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魂断了的地方叫故乡。多少迟归的游子，叹新丰，逆旅苦，滞淹留，在归乡的途中，泪眼婆娑，只为一睹故乡的芳容。 我是一个游子，在城市里，一枕便是十年春秋。
一
今日回到家乡，心情舒畅，没有带着任何羁绊，只载着满满的期盼。
在邻近家乡的途中，我发现笔直的公路两旁，夹道的是金黄的花，在车上无法近看，只是匆匆一瞥，所以自然不知花名。据二舅妈介绍，这是设计公路的人的独具匠心之处，在建完公路后，人为地撒下许多花种，在自然的洗礼下，在我归乡之际，芬芳地开着。我想，这不知名的小花给回乡的游子增添了几分喜悦、几分激动。我曾在梦中想过，我归乡时能有鲜花夹道欢迎我回家。我欣然一笑，这不，这眼前的景象不正是梦中的真，真中的梦，含泪时的微笑一抹？
车停，我才发觉已经到站。一下车，我一惊，这是我的家乡吗？楼房鳞次栉比，土方消失不再；马路焕然一新，泥泞已被尘封；路旁绿化优美，杂乱已成过去：这分明是城市才有的风貌。这样的改变归功于新农村建设，不然，我的家乡仍在落后的队伍里升起那轮明月。现在的她，换上了新的衣裳，从无知妇孺变成摩登女郎。我不知该庆幸还是哀叹，但作为一个诗人，我是不太高兴的，落后有落后的美，颓废有颓废的媚。不过，改革的大潮，汹涌澎湃，无人能挡。落后的故土只有在前进的脚步中脱去破衣，穿上盛装，才能一展妙曼的姿态。小康已进驻在每个家庭，从这方面一想，我又觉得这种改变是值得的。
二
来到二舅伯家，已近黄昏。今夜无眠，直至深夜，我都无法入睡。
正值七月，夏虫的歌开始唱响，吟哦不断，哼曲不止，沉默的夜也不再沉默，深邃中也给人空灵的感觉。开窗望月，月弯如钩，如桥，如镰刀，如小船；月华如练，洒下一地细碎，冷月无声，只照亮载满乡愁的发黄的书卷。我不知该对故乡的夜说些什么，那就写一首诗送给夜：
无眠的夜/寂寞的歌伴着如练的月/如练的月托着寂静的家/欢喜 回眸/今宵仍在昨日藏在/故乡的云里/漂泊 靠岸时/渡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位忧郁的少年
原来不是我本身无眠，而是这夜让人无眠。几多诗歌赞月，几多华丽辞藻，几多真情表露，不如只把乡愁珍藏于心，在夜里孤枕，与夜同眠。
三
第二天，我去看家家（黄陂话中称外婆为“家家”），这是我归乡的主要目的。
来到家家所在的村口，废弃的石磨，斑痕累累，爬满了岁月走过的痕迹。家家住的仍是那个似乎风一吹便会垮的土屋，此土屋完全由土盖成，走进去，我仿佛进了上世纪的黑白电影中。屋的大门褪去朱红，已惨失色彩，露出木头本身的质地。屋旁的一棵参天大树，硕大如盖，葳蕤茂盛，平日是村民乘凉的好去处，而且据说此树已经在风雨飘摇中走过了一个世纪。树根裸露在地面，仍不放松，守着乡村，用偌大的树冠，夜夜托起故乡缓缓升起的月亮。
再来说说我的家家，我看到她时，心儿一颤，情感的珍珠在眼里打转。她满脸的皱纹如纵横的沟壑，单薄的身体如摇摇欲坠的庄稼，瘦削而黝黑。她看到我时，干涸而空洞的双眼瞬间涌出清泉。家家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无语，只是在静默中欢喜。此时，我才明白，老人最幸福的是能与儿孙相伴，聊聊昨天，唠唠家常，在生活中享受亲情带来的温暖。
家家仍坚守在那片黄土，已过耄耋之年的她，仍然下田劳作。该是享儿孙福的时候，她却放不下心中的田地。于是，家家回到田里，用汗水浸湿土地，用辛苦的耕耘来收获果实。她正用一种勤劳与善良来展示乡人的淳朴，她是过去的乡村里不朽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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