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乡宅院的东邻,住着一位年龄很大的老奶奶。老奶奶究竟有多大年龄,连我母亲也说不准。我从记事起,老奶奶就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老奶奶总是不停地纺线,而后请别人织布,她的床头箱子里堆了几十匹。她有了空闲就做那种男人穿的布鞋,她做的鞋子都挂在墙上,有几百双了。无论是春秋冬夏,她的门从来不关,偶尔出门也不落锁,总是虚掩着。她的房子里另外还有一张大床,总是铺得整整齐齐,像是要等待谁来住,可是又从未见她家里有人来过。
我把心中的疑问告诉母亲。母亲说她在等她的儿子回来。我更加不解,她有儿子?怎么从未见回来过呢?母亲说她也没有见过,听老奶奶说,儿子年轻的时候去东北伐大木,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
后来我知道,那是老奶奶唯一的儿子。老奶奶婚后两年丧夫,儿子17岁时,为了挣钱娶媳妇,就跟着一个亲戚去关外了。
老奶奶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早晚是要回到她身边来的。她在自己的整个生命当中注满了这一希望。很多的乡邻劝她不要做那些无用的劳动,但她却坚定地保持着自己的希望,把村里给她的救济款都存着,说等儿子回来盖新房,自己则节衣缩食。
我18岁的时候,考学离开了故乡。在临别的时候,我去看老奶奶。依然健朗的老奶奶嘱咐我的唯一一件事,是到了外面替她寻找她的儿子。乡亲们把这句话当作笑谈,而我却格外重视。我想,正是这心灵的灯盏,照耀着她在希望的路上走了这么多年。
这几年,我曾经利用各种机会为老奶奶寻找儿子,尽管我知道这是徒劳的,但我还是尽力去做了。
老奶奶依然健在,那只心灵的灯盏依然照耀着她走向生命的远处。
我每次回故乡去,面对这位执著的老人,一种由衷的崇敬就会油然而生。一个人,只要在心灵深处,时刻点燃着一只不灭的灯盏,人生的路程就充满了希望与光明。
飘飘荐自《济南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