及纹样都有其讲究，每个细节都传达了乡民虔诚美好的愿望，祈祥纳福的意愿构筑了傩事活动的核心。
文中通过对符号学视角下池州傩戏服饰的解读与分析，弘扬中华传统服饰文化，传承傩戏文化精神。池州傩戏服饰承载了池州地域文化，维系着当地宗族的亲情，表达着池州宗族的共同心理。池州傩戏服饰在现代传播语境中被池州宗族所认同，成为现代池州宗族举办傩事活动的重要内容，证明了池州傩戏的服饰可以成为该地的一种宗族文化符号。池州傩戏服饰的意蕴美感表现为古朴而原始，带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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