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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语游戏大全 [物语]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23:45 点击:

      马灯   这是农人唯一珍藏至今的灯盏。   每一户农家都会在房子的一角,哪怕最黑暗的布满灰尘的角落里,依旧要保留它的住址。我以为,马灯是中国民间最具图腾意味的照明器具。在黑暗与大风的空间里,唯有它,用圆形的容器,盛住一种叫“煤油”或者“汽油”的液体,在昼与夜中,发出持续不断的光芒,照彻乡间的夜晚以及夜晚中劳作的人们。
      马灯,马的灯,灯的马,读写它的名字,似乎听见那“哒哒”的马蹄的声响,在远行的道路上,在静寂的山间,抑或在乡间的阡陌上。它是适合在野外游走的灯盏。马灯,必有马鞍。那鞍是铁的筒架,下端有一油皿,螺丝盖,全封闭;上端有两个铁盖,分层有空隙,便于出气;中间是一块玻璃罩,还有一根铁丝提手,这就是马灯最简陋的装束。
      马灯,这样的音符固定是与马有关联的,是那奔走的足迹,还是风驰的身影?在它的秉性里,注定有着马的血性,永远处于游走的状态。在它的身上因袭地根植着“夜行者”“风中的灯笼”等等语境,即是在朗朗的白天里,斜挂于墙壁上,昨夜的烟火似乎才刚刚熄灭,转瞬,又即将奔走于黑夜的征程。
      马灯,审视它,我总把它看做是男人的武器,和铁锹、蓑衣、犁铧般,是乡村每一个男人最具有尊严与开拓的农具,冥冥之中,蕴藏着多少神圣与许多隐秘的箴言。这也是大地深处最为神秘的未知。我们也只能在秋天的枝桠上看见闪着光亮的果实,那是马灯者的光芒,是乡村男人的灯盏。马灯就是乡村的男人们。它从不在室内劳作,户外是他们的长空,是点兵的沙场。夏夜暴雨,卷天盖地,撕开黑幕缺口,唯马灯也。举着马灯者必然是乡村的男人们,他们是雨夜里闪烁的星辰,守护着农田围埂的安危,守卫着乡村的宁静与安详。
      我听见过马灯的呼喊。一个人无声的呼喊往往却最能撼人心碎。那个夜晚,父亲莫名地疼痛,在稻草铺就的木床上翻滚地疼。母亲喊来村中的男人们,架着木床,在浓浓的夜色里朝乡卫生院奔去。瘦弱的母亲在一边高举着马灯,和男人们一样在泥泞的土路上奔走,暴雨如注,灯光如炬。我们姐弟三人站在低矮的门楣前,目送着父亲、母亲还有乡村的男人们在马灯微弱的光芒中远去的身影。耳边,我似乎听到马群奔跑的蹄声,听到了马灯在风雨中穿梭的声响。那个雨夜,我们蜷缩着在屋檐下,瞪大着双眼,朝着黑色的夜,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似乎有个声音在强烈地呼喊:马灯!马灯!再翻开那一夜的册页,母亲总是把我们搂在怀里,有我在,马灯一直亮着呢。咱家的马灯风熄灭不了,雨也浇灭不了的。我记得,当我们等到父亲从卫生院康复回到家时,母亲的马灯早已上升为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母亲感喟道,乡村的男人们,就是最好的马灯。
      这就是马灯的光芒。昏暗的火苗,将一粒光持存于黑暗中。哪怕雨水侵蚀,灰尘污垢袭击,纵然锈蚀不堪,也能在风起的日子里,呈出一丝光亮,让黑暗找到光明,让寒冷找到温暖。
      马灯还喜欢停留的就是乡场,铺满稻穗的乡场。夜幕降临,农人总要从忙碌中停顿下来,拣一铁叉立在中央,把马灯扭亮,高高地升上去。一盏马灯,就是农家一盏盏小小的太阳,一盏盏希望。灯下,是整齐排列的稻穗,是咿咿呀呀的碌碡。碌碡在马灯的照亮下,在稻穗的身上不停地亲吻着,不时地用那粗糙的牙齿轻轻地撕咬着稻穗,在来不及喊疼的呻吟中,在农人咿咿呀呀的牛号声里,稻穗顺利地产下来。一粒粒,密密麻麻,铺满了秋天的乡场。如果你要是一恍惚,还会觉得秋天的粮食,是马灯照亮的呢,沿着农人的折席,一步步登堂入室。
      居于乡间的马灯,已渐行渐远,或零星散落在收藏者的某个墙角,布满黑色的墙角,等待灰尘的光顾,或者高挂在城市喧嚣的酒店茶社,却从未散发出昔日的光芒。但马灯的秉性绝没有丝毫改变。在岁月的藤蔓上,风吹不熄雨浇不灭的马灯,一路点亮了多少灯盏?目光灯,白炽灯,霓虹灯,迷彩灯……每一盏辉煌的灯光里,都烙印着马灯的背影和胎痕!如今,它隐藏于白天的夜晚在这个世界无法识别的风雨中,它的孤独与沉默,会准确无误地击中黑暗中最脆弱的心室。
      而在乡间,总会有少数农人把它在心中点亮,挂在屋檐下,照彻每一个没有黑夜的夜晚。

      镐

      一只铁镐从我的身体里膨胀出来,从幼小的芽开始孕育、发芽、长叶,一点点地长大,从遥远的村庄、依稀的梦里起航,抵达我的脚、我的胸口、我的头部,越来越大,渐渐超出了我的身体领域,硬是要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褐色的铁,黄色的柄,栖息在黑色的旷野里,奔跑在高低的山岭间,铿锵的生命里,我看到了阳光点燃了木质的光,铁质撞击出的火。
      好一个落在民间的铁镐!一块月牙形的黑色的铁,简易与率真的造型,以劈波斩浪的舟楫,在中间打一个孔,撞击一光滑的木手柄,就构成了农家看似简陋却承接着时光沉重的农具。铁与木的朴素结盟,是冰凉与温暖的组合,是阳光与黑夜的嫁接。木质的火焰,一旦经过农人的打造,就可以让日子从田野上直立行走,就可以让日子在铁的寒光里看到生命的锋利?从此,远游的人就可以扶着母亲的炊烟回家。硬的铁,火的木,土地最好的开拓者,通过手,铁深入泥土,闯荡荒山原野,一直挺进农业的深处。粗壮的一端,有温和的刃,负责剖开日子的内核;而细腻的一头,有着锋利的尖,则负责挑剔出去生活的杂质。
      镐,原始而沉重的劳作武器。它的对手是惊人的原野、荒山甚至蜿蜒的山岭。我曾看见一个农人在用铁镐朝着坚硬的山石凿去。“当当当”的声音,加深了山谷的空旷、空洞,那响亮浑厚的声音,缠绕着、盘旋着,后又消失于农人的手中。这是铁与石的问候,也是铁与石的搏斗。在沉重与轻盈里,撞击出生活的火花。
      我曾目睹过使镐的农人在烈日下苦斗的情景:沉重的镐,在陡峭的山坡上,迎着金色的阳光,一下一下,开凿;裸露着黝黑的胸膛,肆意流淌的汗水,成为乡间最撼人心魄的塑像:阳光照彻下的汗珠,宛如饱满的麦粒,一粒粒落生在松软的泥土里,这是充满坚强的种子,也是种满力气的种子。挥镐求生用生命和身旁的土地,还有无数耕耘的日子,这是一幅富有哲理与内涵的历史画卷。多年后我再与镐相遇时,我深深地感到敬畏与战栗,对于镐的沉重、大地的沉重还有那劳作者的裸露的思想理解过于肤浅和浮躁了。我不否认,镐,是历史的印迹,用镐与泥土作战,是特定岁月的画面。今天,谁还会用上一镐?答案是否定的。但我们不能忽视劳作者的生存的姿态,用力气拥抱原野,用生命拥抱生活。镐与土地的撞击,是生命对大地的追问和执著,生存的滋味就在不断的开拓中得到丰盈。
      在苦涩的日子之外,农人不敢有丝毫对镐的轻视与亵渎,甚至还包括那些坚韧的憨实的劳作者。镐与他,对于生命的时光之野,他们合二为一,锻造成了一支岁月的大镐,在渐行渐远里,逐渐高大起来,因为,那是生命对泥土的嘱托、对岁月的 [ 2 ] [ 3 ] [ 4 ] 拷问。
      镐,对于农人,是最知心的农具,老者愚公最有发言权。面对大山,我们读到了山的渺小镐的伟大。俯首大地,几千年的农人早就给出了我们的答案,一年四季,春华秋实,填饱了我们多年虚空饥饿的胃,让我们挺起了腰杆。镐,最好的诠释:生动的农具,就像原野上四处飞翔寻觅的蜜蜂,在一望无垠的旷野里,在无数绽放的野花丛里,不懈地来回忙碌不停,从一朵花里,从一千朵花里,从一万朵花里采撷一点蜜,呈给热爱生活的劳动者。
      简单往往包含着复杂,如镐。在乡间,镐越来越来稀少了,越来越成为束之高阁的物什。我们无法读懂镐深处的思想。但它存在着,思想者。它是一种昭示、一个地址。它是农人的骨骼,农人则是大地的骨骼,承载着曾经的荒芜与今朝的繁华。
      繁华落尽,用气力、虔诚还有赤裸的身体,面对生活,镐如是说。

      檐灯


      农人的眼睛。
      走过乡间,你会发现,每一户农家的门檐前都会挂着一盏灯,或马灯或白炽灯,白炽灯居多。已经褐黄色的白炽灯泡含苞在农家的门前,似乎深锁着经年的心事,打量着每一位走过门口的人,沉默不言。白炽灯与红墙黑瓦在一起,呵护着农家,则变得俊秀与清爽些:而与斑驳的土墙在一起,现代与古老,特别是在黑暗的逼近里,深邃了许多忧郁的季节。
      从黑暗里走过来的人,总是对灯光有着热切的向往。我审视过没有灯光的夜晚,也见过浑身泥土气息的父辈们如何利用最后的夕光。冬日里,各家各户最热衷的就是早早地赶鸡上宿,或打狗喂猪,并且把一家老小的晚饭在夕阳还没有落尽时分做好,趁着夕阳最后的光芒吃完晚餐,接着上床、睡觉。
      乡间真正的娱乐是从夜晚开始的。农家的男人、女人们就会在黑暗中开始一家人的对话。男人们会披上棉袄,点燃一支香烟,对着黑夜里的女人,细言细语地说着话,诸如鸡圈门、猪圈门关好没有?南湖的那块地羊羔有没有去糟蹋?西大埂的油菜地里油菜几乎被人家偷光了,只剩下了菜根。男人们抽一口烟,再吐一口气,或轻或重地说着稼穑之事。女人们则应和着男人的话题,发表自己的看法。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话题。她会告诉男人张家的猪跑出了圈,把老邓头家的菜园一吃干净了,看来过年的白菜猪肉泡汤了,或者说马上过年了也该给孩子添件新衣服了。当然,说完自家的话题,女人们更多地会说一些充满情色的话题,什么村东头的寡妇和队长如何好上被人家看见了、谁家的女娃没婆家就已经怀孕了等等。当然,乡村的女人们,夜晚里最乐意的事情就是掏男人们的钱包。白天男人上街回来,晚上女人总要数一数钱包,是挣钱还是花钱呢。女人们就着男人手中的烟光,蘸着自己的唾沫一张张地数着,男人们看着女人的馋样则会骂道:钱,钱,比你的娘老子还亲呢?骂完就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飞出窗户,惊醒了树枝上的野鸟,扑着翅膀飞向更黑更深的夜晚。
      一旦乡间的日子滋润起来,灯光也跟着亮堂起来。天一擦黑,农人就把檐灯拉亮,照着门前的路,也照彻着乡场上的稻子。乡场上,堆满了从田野里收割来的稻子,像无数喝醉酒的汉子,横七竖八地躺着。灯光照耀到饱满的稻粒上,秋天似乎又深沉了几许。女人们在屋里忙着做饭,男人们则在乡场上忙着把稻穗铺展开来,拾掇着石碾、牛还有滚框、吆牛鞭等物什,等着饭一吃完,就着檐灯投过来的光芒准备夜战。农人啊,只要一走进丰收的日子,就不管白天夜晚了。在他们的日历上,粮食就是他们的灯盏,是他们生命延续的灯光。等到颗粒归仓、清闲的夜晚里,农人才会一个劲地喊疼。
      挂檐灯的农人在耕种之外,也懂得诗意。夜幕降临,农家檐灯亮起,每一家从屋檐下都会开出一朵橘黄色的花朵,在冬夜清冷的夜晚里,给人以深深的暖意。每一夜行者看到那檐灯,都会找到回家的路。当然,农人没有想那么深邃,他们只知道,在黑夜里点燃一盏灯,能给过路人带来方便,还会赢得赞许。被灯光照耀的人会对主人家说,这家真是菩萨心肠呢!这样的话谁听了心里不是美滋滋的呢?还在乎那一点点灯油么?
      等到过年时分,农家的檐灯会一直亮到天明,特别是在大雪覆盖的夜晚。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黑的树枝、黑的道路还有黑黝黝的建筑物,一切都被白雪覆盖了。这时,橘黄的灯光照彻在雪地上,一盏盏,是夜晚最美的景致,是美轮美奂的中国画――画不尽的田园风光,写不尽的农家诗意!再看农家的每一扇窗格里,热气腾腾,那是农家的女人们在忙碌着新年的年糕呢!农家的女人心思细腻着呢!每年这时,家家都是热气冒冒,许多人家忙年货,会忙到子夜才肯歇息。锅上锅下,忙得满头大汗,热浪从窗户里扑出来,整个雪地蒸腾起来。乡间的女人们都有个俗成的约定,谁家热气冒冒,时间越久就会让别人家以为其富裕呢!所以,檐灯亮着,整夜不灭,一家家,一户户,把白米面馒头一个劲地蒸……
      灯前细雨檐花落。这是雨中的檐灯。檐的灯,花的灯。现在,在乡间的屋檐下,细数灯花的是远行者么?静寂的村庄,人声寂寥。再现衰败的屋檐下,伴随檐灯的是一张张苍老的脸和稚嫩的脸。
      阑珊的灯影里,谁将他们照亮?

      风箱

      人类的生活始终是与自然界相连的,而环境的变迁也往往把生存的意义推向极致。沿着乡村的屋檐,在袅袅上升的炊烟里,只看见苍茫的天宇,以及枝桠上空悠悠的白云。最有生气的或者是那偶然疾飞掠过的鸟群。风箱走远了,在这样的时光里转瞬即逝,一点痕迹都没有。
      在乡村,曾经诸如灶头、风箱、铁锅等物品都是农人家的硬件。据《现代汉语词典》注释:风箱,鼓风的容器,压缩空气而产生气流的装置,最常见的一种由木箱、活塞、活门构成,用来使炉火旺盛。明人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五金》记载:“风箱安置墙背,合两三人力,带拽透管通风。”《老子》:“天地之间,其犹橐�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辞源》:“橐:冶�(炼)时用来鼓风吹火的装置。犹今风箱。《墨子・备穴》:‘具�橐,橐以牛皮。’《淮南子・本经》:‘鼓橐吹捶,以销铜铁。’注:‘冶缡排橐也。’参见‘橐�’。”而“橐�”,则是古代冶炼用以鼓风吹火的装备。犹今之风箱。风箱,古已有之,它的历史可能接近人类的文明史,因为青铜器的冶炼必须靠风箱来给熔炉升温。
      我依然保留着对风箱的记忆,一种对温暖的怀念。当“呱哒呱哒”拉动风箱的声音响起时,村庄的空中便漂浮着柴禾淡淡的烟霭和玉米糊涂的清香。在乡村,曾经的灶间,是燃烧的战场,是冰与火的厮杀,是灰烬的制作间。灶间,是乡村对土地最立体的昭示。泥土站立起来,围成一座城堡,在城堡的中央,用一空虚的胃,填饱着岁月的饥饿,这就是灶膛。灶膛门小且低矮,但这并不阻碍它对自然界的容纳。高粱秸、玉米秸、豆秸、芝麻秸、麦秸、棉柴、稻草还有树枝、落叶甚至牛屎制作的“黄金大饼”,都会在灶膛柴火的指引下,走进灶间,制造火焰、温度还有乡间的炊烟。当风 [ 1 ] [ 3 ] [ 4 ] 箱拉动起来时候,灶头里的火焰就舞蹈起来,火舌柔柔地舔着、吻着黑黑的锅底,圆润的水珠在锅里也柔柔地跳着、舞着,一缕缕热腾腾的水蒸气便顺着锅盖从锅沿的缝隙中冒出来,轻盈盈地向天空飘逸着。直到烧开锅内的水、烧熟粮食以及田野里生长的白菜、萝卜甚至荷塘里失群的鱼虾。然后在母亲最煽情的一声“开饭喽!”吆喝声中,几张嘴巴瞬间一起朝向散发着水蒸气的灶台,拿筷端碗,端菜打汤,忙忙碌碌,你来我往。无论生活是苦、是乐还是希望,在风箱的鼓劲下,都在锅里煮着、翻炒着。
      这一切,谁会看见我们的风箱呢?裸木的风箱,呈着自然色的风箱,趴在灶间默不作声的风箱,在一番吐纳之后,酣然入睡,连一点打呼噜的生息也没有。谁曾看到,在那美昧佳肴的背后,它在一吸一吐之间,包容着无法倾吐的隐语?一把提杆,深入灶膛中心,从外面的世界,从旷野、乡场还有大地上的阳光、露水以及四季的庄稼吸取精华,汲取人类的五谷杂粮,一口气,煮熟了,喂养着大地上的生灵。包括圈里的猪、槽旁的牛还有看门的狗。
      风箱,总是能在狭小的空间里,放大乡村的背影,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最大化地释放出内心的秘密。它,能借助自己的呼吸,使得一棵草燃烧成一堆草的温度,它能使一火星燃烧成为燎原的火焰,它还可以让一个个草垛,温暖整个乡间的冬天。对于风箱来说,依靠的是那呼风唤雨的真气,是胸腔积聚的力量,张开口,对着乡间的胃,使劲地畋。农人就在这古老而又缄默的风箱守护下,温暖,温饱,还有温馨,支撑着泥性的生命继续在旷野上行走、耕耘或者奔跑。
      我沉浸在风箱的思考里。一个长形的木箱,里面装一个用鸡毛挤的毛头,连着两根细杆,可来回拉动,靠锅灶的一边留有风洞,拉动时风便从风洞中吹出,灶膛的火因风吹送的氧气而旺盛起来。风箱的构造简单,却能释放出无穷的火花与温饱来。这是什么样的风箱?难道是风的布袋?雨的包裹?还是大地上行走的粮仓?对着灶间的柴火,一口一口地吹气,烈焰熊熊,热浪滚滚。那是什么气?是大地之气?自然之气还是生命之气?来自旷野?还是来自苍穹?吸日月之精华,吐阳光之骨血。风箱,不就是人类心底的小太阳么?与风箱对视,呱嗒呱嗒,快慢缓急,长拉短放,快拉慢推;天长日久,你会发现,粗糙的把手,早已磨得光溜溜地,发出劳动与汗水的光芒。
      风箱是有脚的,有脚的风箱是会行走的。学会行走的风箱不再守望着生命的温度了。它喜欢坐在手推车上,带上盆盆罐罐,还有钳、斩、铁皮、火炉等工具,在乡间快活地行走。铜锣声响里,谁家补锅补盆喽?随着乡村匠人们洪亮的吆喝“谁家盘灶,修锅头?”“谁钉锅、钉碗?”“谁修风箱?”……风箱就开始了流浪的生涯。流动的风箱,似乎温暖也学会了行走,把岁月的温暖用打补丁的方式连缀起日子的况味,它把温暖挨家挨户地送上,甚至把匠人们的苦涩、生存的艰难还有属于匠人们内心的伤痛一股脑地吐露出来,伤口张开着,充满着整个乡间。
      我见过风箱一面,是在城市的角落里。执拗的风箱从灶间一路追赶,居然坐上公交车走进城市的街道上来。它依旧保持着最大的涵养,用那可以吞吐山川日月的将军肚子在城市里呼吸冷暖。城市雪花飘飘,大片大片的雪片团团地包围着它,陪伴它的还有黑色的火炉、黑色的脸。一对农家夫妇正蹲在墙角里,男人用那涂满糊灰的手不停地摇着那铁锅:女人,用一条灰色的围巾包裹着胖脸,蹲在地上使劲地推拉风箱。12月的风箱,进了城的风箱脾气好啊。随着一声声惊人的爆炸声,一布袋一布袋米花从铁锅里绽放开来,喷了城市一脸的雪花。
      温暖的风箱,加重了这个城市的寒冷。

      草鞋

      我忽然无端地想起那简陋粗糙的草鞋来,充满火焰与温暖、坚韧与沧桑、古朴与厚重,念及,身边周遭是草的原野、火的世界,还有那蔓延的连到天边的金黄。也许,她算不上真正的农具,但穿在农人的脚上,却是烙印得最深刻的物什,蜿蜒出一片人类的风景。
      草鞋是以麻绳做经线,用稻草、蒲草或灯草等做纬线,通过手工精心编织而成的一种无帮鞋。
      亦称“芒鞋”“蒲鞋”“芒�”“芒履”“麻鞋”“棕鞋”等。草鞋在上古时代叫“扉”,相传为黄帝的臣子不则所创造;汉代称为“不借”,《五总志》解释:“不借,草履也,谓其所用,人人均有,不待假借,故名不借。”从文献和先后出土的西周遗址中的草鞋实物,以及汉墓陶俑脚上着草鞋的画像也证实: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商、周时代就已出现了草鞋。
      穿草鞋不分贵贱,古代穿草鞋相当普遍。它曾经成为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平民百姓都喜欢的穿着物。据史料记载,贵为天子的汉文帝刘恒也曾“履不借以视朝”,即汉文帝曾穿着草鞋上朝(晋崔豹《古今注》卷上:“不借,草履也。以其轻贱易得,故人人自有,不假借也。汉文帝履不借以视朝是也。”)。冯�则蹑�见孟尝君。(《史记・孟尝君传》)
      有人说,民间是人类历史的宝库。草鞋,同样根在乡村,长在乡间。草鞋,顾名思义与草关联,草是她的身姿,是她素面朝天的背影。比如蒲草、水稻、葛藤等等,都是她的前生今世。它们把根深深扎在泥土之中,沿着岁月延伸的四季,风雨兼程,其间虽经历一些小病太灾,虫蛀,干旱,土地皲裂,还有火烧刀砍,幸运的是一部分草,走到人类的手掌心,结成草鞋,从此开始在大地上行走,留下人类深深浅浅的足迹。
      谁是第一个编制草鞋的人?草鞋何时诞生?或许自“兽皮为裳,树叶为裙”时期,一切无从考据。草鞋也许是人类最早的鞋子,远古的人们编织鞋或用藤或用麻或用草。《诗经・魏风》有《葛屦》一章,其中“纠纠葛屦,以屦霜”里的“屦”,就是用麻、葛编的鞋。这应是关于草鞋的最早记载。
      编制草鞋,工具有短长凳、草鞋耙、剪刀、腰木、木杵、锤子、橇筚和弯子。其原材料为稻草,最好是糯稻草。因其修长而韧性足,而且要清白的稻柴,最好不用受过热或变质的稻柴。选材是编草鞋的第一道工序。第二道是删去稻柴根部的外壳,扎成一个大捆,再用很大的木榔头反复敲打稻柴至柔软,行语叫“将稻草打熟”(软熟的意思)。第三道是在打熟的稻柴上洒一些清水、搓好“生绳”,即草鞋的经纬绳。第四道是编织。操作者腰间有一“板腰”,面对固定好的“草鞋耙头”(由九个齿组成),用稻柴在“生绳”中反复穿梭将稻柴勒紧慢慢织成一只草鞋,左右的绳略有不同,相配成一双。第五道工序是在编织好的草鞋上串一条草绳,穿在脚上将草绳结在踝关节处就牢固了。
      这编草鞋的过程,看似简单,但在父亲做来却是精雕细刻的活计。从稻草出发,抵达草鞋,从锤打、编织到磨合,是智慧与汗水搅拌的漫长历程。在乡村,黄昏的屋檐下,总会传来一种“嘭嘭嘭”的声音,那是父亲在锤稻草、打草鞋。草鞋好不好穿,关键是锤打,马虎不得。只见父亲揸开手指,从一大把稻草中理去弯弯绕绕的细碎散叶,剁掉末 [ 1 ] [ 2 ] [ 4 ] 梢,一手紧握一端,一手抡起木榔头,“嘭嘭嘭”,轻重、缓急均匀,直到那干燥的稻草秆儿沿纹理损裂,再喷上几口水雾,搁地上躺一会儿,等水润透,再锤,再润,简单枯燥的动作重复几遍后,人的性情就显出来了,缓缓慢慢,温温润润,但不知不觉间,稻草细细的,软软的,随时都能缠绕缕缕时光。
      父亲打草鞋时,先要将稻草搓成拇指般粗的绳子做好经纬绳,一只草鞋只需一根经绳,长度依照个人脚的大小而定,一般以双手伸展开的长度为宜;然后将绳子编成剪刀状,剪刀状骨架的长度应该是中指根部至腕关节的长度,这都是老祖宗经过长期的实践归纳总结出来的,按照这样的尺寸编出来的草鞋必定适合个人脚的大小。编制时,将草鞋耙头安放在一条长板凳上,长耳向上,弯钩钩住板凳前面的边缘,弯弓系在腰上,把剪刀状的绳子一头挂在两个长耳上,头系在腰间的弯弓上,草鞋的宽度根据个人脚的大小、靠八字型的长耳来调节,将骨架绳子向下移,鞋底就变宽,需要变窄,绳子往上移。在鞋底编制过程中,在前后左右的适当部位用草绳打成扭结,故乡叫“栽耳朵”,鞋底编制完后,脚跟连底兜起,用骨架两头留出的绳子穿过套住耳朵即成草鞋。这是单纯的草鞋。
      后来,草鞋逐渐玩出了花样。人们逐渐发展到用其他材料替代稻草编制“草鞋”。以布条编制的鞋称“布草鞋”,用麻编制的称“麻草鞋”,用棕丝编制的称“棕草鞋”,还有用桑树皮等编制的,用稻草与布筋、麻、棕丝等混编的……草鞋,在民间,越来越活泛。
      草鞋是属于乡土的,一旦越过了乡村栅栏的草鞋会是什么呢?在城市高楼大厦的目光里,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农民工”。他们穿过狭窄的阡陌,走过弯曲的泥泞村路,乘火车坐轮船,走到钢筋混凝土的水泥路面上,走到油光可鉴的店铺里,走到没有一丝乡土却到处红红绿绿、灯火闪烁的水泥森林里,只有喧闹的车声、人声,没有乡间树林里脆嫩的鸟鸣声。最尴尬的是那双草鞋,还沾着露水草屑的鞋耳上,染满着乡村碧绿目光的鞋面上,在城市的罅隙里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所以穿着草鞋的人开始流浪,像候鸟一样在城市的白天、夜晚流浪,四处寻找歇脚的屋檐。他们不在乎自己是穿着草鞋的,不在乎踩坏了都市的柏油马路。他们只看着眼睛的前方,草鞋的前方那一支支稻穗,就是最大的理想。每过一些日子,他们总要回到乡村,回到田野,回到秋天,回到妻子儿女身边,听听大地上庄稼的声音,看看旷野里的麦苗又长高了几许?他们当中,不乏有人丢失了草鞋或者扔掉了草鞋,在长高的楼群或者更加绚丽的广告牌下,追逐城市的日子。可是,当他们一旦停留下来,一旦把仰望的目光从高处跌落下来,低头一看,那灰乎乎的丑陋的草鞋,深深地烙印在脚面、脚板上,与皮肤融为一体。
      这就是穿草鞋的脚。这脚就是穿草鞋的。
      草鞋渐渐迷失在鞋的森林里了。人类已经早已告别了草鞋的年代,但历史总会给人们留下些线头或者蛛丝马迹。在历史遗迹或者名胜之处,我们总会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去苏北明祖陵采风,我们唏嘘在朱元璋的坎坷身世里,当年一要饭的和尚成了日后的皇帝,沧海桑田啊!当我们正要去明祖陵大殿参观时,在路旁竟意外地遇到一个正在专心致志编制草鞋的老人。身旁的竹架上,早已挂好了好几双草鞋。老人看到我们走近,抬着苍老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似吆喝非吆喝。他直起腰,伸出粗糙的双手抚摸着草鞋,对着我们呢喃着:恐怕你们不记得草鞋喽!当年,朱元璋就是穿着草鞋打天下的呢……
      我没有穿过草鞋,乍见草鞋,内心深处依旧有种熟稔的亲近感,仿佛它是我的故交、故土,甚至是我祖辈、父辈的身影。那一刻我停下了脚步,伸出双手把其中一双草鞋拿着,摩挲着,并相约着老人,临走时我来买一双。这些年,我随着旅行团走东闯西,看过不少民俗村落、历史遗迹,每到一处,只要发现沾染乡土气质的纪念品,我总要珍藏,譬如云南的笸箩、江南的蓑衣还有油纸伞等,都想栖息在我的书房里,成为一本厚厚的古书。
      令人遗憾的是,当我们折回来时,竟没有再遇上那位编制草鞋的老人。是草鞋不愿见我,还是我遗忘了草鞋?我不能回答自己,只是内心里有一份清晰的惘然。师云:“浆水价且置,草鞋钱教阿谁还?”我知道,草鞋已经远我而去,不再回头了。在遥远的身影里,我们只能模糊地追忆那古代先人们穿着草鞋,戴着草帽,披着蓑衣,行走在乡野山林里……
      宋・苏轼《定风波》云:“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在我们的脚上,谁都无法忘却脚上曾经穿过那双草鞋。
      草的鞋。鞋的草。 [ 1 ] [ 2 ]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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