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君和彼君是高中同桌,后分别考上省工大和省农大,读的都是金融专业。大学毕业后,两人都回故乡荷城工作。艾君进了市工商银行,彼君进了市农业银行。十多年过去了,艾君和彼君由于工作出色,在供职单位口碑很好,一步步升迁,先后被提到信贷科科长的重要职位。而他俩的小家庭也和和美美,而且都有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儿子。
同在一座城市,又同在金融系统,两位老同学也没疏了联系,今天你到我家来喝一杯酒,明天我到你家去喝杯茶,是常有的事。
也许是以往家境的影响,也许是秉性之故,艾君处事较低调,家居装饰也较大众,其夫人穿着打扮也较朴素。有一次,艾君的母亲来看望孙子,见小夫妻俩生活状态不佳,不由得问:“儿子,难道你们的薪水不够,家里怎么没一件像样的摆设?你老婆也弄得像个贫下中农似的。钱不够,老妈这儿有,尽管说。”艾君便安慰母亲:“您的钱留着养老吧,我们有钱。在银行干事,多少要注意一点影响。生活简单一点好,只要往后的日子有保障,现在节省一点花,心里踏实。”
彼君的风格却迥然不同,他办事风风火火,喜欢品头论足,那套新宅搞得像皇宫似的,其夫人更是招惹人眼,出门必盛装艳抹、披金戴银。有一次,彼君的岳丈来女婿女儿家做客,对他们不崇尚简朴的作派提出批评,彼君夫妇不以为然。私下里,彼君对岳丈大人说:“您老放心,我们是用自己的钱。再说了,像咱们这样的白领小家庭,弄得很寒酸,既体现不出社会主义优越性,也和家庭的实际收入不符,让别人笑话。”彼夫人的论调更离奇,她说:“我是有两枚钻戒,一枚是结婚时夫君给买的,一枚是结婚10周年时我用自己的薪水添置的。戒指、戒指,戴着它自然是为了好看,更是为了时时提醒生活中的戒忌。”
去年秋季里,艾君和彼君在自己的家里先后接待了同一位客人,却引出截然不同的后果。
这天午后,荷城富又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栖老总来到艾君家,扫了一眼简朴的小客厅,笑道:“艾科长,想不到您这么一位堂堂科长,栖居在这么一个小巢里,匪夷所思啊。”说罢,他从拎包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小匣子。
艾夫人打开小匣子,见到里面有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眼眸顿然发出光彩:“栖老总,您空手来就是了,还带啥东西呀,不好意思噢。”
栖老总架着二郎腿,说:“普通的一枚戒指,不值几个钱的。现在的女人啊,哪个不喜欢戴戒指?我平时仰仗艾科长的支持,这点‘孝敬’已属寒碜。不过,戒指有多种,我这枚戒指的品牌名叫‘寻找幸福’,多吉利啊。”
艾夫人喜笑颜开,说:“噢,栖老总有意思,想必戴着‘寻找幸福’的戒指,就能找到幸福。嘿嘿,我老公实在是个小气鬼,这些年来没正正经经给我买过戒指。”
艾君抽着烟,接过话茬:“老婆,你也别老嘀咕,我觉得简洁的女人最顺眼。”
同天晚上,栖老总带上同样的礼品来彼君家做客。彼君很热情,又沏茶又递烟的。海阔天空地侃一番后,栖老总问:“怎么不见太太呢?”彼君说:“正在沐浴哩。”话说间,浴罢的彼夫人身着宽大的休闲衣走到客厅,招呼客人:“栖老总找我有事啊?”
“没、没啥事,彼太太真漂亮。”栖老总从小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匣,说,“敝公司一直得到贵银行、特别是彼科长的大力支持,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笑纳。”
彼君兴味盎然地打开小匣,见是一枚钻戒,笑着问:“这还是小意思啊,您太客气了。”
彼夫人好奇地从小匣里撮取品牌标识,细察一番后,取出钻戒试戴了一下,淡笑着说:“正合适,栖老总是个有心人啊,这钻戒好像是为我‘量指定做’的,还是‘寻找幸福’牌的哩,克拉数这么大,好东西,好东西。”
栖老总呵呵笑道:“彼太太的手多美啊,玉手,玉指,戴上这枚寻找幸福的钻戒,更显雍容。哈哈,只有幸福的女人才配戴此款戒指。”
彼君瞄瞄夫人,吐了一口烟,含笑不语。
栖老总临走时,彼君夫人喊住了他:“且慢,栖老总,您忘了东西了。”
栖老总回眸,说:“拎包在我手里,没拉下什么呀?”
彼君说:“把这匣子带走,您也太小看人喽,我没见过这东西啊?”
栖老总:“怎么,您以为匣子里的钻戒是赝品啊?我跟您实说了吧,这东西是正宗的‘寻找幸福’,市场价是20万!”
彼夫人说:“栖老总,您这就犯了戒律了。戒指这东西是不能随便送人的,更何况是这种‘寻找幸福’的富贵钻戒了。再说了,我即使渴望找到幸福,也不会贱到做您的小蜜吧?”
“那是、那是。”栖老总拿回小匣子灰溜溜地走了。
半年后,栖老总因涉嫌商业贿赂被双规,他交代出的一串受贿名单里,有艾君的名字。
又过了一阵子,彼君夫妇去狱中探望艾君。艾君隔着玻璃窗,痛哭流涕地说:“老同学,我悔之晚矣。我害苦了老婆和儿子,没让他们过上一天好日子啊。这些年,我寒窗苦读、勤奋工作,一直在寻找幸福,可、可是没想到却寻到了铁窗里。”
彼君安慰老同学:“你也别太沮丧了,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教训总要吸取的。我想啊,寻找幸福没错,谁不想小日子过得幸福一点?问题是,幸福得靠自己寻找,靠正当的财富来设计、筹划。从天上落下来的馅饼,往往暗藏不祥之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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