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苏瑶瑶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有钱,谁都可以上。 她是天生的二奶命,专门给人当情妇,听说总裁包养着她呢,要不她能这么自由散漫,经理管都不敢管?
沈白刚进公司,就听到这些传闻。茶水间、餐厅、休息的时候,这个名字经常从各色各样的嘴巴里八卦出来,带着神秘和嘲讽。
沈白毕业三年了,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八卦,只不过主角不同。
一个礼拜后,沈白才见到这个八卦中的女主角,苏瑶瑶。沈白看见她紫色连衣裙下包裹的小腰身,腰是细的,曲线沿着身体上下,平缓地延伸出去。
沈白一下子就给震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眼睛干净,微微上挑,小女孩的神情,眉梢处却有恍惚的风情。事后沈白想起来,竟然想不出她的五官。只记得她很美。奇怪的是,她的五官,并不特殊显赫,但那些不俗的美和媚仿佛从骨头缝里摇摇晃晃地渗透出来。沈白没想到苏瑶瑶会困惑地看着她,樱桃小嘴微微张着,然后莞尔一笑,回头,再笑。
沈白原来以为,这样的女人一定早习惯了被男人注视,却没想到,会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沈白被那个笑容钉住了,一整天做事恍惚。他交的报表多了一个零让老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一出门便看见苏瑶瑶,高跟鞋很缓慢很旖旎,把他的欲望敲击得七零八落,他想,他一定要睡她。他能睡她该多好。
男人的欲念,就是这样简单而直白。
二
沈白一直没给苏瑶瑶短信,他怕太突兀。他心里不是没有忌讳的,倘若苏瑶瑶真的是老板的女人呢?
苏瑶瑶经常收到礼物,如果这礼物仅仅是花花草草,那么沈白也很方便如法炮制。但是偏偏隔三差五,她会收到恒通珠宝新款的项链,珍珠的,她的气场偏偏压得住俗气的珠子,一粒一粒,美得大气而妖娆。看得沈白眼直。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金大福24K纯金项链,或者哪个首饰店的新款钻戒。
苏瑶瑶一点也不低调,送快递的喊得全办公室人都听得到。苏瑶瑶应该知道她多招人嫉妒,但她轻描淡写地戴着新款的钻戒说,钻石好像小了点。傲得让人咬牙。
那些女人的确在咬牙,她们再怎么诋毁苏瑶瑶,都不可能享受到她一半的尊荣。
沈白受到了惊吓,作为这个社会出身并不显赫的男青年,毕业三年赚的钱远远不够让他们如此阔绰。沈白知道,苏瑶瑶不是想泡就能泡到的女人。她像饱满多刺的玫瑰,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可以碰触得到。
但人的本性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满心满心地想。沈白想,苏瑶瑶一定不是老板的女人,如果是,那为什么要出动快递呢?她是老板的秘书,在一个办公室里,想要什么,一伸手就可以够得到,何必大费周章闹得人尽皆知呢?
办公室的八婆显然有了同样的思维,她们在滔滔不绝地说苏瑶瑶跟社会上多少多少男人有染。给了东西,一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话很难听,好像苏瑶瑶是高级妓女。
但是沈白不信,苏瑶瑶看向他的眼神又纯真又无辜,不能因为她美,就要承受诋毁和猜疑。
她真的很美。妖精,总是让人充满眷念的。
三
沈白最近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进老板办公室。他只是想看一眼苏瑶瑶。
因为夜里,苏瑶瑶越来越频繁地来敲打他的心门了。
苏瑶瑶旖旎的身影,妩媚的眼睛,在他心里一起一落的,开满了潮湿的花,他觉得整个身体都扬帆前行,潮湿成一片汪洋。
沈白觉得不能再等了,他想给苏瑶瑶发个短信,哪怕是一个小笑话。他发了一条祝福的信息。他没想到,苏瑶瑶很快回了,她说,夜太短,寂寞太长。
沈白把信息看了好几遍,然后捂在胸口,他觉得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但他还是有点微微的愤怒,一个轻易说自己寂寞的女人,会是个好女人吗?
那明晃晃的诱惑让沈白妥协了,他很快回了个短信,寂寞美丽的宝贝,我们去喝一杯,好吗?
这次苏瑶瑶却不回了。沈白有点慌了,他想来想去,都没觉得自己哪里唐突了。一个寂寞的女人给了男人一个梯子,男人爬上去了,她又要撤了,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女人真是难懂的动物。
四
第二天,苏瑶瑶就出事了。
沈白到办公室的时候有点晚,办公室聚了一层一层的人。一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在扇苏瑶瑶的耳光,一下两下,她歇斯底里地骂苏瑶瑶贱货,狐狸精。两人扭打在一起。苏瑶瑶脸肿了,头发乱了,衣服被撕裂,露出半只乳。
周围那些八婆,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沈白觉得身体又开始扬帆前行,像无数个夜晚那样充满隐秘的力气。他奋力分开人群,钳制住了那个泼妇的手,狠狠地回了一个耳光。
沈白看不见周围人眼中的惊讶,他只看见苏瑶瑶咬着唇仰头的摸样,眼睛里都是倔强。那一刻,他突然想起小朵,他的初恋。沈白知道自己闯祸了。那个女人是老板的老婆,她气势汹汹地来捉奸,却被他打了。
他丢了工作。但是有什么关系,他有了苏瑶瑶,并且有了一场期待已久的性事。
五
那天他们从咖啡厅辗转到酒吧,从酒吧辗转到苏瑶瑶家的双人床上。一个拥有双人床的单身女人,要多寂寞,有多寂寞。
苏瑶瑶的身材极好,柔韧白嫩,像水豆腐,颤巍巍地含在嘴里,说不出的风情。沈白觉得自己要化了,或者说苏瑶瑶要化了,他们的性事缠绵而不张扬,如同一场蜜糖的约会,就像太阳花踮着脚尖在风中起舞。
那天结束的时候,苏瑶瑶枕着沈白的手臂说,沈白,你爱过吗?
沈白说,爱过。
他讲了他的小朵,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孩,是他先爱她的,他无数次痴痴地看着她在台上轻盈的舞蹈,腰身无限美好。
那年他18岁,自卑羞涩地只能躲起来偷偷看小朵和其他女生拎着舞鞋欢快地从合欢树下走过。他说,你知道心底开花的滋味吗?
他说,后来小朵被人打了,剧团老板的女人说小朵是肮脏的二奶,他奋力上去反击,扇那女人的耳光。他死也不相信小朵会那样。
沈白说,瑶瑶,你真像她。然后苏瑶瑶就笑了,笑出了眼泪。
那后来呢?
沈白脸色变了又变,他说,后来她死了。
沈白说,瑶瑶,我相信你是被污蔑的,女人太美丽了就容易被人泼脏水。那年如果我能信任小朵,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一晚,苏瑶瑶不停地要,沈白不停地给,那些沉溺已久的性事,一旦爆发,如同山洪,谁也拦不住。高潮的时候,他听见苏瑶瑶喃喃地说,沈白,我爱你。
六
18岁那年,沈白最终得到了小朵。
那时被谣言包围的小朵孤独脆弱,她只有沈白了。沈白记得第一次打开小朵的身体,小朵哭了,她说沈白你一定不能丢掉我,沈白红着眼睛用力点头。小朵这么美好,他怎么能丢掉她。
他们绝口不提那次被打的事,好像那件事真的是一个污蔑,歌舞团的老板没有包养过小朵,他们是清白的,一定是这样的。
沈白问过小朵,是不是因为感激他英雄救美才以身相许的?小朵笑着捶他,轻柔地,沈白的心里却生疼生疼。
那些阴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横在他心底。年轻气盛,怎么可能说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
尽管当时的沈白上了大学,但他青涩得一无所有,凭什么让美丽如白天鹅般动人的小朵青睐有加?
沈白甚至怀疑自己是小朵找的替身,拿他当障眼法。他一直隐忍着幸福,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小朵踏上剧团老板的奔驰车。
他那天失控了,他拿砖头砸了车,跟老板拼命,不顾小朵在后面大呼小叫。他说,小朵,你就是个贱人,天生的婊子。
话一旦说出去,就没有收回的可能。他和小朵断了,换了一切可以换掉的联系方式,铁了心假装看不见小朵在他宿舍的楼下站了一整个冬天。
冬天结束的时候,小朵自杀了,那么多的血溅在床单上。那是他们第一次欢爱的床单,小朵说,要留做永生的纪念。
沈白在那个冬天流干了所有的眼泪。他想着小朵凄惶的样子,她说,沈白你相信我。
极深极深的爱,往往隔着极深的猜疑。爱了,没办法不介意。
七
一整个夏天,苏瑶瑶都留在沈白家帮他做家务。
他们都辞了职,苏瑶瑶仿佛不缺钱,从不向沈白开口,还不断给沈白买昂贵的衣服。一开始,沈白以为是艳遇,可是到后来,他发现苏瑶瑶是货真价实地跟他过日子。他甚至想,哪天扯个证,生一堆娃,把这一辈子过完了吧。
有时他会想,苏瑶瑶到底爱不爱他,是爱他还是感恩。他想问,忍住了,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傻。
但夏天结束的时候,苏瑶瑶失踪了。
她留下一张字条,她说沈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我站在小朵身边,也曾以卑微的姿势仰视着你。每次拎着舞蹈鞋走过合欢树的时候,我都看得见树旁边的你沉甸甸的渴望,但是你却看不见我的寂寞。
沈白把所有的灯都拉开,风驰电掣的记忆突然回来了,他模糊地记得那个女孩,青涩,干瘦,那时的她不美不出众。她帮助沈白给小朵传字条,但是沈白不知道,小朵看到字条后不屑一顾地扔掉,是苏瑶瑶捡回来给他回的,她尽量说得含蓄朦胧,为了照顾他少年时代和她一样的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他还记得她说,夜太长,寂寞太短。字很娟秀漂亮。
后来是她告的密,她唆使团长的老婆来找小朵,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堪,她要让她知道,被人伤害自尊的滋味。
直到有一天,她被嫉妒她的人用同样的手段伤害,她才知道那年小朵的心有多么疼。
这么多年,她一直单身,那些珠宝都是她买来送给自己的,她告诉自己她做错了,所以这一生,决定不再拥有爱情。
但是,她遇上了沈白,所以不管不顾地沦陷了。她只给自己一个夏天,来完成她多年的心愿。
沈白关了所有的灯,呆呆地站在窗前。有冰凉的液体,蜿蜒而下。
他永生也忘不掉苏瑶瑶最后的话,她说,沈白,或许我们都注定是要痛一次,痛过了,才知道如何去爱。
只是,时光已不再。
原来艳遇有多么美,就有多么哀伤。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统统都回不去了。沈白把脸埋在手里,无助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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