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一 我常见她一个人拎着包去午餐。偶尔在餐厅遇见,招呼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她总是摇摇头。
我拿眼睛偷瞥她,见她从包里又取出本新书。上一周,我见她在读《仓央嘉措》,上上周,我见她在读《林花谢了春红》,这一次,我看见封面上写着《击壤歌》。
餐厅里到处都是八卦声。我和同事们分贝高昂地聊谁和谁结婚了谁又和谁离婚了,聊得热火朝天,仿佛我们就是那目睹现场的狗仔队。而她呢,点一份套餐,把书舒展在窗边洒过来的阳光之下,吃一口饭,喝一口汤,翻一页书,全然不受周遭喧闹的干扰。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羡慕起她来,我们成群结队唯恐被群体遗忘,而她却拥有源自内心的笃定的安全感,她的光阴是属于她自己的,哪怕是午餐的这一点点光阴。
二
我常常在邮箱里收到某某品牌打折特卖的信息。我一收到,就马上群发众女友,礼尚往来,女友们收到此类信息,也热烈地转发到我的邮箱。
我呼朋唤友地召集好大家,在指定的日子,一起奔向打折的卖场,仿佛去取免费的赠品一样,有捡到便宜似的开心。
带了银行卡去,不介意排长队,在乱成一锅粥的卖场抢心仪的货品,合不合适再说,先抢到才是王者。
抱着一堆货品回公司,遇见她,很诧异的,你怎么又不去?很便宜的呀!都打到一折了!
她慢悠悠回我,不是很感兴趣呀,我喜欢的衣服我不介意是否打折的,我不喜欢的衣服就算打一折我也不心动呀!
她的理性像一盆凉水,哗一下,浇没了我的疯狂。我抱着一堆衣服呆立在原地,突然想起去年买的很多折扣衣服至今还没有撕开商标,又想起压箱底的那几条一次也没有现过身的裙子,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在她的理性消费观对照之下,我完全就像一个冲动的孩子――我到底是捡了便宜还是浪费了钱?
三
每年年终我总是又盼望又担心。一想到调薪的事情就纠结。当然是想调多一点儿的,可是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
新的薪水单总是令人沮丧。我在MSN上跟好友抱怨,哭诉种种不公平待遇。
我说,为什么B加的百分比比我要多?我又说,为什么A可以晋级?其实坦白讲,我今年已经超过C了,去年我是拿C作参照对比的,可我今年参照对比的是B和A。
调薪结束之后,她消失了。
其实在她消失之前,我偷偷问过她的调薪比例,其实也不高,我的意思是,还没有我的高。可她很平静。
三天之后,我收到来自广西的一张明信片,是她寄过来的:
“这是美丽的龙脊梯田,卡片上的风景远不及我所看到的十分之一美。此时秧苗刚刚插完,水光灵动,幸运的我,看到阳光下的、云雾中的、大雨后的梯田,绵延不绝,令人心醉。
“当你置身山水之间,你会觉得世俗的烦恼全是庸人自扰。秧苗有高有低,可每一棵都是美的,各有各的风采飞扬,做回自己就好。”
我把卡片摩挲在手中,突然觉得自己很俗气。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懂得满足和珍惜,我永远也找寻不到快乐。
圣水泉//摘自2010年9月21日《广州日报》,周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