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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茶】 下午茶英文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5-06 04:42:56 点击:

      她是一个茶楼小姐。现在已没有去茶楼上班,等不了多久,她将离开这座曾经令她充满激情与幻想的城市。这是一座临江古城,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城市特色十分鲜明。当初她选择这座城市,就是因为它有其古老的文化和鲜明的特色。当然,这座美丽的临江城市也同样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女孩。再漂亮的城市也是别人的,留给她们的只有落寞和虚浮。她不再流连这座临江城市,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她病了,病得不轻,被诊断为乳腺癌。左乳里硬块晃荡,那是纤维腺瘤。左乳已出现蔫萎苗头,正欲上医院做切除手术。她早安排妥自己,等做完手术康复后离开这座城市。不在这座城市做茶楼小姐,也不在中国任何一座城市做小姐。
      同坳子里的姐妹们一道进入城市头几年,她像众多来自农村的打工妹一样,没完没了地守在机器旁干活,吃盒饭睡通铺,还要忍受老板的克扣和辱骂。听老乡讲,从坳子里走出来的胡桃、香桃、春桃几个女孩都发了,为家里挣了大钱。她们的爹娘威威武武在坳街矗起楼房,坳里人羡慕得要死。可她没挣到钱,更没钱寄回坳子。后经朋友介绍,她从当初做工的那座城市辗转到这座临江城。刚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她就喜欢上这座城市。进了一家茶楼,她终于恍然大悟,坳子里的姐妹们在外啥营生挣的啥钱。她到这个城市也是冲着挣大钱,要痛快淋漓地活出自己的风采,于是理直气壮做了一名茶楼小姐。二三年下来,她着实赚了一笔,信用卡上存款数额愈来愈多。但她没将钱寄回坳子,爹娘不指望她能为家里挣多少钱。早在她停学的头一年,爹娘就在坳街做起楼房。爹娘让她自个儿挣钱自个儿花呢。走出坳子五六年,她一直漂泊在外,不曾回一趟老家。对于她来说,城市的繁华和喧嚣恍惚间已成为过眼烟云,回荡在脑海的永远都是伤痛和怅惘的旋律。家才是她灵魂栖息之地,才是她生命的璀璨阳光。现在她要回家,回到家乡那个坳子,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她怀想起坳子里的每个日子,田畴绽放的紫云英、金黄的油菜花,还有苦楝树、菩提草……
      在茶楼做事时,她只顾赚钱,全然没有对家的牵挂,快活得如一只小燕子,穿行在城市下午和夜晚的天空。她如愿以偿,信用卡上的数目足以让她骄傲。人一旦拥有了钱就会滋生梦想。她也有了梦想,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待做完今年就来个金盆洗水,不干茶楼小姐,回到家乡小县城开一家专卖店,服装、鞋类、饰品什么的都行……反正,她要做店老板,打造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是,就在这个秋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她就觉得胸部憋闷难忍,左乳隐隐作痛,乳房里像被锐物搅动般。有个晚上,她摘去胸罩,托起那只令她食寝难安的左乳,变换方位认真看了看,不红不肿,又没异样,到底怎么回事啊。最后她不得不向领班请假去人民医院看大夫。经彩超机探测,结果表明,她已患上乳腺方面的疾病,乳腺癌。戴眼镜的坐诊专家建议:切除左乳。得知这个结论,她如遭五雷轰顶,花容顿失,骇然得张大嘴,差点昏聩在医院。她不会预料到自己竟会患上那种病。对一个女人来说,那可是一种致命的摧残啊。更何况她还没有结婚,以后的路还很长。她趔趔趄趄地走出门诊大楼,蹲在一棵梧桐树下半天缓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出租屋的。回到出租屋,她关掉手机,闭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流了一天一夜的泪。泪流干了,什么也都想清楚了。她对自己说,那是定数啊,命运无法逃避的定数。
      还有几天就是她二十四岁生日。这个生日将是她个体生命的分水岭,意义特别。她要把自己完整的体肤留给这个生日,作为一份特殊礼物奉献。度过二十四岁生日,她就去医院。她知道,待她走下手术台就会变成另一个女孩,到时候说不定连她本人也不认识。想至此,不禁悲从中来,一连打了几个寒噤,沮丧的泪水一涌而出。
      走上手术台前,她要寻找一份开心,在这座城市寻找一片慰藉。经过反复思量,她决定进茶楼体会一番做茶客的潇洒与豪气。这个想法不是现在才产生,早在她准备做满今年就离开这座城市告别茶楼小姐职业时便产生了。她是个要强女孩。譬如说,她完全可以不进茶楼做小姐,但她看到比自己相貌逊色的女孩披金戴银、玩掌中宝彩屏手机时就咽不下气要同她们比试高低了。做茶楼小姐,她感受过茶客们的欣赏,也饱受过茶客们的嘲讽。现在,她不是茶楼小姐,倒要好好体验做茶客的滋味,享受茶楼小姐的服务,以不虚自己从事过茶楼小姐职业。茶楼做事时见过各色人等,她想,如果她出现在茶楼,小姐们又是怎样看待她的呢。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灾难,她不得已提前去实现这个小小愿望。也算一个夙愿吧。她自然不会在曾经做过小姐的那家茶楼喝茶。她选择的茶楼离市中心较远,在这座城市属中等消费水平。
      其实,这个城市以往没有茶楼。即使有茶楼也是一些酒吧、舞池老板兼营,偌大一座城市没一家专业茶楼。这座城市的茶楼近些年才时兴起来,茶楼一时兴起就呈蓬勃发展趋势。仿佛一夜之间,街头巷尾的茶楼如雨后春笋,门面一家比一家装璜得古典气派飘逸雅致。一般来讲,许多茶楼都集歌舞、视听、茶艺、休闲于一体,有的还推出煲仔系列套餐。渐渐的,这个城市流行喝茶了,尤以喝下午茶和晚茶最为流行。茶楼喝茶,讲的是茶艺,有了个“艺”字,那就不单是“茶”了,而成为茶文化。人们进茶楼消费讲的是格调与品位。就拿她原先上班的那家茶楼来说,每天下午两点过后,就有客人陆陆续续进入茶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谈生意的、处对象的、拍拖的各路人马均有。
      茶楼小姐的真正上班时间从午餐过后才开始。下午茶连着晚茶,她们一直要忙到半夜甚至转钟几点方能休息。
      她所选择的那家离市中心较远的茶楼名曰“清心阁”。
      以前有个同在外面打工的女孩阿媚就在“清心阁”做过,如今阿媚不在“清心阁”做了,已被一个老板包养,过着“金丝鸟”生活。记得阿媚和她相伴坐长途汽车来到这座城市时,阿媚就发誓要通过这座城市改变自己。真的,阿媚做了半年茶楼小姐就实现改变境况的目标。阿媚离开“清心阁”时还请她吃过肯德基、咖喱牛腩饭。之后,她们常通电话,阿媚曾多次奉劝她不要亏待自己,说人在世上走一遭不容易啊。阿媚无非是想让她也走傍大款之路,住别墅洋房。她扑哧笑了,认为阿媚有些无聊。慢慢的,她们就少了联系。她本想把她目前的处境告之阿媚,说她患上乳腺癌,即将切除左乳。她不是想博得阿媚的同情,只是想向阿媚倾诉身处异乡的痛苦和无助,又想,这件事有必要告诉阿媚。毕竟她们一道从另一个地方漂泊到这座临江城。不是有言道,“天下打工一家亲”么。掂了掂,她还是没急着告之阿媚,她要等到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再告之阿媚。   那时候,尽管阿媚在“清心阁”做茶楼小姐,可她并不知道“清心阁”具体坐落在什么地方。就在她差不多将要把“清心阁”遗忘时,几趟上人民医院都经过了“清心阁”。这座城市的每一家茶楼都有一个阔绰典雅诗意浓郁的名字,即便有点儿闲云野鹤,也极具挑逗性。譬如,她所做事的那家茶楼就叫“溢香茶艺”。不过,她更喜欢“清心阁”这个名字。就像乍踏上脚下这片土地就喜欢上这座城市一样,她起初听阿媚说了“清心阁”就喜欢上这家茶楼。“清心阁”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如今她需要的就是寻一方去处清心,让自己平静地接受现实的残酷与悲戚。
      像平常一样,这天她睡到十点多钟起床,服药,自个儿做早餐吃,简单地化妆,收拾卧室,浆洗昨晚换下的衣裳。做完这拨子事,也就到了午后。她离开出租屋,加入街道人流,匆匆地走向公交站牌。她已养成挤公汽习惯,把自己当作这座城市的一员。寄居在别人的城市,挤公汽也是一种享受啊。她想,终究要离开别人的城市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坳子,既然暂且寄居在此,就应该融入这座城市。谁知道她到底属不属于这座城市呢。
      “清心阁”的临街广告牌匾十分惹眼,出入口却是个窄窄的巷子,算是条过道吧。她踅了进去,拐弯,迈上换步台,径直走向茶楼大厅。这是她第四次进“清心阁”了,近来她每隔一天到“清心阁”喝一次下午茶,每一次都坐在同一位子。前几次,她跨进营业大厅就能瞅准那个位子。那个位子靠壁,临窗,与演奏台的一架钢琴构成锐角,中间隔一根水晶石圆柱,只能看到钢琴演奏者的一只胳膊。大厅是工薪消费,喝下午茶的人比较多,别的位子都已坐了茶客,唯独那个位子空着,似乎正等待她的到来。然而这天她绕过大厅水晶石圆柱,就看到那个位子坐着一个人,一个打扮时髦的女郎。她不觉一惊,用余光扫射四周,还有空台位啊,为何偏要坐那个地方。她心头猛生怨怼,停顿片刻,朝那个位子走过去,坐下。还好,座椅还是那把座椅。她放下坤包,正正身子,气定神闲,给对方一个很勉强的笑。
      时髦女郎面前一壶一杯,杯里的清茶正冒着热气。凭感觉,猜测她叫的是“珍眉”,最通常最便宜的那种。穿唐装的茶楼小姐款步走过来请她选茶,她看也没看小姐一眼,说请上一壶“雀舌”,另加一份西点。“雀舌”比“珍眉”要高两个档次。她前三次叫的也是“珍眉”,没敢叫“雀舌”。她的积蓄有限,不能随便大手大脚。进茶楼喝下午茶是一种奢侈。她目前是一个颇特殊的人,希望下午茶能给她带来抚慰与宁静。大厅内,音乐在轻柔地荡漾,小姐蝴蝶样在台位间来回穿梭,步态轻盈柔弱无骨。她品着“雀舌”,时不时用钢叉往嘴里送上一块西点,根本没瞟对方一眼。钢琴手演奏的是一首外国曲子,叫《卡门》。她看不到女演奏者的脸相,只能看到女演奏者轻舒的玉臂。
      还在“溢香茶艺”上班时,钢琴手也常演奏这首曲子,后来她就知道了曲子的名字叫《卡门》。她悠闲地品茶,吃西点,像前几次一样。只当对面的位子依旧空着,全然不顾时髦女郎的存在。
      还是坐对面的女郎憋不住了,开口说话了。她说,小姐,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啦。她不亢不卑,装着没听见,也不乜斜一眼。她的眼睛盯着大厅墙壁上一幅油画。她认识油画上那个微笑着的女人,女人叫蒙娜丽莎。她也是在“溢香茶艺”认识的,还懂得那是意大利一位天才艺术家的作品,誉满天下的一幅历史画卷。对面的女郎又重复刚才说的话,说小姐,你真的让我想起一个人啦。女郎边说边用一个涂变色指甲油的纤纤指头轻轻拨弄了她一下。
      她目光飘忽,不能再回避。她已没有退路,略偏一下头,发现女郎正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根椐她的判断,敢断定女郎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什么别样,是不是从脸上就能看出病症了。她微微一笑,说,是吗?
      女郎端起的茶盏又放下,说是啊,你就像前不久来楚州广场义演的苏菲么。女郎一脸灿烂。
      不久前,这个城市的几个部门联合在楚州广场举办过一场义演,她在电视上看过转播。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个叫“苏菲”的演员,更不晓得她像不像苏菲。
      对面的女郎有张俊俏脸,尤其一口普通话说得地道纯正标准,并且极具磁性。乍看上去,女郎不是白领也是国家公务员。她突然觉得女郎可爱起来,刚进“清心阁”时的一点怨恨也烟消云散。演奏台上的钢琴换成古筝,是一些怀旧的曲子,听起来挺伤感。
      她喝下午茶是为了寻求一隅清静,以及生活中音乐悠长般的韵味,不能让自己在这样的 地方感伤满怀。或许,别人会把这些曲目作为一种欣赏,酣畅淋漓地品味。而她不可能了,她是个乳疾在身的女孩,青春也会因此而失去鲜泽。她招来一名小姐,准备买单。
      不料,对面的女郎抢先一步,连同她的这份一并支付。无论怎样拒绝,最终都没顶用。
      女郎眨巴长长的睫毛,说苏菲小姐,这是我们的缘啦。
      紧接着几日,她都去“清心阁”喝下午茶。
      在这座城市逗留的时间不会太多,按医生嘱咐,服完两个疗程的药之后就要上手术台了。到那时候,她也度过二十四岁生日。她要与这座城市告别,回到坳子,这辈子恐怕再也少有机会来这座美丽的城市。奇怪的是,每次到“清心阁”都遇见那个女郎。
      女郎总比她先到一步,坐在同一位子。有个下午,女郎还给她点了一段曲子。女郎点的曲子是一部老片《泰坦尼克号》插曲。片子再老,曲子再旧,进了茶楼就会灵动起来缠绵起来。她喜欢《泰坦尼克号》这部片子,刚外出打工那年就看过影碟。好长一段时间,她常陶醉在杰克和露丝一见钟情的爱情与冰海沉船撼人的故事里。她不知道,女郎为何要给她点这样的曲子。她相信女郎所说的“缘”了。
      女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淑淑”。不像老家坳子里的女孩子们,因为坳子叫“桃花坳”,爹娘生下她们时都要习惯性地起一个带“桃”的名字,春桃、桃香、胡桃、桃红什么的,俗气死了。她同样有个带“桃”的名字。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那个名字,所以没敢告诉淑淑她叫什么。这没关系,淑淑照样每天下午同她在“清心阁”相遇,喝下午茶,吃西点,聊天,谈论爱情。她发现,淑淑已把她当作知己,淑淑的倾诉也是情人般的倾诉。
      有次喝完下午茶,她们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都不愿离去。淑淑说,吃夜宵。她毫不犹豫跟淑淑走出茶楼。她这样想着,今晚的夜宵我请淑淑,正好还淑淑人情债呢。   淑淑招了辆TAXI,去了楚州广场的大排档。季候正值秋天,可这座临江城的夜晚一如夏日张扬,撩人。那个夜晚,淑淑点了一大堆海鲜,她们喝了啤酒,结果还是让淑淑买了单。后来,她随淑淑去了淑淑的家。
      淑淑的家在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是一套两室一厅的那种普通居民住房。淑淑的家就淑淑一人,房屋布置朴素大方,什物收拾得整洁利索,一尘不染。
      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了。
      睡至半夜,恍恍惚惚中,她的胸罩被人掀起,一双滑腻的小手捧起她的右乳狠命地吮吸起来。她的身体快要被人掏空,心弦震颤不已……这是梦呓,没什么,但用手掐身体时,生痛。她猛然睁开双眼,天啦,淑淑正趴在自己身上。她惊愕不已,一骨碌爬起身,推了淑淑一掌没推开。她的身体全瘫软,如一汪水。淑淑反而更加用劲嘬舐她的右乳。
      她尖叫一声,淑淑,这是干什么呀?
      淑淑吞出那粒棕色的乳晕,喘了口气,笑笑说,苏菲,你是我的青春偶像啦!
      苏菲?苏菲是谁?她忽然想起有次在“清心阁”喝下午茶时淑淑说过她像一个人,像在楚州广场义演的长沙籍演员苏菲。她恍然彻悟,这些日子淑淑为何待她百般殷勤。
      原来,淑淑早已把自己当作苏菲了。
      她害怕苏菲。
      她并不明白淑淑的真实身份。幸好,淑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甚至连她出租屋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样想着,她倒是沾了淑淑许多便宜,还不包括和淑淑在一起喝下午茶时都是由淑淑买单。翌日清晨,仿佛做过一场噩梦,她逃也似的离开淑淑家。
      她不再去“清心阁”喝下午茶了,害怕遇到淑淑,害怕淑淑莫名其妙的举动。她选择“清心阁”,无疑就是看中“清心阁”这个茶楼名。走上手术台前,她想在那里度过每一个下午。茶楼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不然,这座城市哪会开那么多茶楼呢。连续几个下午,她都独守出租屋,服药,看书,睡觉,开开随身听。人虽呆在出租屋,心却留在“清心阁”,还把那个叫阿媚的女孩与“清心阁”相联系。她的出租屋在城郊结合部,顶层,五楼。顶层的房租最便宜,她年纪忒轻,租住划算呢。卧室窗口下面是一条通往一些县城的公路,公路上人来车往,拉板车进城的多是些进城卖蔬菜的菜农。站在窗口,俯瞰宽坦的公路,看见一位中年妇女正拖一板车新鲜蔬菜从楼下经过。天气变凉了,而秋阳杲杲,路边的梧桐树不时飘落几片叶子,在漆黑发亮的柏油上翻来覆去。
      拖板车的妇女上身只穿一件秋衫。妇女身体肥嘟嘟的,胸前两只丰乳更显高耸。两只高耸的丰乳随她沉重的步履一颤一颤,活蹦乱跳。看到那两只鲜活的乳房,她竟满腹恐惧,过不了多久她将失去一只乳房。拖板车的妇女走远了,两只丰乳离开她的视线。掉转身子,往床铺上一倒哇哇大哭起来,楼下菜农妇女车轱辘的颠簸和双乳的颤跳成为怅惘的旋律,回旋脑际,挥之不去。
      手机响了,她停止哭泣。
      号码是市内号码,肯定不是“溢香茶艺”里姐妹们打进的电话。离开茶楼时,她曾向老板和姐妹们说过她要回家。谁会拨她的手机呢?按下OK键,里面传来淑淑的声音:苏菲,你在哪儿啊,怎么不来“清心阁”啦,我可每天下午都在茶楼等你啦……她一脸阴郁,苦涩,淑淑看不见。她平静地回答淑淑,我在出租屋。淑淑又说:前几天用手机拨打你的手机总不接,是不是开始讨厌我啦。她打断淑淑的话,说哪里哪里,我真的喜欢你还来不及,哪里会生怨气呢。淑淑说,好啦好啦,我在“清心阁”那个位子上等你啦!
      不知道为什么,她擦了把脸化了个淡妆就朝“清心阁”赶去。赶到“清心阁”,淑淑早坐在那个位子里,已叫了她喜欢喝的“银珍”,桌上放着两份西点。
      坐定,淑淑问:苏菲,你平常收听电台节目吗?
      对淑淑笑笑,说偶尔听听吧。
      淑淑问:你知道有个《清风明月》节目吗?
      对淑淑笑笑,抿了口“银珍”,没吱声。
      淑淑问:苏菲,你想不想走进《清风明月》?
      她曾收听过市电台的《清风明月》,实际上就是个“午夜心语”节目,每期节目都请了嘉宾,听众可以直接拨打热线向嘉宾和主持人提问、倾诉心声。“溢香茶艺”的经理就被这个节目请去当过一次嘉宾,那当然是花了钱的。茶楼老板在节目里作秀,无非是想招徕生意罢了。
      《清风明月》?
      淑淑说,是的,《清风明月》!苏菲小姐,我想请你走进这个节目做嘉宾主持。
      她顿时瞪圆双眼,双眼里全是疑惑。
      淑淑动作幽雅地往嘴里送了一块西点,不紧不慢打开一只米色的精致坤包,取出一个镀金名片夹,弹开,递上一张名片。
      接过名片,她的目光不由得从名片移至淑淑的脸,又从淑淑的脸移至名片。好半天了她才惊诧地叫道:你就是《清风明白》的那个淑淑?!
      不久,她按淑淑的电话预约,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淑淑所供职的那家广播电台。淑淑供职的单位是市经济广播电台,所主持的《清风明月》只是经济台的一个版块。淑淑每周二、四晚都要在直播室主持《清风明月》。淑淑邀请她,是作为一名外来妹参加《清风明月》节目。节目有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之前淑淑交待过她,主持人问她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抢答,不用管听众电话。淑淑告诉她,中心嘉宾是市里的著名企业家,其他被邀嘉宾只是个配角,陪衬中心嘉宾。她理解,电台开办这样的节目无非是为了创收。淑淑带她进直播室。进直播室时,其他嘉宾已在座。坐定,余目扫射各位嘉宾时眼光不觉被拉直,坐对面的男人竟然是他!她瑟瑟发抖,敛气屏息逃了出来。直播室里的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淑淑跟着赶了出来,拉住她问:怎么啦?她用手捂住嘴,跑到走廊尽头才说:淑淑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身体突然不舒服,我走了……边说边往电台大楼电梯楼道口走去。
      走出电台大楼,她才缓过一口气。天地如此之大,天地又如此之小。唉,怎么会在电台直播室碰见他呢?返回出租屋,她蒙头大哭一场,比看见那个拉板车中年妇女的两只丰乳还要悲戚和伤神。她决定尽快离开这座城市,明日就去人民医院做手术。哭过一阵子,她突然想到收听淑淑主持的《清风明月》节目。打开收音机,调至经济频道。一段性病治疗广告过后是一段轻音乐。淑淑表明自己是经济广播电台《清风明月》主持人后,她就爱上《清风明月》节目,每周二、四晚总会不自觉地打开收音机仔细收听。自个儿泡一杯茶,边收听节目边感觉她和淑淑在“清心阁”的氛围。在她眼里,淑淑也没什么特别,她感慨淑淑普通话的标准与说话时与人巧妙争辩的敏捷思维。今晚,她要听听那个人在节目里的高谈阔论,听他怎样回答热心听众的提问。可是当音乐过后,她并没有收听到她想收听的节目。女主持发话了,淑淑的声音:因中心嘉宾来到直播室后突发眩晕症,不能正常参与我们的节目,经本台总编室临时调整,本期《清风明月》节目将作一下调整,具体播出时间另行向广大听友报告……啊,今晚的《清风明月》节目停播了!她大失所望,立即关掉收音机。她也不知道究竟想听那个人聊些什么。那个人,最好一辈子也别再见。   不一会儿,手机响起,淑淑打来的。淑淑说今晚的节目搁浅了,改日再播。淑淑请她出去陪着逛夜市,让她在五一路口超市门前等待。她迟疑了,去还是不去呢?明日就要走上手术台,还是与淑淑见上一面吧,再者,五一路与出租屋相距不太远,乘一路公汽便可抵达。她最后决定赴约,最后一次承应淑淑小姐邀约。她补过妆,挎上坤包下楼。来到五一路口超市门前,淑淑早站在那里恭候她。淑淑身旁还停一辆TAXI。来不及同淑淑打照面,淑淑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拥进车里。这个晚上,她们并没有逛夜市,TAXI直接开进淑淑家的住宅小区。
      进了房子,淑淑将她搂得紧紧的,在她脸上狂吻不止。几次接触,她有些受不了淑淑那种热情。每次相遇,无论是茶楼,还是街道,淑淑总会给予她情人间才有的亲热与痴情。她不能接受,甚至生出反感。淑淑的行为恶心呢。这个晚上,她本不想走出出租屋,很想一个人静静呆在出租屋安宁地休息。明日,她就要去医院。出门前,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待病痊愈后立马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坳子。从前的梦想在这座美丽临江城,而现在,梦想却在她的家乡。她要回家乡去兑现梦想。
      坐在TAXI里或行走在喧嚣的街市,淑淑和她亲热得像一对要好姐妹,更像《泰坦尼克号》里的一对主角。可回到屋子,淑淑就不那么淑女了,仿佛一条饥饿的野狼直扑猎物。无疑,她已成为淑淑的猎物,并且一次次就范。她不知道淑淑到底想对她干些什么,一个电台主持人怎么能这样呢?要知道,淑淑主持的《清风明月》是收听率极高的节目啊,在市经济电台绝对的品牌节目。淑淑缺少什么呢?她不明白。
      淑淑说:苏菲,陪我洗浴,行吗?
      糟糕透顶。
      不容她是否赞同,淑淑却一把将她拽进浴室。淑淑三二下褪去衣裙,赤裸着身体搔首弄姿。淑淑的举止令她瞠目结舌。淑淑白嫩的肌肤和窈窕的身材,那对欢蹦欢跳的乳房,又令她感慨万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淑淑那对乳房,有一种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她抑制自己,不让泪水落下。她的泪水还是极不争气地滑落了。她的表情始终没逃过淑淑的眼睛。淑淑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地说,苏菲,自从在“清心阁”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发觉我将离不开你了。说着,淑淑给她吻干滑落腮边的泪珠,泪水也跟着涌出来。躺在淑淑怀里,真想大哭一场。不知不觉,淑淑已为她解开上衣,卸掉乳罩。淑淑眼泪巴巴地说,苏菲,陪我洗澡,行吗?淑淑充满哀求的语调和凝重的神情让她更加伤感。她的一双手竟不由自主地爬到淑淑两只乳房上,掌心感受到这一对成熟苹果的芬芳与健硕。淑淑给她脱去衣裙,她一下子就成为一滩软水。淑淑像一位慈善的母亲,温柔地为她洗了大澡。
      淑淑拥她上床时,她在心里说,今晚好好陪陪淑淑。
      关掉壁灯,秋天的月光照进窗子,照在两个女人洁白如玉的肉体上,晶莹透明。房子里像降过一层霜,粉粉的,溶溶的,柔柔的。淑淑抚摸她的长发,亲吻她的脸。淑淑的嘴触及到胸部时,她一阵慌乱,赶忙用一只手护住左乳。她不能让淑淑碰撞左乳。左乳已不能承受生活的苦难与磨砺。不过,淑淑感兴趣的不是她的左乳而是她的右乳。淑淑吮过好一会儿右乳,樱桃小嘴才从那座小丘尖顶滑下,轻轻呼唤苏菲。
      她说,淑淑小姐,我不是苏菲。
      淑淑说,你怎么不是苏菲呢,在楚州广场演唱过的苏菲。
      她说,淑淑小姐,我真的不是苏菲。
      淑淑说,你是苏菲,没看见吗,我的房间里贴着你的演唱画呢。
      拨亮日光灯,淑淑床头果然贴着一幅歌星宣传画。大概是大陆的一名三流女歌手吧!她不认识那个手持话筒的女人是谁,可她认识那个女人的一双眼睛。
      淑淑指着那双眼睛说,苏菲,你看,难道这不是你的演唱照片吗?
      那双眼睛看着她。
      不知道这个晚上是怎样度过的,她被淑淑折腾得精疲力竭死去活来。宛若一场噩梦。她迷迷糊糊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时,淑淑已给她做好早餐。
      从淑淑家里出来没有回出租屋,她直接去了人民医院。
      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数次了,不再有当初的胆怯和忌讳。这天是医生预约做手术的日子,可住院部当班医生没料到她会一个人赶来做手术。医生告诉她,做手术需要亲属签字方能进行。她一时茫然迷蒙了,不知所措。这座城市,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她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亲属。她再次找到主治大夫,力图解释什么。主治大夫的话同当班医生的一样,做手术非得亲属签字。主治大夫再次交待她,明日上午带亲属来医院办理手续,后日我将去上海参加学术交流会。
      回到出租屋,怏怏的。在这座临江城,出租屋就是她的家。她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女孩啊,竟连一个替她签字的亲人也没有。她在脑海里搜索可以作为亲属替她签字的人。
      首先想到了淑淑,其次想到了阿媚。阿媚和淑淑,还是淑淑可靠,淑淑是电台主持人。她立即拨通淑淑的手机。她说,淑淑小姐,今天下午请你到“清心阁”喝茶,有空吗?
      淑淑在电话那端“啊”了声,连连说,苏菲,你真的请我喝下午茶吗?
      是的,淑淑小姐,有件事非得请你帮忙,你答应我吗?
      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你在电话里讲清楚不就完了。
      不不不,下午在“清心阁”当面给你讲。
      噫,苏菲!
      淑淑小姐,就这么说定了。
      赶到“清心阁”踏进营业大厅就看见那个位子上坐着淑淑。淑淑双手托腮作沉思状,很哲人似的。她脸上露出笑容,老远就同淑淑打招呼。心里暗忖,淑淑大概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淑淑问,喝什么茶?
      她说,今天我买单,既不喝“珍眉”,也不喝“雀舌”,今天下午我们喝“碧螺春”。
      喝“碧累春”?
      嗯,喝“碧螺春”。
      很快,“碧螺春”袅起缕缕茶香,糅着《平沙落雁》的琴声,在两个女人的对坐中浩浩渺渺飘飘荡荡。她手握杯盏,没喝。她说,淑淑小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呢。她稍作停顿,又说这事儿挺简单,不必耽搁你多少时间,仅明日上午一会儿……没说完,她的双眸闪烁泪光,在大厅流淌的音乐与茶香中晶莹剔透。淑淑懵了。淑淑拿出纸巾为她擦拭泪花。淑淑问,苏菲,怎么啦?
      她的目光悬浮在“碧螺春”上,说不出一句话。杯盏中,淡绿色的茶汁里面有一圈淡绿色的细线。她看明白了,那是杯盏的最后一道花纹,也是那只杯盏的底线。她顿了顿说,淑淑小姐,我明日就要走上手术台,手术前,院方要求一定得有病号亲属的亲笔签名,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明日做手术?
      是的,明日我就要做手术。从明日起,我就不是今日的我了。
      什么手术?
      淑淑小姐,不要逼我,好吗?
      淑淑唏嘘不已。
      反正要做的不是整容手术,也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术。
      什么手术啊,苏菲?
      淑淑小姐,不要逼我,好吗?我不说出什么手术,你就不答应,是吗?她的语气沉缓,脸上掠过一片凄艳。
      不是不是,我答应。
      你答应就好了,来,我敬请你一杯茶。
      淑淑没有举起杯盏。淑淑凝视着她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陌生。
      这个下午的阳光很好,很好的阳光照不进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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