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寒假计划 > 正文

    道师爷 小说【小城师爷】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10 04:29:13 点击:

      一   夏哈林当上师爷是偶然的,这得从耿青说起。   从外地调来当宁井市委书记的耿青竟然是夏哈林的远房亲戚,还是夏哈林的父亲夏煌煌的学生,这让夏哈林喜出望外。夏哈林也是外地人,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分配来到这个县级市。当时尚未撤县设市,他是县委机关一般干部。二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像样的官职,还是这个县级市的机关干部,文明办下面的办公室主任。后来因为泡妞玩女人出了点乱子,被行政处分,保留股级,还丢了领导职务。
      快五十岁的人啦,还是一个股级干部,心理肯定不平衡,机关里不就是论资排辈熬年头吗?熬足了年头,弄个非领导职务的正科级副科级什么的,似乎是正常的机关人生。夏哈林还真担心一直到退休还熬不到个副科,最后落个灰溜溜退休。所以有时候,他就不怕被人家说官瘾重,公开地揶揄自己,说自己患有“妇科病”,为妇(副)科而奋斗终生呀!
      夏哈林其实挺聪明的,被机关里的人称为秀才、艺术家、智囊,说他玩什么像什么。曾经,社会热演讲时,他得演讲比赛第一名;热竞聘上岗时,他以突出表现聘上股级干部;热围棋时,他升为业余二段;热古董热艺术品投资时,他成为小城的收藏明星;热找情人时,他让好几个同是机关干部的男人戴了绿帽子……可也有他玩不转的,炒股时,他说自己是西装革履进场的,出场时差点连裤衩都被剥去了;官场上,他更是硬玩不上个副科官职……
      耿青来时,夏哈林就去找他,当然就想要个官了。耿青很儒雅,喜欢下围棋,喜欢书法,还真的写得一手好字。只要有空约在一起,他们便下棋或品评字画。耿青那年四十一岁,比夏哈林小七岁,原先是他的小表弟,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旧缘重续,有很深的感情基础,再加上夏哈林送出了几件珍藏的字画,很快就与耿书记有很密切的关系了。这一层关系,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就有人开始为他的仕途铺起路来了,就像他的顶头上司文明办陈明远主任现在是很关心他的进步了,说四十八岁提个副科不算年龄大呀,谁谁还五十几才提呢。
      但是,凭经验,夏哈林知道耿青肯定不是一个清廉的官,可以把他归类为民间称之为“雅官盗”的那一种贪官,送钱他可以不收,送名字画古字画,他会心情很好的。这样的官,没有那么简单,不会那么快就给自己解决升官问题的。看清了这一点,夏哈林当然有点伤心,觉出了一点儿世态炎凉。他暗自叹道:感情的事其实当不了什么的,价码没有堆够的话,既使现在是小表弟当了政说了算,恐怕也不会轻易给他副科官职的。
      可他偏偏对那些名字画古字画有一种痴气,真正好的东西他是不会轻易送人的,哪怕为升官铺路,他也不干。他送给耿青的那些不能算好的,只能算是不错的。耿青也是行家,当然知道这档事,官职的事,也就只能慢慢再说了。
      然而,有时候运气来时,你挡还挡不住。
      耿青任上要抓的最大项目是南区开发,是一个有创意的商业区,在城郊。可是,一开始就遇上难题,住户搬迁问题上卡壳了,几家钉子户坚决不搬。开发商魏怀勇一筹莫展,总是缠着耿青书记,要政府强行搬迁。耿青也头疼啊。耿青是个聪明人,他想,现在市委市府出面强行搬迁的事各地屡有发生,媒体报道太多,许多人已经从这里头学到不少政策和法律知识,弄不好要被曝光或打官司的。他初来乍到所搞的第一个大项目要真给曝光了,真让民告官打起官司来,那他这市委书记的面子好搁吗?他的官还好当吗?他找了不少人出主意,但在他看来那尽是馊主意,像什么指使一些人放一把火啦,出个通令由公安强行执行啦,这不都是落人把柄的事,能做吗?
      那一天,耿青心烦得很,就找夏哈林到他公寓来下围棋。下棋时难免天南海北说些闲话的,随口也就谈起了这事。夏哈林一拍脑袋,说:“我给你支个怪招,不知道灵不灵?”耿青说:“甭管灵不灵,你先说吧。”
      夏哈林的主意是:工程项目不是有圈地砌围墙一项吗?把这包给江涌,江涌是城郊那一带人人尽知的痞子,拆房子围地的工程让痞子去做,包工包料,用于砌围墙的砖,允许他用旧砖,还由开发商授意他就地取材,从旧房子扒拆下来的砖直接用上,开发商却仍按新机砖的价格折工程款。天大的便宜,就这样明明白白地让江涌去占,江涌一定会大受鼓励,立马就会扒拆农民的房子来,农民怕痞子江涌,或许就不敢声张了。这拆迁第一炮不就打响了。
      耿青看着夏哈林说:“你这个人脑瓜还是那么好使嘛!”
      这是拆迁关键性的第一声炮响,也是夏哈林仕途上关键性的一炮啊!没过多久,他就被耿青任命为市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了。任职前个别谈话时,耿青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位子很多时候是拿来照顾老同志的,是养老的。你不一样,你要成为我的左臂右膀啊,干脆一点说,我是请你来当师爷的,你得好好干,好好给我出主意啊!”
      师爷是一个散发霉味的名称了。但是,这几年我们还是从电视剧的辫子大军中重新熟悉了它,连党的市委书记也这么熟悉这名词,也不讳言它了。夏哈林其实是很喜欢这一个名词的,他特别喜欢一部电视剧里一位神秘、智慧的师爷邬师道。邬师道是雍正皇帝的师爷,确切地说是雍亲王的师爷,他帮雍王爷智夺皇位之后,就退隐了,但他其实像影子一样遥伴着皇帝,到河南扶佐过田文镜,到边关指点过年羹尧,关键时刻没有他这一个影子人物,雍正皇帝的革新大业和平叛大业,还真不那么好办呢!
      只是,夏哈林觉得有一点遗憾,现在是不能名正言顺口叫师爷了,他还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这名称、这形象的。有时候,当他出了一个什么好主意被耿青他们采纳了,他会在暗地里给自己设计一个这样的形象:穿着一件长风衣,给人似乎多少有一种穿长衫的感觉,手里再握一把紫砂茶壶,泡上极品铁观音,见到人时故作姿态地吮一口,幽幽介绍说:鄙人姓夏,职业师爷,就叫我夏师爷吧!
      当然,这样的自我介绍他从来没有实施过,见到人,他还得递上那印有政策研究室副主任的名片,他觉得有点儿没劲。

      二

      市委书记耿青十分爱下围棋,不时会找那些会棋的机关干部下一下,这就给机关带来了一股下棋学棋的风。许多人就和夏哈林套近乎,找他下棋,实在不会下的,就说要找他学棋。夏哈林知道这些人的醉翁之意不在下棋学棋,在于他和耿青的关系,在于他是一个师爷。
      陈明远已经初通棋理,但他一直对棋兴趣不大,没有经常下,也就荒疏了,那水平是拿不上台面的,也就没有能够与书记对局的机会。陈明远就约夏哈林,说要找他学棋。夏哈林满口答应,笑着说:“陈主任,有空你只管来,我一定在短期内让你能和耿书记下棋,哪怕耿书记让你二子也行啊。”
      陈明远到文明办当主任已经三年多了,夏哈林觉得他一惯对自己不错,挺尊重自己的。耿青来当市委书记时,陈主任更是十分关心他的升迁,替他想办法、出主意,还主动向书记建议文明办可以设一个副主任位子给夏哈林嘛。虽然最终夏哈林没有当这副主任,但夏哈林是打心底感谢他的。再说,陈明远比夏哈林小四岁,夏哈林有时候无意间会摆摆老资格,他从不见怪,体现出很好的修养。夏哈林敬重这样的人,所以他是真心实意想教会他下围棋的。
      那一天晚上,陈明远到家里来了,老婆卓宜带着读高二的儿子夏超去找老师补习,夏哈林带着第一次登门造访的陈主任先参观了房间,一厅三房,中档装修,到处透着一种舒适感。陈明远说:“你找的可是好老婆啊,房间里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不像我家经常乱得像狗窝。”
      夏哈林没说话,心里暗自笑了笑。他记得这是陈主任第二次说他找一个好老婆了。第一次是因为他泡妞引起了家庭纠纷,陈主任代表组织找他谈话调解时说的。陈主任说:“你有那么好的老婆,就不要在外面玩得忘乎所以,玩到老婆找你麻烦嘛。现在有个把情人的人多得是了,人家都能处理好家庭关系,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就处理不好呢?”当时,陈主任的这观点夏哈林能认同。如今有情人仿佛已经是非常正常、正当的事情。甚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它几乎也算是衡量你是否成功的一项标准,成功的男人,似乎一定都得有婚外恋情,要有二奶三四奶。只是,你最好是家里红旗不倒,才能够外头彩旗飘飘呀。
    [ 2 ] [ 3 ] [ 4 ] [ 5 ] [ 6 ] [ 7 ]   接下来是喝茶闲聊,一会儿就聊到下棋了。夏哈林笑着对陈明远说:“我看过你下棋,陈主任不好意思,不是我有意藐视你。要学棋嘛,我们也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呀。我可以让你九子,还包赢。”
      陈明远不以为然,而且生气,当下叫道:“吹什么牛?你得看和谁下。”陈明远当然知道夏哈林是这一方水土的围棋高手,多年来又专门研究让子棋,战法犀利残酷,号称“头号杀手”。可他自己的棋也算入门了,虽还没有参加什么比赛,却也下了不少棋了,荒疏几年后,他又捡了起来,水平似乎也还凑合。让几个子,对于夏哈林来说或许不在话下,让九子似乎就太夸口了。
      夏哈林笑了,很有意味地看着因不服气而嘟嘟哝哝的陈明远,说:“就凭你这心态,我已经赢你了。”陈明远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下棋吧。”
      没有布局问题,一上来就是残酷的中盘绞杀,在短兵相接的激烈战斗中,陈明远一直被夏哈林牵着鼻子走,疲于应付,没有分清棋的主与辅、“筋”和“肉”,在左上角,被吃去了十一个子,“棋筋”被伤,元气大损。紧接着,又在进入腹地的争夺中,本该“出头”去取得另一块棋的联系,却因陈明远的保守求稳,下出了缓手,被封了头,只得另求“生根”了。虽说,这一块棋下得不错,大有“有根静而逸,静以制动,逸以待劳之势”,可毕竟失去了腹地的主动权,已经基本失了大势。这棋也就没有了官子阶段,陈明远中盘认输了。
      复盘说棋时,夏哈林说:“让子棋赢棋的秘诀只在于引诱你犯错误,你犯一次错误,下错一子,就可以算作只让你八子了,你再错一子,就只剩七子。就这个理,说破了,你防着错误,我也就让不动了。”再下,陈明远按夏哈林说的平静一下心态,防范他的引诱,夏哈林真的连六子都让不动了,让四子才互有输赢。
      夏哈林毕竟是一个好侃会侃的人,从棋就侃到了做人的基本道理。他说,虽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不同的思路,每一个人都只能代表你自己,想要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让人去做什么,不去做什么,如何去做,或不如何去做,是很难的。但是,很多时候,你要打倒对手,你就得引诱他去犯错误,可以用利去引诱他,投其所好,比如投以金钱或诱以美女,等等。当然,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以利诱之”的,却人人爱听好话,人人都爱面子,有时候也就不需要花一分钱而奏效了,比如,我刚才一激你,就利用了你的爱面子的弱点,引诱了你,打倒了你。对吧?
      夏哈林哈哈笑了笑,又说:“那么,你下午电话里问我的那个竹笋节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剩下来的,你不是也得去诱惑人家,让你把事办成吗?”
      陈明远知道夏哈林在卖关子了,他一卖关子,其实主意已定。凭他对夏哈林的了解,他知道,你越求他说,他越会卖关子,你不求他了,他反而会滔滔不绝说下去。陈明远就不说话了,只拿眼睛看着夏哈林,等着他继续说。
      夏哈林又说了:“你的思路不错,现在各地都打着这个节那个会的牌子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我们山区小城利用天然山货的优势,引来商家,思路肯定是对的。你们文明办要介入,甚至要主抓这项工作,我也愿意帮忙在耿书记那边说个话。但关键要有创意,点子要新鲜一点,市领导那边才会批准,亮出牌子时也才会吸引人啊!”
      陈明远说:“你的意思是……”
      夏哈林摆了一下手,阻止他说下去,自己接着说:“哈,这样吧。我来当一回一字之师吧。”
      “一字之师?”陈明远说:“好啊,你说你说。”夏哈林说:“我先说个事,比如,有一个女孩名字叫翠环。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呢?”陈明远说:“不怎么样。俗。”夏哈林说:“我试着给她改一下,叫做环翠。你看怎么样?”陈明远点了点头,还伸了伸拇指,说:“好啊,雅了。妙啊!”夏哈林从棋盘上抓了一把黑棋子收入棋篓里,说:“你那竹笋节,不也一样吗?得把那两字调个个,就别致些了,不会与周围县重复了,领导听起来会顺耳得多的。我们再把总体方案精心策划策划,尽量让领导高兴,也许就容易大办特办了。”
      陈明远急了,说:“怎么调?快说呀。”
      “叫笋竹节。怎么样?笋―――竹―――节。”夏哈林又把一把棋子放入棋篓,盯着陈明远说。
      “笋―――竹―――没这么叫的吧?”陈明远一愣,然后心有所悟,由衷赞叹着:“细想想,真别致些,好听些。行!我算是明白,什么是师爷的思维了。”停顿一下,陈明远又说:“策划的事,就得拜托你了。”

      三

      这个县级山城人口不算多,只有四十来万,城区常住人口不到十万人,但这两天的各项活动把许多人从家里拉出来了、从乡下也吸引过来了,可真是人山人海,前所未有的一片繁荣而祥和的景像。
      笋竹节,还真的像夏哈林预期的那样,成为了这几年宁井市发展中的一个亮点,而被人人称道。笋竹节上还有一个亮点,更是让人津津乐道,那就是外地旅游团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个,福州的、厦门的、闽东的、闽南的、广东潮汕的、广州的、江浙的,甚至还有香港澳门的,各自都操着带地方腔的普通话在各展摊穿插参观,他们混杂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斯斯文文,举止得体,不时挑挑捡捡地选着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和旅游纪念品,这真是一个旅游城市梦寐以求的一道异常亮丽的风景呀!
      当初策划时,夏哈林就用一种简直就是诗化的语言对陈明远描绘着这种前景,并细细说着如何安排导演这些旅游团进场出场的细节。陈明远眯着眼睛把夏哈林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这能行吗?”
      夏哈林笑着说:“我的陈主任,你就甭担心了。我们又没有干什么,图个热闹一点而已。现在那些电视报道你看得多了吧,随便一个目不识丁的民工啦、甚至农家妇女啦,都能讲出那么有高度的话,讲得那么中规中矩。那是怎么来的呢?彩排呗。我们这不也就是找一些人彩排彩排吗?”
      陈明远觉得夏哈林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他到底心底不踏实,他暗想:人家那是真做了点事出来,报导时,要规范一点,好看一点,才这么做了,最多算是拔高了点,不是纯粹做假呀。我们这会不会无中生有,太假呀!一旦被揭开,曝了光,那可就成了大笑话,怎么收场?当然,他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这样说可能让夏哈林笑自己太保守,也可能让夏哈林误会自己是在说他专事造假,这会太刺激人、太伤人的。他只是表现得犹豫和沉吟,没再说什么。
      夏哈林早觉出了他这心思,直截了当地说:“陈主任,你是怕有人说我们造假,怕有人来揭它,不好收场,是吧?我告诉你,没有人会揭这种小事的。真要揭了,我看也只落个做法不当而已,我们又没有从中捞一把,只图热闹点,好看一点而已,动机还是很好的嘛。”
      “这可也是。”陈明远说。
      夏哈林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真要上纲上线说是谎言的话,那也是个善意的谎言。就像对绝症病人,我们说谎是善意的,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我们说谎也是善意的。”
      夏哈林还讲起个故事来,他说:有一个山区小县为了争取世界银行的无息贷款用于发展畜牧业,在世界银行派员来考察时,他们先做了安排,在面对公路的山坡草地喷洒了盐水,再把从各家各户赶出来的山羊绵羊放牧在这里,因为羊有吃咸的爱好,都集中在那儿吃草。结果世行的官员一看很满意,说这里满坡白羊,美不胜收,是一个发展畜牧业的好地方呀!
      夏哈林这种为证明自己的观点,不顾事实信口雌黄的做法,让陈明远吃惊不小,为什么呢?因为夏哈林讲的这故事,他恰恰听过,但夏哈林完全把它反过来讲了。那故事本来是说,世界银行已经贷款给那个山区县了,是专用以发展畜牧业的,可是款到时,已经被挪做他用了,牛羊没有养出多少只来。世行官员来验收时,他们就只好到外乡借来牛羊,并在山坡上喷洒盐水,诱使牛羊集中在那儿吃草,以欺骗世行的官员。
    [ 1 ] [ 3 ] [ 4 ] [ 5 ] [ 6 ] [ 7 ]   其实,这个故事不说,陈明远好像还被夏哈林那“善意的谎言”的说法给说服了。一听这故事,反倒觉得心里一时空空的,他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一点儿什么东西在心里郁结着。但是,这种情绪算不了什么,它已经一点儿也没有影响陈明远主任办好笋竹节的决心了。只是,那天晚上当他在电视上第一次看耿青等市委市政府领导和那些“外地游客”亲切交谈的画面时,他心里似乎才又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后来,由于看了几遍滚动报道,就没有感觉了,甚至是另一种感觉了。特别是看到电视里的耿青书记其实有着一脸很灿烂的微笑时,他还真打心眼里佩服甚至嫉妒起夏哈林的智慧来了,他脑海里立即又冒出“师爷”二字来。师爷,是个什么形象呢?陈明远读过清代笔记小说,知道那些人原称刑名师爷,是专帮州县办案的,逐渐形成了一套师爷刀笔,就是“颠倒反复,无所不可”啊!比如要原告胜,就说:“如果不是真吃亏,他何至于来告状?”要被告胜,就斥原告:“他都不告你倒来告,是你能辩啊?”要老者胜就说:“不敬老,宜惩!”要少者胜,则说:“年长而不慈幼,有何脸面?”哈,这个夏哈林哪点比那些师爷差呢?
      第二天,旅游团在商业街穿梭参观时,差点儿闹出了笑话。一位红菇货摊女摊主,抬起头看见一队打着“广州旅游团”字样的游客,那领队的她认识,是晴纶厂团委干事王向红。她打起招呼:“向红,做向导啊,领外地人看看我们的土特产。来我这儿看看。”王向红应付着说:“是呀,是呀,大家看看货,大家看看。”可就在这个时候电视台记者开始采访了,王向红是被采访对象,她操着略带广东腔的普通话,谈起了来宁井市观光旅游的感想……女摊主大惑不解,等采访完毕,她一把拉过王向红,说:“你怎么成广州人了?”王向红说:“我本来就是广州人嘛。”“你不是还在晴纶厂吗?”王向红说:“我调回广州了,回来参观的。”“噢……”
      很快的,这个事传到了陈明远耳朵里,陈明远十分不安起来。
      知情的人都知道,外地旅游团其实一个也没有来,这些“外地人”是假的,全假。这就是夏哈林为陈明远他们策划的杰作:利用宁井市地处闽中山区,当年备战备荒搞后方三线建设,有几个大企业建在此地,外地人多,口音杂的优势,要企业大力支持,精心挑选人员假扮各地来宁井旅游参观,媒体却进行大量煞有介事的采访报导,还真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结果,为下一步宁井市申报全国优秀旅游城市做了很好的铺垫。
      陈明远亲自打电话向各个企业落实那些假扮各地旅客团队的名单时,一再交代要做好安排,不出差错。他却没有想到,记者会那么大意,会在有人认识的情况下,就招招摇摇地采访起来。陈明远担心真的会有人来揭他们做假,就一直关注着上级的各种媒体的动静。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动静……开笋竹节总结会时,市委市政府领导和各方面人士对招引外地人来宁井穿梭游览的创意,评价都很高。
      “看来,像夏哈林说的,这真是小事啊!”陈明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这真叫做杞人忧天啊!”

      四

      商业区开发商魏怀勇打来电话,约夏哈林吃饭。夏哈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呀,饭无好饭。吃了,要拉肝拉肠地向你出卖智力,真没有什么划算的。”魏怀勇就坏坏地笑着说:“我总感觉你体力支出比智力支出还要多呀。这一点,我可没有亏待过兄弟啊。你要瘦的,我就给你骨感美人;你要狂野的,哪一次没有让你二三天都还在不应期里啊!哈哈。今天你要不来啊,那才叫亏啦。你知道今天等你的是谁吗?”
      夏哈林很愿意猜想是秀观,可秀观不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回老家了吗?他知道魏怀勇手边有许多小妞,可他推荐过那么多个,有的其实上了床还没有完事就没味了,有的上过一次床就绝不再想要她了,有的回头几次也就差不多淡了味了。还真只有秀观让夏哈林从不发腻。夏哈林说:“谁啊?”
      “心急了吧。”魏怀勇说:“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夏哈林沉吟了一下,故意说:“急个屁。我根本就不想吃你这饭。我挂断电话了噢。”
      “别别别,别挂断。”那一头的魏怀勇倒真是急了,嚷着说:“我告诉你,是秀观,今天是秀观陪你。你不能不来吧。”
      秀观脸蛋不见得漂亮,但身材高挑苗条,腰肢柔弱,是夏哈林最迷醉的那种骨感美人。许多时候,一个男人爱哪一种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夏哈林竟然天生不喜欢丰满的女人,他有过不止一个白白胖胖的丰腴女人,但没有哪一个让他发狂过。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只会在瘦弱得好像已经不堪重负的女人身上发狂地蹂躏着,听那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喘。年轻时,他老婆卓宜就瘦如弱柳,让他迷醉了许多年,忠贞了许多年。后来感情不太好了,当然主要是他到处拈花惹柳,引起了多少次婚姻危机,但他也常常不讲道理地想道:还有一个性生活不和谐的原因啊,因为卓宜发胖后,他们的性生活激情其实是一落千丈的呀。当然,现在他感觉自己是变野变坏了,单是那些女人拥有的美好的东西,比如漂亮、苗条、温柔、贤惠等,好像已经不够了。说穿了,秀观给他的那种激情,已经不止因为她骨感,更因为她总会弄出许多不同的体位和动作。他也算是床上老手了,可许多姿态动作他是闻所未闻的,他能不迷醉?!
      夏哈林爽快答应了魏怀勇的饭局,可是时间快到时,魏怀勇又打来了电话,说商业开发区一个民工从一幢在建楼房的楼顶摔下来,他得去现场指挥抢救,饭局取消。
      夏哈林愣在那儿,半天没说出话来。
      商业区开发能够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么完美结合起来,倒是出人意料。它原本重在社会效益,是做为一个形象工程来开发的,三期工程搞完,小城的城市规划可以说是提升到一个新档次了,现在看来三期搞下来,也提升小城房地产开发业了。正因为如此,当第一期工程让魏怀勇赚个钵满盆溢之后,眼红的人就来了,宁井市有多少眼睛盯着它呀,它是出不起事的。第二期工程的施工过程中,一会儿闹石材质量问题,一会儿又是水泥地面起粉,一会儿是砖头碎裂,多少人在举报魏怀勇啊,一直没有闲着。要不是魏怀勇,换过一个人的话,也许早趴下了。
      魏怀勇那是谁啊?自称儒商,大学毕业后在团市委工作,后来搞安利传销,然后辞职下海,没有几年就成为宁井市第一大户了。市属水泥厂卖给了他,市属纺织厂他也是最大的股东,现在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住宅开发工程归了他。他没有什么天线,但他有钱。魏怀勇说过,钱这个东西厉害,你只要一心就想着钱,永远都不满足。这钱,就能教会你怎么去对待这个社会,让你有一副适应生存所需要的心肠,游刃有余……
      夏哈林倒没有收过魏怀勇的钱。放在信封里要给他的,他退了;说是他到工地“监理”的加班费,他拒领;送上两条烟,暗示那条特制的中华烟,你一定得留着自己抽,他管你特不特制,绝对不收……他自忖,那不是因为廉洁,而是因为还有一份儿清醒。他总觉得那些人给你送钱时都说一对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实际上一进去熬不过三天就会全说出来。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他到了连自己都难保的时候绝对不会保你。
      但是,他最终还是花起魏怀勇的钱,魏怀勇投其所好,诱以美色。这是他的软肋,见到女人那白花花的肉,他脑袋嗡地一下,再也清醒不了啦。他当然也留有一手,从魏怀勇那边介绍来的女人必须在本地有公开职业或者要魏怀勇帮她找到公开职业的,他才会要她。他还会很快了解她的个人基本情况,并在适当时候让她也了解他的一些情况。而且,他从不自己在性活动前后付钱。他想,到了情急时,至少他可以为自己开脱,说自己不是嫖娼,不是个法律问题。通奸那只是个道德问题,甚至有个把情人那还让一些人羡慕。魏怀勇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唉,这脱裤子放屁的事,他还真不算多此一举,他因此逃过了一次联防队一群愣小子的搜查呢……不过,他也深深知道,自己也因此陷进去了。不是说,如今最铁的关系无非三种吗?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他和魏怀勇占了这最后一条,用老话说,那也就是一种攻守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差不多也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好在他发现魏怀勇似乎还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奸商,钱他要赚,事倒也认认真真地做,似乎不用担心他会搞出豆腐渣工程把你牵连进去。商业区的一期工程,还是地级市的市优工程呢!
    [ 1 ] [ 2 ] [ 4 ] [ 5 ] [ 6 ] [ 7 ]   可是,这下子要完了,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是摔下来,还是跳下来呢?还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最敏感的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呢?这一回,要是出了人命,不知道魏怀勇还能不能让钱给超渡出来呀?夏哈林当然是诚心诚意希望他逃过这一劫的。
      夏哈林知道,市委书记耿青也是十分关心商业开发区的,他不管魏怀勇打电话给自己前是不是早给耿青打过了,他操起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耿青。不出所料,耿青书记要夏哈林马上赶到事发现场去,说他一会儿也会过去看看。

      五

      夏哈林赶到商业区二期工地时,摔下楼的民工已经被120急救车送往医院抢救。
      天色快暗了。地上,横七竖八的丢着一些刚拆下来的水泥模板,脚手架上有一些安全网脱落一边,在半空中随风摆动着,工地总体显得很杂乱。人倒不多,只有几个有关人员,配合着公安局副局长章凌所带领的几位干警正在做着现场勘察取证工作,见到夏哈林停好了摩托车,副局长走过来,和他握了手。夏哈林问:“不小心摔下的,还是自杀呢?”
      “说不准。我们有两个人正找目击者做笔录。”
      夏哈林又问:“魏怀勇呢?”
      章凌指了指楼顶,也拿不准地说:“是不是还在那儿?在看上面的现场。”夏哈林就退了几步,抬头往楼上望,除了看到一个高个警察的半个头外,其他人还看不到,他就再往后退了退。等他退到能够见到魏怀勇的脸时,魏怀勇也已经看到他了,就走到楼顶边缘,对他说:“夏主任,你来了。上来,快上来看看。”
      魏怀勇这种太随便的招呼,让夏哈林心动了一下,他很不喜欢魏怀勇那种对那些得他好处的人呼来唤去的做法。有一回酒喝高了,魏怀勇甚至对夏哈林说,他还跟人家打过这样的赌,说他能把某某某等一大群的局长大人随唤随到,果然几个电话就把那些人叫来了……哈哈,他们敢不来吗?夏哈林听得心里很生气,那些人有没有一呼就来、会不会一呼就来他不知道,但那些人在魏总面前那种“谦恭”表现他是见得多了。他知道魏怀勇假借酒醉想治一治自己了,毕竟他也是有把柄在魏怀勇手中的,但他却绝没有让魏怀勇在公开场合放肆过。魏怀勇是在敲山震虎,威胁自己,暗示自己了。他当时故意装着听不懂,趁着酒气粗鲁地挽过魏怀勇的手臂,说:“魏总,你真有气派,一下子能唤来那么多局长。我看你可不要让他们给五马分尸了,你敢说在这地界上能够混到科局长的人没有一点本事,没有一点门道吗?我劝你少招惹他们为好,惹急了,谁都不是吃素的。”魏怀勇看着他,他也看着魏怀勇,少顷,魏怀勇大声笑起来说:“呵呵,我可没有招惹他们。开玩笑,开玩笑呗,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夏哈林也笑着说:“是啦,我想这种事也不会是真的。”夏哈林自信在智力上自己绝对要高魏怀勇一筹,斗智的话,正面交锋的话,他占不了自己的便宜。可是,魏怀勇也是聪明人,他也和自己玩起智力游戏,剑出偏锋,在许多场合就是对夏哈林很随便地招呼着,久了,惯了,你似乎觉得那是一种亲近,一种朋友间很正常的事。可细细感觉,在气势上他魏怀勇似乎已经占上方了,有时候简直有一种主人的味道了。有时,夏哈林也真是无可奈何。夏哈林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唉,钱!
      夏哈林爬上了楼顶,在魏怀勇的指点和诉说下,把楼顶现场仔细看了,两位警察也不时地插进来说一说他们的看法。他们基本认定这位民工是自杀的,不是不慎摔下的。
      夏哈林问:“为什么自杀呢?”
      一个警察说:“原因还不知道。”
      夏哈林看着魏怀勇,又问:“不会是拿不到工钱吧?”
      魏怀勇一脸的表情忽然显得卑微起来,欠了欠身,说:“我向夏主任保证,我们绝对没有拖欠工钱。耿书记对清还拖欠工资那么重视,谁敢啊?”夏哈林想,魏怀勇说的也许是实话。自从农妇熊德明在温家宝总理面前讲了实话,引发了全国性清还拖欠民工工资的浪潮后,耿青书记是充分重视这个问题的落实的,反反复复开了多少会,强调这是一条高压线,谁也不许碰。谁碰了,那会吃不了兜着走的,谁也救不了你。甚至,市里还派了人对重点大户进行明察暗访。想来,也许真的没有人敢阳奉阴违吧?但魏怀勇一脸表情的突然转变,又实在使他心下生疑。他想,看来自己得多一份小心,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在耿青那儿为魏怀勇说什么的。
      这时候,夏哈林腰间的手机响了。一听,他就知道是耿书记打来的,他手机设有选择性的个性化响声,只有耿青的来电才会响起这一首曲子。耿青说他临时又有了急事,不能过来了,等会儿政法委书记叶是荣会到现场。他还叫夏哈林辛苦一点,把事情搞清清楚楚的,然后向他汇报。夏哈林答应着,然后随口说:“从现在了解的情况看,可能是自杀。”耿青口气马上变得生硬起来,劈头就问:“是为欠工钱的吗?魏怀勇他们拖欠工钱了吗?”
      夏哈林没想就这个问题回答,就说:“魏总在呢。我叫他说吧。”不等耿青说话,夏哈林就把手机递给魏怀勇了。魏怀勇自然表情更加卑微了,点头哈腰的又是这保证那保证的做解释。
      “你先别保证。”耿青说着:“你给我处理好抢救伤员和家属那头的工作。是不是拖欠工资,有人会落实。其他的事,有公安局,还有法院呢,什么都会搞清楚的。”
      “是。”魏怀勇脸色铁青,鬓角开始出汗了,他边接电话边拿眼睛看着夏哈林,救援似的。夏哈林却故意转开脸不看他,心想:这下杀威风了吧,德性。等魏怀勇接完电话把手机递回来时,夏哈林见他已经是一脸的汗了。夏哈林本想再向魏怀勇问一问耿书记电话里说一些什么,一看那满脸的汗,知道现在是不好多问了。两个人就一起下了楼,走过去,到门岗外去等叶是荣。
      不一会儿,就有汽车声,叶是荣一行四人来了。
      叶是荣一行人径直走到现场,前前后后都看了。为了表示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叶是荣当场表了态:一定要秉公办案,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给各方当事者讨个公道。回头看章凌此时没在身边,叶是荣就对夏哈林说:“你去把章凌给找来,我再交代几句。”
      夏哈林就快步去找章凌了,而章凌正躲一边接着手机,听他应答的片言只语,夏哈林猜想那该是耿青书记打来的。他似乎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复杂的东西缠绕在周围了,因为一个民工的事故引起市委书记如此的重视,似乎不是什么常有的事呀。夏哈林没有等章凌接完电话,就走过去,趴到章凌另一只耳边说:“叶书记找你。”章凌点了点头,夏哈林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就不再说什么,走回了叶是荣旁边去了。
      好一阵子,章凌才走过来,对叶是荣说:“对不起,接了一个电话。”没有说是谁的电话,这更让夏哈林感到事情的复杂性。叶是荣看着章凌说:“我已经通知电视台,不许他们乱掺和,乱报道。这里的一切由你们妥善处理。我只是提醒一下,耿书记一再强调这是我们宁井的形象工程,是宁井的开发模式,千万慎重从事。”

      六

      夏哈林对商业区民工事故的复杂性的敏感念头,其实也就是一闪而过的,他基本判断就是:耿青怕事故与拖欠农民工工资有关。耿青正在努力当选大市市委常委,这可是仕途上一个大坎,跃上去就是副厅级了,是党的高级干部了。这个关键的时候是出不得事的,特别不能出那些全国都敏感的事,哪怕是一点儿小事,也会使变数增大的。所以,耿青对事件超乎寻常的关注是可以理解的。
      唉,当官就这么累,有时候就得敏感到近于神经质。
      叶是荣、章凌和自己被普遍认为都是耿青的人,如果要做亡羊补牢的事的话,当然就得他们来做了。耿青派遣他们,还反复交代办好这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私下调查下去,夏哈林才发现这事故还真没有那么简单。首先,魏怀勇这小子还真说的一套做的一套,还拖欠着民工半年的工资。只是他许诺加威胁还算有效,暂时还没有民工反映这个问题,这个民工自杀身亡也不是为那拖欠的工资。与事故有关的还有一条,这个民工的对象施菊妹曾经是叶是荣家的小保姆,最近叶是荣与老婆吵闹的事,机关里已经有不少传闻,小保姆又突然离开了叶书记的家,不做了。这种事很容易弄出许多桃色传说的。民工自杀是不是与此有关呢?
    [ 1 ] [ 2 ] [ 3 ] [ 5 ] [ 6 ] [ 7 ]   夏哈林把这些私下向耿青做了汇报,听后,耿青脸色极为难看,盯着夏哈林说:“事情到了这地步,我看魏怀勇非严肃处理不可了。你说,是不是?”
      “按理是该严肃处理,魏怀勇胆子也太大了。”夏哈林说:“不过,他工程垫资的情况我也问了,贷款迟迟不到位,他也是有难处的。”耿青说:“我不是说过了,再大的难处,也得解决。他们少吃几餐饭,多少民工的工资也都解决了。”夏哈林说:“是这个理儿。可有的时候道理只是个道理,做起来不容易。他对我说,他们可以管住自己少吃几餐饭,可是管不了别人,并不能少买几次单呀。”
      夏哈林拿眼睛看着耿青,觉得耿青基本相信了自己的话,扳着的面孔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松动。
      “这事,你也得给我暗暗查一下,主要有哪些人吃饭都叫魏怀勇买单的。”耿青说:“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赞同对魏怀勇严肃处理?”夏哈林说:“我?我主张息事宁人。民工是自杀的,一时为什么事想不开,谁也不知道,他只好自己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了。这种事,可以说是不搅不臭,越搅越臭。”耿青点了点头,说:“哈林,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协调了。不仅魏怀勇那边的事,还有什么小保姆的事。原则就是社会稳定,各方面没有声音。”
      “我明白了。”夏哈林也点着头,说:“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向耿书记汇报。”夏哈林的确心领神会了。说真的,夏哈林是打心底佩服耿青的。不要说自己被耿青戏称为师爷,其实他发现自己尽管出了一些主意,被耿青所采纳了,但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从耿青身上才真正学到了很多东西,耿青才真是自己官场上的老师啊!就说这“社会稳定和各方面没有声音”吧,好像都这么提这么说,开始时,他觉得这有点不合逻辑,至少这种逻辑有点奇怪,怎么没有声音就是稳定呢?或者反过来说稳定就是为了让人没有声音呢?他曾经在一个说话随便的朋友酒桌边上对此发过牢骚和歪论,当时耿青也在场,耿青可不接受他的观点,有些激动地、甚至是教训人地说:“要知道,我们欣逢盛世,盛世是什么?盛世就是繁荣、稳定。繁荣也好,稳定也好,你不觉得这两个词都有点抽象吗?你是怎么亲眼看到繁荣、稳定的呢?你看到的就是热热闹闹,这就繁荣了吧;你看到的是平安无事,这就是稳定了吧。”当时,不管听进去听不进去的人都点了头,夏哈林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不以为然。后来经事多了,见识多了,他还真是品出了耿青那话的真味来,觉得那可是力透纸背的话呀,要写在纸上的话,那真要叫人对着太阳去照一照,这文字背后到底还会透出些什么来。
      夏哈林有用格言、谚语警策自己提醒自己的习惯,他还真琢磨着把它写成一段话,像格言一样写在他一个随身携带的黑皮本子里:
      盛世,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热闹、无事”。有助于好形象的事,要敞开来大搞特搞,热热闹闹;有损形象的事,要想法遮蔽它,息事宁人是一种办法,偃旗息鼓是一种办法,甚至捂一捂盖子,完全不让揭它,也是一种办法……

      七

      要各方面没有声音,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花钱消灾。
      谁来花这个钱呢?市里还是魏怀勇呢?市里没有义务、没有责任,也没有理由花这钱。魏怀勇呢,既然认定民工是自杀,只要不与拖欠工资牵扯一起,他也没有义务、没有责任,也没有理由花这钱。但要是与拖欠工资牵扯一起了,那责任就在他,他就非花这笔钱不可。可要真那样的话,岂不是说宁井市出了因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而死了人吗?
      魏怀勇既然知道这是一个投鼠忌器的事,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当夏哈林约他单独喝茶,向他说明自己只是做为朋友给他出个主意,出一点钱把事了结了时,他一口咬定,他只能出丧葬费,这已经是功德事了,不能赔偿,赔偿那不就说明自己有责任了,至少也是理亏了吗?魏怀勇说自己不是小气怕花钱,总得讨一个公道说法呀!叶书记不是表态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还当事者一个公道吗?
      夏哈林一听,就知道魏怀勇话里有话,他在暗示叶是荣家那小保姆的事呢。夏哈林心中暗恨道:商人永远只能是商人,要他的钱就像割他的肉,每一刀都疼到心里去,再聪明的脑袋也会被铜锈锈坏的。这小保姆的事是你能管的,是你管得了的吗?退一万步说,既使由于人事角斗的需要,真要把民工的死和小保姆联系起来,真要查出小保姆与叶是荣有染的事来,只要那民工不是他杀而是自杀,那也不能从法律上追究任何责任啊,只能是一个道德问题,闹大了,当然还有党纪政纪问题,也就是个纪律处分,然后易地为官吧。跟这陪钱的事,完全两回事。你想搅和什么呢?
      夏哈林当然没有说这些,笑着说:“责任不责任,先别说。人家从老远的地方来打工,就在你这工地上想不开了,跳楼了,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魏怀勇说:“我同情啊。可谁同情我?这要钱那要钱,死一个民工,他自杀了,也要我花钱。为什么就不能市里出钱呢?开发办,民政局,不是都可以说个理由出钱吗?还体现政府对民工的关怀呢。”夏哈林说:“你不要口口声声政府政府的,好像政府亏待你了。你还不吃喝拉撒全靠政府,政府不给你工程,你活得下去吗?你还自称什么儒商,什么读书人,跟没有见识的底层小人物一样,那你干脆就信访去,一把血一把泪地诉苦去算了。”
      这话一说,还真调动起夏哈林的情绪来了,接着他对魏怀勇就是一顿开导,竟然是从《庄子》谈起的。他引了《庄子》里这样一段原文:“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忘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然后,他边逐句翻译边借题发挥:“强盗问他的头目,当强盗也有道吗?强盗头说,当强盗当然有道。天下事情,哪里有没有道的?当强盗要有当强盗的学问,而且学问也很大,首先在忘意(估计)某一处有多少财产,要估计得很正确,这就是最高明―――圣也。抢劫、偷窃的时候,别人在后面,自己先进去,这是大有勇气―――勇也。等到抢劫偷盗成功以后,别人先撤退,而自己最后走,有危险自己担当,这是做强盗头子要具备的本事―――义也。判断某处可不可以去抢,什么时候去抢比较有把握,这是大智慧―――智也。抢得以后,要平均分配―――仁也。所以做强盗,也要具备仁义礼智信的标准,哪有那么简单的!所以要仁义礼智信具备,才能做强盗头子,具备了这些条件而做不到强盗头子的或者有,但是没有不具备这五个条件而能做强盗头子的,绝对没有这个道理。”
      译完,夏哈林又说:“这就是传统文化里非常有名的‘圣盗同源’的论述,当强盗都讲‘仁义礼智信’,你他妈的,还能成什么大奸商大盗啊?!”魏怀勇目光幽幽地看着夏哈林,摇了摇头,说:“我还真佩服你,真能装神弄鬼扮一副书呆样子,却能利刃杀人,两片簿嘴唇叭叽叭叽的,就像吸血蝙蝠喝着人家心头的血,还把什么溶血剂注进去,让人硬是血流不止。”
      “你别这样夸我,那形象怪碜人的。”夏哈林知道已经说服了魏怀勇,就笑着说:“我可告诉你,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来劝劝你。市里怎么处理这个事,最后由哪个部门出面,我都不知道。”
      “你是谁啊!夏主任,师爷呀!”魏怀勇说:“因人设岗,能者多劳嘛。谁不知道你可是不管部长,说话算话。这事,真还得你指点迷津,多多关照啊。”夏哈林说:“那好。我可告诉你,这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八

      夏哈林以为一桩血案,可以以魏怀勇出了点“血”而了结啦!而且还真能做到耿青书记所要的:社会稳定和各方面没有声音!可是,官场上的事,没有那么简单!耿青突然改了主意,指示夏哈林暂不了结此事,挂着它,重点查一查叶是荣那个小保姆是不是真与此案有联系?
    [ 1 ] [ 2 ] [ 3 ] [ 4 ] [ 6 ] [ 7 ]   这工作重心的转移,让夏哈林敏感到了什么。他想问这是为什么?看一看耿青的脸色,他没敢问了。他知道,官场上的人际关系是变幻莫测的,也就是那一句话: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虽说,普遍认为叶是荣是耿青的人,可耿青突然要查他了,就有查的道理。
      夏哈林与叶是荣私交挺深,原因有二个:一是夏哈林的老婆卓宜比自己小七岁,和叶是荣是同班同学,据说还曾经是同桌的你,叶是荣在夏哈林面前有时会亲热地自称小老弟。二是夏哈林的确诚心诚意地帮衬过他。叶是荣是政法系统的标兵、党的忠诚卫士,这些荣誉里面其实凝结着夏哈林不少的心血,就说叶是荣创出的那“村村有信访室”的先进经验吧,那创意的知识产权就该归夏哈林。
      尽管宁井市有一些工业企业,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农业大市,如今“三农”问题突出,农民上访告状的人数逐年上升,占到全市信访量的70%,成为全省闻名的“信访大户”。叶是荣分管这一口时,夏哈林出了一个主意,叫他考虑在村委会设立信访接待室,把矛盾化解在基层。经过深入调研,叶是荣向全市推广村委会设立信访接待室的做法,在全市十五个乡镇的重点村庄,建立了165个信访接待室,创建率达85%。有了村信访室,群众反映问题“小事不出组、大事不出村”,“小事不过夜、大事不过周、难事不过月。”农民越级上访、集体上访事件大幅度减少,有效促进了农村的稳定。
      叶是荣因此政绩突出,得到各方面的重视,还被大市的报纸和电视台多次采访报导。在一次采访中,一位年轻的记者问了一个问题还真让叶是荣不好回答。记者问:“如果上级命令你派警察强力阻止群众上访,你采取何种措施?”叶是荣思考了好一会,说:“我们会按照上级的指示,积极采取措施的。”
      采访后吃饭,叶是荣一个电话把夏哈林也叫到了场。叶是荣对这一句话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直搁在心上,他就把夏哈林拉到一边,私下里头靠头地对他说了。夏哈林瞪大眼睛说:“这话能播吗?这毛孩子怎么采访的,这不坑人坑己的事吗?”
      “我也觉得不妥啊,这群众上访是敏感的事,我们能随便乱说吗?再说,我总觉得那样说政治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叶是荣急了,走回来对年轻记者说:“小李,说群众上访的那两句剪了它,千万别播出来。”
      “别,别。”夏哈林阻止了叶是荣,略一思索,然后笑起来说:“其实回答得好,问话的人和说话的人倒都会讨得领导高兴的,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宣传点呢。”叶是荣深知夏哈林是常有怪点子妙点子的,但又常常爱会卖关子急一急人,他好在一边寻开心。平时,叶是荣倒也觉得那样没有什么不好,甚至还觉得那是很好的一种生活调节、生活笑料,有时还会像相声捧哏演员一样,帮着夏哈林把关子卖足卖够,最后抖出包袱来,大家哈哈大笑。可是,今天他没有这心情,他是真心急了,耐不住地说:“有好主意,你就直截了当地说,不要卖关子,快点。”夏哈林看他真的急了,摇了摇头,说:“官大一级,就比我们又难了几分,是不好随便说话的。好吧,我试着说说看,要不行呀,还是你自己来。”他比比划划起来,说要把这一段重新录过,采访内容变成这样两句:
      记者问:“如果上级命令你派警察强力阻止群众上访,你采取何种措施?”
      叶是荣答:“对群众的上访,上级不会命令我们强力阻止,我们的警察只是维持秩序。”
      叶是荣看着他,那是一种难以抑制的、自然流露的佩服的目光……
      可是,私交再好,也得服从政治需要啊!不过,夏哈林是谁?师爷呀!他一般不做糊里糊涂的事,他背地里先弄清个大概,知道耿青是对叶是荣起了疑心,觉得叶是荣不再是自己人了,因为叶是荣在耿青准备提拔大市常委的考核谈话中竟然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这话很快就传到耿青耳里了,耿青也就把他看着政敌了。什么话,这么严重呢?夏哈林想问个清楚,但人家不想清楚地告诉他。
      耿青叫夏哈林去落实叶是荣与小保姆的事,他还真觉得为难呀。他不可能直接去问叶是荣到底与小保姆什么关系,也不好去太刻意找人打听这一类的事,毕竟都是机关里官场上的人,同事同僚,彼此都有个提防,你这一类言行要被添油加醋地发挥一下,那你就会被认为是专揭人家的短,别有用心的。那可就是损交情、损形象的事了。如果你还专揭上级的短,那不更是自己找死吗?
      夏哈林想一想,觉得也就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跟踪叶是荣。他知道这种事官场常见,谁和谁有矛盾了,或者谁和谁是竞争对手了,就雇个人跟踪对方,弄一些对方不检点的细节,捏在手中,必要时抛出来,克敌制胜。
      跟踪下来,夏哈林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对方把事情说完,把一叠照片给他时,他傻了!和叶是荣去开房的,不是什么小保姆,是卓宜,自己的老婆,叶是荣的同学、同桌!
      他当然在心理上拒绝相信会有那一回事。可冷静想想,其实,很长时间以来夏哈林都在悉心观察着卓宜有没有变化,似乎已经有了某一种思想准备了。他自己在外面一个个地找女人,卓宜因此大吵大闹过,彼此还大打出手过,甚至闹到差点儿就离了婚。他觉得这种反应是正常的,谁的老婆能容忍这种事呢?谁要在外面花心,没有用尽心机去哄骗老婆啊,一旦露了馅,肯定是要引起麻烦的。可是,已经有好一阵子,卓宜并不那样吵闹了。开始他觉得那是卓宜开窍了,谁的老公都这样,自己老公能例外吗?要怨要叹,那也只叹社会风气如此了。但后来,夏哈林是在夫妻生活中发现有哪儿不太对头了,他发现卓宜总是平平淡淡地对待这事,该做的事照样做,却有一些情绪或者行为动作的细微变化,尤其是完事后,该说的话没有说了,该唠叨的没有照样唠叨了,他肯定这里有什么事了。只是,他绝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叶是荣,也绝对没有想到卓宜有那么深的功夫,居然能够那么长时间不动声色。
      夏哈林向跟踪者付了款,说这生意就到此结束了,不再跟下去了。并恶狠狠地说:那钱里有一大笔是保密费,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对方看看他,点了点头,许诺而去!
      当天晚上,天阴得很,秋风把街树摇得声音四起,夏哈林借来一部绿色QQ私家车,自驾车又去跟踪叶是荣了。叶是荣果然像他所判断的那样,是到安宁宾馆去的,这就省了夏哈林很多事,他按预先计划隐蔽好车和人,拿出望远镜不时窥视着。他知道卓宜今晚走出家门的理由,是陪儿子夏超去找老师补习功课,夏超已经高考落榜了一回,现读高四,到处补习,补到很晚已经是正常的事了。他没有想到,正常的事里恰恰隐藏着不正常,卓宜就是利用儿子补课的这段时间去找叶是荣的……叶是荣的车到了!和叶是荣一起下了车,去开房的果然并不是小保姆,而是卓宜……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夏哈林脑袋还是嗡地一下,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秀观的电话,他们就约定也到长乐宾馆开房。夏哈林就像酒后开车一样,飘飘地离开安宁宾馆到长乐宾馆去了!
      这一个晚上,秀观照样换过几种不同的体位和姿势,但没有给他什么刺激,他在估摸卓宜已经要离开宾馆去接儿子时,就不顾根本没有把事做完,而丢下秀观,赶回家去了。
      果然,卓宜已经接回儿子,正在哗哗洗澡。
      那一个晚上,夏哈林又要求卓宜了,她没有说什么,很顺从地任他去做。他感觉那好像不是趴在一个人的身上,而是一头什么动物,甚至连动物也不是,是一个什么有些松软的物件……
      夏哈林很想再跟踪下去,但第二天卓宜就又带儿子补习去,他却没有再去跟踪了。他好不容易自己说服了自己,不要再去证实什么了,这种事恐怕机关里早已经人人知道了,也就是瞒你自己一个人罢了。你去搅动它,只会使臭味更臭,除此以外,还能得到什么呢?装傻,装乌龟吧!
    [ 1 ] [ 2 ] [ 3 ] [ 4 ] [ 5 ] [ 7 ]   不过,又过了一天,当夜幕降临,卓宜和儿子走出家门又要上补课老师的家时,夏哈林站在窗口看着他们远去时,他明显感到是一种痛苦,而且这痛苦越来越严重,他就急步走下楼去,拉出摩托车冲进了到处是灯光的小城夜色中,尾随着骑电动自行车的老婆和儿子……从此,只要是儿子去补课,他都这样跟踪着,先到老师住家的对面,找了一个地方等着,等卓宜出来后再跟上她,她有时候又到宾馆去了,有时候却是逛街去了,一家家商店去逛着,买几件便宜的过季衣服或日常用品,直逛到儿子补课时间差不多了,才到老师家门口,等儿子下楼时,一起回了家。他尾随着这母子到家后,却不能立即跟进去,就骑着摩托漫无目标地逛着,在同治街上碰上了一辆货车,他躲闪的动作太大,连人带车摔了出去,幸好没有被车压着,但头脸都擦伤了,胳膊没有断,外伤的伤口却也不小。他被送进医院治疗、包扎后,本来是可以回家去的,他不想回家了,就要求住了院。但他没有把这消息告诉卓宜和儿子,直到过12点,卓宜打了他的手机,问他干什么去了,又不回家了。他才说:车祸住院了。自然就搅得一家人一夜不安宁了。
      第二天,第一个来看望他的竟然是耿青书记,夏哈林心里就酸酸的,像是委屈又像是感动,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这位小表弟的用意了:这小表弟这样消息通灵,连自己昨晚那么迟才出的车祸,他都马上知道,叶是荣的事他会不知道吗?还要煞有介事地让自己去调查干什么呢?夏哈林想起来了,其实耿青书记应该早知道叶是荣与卓宜的事了,有一次,他与耿书记同车,他说这几天耳朵有点痛,听力有点下降,是不是老了。耿青说:“老了不可怕,这耳不聪眼不明,就可怕了。人家都看到了,都听到了,你却还蒙在鼓中,那就可怕了,危险了。其实,也很悲哀啊!”他当时是点着头,应诺着,觉得那话里有深意,却不知道具体指什么。现在,他明白了,这位书记表弟其实是要他耳聪目明,知道自己的后院已经出了问题了。可自己真懵,就是没有丝毫的觉察,这书记表弟是不是借什么小保姆的事,让他去跟踪叶是荣与卓宜的呢?他想对这位小表弟说的话突然就多了起来,好像一肚子都是话呀,但真要说时,话又说不出来了。
      耿青说:“还好吧!看来摔得不太重,养几天吧!别急着出院,好好养着吧。”耿青还告诉夏哈林说他决定还是让魏怀勇出点钱,把民工自杀的事了结了。夏哈林看看耿青,没想再问为什么了,只说:“好吧!我出院后就去找魏怀勇,说说这事。”耿青说:你别操心了,好好养伤,我找人去落实。接着,耿青就说了一些该怎么怎么做的细节,实际上,一切都由书记与魏怀勇敲定了,谁去了,都是可以的,就算履行公事吧。
      又过了几天,夏哈林出了院,就想问问民工的事平息了没有。不想,平地惊雷,魏怀勇被大市的检查院直接扣去了,而且还涉及行贿受贿,工程串标的事,城建局、土地局有五个人涉案,分管副市长尤成静也“双规”了。整个宁井市地震了,纷纷猜测着魏怀勇这大萝卜怕是还要带出更多泥了吧?眼下,夏哈林就很为耿青书记和自己是否受牵连而担忧了,他想官场就是这么多风险,一不留神就栽到人家手里了。那么,这是谁的手呢,到底是谁告了魏怀勇呢?他想到了叶是荣。“人真不是东西!他妈的。”他狠狠骂了一句。
      连着好长时间,夏哈林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失眠的时候,夏哈林就感觉宁井的夜是深深的、静静的。静得让他无缘由地想到一部什么电影的一个细节,有人敲着锣,一声声高喊着:“平安无事,平安无事……”锣声和喊声都传得很远,颤颤悠悠的……

      九

      夏哈林担忧的事倒没有发生,耿青还当他的大市常委和宁井市委书记,夏哈林还是那个师爷角色。不过,经历这么多事,特别是老婆那事之后,夏哈林的生活似乎低调了不少,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单位,笑声都少了,话也少一些了。
      然而,他毕竟就是一个卖嘴皮的,他已经进入了角色,主动为人家出出主意,或者被人家请去出主意的事还是免不了的,甚至这样的事还越来越多。他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呀,不想说话也得说话,他就常觉得有些郁闷。自然,他也因此得到很好的回报,官也顺利升迁了,已经是政策研究室主任了,永远地告别“妇(副)科病”了。想到这一点,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应该开心的。他有时就会努力劝自己开心点儿!
      只是,传说耿青就要易地为官了,很快就会走了。自然,这可能只是民间组织部长的意愿。这许多年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任上做了一段时间,就会有许多关于他要调走的民间传闻了,要是他任上又出一些事的话,传闻就会更多。这些传闻都是有鼻有眼的,到哪里?升什么官?都说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真像是组织部长或者是听组织部长亲口说的呀!这种传闻初起时,大家还不会太相信,传得多了,就信了,如果被传说的人再有一点言行的佐证,就会让人深信不疑了。耿青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中央党校学习的,那传闻也就似乎完全落实了。
      这下可好,耿青要走了,耿青的人也就自然要受冷遇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夏哈林了。有些对夏哈林本来就不以为然的人,这时候就要找机会刺刺他了,有人就当众对夏哈林说:耿书记要走了,怎么不带上你?夏主任可是一把好刀啊,应该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发挥作用。
      夏哈林当然听得出那话外音,无非是说:哼,姓耿的一走,你这姓夏的师爷也快玩完了吧!他笑笑地望着对方,竟然说:“有什么社会需要就会有什么产品,别的人就不需要师爷吗?你敢肯定?”官场上恐怕很少这样说话的,而夏哈林就这么说了,对方显然给弄懵了,愣在那儿,好久没有说话。夏哈林,就扔下那些人,扬长而去,心里挺得意地想:这个小城,不是还要争创卫生城市,还要把风景区报成人类文化“双遗产”嘛,哪一项自己插不上手,出不了主意呢?需不需要我这师爷,还很难说呢!
      【责任编辑 王 莹】
    [ 1 ] [ 2 ] [ 3 ] [ 4 ] [ 5 ] [ 6 ]

    推荐访问:师爷 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