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组图片是在欧洲引起轰动的“死亡肖像系列”,由德国摄影师瓦尔特・谢尔思拍摄,记录了一些人的生与死,他们中有科学家、官员、警察、作家、银行家、医生、农场主,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和刚出生的婴儿。不管他们的身份、地位和年龄有何差异,摄影师对他们的记录无一例外地是两张照片:一张记录他们活着时的状态;另外一张则是他们死亡后的表情。在这些人的脸上,有不甘心、平静、满怀希望,也有绝望、放弃、哭泣、害怕,还有深深的哀伤。
我在等待一个信号
劳尔曼是公司经理,典型的工作狂,“从来没有想到疾病这回事。”然而有一天,他从公司出来时突然晕倒了。他当时还想,这真是太可笑了。可没过多久,他竟然又晕了过去,这才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问题。经医院诊断,是无法医治的脑肿瘤。
从此之后他不再照镜子,整个身体非常虚弱,头发也在一次化疗之后掉光,后脑勺突起一块大包,用手指就能量出它的大小,那是肿瘤转移的症状之一。他的肺、大脑、肾脏都有癌变,运动机能开始退化,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他不想谈论死亡,反倒更愿意回忆他的生活:如何度过1968年的欧洲青年革命;从德国的家乡小镇冲到巴黎的革命中心;波德莱尔、街斗、革命、女人等等。他愿意过一种疯狂荒唐的生活,美好的生活。他总是时不时地切断生活中的所有关系:家庭或者朋友,从不后悔,也不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会很快地死去。”
终于有一天,他的门前燃着蜡烛,标志着他的逝世。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他总是打不着打火机,大腿也不听使唤,肿瘤四周有水肿的迹象,已经转移到腹膜。护士给他开了可的松针剂,但他没有要任何能够延长寿命的药物,除了对付疼痛的一些吗啡。
他曾经对晚期癌症想得挺好:自由,灵活,身躯消失,某种失重的感觉。在生命结束的前一天夜里,他和护士坐在半暗半明的病房里一起抽烟,还注意着别让烟头烧着了床单。他对护士说:“真是滑稽。我好像在等待着一个信号,一个改变什么的信号,但是每次我重新睁开双眼时,一切好像从前一样。”护士反驳道:“我不相信,您今天夜里就会死。”劳尔曼从嘴里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说:“我倒是想,就让它现在发生吧!”
到少她曾经活过
2004年新年午夜,法塔梅・哈卡米登上屋顶,她的女儿爱尔米拉今天就要死了。她对着夜空高喊:“我的女儿正在为她小小的生命斗争,起码让她和我一起度过新年吧!”第二天,脸色已经发青的婴儿竟然从死神中恢复过来了。法塔梅摩挲着孩子无力下垂的胳膊和腿,低声地喃喃自言自语道:“爱尔米拉!我的宝宝,小爱尔米拉,漂亮的好孩子,你太小了。不会死的!”
经过两次流产的法塔梅2002年又一次怀孕,超声波检查时显示出是孪生儿!看着两颗小心脏的微弱跳动,法塔梅高兴得直流眼泪。
爱尔米拉是孪生儿中第一个来到世界的,安静而快活。可是突然有一天,爱尔米拉昏迷不醒,没人能够唤醒她。经医生诊断,艾尔米拉头部有肿瘤,并且有严重的脑水肿。医生在会诊中发现,这是一种非常少见的恶性肿瘤,也许孩子出生时就存在了,没有任何能对付它的诊治方案。
在汉堡两个月的化疗中,孩子真的有所恢复,可以开始爬两步了,但是爱尔米拉脑中的肿瘤没有变小,仍然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12月份的一天,母亲发现经历太多化疗的爱尔米拉失明了,面对黑暗时非常恐惧。主任医师看了孩子的病情,同样无能为力,抱着孩子和父母一起哭。
法塔梅去墓地给爱尔米拉选了一个墓址,买了一件小小的白色裙子,放在衣柜里。汉堡的医生说爱尔米拉的生命不会超过一个月,但是六个星期过去了。简直不可思议,这个小小身躯有多少力量在对抗病魔!
爱尔米拉的病情有一阵子好像有所恢复,脸色有些红润,可以洗澡,疼痛也消失了。法塔梅以为奇迹出现了,可是在3月份的第三个星期,一个晴朗的日子,爱尔米拉停止了呼吸。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件小小的白色裙子给她穿上,并按照宗教习惯,祈祷逝者的再生。他们在给孩子起名时不知道,爱尔米拉在经书上的涵义是“永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