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儒仁 泊也
在十八年前的端午节，年迈的父亲把我叫到身旁，交给我一个小小的麻布包。我打开布包，见是五个锈迹斑驳的铜板，有两个已有几处磨损。父亲见我有点发呆，就给我讲起了这五个铜板的故事。
那是1943年的农历五月初六，有两名新四军战士，从松阳县四都乡去往宣平县（现武义县所辖）的牛头山，给在那里活动的新四军部队送情报。
这年的五月，天气像“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四月底的日子还身着大棉袄呢，一进五月就得打赤膊了。两名新四军战士去牛头山途经我们村时，已临近中午，头顶烈日跋山涉水走了近五十里山路，他们腹中饥肠辘辘，口也干渴难耐。我们这一带虽然地处深山老林，但由于受够了日寇的烧杀和国民党反动派兵匪的掠夺，乡邻们一听见“兵”字就胆战心惊，于是关门闭户，早早就躲藏起来。
新四军战士到了我们村，见此状况也明白一切。他们不去敲老乡的门，不去喊话老百姓，更不向老乡们讨茶水喝。两名战士就在我家老房门口的古井里自己动手打水解渴。
我爷爷躲在楼上。他从小月窗里悄悄地观察动静。只见新四军战士穿一身灰色军装，腰系武装带，那军帽上的红五星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特别闪亮。当时我爷爷就判定，这两位一定是当年的老红军。于是，他就下楼打开大门，想让新四军战士进屋喝茶吃饭。可此刻，新四军战士赶路心切，已不见了身影，但还有一只小小的军杯，挂在井边的篱笆上。
我爷爷从挂着的小杯子推测，新四军战士完成任务返回时，一定还会再到这里来打水喝。因为这井水确实清澈甘甜，是远近有名的好水。第二天，我爷爷要上山去玉米地里除杂草，不能在家等候。于是，我爷爷就在古井旁放了两张小方凳，凳上放一壶高山云雾茶，再放一个大盘子，里面装着八個大栗子粽，还写了一张“红军请吃”的小纸条，夹在粽子中间。
傍晚，我爷爷从山上干活回家，见那壶茶喝了一大半，八只粽子吃了六只，又见盘子里有五个铜板，铜板下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谢谢老乡，请收下茶饭钱”几个字，署名：“新四军战士”。
老乡不知道新四军战士的名字。新四军战士也不知道这老乡的姓名。这包着五个铜板的麻布小包，包着一段深深的军民鱼水情。这小包从爷爷传到父亲，又从父亲传到我，我也传给了我的儿子。如今已传到了我的孙子手上。军民鱼水深情至今已相传了五代。
今后我的儿孙们还将世世代代相传，就像房前小溪的流水，一直流向远方。
（本栏编辑 卢天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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