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华兹华斯 自然观 生态女性主义 摘 要: 华兹华斯对自然的喜爱之情时常流露于字里行间,是长期公认的自然诗人。然而,人们往往只注意到了他对自然的喜爱,却忽视了他的“自然”的真正含义。广义的自然应该是包括人在内的整个宇宙及其生物,诗人的自然观用生态女性主义的观点来看却是狭隘的。
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人类在对待女性及环境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即“二者皆被西方文化所贬低”,在被控制与被限制方面她们的遭遇相同。妇女解放以及生态运动在寻求平等上就显示了它们的共同点:女性主义者为把在社会生活中从属于男性的女性从文化及经济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而斗争;生态主义者警告人类环境的不断开发会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强调人与自然的相互联系,这两个运动都想让人类不再随意支配他者,也即女性和自然。二者结合而成的生态女性主义提倡男人与女人充分发挥自身的才智,自然得到整体性的保护。这种观点给了我们一个提示,即在清楚了自然的界定以后,我们还需要改善女性的生存状况。华兹华斯长期以来都被视作自然诗人,这个评价一直是公认的,但在阐释诗人是否真正认识自然方面却有误导性,尤其从广义自然的角度以及生态女性主义的观点来看。广义自然应该包括人在内,指整个宇宙及其每一个生灵。如达尔文所示:位于庞杂食物链的顶端,无论是陆生还是水生,人类仍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只有描绘整个宇宙以及每一生灵的诗人才配称为自然诗人。那么,华兹华斯的自然范围有多大呢?华兹华斯所描绘的自然与女性是否不受他者的任意支配呢?基于这两点的考虑,本文决定重新分析华兹华斯的自然观。
一、乡村风光:单调的自然
华兹华斯从小生长在风光旖旎的乡村,受到大自然的熏陶,也非常热爱大自然,面对工业革命所产生的不良后果,他极力提倡回到宁静的乡村去享受简朴的生活。虽然他的这种回到自然中去的思想曾被指责为是一种逃避,但以今天的生态观点来看却显示出了浪漫主义时期的生态思想,乔纳森・贝特就把他与罗斯金(Ruskin)、莫瑞斯(Morris)与艾伦・斯瓦洛(Ellen Swallow)一起称为了“环境的传统家长”。虽然自然在华兹华斯同代人的眼里是被开发、利用和征服的对象,但是华兹华斯却歌颂自然、崇敬自然,流连于英格兰北部尚未被工业文明浸染的湖区。在那里,一草一木,一花一鸟,甚至贫困潦倒的乞丐都获得了华兹华斯的尊重,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协调的。
华兹华斯痛恨建筑、工厂、铁路进入他所生活所热爱的湖区,宁愿生活在一片由鲜花、湖泊、蓝天、太阳、月亮、彩虹所包围的环境中。这一切都在他的诗歌中得到了体现:“我仍是热爱绿草、树林与群山的人,还热爱这片绿色土地上我们所能见到的一切……”(《丁登寺》)值得一提的是,华兹华斯身边的自然景物以及普通百姓几乎都入了他的诗,如:《水仙》、《泉水》、《两个四月的早晨》、《麻雀窝》、《高入云霄的山》、《被毁的村庄》、《迈克尔》、《孤独的收割者》等。他从不蔑视卑微的生命,歌颂的对象遍布于他所居住的地方,有《致蝴蝶》里的小蝴蝶,有毫不起眼的《白屈菜》,有不为人注意的《延上樱草》,有《这如茵的草地》里普普通通的草地等等。然而,尽管华兹华斯于往昔的牧歌式风景中强调了自然的重要性以及简朴生活的乐趣,但他的和谐自然却是单一的。狂放的风暴、酷热的烈日、宏伟的峡谷、波涛汹涌的海洋以及密不可透的森林在他的诗中是见不到的。彩虹、泉水、溪流、小山以及其他的乡村景色才是他的特色。畜牧与农业的发展打破了以前人与自然之间的平衡,人类驯化一部分动物,而另一些会危及家畜与庄稼的动物则被赶出了牧场与田地,或者被猎杀,华兹华斯的自然就属于一小块残存下来的被人类征服的领地。在他的诗歌中,没有凶猛的老虎、毒蛇、豺狼、鳄鱼,只见那些可爱温和的蝴蝶、布谷鸟、白鹿等,给人带来快乐与慰藉。虽然它们也来自深山,但其特点是平和、娇小与纯洁,对人没有任何伤害,是具有“母性的柔肠”(《颂诗:不朽之光属少年》)的自然生灵。
环境学者指出当划定公园或保护区,而周边的土地却是向居住地以及开发区敞开时,随着物种变得越来越易受干扰、捕杀以及疾病的伤害,有半数的物种将逐渐灭亡。人们认为留出公园与保护区是人类保护自然的善举,但公园与保护区只是漂浮于地球这个大污染缸上的一叶孤舟,更糟糕的是对于整个自然的保护犹如杯水车薪。如果我们把地球比作母亲的话,我们所保护的就只是母亲的一小块头皮,或者一个手指头,而其他的地方却饱受人类文明的侵蚀与破坏,这样我们能说自己是爱地球母亲吗?华兹华斯诗中的自然总是乡村式的、有序的以及牧歌式的,他毕生所迷恋的“英国风景园艺”掩盖了自然的残酷性以及野性,不同于梭罗的自然,后者的自然满是原始的、浓茂的森林以及野性的动物。虽然湖区受到保护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受他的诗歌的影响,但是他的“花园”只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一个少受涉及的地方,随着地球上的其他地方被人类所破坏,它最终还是会消失殆尽。
二、家庭妇女:灰色的女性
华兹华斯诗中既无贵族也无骑士或者绅士,统治男人的是自然,然而,女性的统治者却是男人。华兹华斯身边的女性对他有着不可否认的帮助与影响,但是华兹华斯在对待女性时并没有超越当时的社会标准。当时的人要求女性必须温顺、服从、奉献,这种要求体现于当时大量的文学作品中,也在华兹华斯的诗歌中得到了反映。
在华兹华斯的一生中,女性一直是他最可信赖的第一读者,也是忠实读者。他的妹妹多萝茜・华兹华斯的日志以及信件就表明了几个重要的女性对他的帮助,如:多萝茜・华兹华斯(Dorothy Wordsworth)、玛丽・华兹华斯(Mary Wordsworth)、莎拉・哈金森(Sara Hutchinson)、朵拉・华兹华斯(Dora Wordsworth)以及伊莎贝拉・芬维克(Isabella Fenwick)。华兹华斯虽然在19世纪20年代受到了剑桥人的欢迎,但他自认为还是在女性中受到更多的欢迎。尤其在30年代,他曾在信中提过女士们似乎是他的主要读者以及他的崇拜者在女性中大量增长,可见华兹华斯在女性中享有一定的声誉。但是这并不表明他是以一种性别平等、博爱的精神来对待女性的。华兹华斯崇尚家庭妇女式的女性,其所有的快乐幸福与职责只能从家庭那一片小天地中获得。如:无私奉献的妹妹与女儿、安守本分的妻子以及他诗中温顺贤良的女性,因为“她倾听注视我的言行,体贴和关心发自衷情”(《麻雀窝》)。实际上,他所赞美的温顺、贤淑的女性是被男人所驯化的家庭妇女。他的诗中既没有感情丰富的女性,也没有不受约束的女性。她们都是牺牲个人意愿在家庭或者虚构的世界里寻求幸福的人,而不是在外面或者真实的世界里。类似中国旧时对女性要求的“三从四德”的“三从”,女人一生都在“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以男人为中心的圈子里求生。华兹华斯女性的典型形象是纺织、低唱(至于她们唱什么诗人从未提及)的女性,如在《我曾经漫游在异邦》里华兹华斯就透露出他对此形象的热爱:“我怀念的人爱把纱线纺,就坐在英格兰特有的炉火旁”,以及在《孤独的收割者》里华兹华斯记叙了他经过一个正在收割的女子,她一边收割一边唱歌,可华兹华斯似乎是被她的声音所吸引而不是她所唱的内容。
他对女性文学才华的态度与当时诗人罗伯特・骚塞(Robert Southey)的态度一样。骚塞曾对女作家夏洛特・布朗特说过:“文学不能成为一个女性一生的事,也不该是。她在自己的正当职责上花的时间越多,她就越没有时间来从事文学,即使是作为一项技能或者娱乐。”骚塞所说的“正当职责”(proper duties)就是指女性的家庭义务。即使她们显示出聪明才智,她们也是比不上男性的。比如《露西组诗》里的露西,她总是一言不发,居住在“鸽泉边,幽径旁”,她像“一颗明星那样俏”,却“活着的岁月甚至没人知晓,委地的日子几乎没人闻道”。华兹华斯还认为女性从学习知识上是不能获得快乐的,如《漫游》里牧师所讲述的一个渴求知识的女性,当她丈夫去世时,她为自己因知识而获得的“可怕的独立”而后悔;《三个一组》里的莎拉在三个女儿中最聪明,但是她并不是因为她的才华而受到诗人的赞扬,如果她不能把家当作自己的“正当职责”的话,她的才华也是一文不值的,她必须“爱她的火、爱她的茅屋”(《路易莎》)。
总之,华兹华斯的女性观符合当时社会对女性的禁锢态度。他习惯于对女性进行约束,包括他的妹妹、女儿、妻子、情人,以及其他的女性角色。在他的笔下,女性被剥夺了话语权,表达不出自己的思想,看不见外面多彩的世界,因为在他看来,女性的职责就是服侍男人,家是所有女性实现价值的唯一场所。这就是华兹华斯为他笔下的女性所设计的灰色人生。
三、华兹华斯的狭隘自然观
华兹华斯《序曲》第八部书的标题:“回顾――爱自然引导爱人类”(Retrospect――Love of Nature Leading to Love of Mankind),是华兹华斯从自然主义转向人文主义,从爱自然走向爱人类的宣称。说出的话语是美好的,遗憾的是无论是爱自然还是爱人类,他都是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自然在他的诗中局限于一些单调的景物,女性在他的诗中没有活力,他们都是华兹华斯所喜爱的盆景与木偶,是定了型的主题。对此,赫顿(Hayden)发现华兹华斯最大的特点其实是他特别强调“健康的”(“healthy”)头脑以及“正常的”(“normal”)心理。带着这份特别兴趣,他寻求使自己心灵平和的事物。使他心灵平和的只有那些给他家庭温暖的妹妹、妻子、女儿,所以他在自己的诗歌中给予了她们位置,而没带给他安宁的女性就成了他批评的对象,或者忽略的对象,如他的法国情人安妮特・沃伦(Annette Vallon)在他的诗中也就见不到她的位置。能使他心境平和的景致也往往是一些小溪、野花、鸟虫等之类的乡村风景。因为他喜欢,所以“每当看见天上的彩虹”及其他他所喜欢的自然景观时,他的心弦就“铿然而动”,而且是“生命开始时就是这样,长大成人了还是这样,将来衰老时愿仍这样”(《每当看见天上的彩虹》)。华兹华斯忽视女性的自身感受,实际上是一个父权思想浓重的人。她们的性别角色是灰暗的,就像盲人、聋子与哑巴,看不见外面多彩的世界,听不见别人不同的言谈,也说不出自己想法。他对“正常健康”心态的兴趣表明了他所追求的东西是一种使他感到自在的东西,是他的“想象力的微妙创造”(《是的,你真美》),即他感兴趣的东西是他所期望的东西,他希望女性应该呆在家里呆在灶台边,他希望自然不该有任何危险,这种喜好正好表明了他的爱并不是博爱,因此,对自然(包括人类)抱有狭隘的观点的华兹华斯就不能算作一位博爱的自然诗人。
华兹华斯宣称自己是“一个热爱这个绿色地球上所能见到的万事万物的人”,但他自己界定的自然范围是狭隘的,他给自然的爱也是有限的。如果他能更尊重女性并拥抱整个自然,他的诗歌将更具生命力,他自己也将更配得上自然诗人的称号。虽然这只是来自文学领域的讨论,但为认识今天的生态及女性问题提供了一份值得反思的原材料。我们应该认识到,真正地爱自然就得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同时改变人类任意改变自然的习惯,这样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看到,人类更和谐地发展,大自然在人类毁坏的步伐慢下来或者停下来之后还能得以存在或者更美。
作者简介:曾玲琴,英语硕士,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语言文化系讲师,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张东昌,英国谢菲尔德大学英语硕士,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语言文化系教授,研究方向为英语应用语言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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