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博士夫妇都在华盛顿特区做律师,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大学毕业之后在纽约工作了四年,做的大多是公益事业,然后决定要做律师,进了法学院。如今她仍然在法学院就读,她将做的一个暑期项目是到监狱里给女犯人讲解她们的法律权利。毕业后,她要做公益律师,为帮助普通民众维权而战。
二女儿正在约旦学习阿拉伯语。我听到这些的时候,费博士刚去约旦探望完女儿。她在那里的host family是一个基督教家庭,他们的曾祖父是苏格兰人,曾祖母是本地人,而现在的家人全都是地道的约旦人。
一个年轻的持美国护照的姑娘,孤身前往一个阿拉伯国家学习,且住在一个在当地算少数民族的基督教家庭中。这让我很困惑,为什么?不危险吗?费博士笑,说还得再加一条危险因素:他们全家都是犹太人,二女儿的名字就是一个地道的犹太名字,依着《圣经》取的。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接着说,不过好在她有自己的规划,尽管这规划听起来有些复杂。我说,这我完全可以想象,能有这个胆量的女孩子,想必这计划简单不了。
费博士接着讲,二女儿正在读大学,不过所有既有的专业都不能满足这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子的梦想,因此她“创造”了自己的专业,分为四个部分:戏剧学、儿童心理学、希伯来语以及阿拉伯语。她现在正在攻克的就是这最后一个部分,阿拉伯语。我更加困惑,这四个部分听起来似乎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学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可以理解,没准儿希望当个外交官、政治家,可这跟戏剧学和儿童心理学有什么相干?费博士说,孩子的梦想是要在中东建一个剧院,让那儿的孩子们能从小更好地了解不同宗教和不同文化,从而更好地了解彼此以及和平相处。
若干年前我曾经嘲笑过特蕾莎同学的书房里有一个文件夹上写着“The Changing World”,她的意思是“变革中的世界”,我当时笑她写反了,其实应该写成“Changing the World”,改变世界。我给特蕾莎讲起费博士的二女儿的宏伟壮志,特同学说,我那个文件夹应该给她。
费博士夫妇在华盛顿特区做律师,富有且接触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我说,你为什么不说服孩子们跟你们一样,做律师,过跟你们一样稳定而富足的生活?你从小就送她们去私立学校,受最好的教育,如今却让她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费博士说,因为那不是她们的梦想,不是她们的Passion。可是她们的Passion都如此危险啊!一个在纽约遍访犯人、妓女,穿过一个又一个混乱的街区;另一个,要用自己的努力,按照小平同志的教诲,从娃娃抓起,解决中东问题。作为一个父亲,你怎么舍得?
费博士说,其实我也舍不得,但是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我教育她们要勇敢,要坚强,要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如今她们确定了勇敢的梦想,我就得承担舍不得也要放她们去追求的后果。我能做的,是在她去约旦之前,找到在那边的使馆和国防部的朋友,告诉他们我的女儿在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能做的,是要她在去任何危险的地方之前做足功课,保护自己。
听完费博士的故事的第二天,我去参加法学院同学聚会。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已成了父母,大家众口一词地说,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生了孩子,从此,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孩子健康平安,受良好的教育,过富足的生活,因此,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我不由得想,这世界上,有那样一个本已富足的国家,有那样的本已富足的父母,却愿意支持自己的孩子如夸父追日愚公移山一般解决世界问题的危险梦想。相比之下,我们是不是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赵文文//摘自博客大巴网,何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