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杀人了，而且一下杀了两个人。 我们几个在市里工作的老同学聚在一起，议论起这件事儿，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他怎么会杀人呢？且不说他长得又瘦又小，外号叫瘪三；也不说他胆小如鼠，走路都怕踩死蚂蚁；单单听到一个“杀”字，他都吓得浑身发抖。记得上中学时，有一年过端午节，食堂里要杀猪，他听说后，吓得一天都没敢来上课。恰恰这样的人杀了人，真不可思议。
事情是一周前发生的，据说在当地轰动很大。
老同学分手后，我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晚上也没睡好觉。这事若说我一点没察觉，也不准确；说出乎意料，倒也是真的。一个月前，他给我打电话，说为了宅基地，他与邻居发生了争执。邻居多占了他一尺宽地皮，他妻子只说了两句公道话，就被邻居毒打了一顿。他告到县里，因人家县里有人，不了了之。他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问我县里有没有熟人，我一口回绝了他，说没熟人。其实，我说的是假话，县里还真有个熟人。可如今并不是有熟人就能办事的，起码得摆个酒场吧。一个酒场没个三百五百怎能行！可何三是个小气疙瘩头，一分钱看得比磨盘大。记得几年前，我下乡蹲点时，他邀我到他家作客，说要用家乡特色饭鸡蛋卤面条招待我。去时，我还带了酒肉。午饭，我们一边喝我带来的酒，一边吃我带来的肉。喝罢酒，等鸡蛋卤面条端上来，只见面条不见鸡蛋。我问他，这就是鸡蛋卤面条？怎么看不到鸡蛋呀！他笑道，上面漂的不是鸡蛋！我几乎爬到了碗上，才看到碗里面汤上浮着一层小米粒状的东西。我问他，这是如何做的？他说，先打一只鸡蛋在碗里，再加上些水，等锅开了倒进去，就成了这样儿。闹半天，连请我，一家人只吃一个鸡蛋呀。
这样的小气鬼，怎能请人呢！
半月前，他又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上说给我打了多次电话都打不通，才写信的。信的内容是问我市法院是否认识人，他和邻居因宅基地闹纠纷的案子有了结果：邻居打了人，还多占了他的地皮，却判了个人家赢他输。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他要到市里来告状。我再次告诉他，我是个书呆子，不善交际，法院更没认识人。其实，我又说了假话，法院不但有个认识的人，而且关系还可以。可现在是白用人的年头吗？没个三千五千的塞，谁给你办事！何况何三是个攮三锥子都不出一滴血的人。记得一年前，何三说要认识认识没见过面的嫂子，要来我家作客，他来时带了一大堆礼物，喜得我妻子合不拢嘴，午饭又是煎又是炸，还拿出我平时舍不得喝的五粮液酒招待他。酒足饭饱，等送走他，我和妻子打开他的礼物一看，却是一兜小茄子和一兜不是小就是烂的苹果。气得我给他打电话，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他在电话中说，真不好意思，带去的礼物让你见笑了。茄子是卖剩的茄子，苹果也是卖剩的苹果。你不知道当农民多不容易呀，辛辛苦苦种的瓜果运到城里，这儿卡那儿剥，变成钱多难吧。
就这样的人，还想打官司？！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就杀了人。我整夜在床上烙大饼，我在想：为他的事，我出面帮帮忙，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档子事了。可我偏偏什么都没做。我好后悔，好难过，实在对不起老同学何三呦！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图/叶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