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裕
天快黑的时候，我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家里的电灯线路出现故障，灯不亮了，要我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七十岁的父亲语气急躁，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家赶。
走在马路上，小城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驱散了黑暗。想到父母在昏黑的屋里什么也做不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打开房门，屋里的气氛沉闷，父亲在黑暗的客厅里来回走着，母亲在沙发的一角呆坐着。对楼的灯光闪进来，室内明暗交错，如心情般阴晴不定。我的到来是照进他们心里的亮光，父母焦急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我打开手电，检查了电表盒，原来是跳闸了。我把家里的插座以及电灯开关细致地查看了一番，确保安全后，推上电闸开关。再开灯时，屋里顿时亮堂起来。父亲看着雪白的灯光，脸上乐开了花，“還是有灯光好啊，屋里白亮亮的，心也跟着敞亮。”他像个孩子似的欢快。母亲也跟着欢喜，念起有灯光的好。久居小城，他们已习惯夜晚灯火通明的环境，一时停电，弄得他们束手无措。此时我们聊天的话题离不开灯光，旧事过往也一股脑儿地端出来。
我家本在乡村生活，苦日子没少捱。父母在乡村时种地、建蔬菜大棚、卖糖葫芦，凡此种种的打拼，付出的辛劳自不必说，唯有收入不见增多。那时我家的生活对我来说，如乡村夜晚般，全都是黑漆漆的记忆。
夜幕降临，村庄笼罩在黑暗里，只有家家户户昏暗的灯光还留有生活的气息。远处，点点灯火闪烁，偶尔犬吠，划破乡村夜晚的寂静。我对黑暗的恐惧便在那时滋生，一到夜晚，连家门都不敢迈出。而家的灯光驱散了我对黑夜的畏惧，是在初三晚自习回家的时候。
初三时，学习任务加重，临近中考，学校让我们上晚自习。为了学业，怕黑的我不得不咬牙坚持。晚上放学，我的同村同学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和他寸步不离。黑夜弥漫，同学和我边走边说着话。我们说着白天学校发生的事，不知不觉间，村子近在眼前。那段日子，同学的热情相助在黑夜里透着光明，我也逐渐适应了在黑暗中行走。我想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都不知道怎样面对晚自习后黑漆漆的回家之路。
走到村口，他家在南，我家在北。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由远及近，父亲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估算着我放学的时间，前来接我。那手电筒的光在漆黑的夜里闪亮，也照进我的心里。
后来，我家为了生计，搬进小城，父母付出的辛劳更多，披星戴月的日子也更多。每一次夜晚来临时，城市灯火阑珊，而我们还在路上奔波。不过，有了乡村黑暗环境的磨炼，再苦再累的日子都成了铺垫。生活总要翻山越岭，宛如“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样，苦尽甘来。渐渐地，我家走出困境，从刚来小城的两手空空，到买房安家的温饱，幸福的日子明亮鲜活。
父母老了，他们心里念念不忘乡村过往。谈及旧时，曾经停电点蜡烛的日子，也勾起我无限的回忆。夜晚的灯光在他们心里有如生活的希望，再怎么昏暗也能照亮即将到来的明天。
其实，父母就是我一生中的灯火，有他们的呵护，我在成长的路上才会有一片光芒。如今，他们老了，我会用自己的全部守护他们，如灯火一样温暖他们的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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