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低端小说仅仅只是为讲一个好故事而存在，中端小说不过是在和读者捉迷藏，那么在方晓干净利落、极少修辞的叙述中，我看到一个出色的魔术师在读者面前演绎着另类的虚拟真实。
在和他文本的近距离接触中，我阅读了《车祸》、《九月一日》，《死亡后的日子》等作品。不难看到，方晓本人正是以“虚拟真实”去解构人性的多种可能性，而这种真实，更多是建立在“心理真实”层面上的。
《死亡后的日子》是以“我”为第一人称写的某人死后所感知的世界。死者“我”以其独特的视觉窥视到“我”生前所忽略或无法看到的一些事件。例如“我”看见人们在“我”遗体旁吊唁，妻子以半推半就的姿态和“我”的上级乃至朋友传情，甚至死者“我”本人也会与活人面对面的交流。从常理上这是不可能呈现的生活，而亡灵本身的存在更会让一部分读者持有异议。但这不是文本的目的，因为方晓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绝非一个个催人泪下、逼真感人的身边故事，而是以客观、冷静的角度去剖析人性、心理上的复杂易变。也许有人会质疑这类作品和西方近现代小说的结构有相似的地方，但有必要说明的是，这绝非简单描摹照搬。从叙述语言上看，方晓没有制造出来“洋味”，心理活动占的比例也不多，而笔调的冷漠感下的氛围亦是东方情调的。他的小说结构灵活多变，读者很难猜测到他下一个落笔点，但阅读却是轻松易懂的，没有西方近现代翻译小说带来的隔阂感。方晓小说的另一大特点在于他的“留白”效应，这有些类似用国画中的构图，除了把事件阐述透彻之外，也给人极大的想象空间。在《死亡后的日子》中，“我”没有过多评论妻子的背叛、局长和副局长给“我”带来的心理影响，而是通过亡灵的眼睛，直接叙述其后事件。方晓不动声色地揭露出人类背后“恶”的一面，原来“我”的死亡对大家并不重要，死亡甚至给周围人带来另外的附加值。那么，当“我”死后窥视到人们内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后，带来的是怎样一种结果呢？方晓这样写到：“就在明天凌晨，他们要对一个已死的人执行死刑。”我们不得不揣摩他文本背后的立意：罪孽永远不会过去，生者对逝者的荒诞审判无疑是对世人最有力的反讽。
方晓的另一篇小说《九月一日》同样用的是第一人称“我”，针对上一篇小说，这篇就显得诙谐、轻松得多。“我是九月一日进去的。我妻子到九月十一日才来看我，她穿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红缎蓝花旗袍……”。漂亮的开头，一下子就把读者拽入事件之中，而事件的整个发展脉络和情节较《死亡后的日子》更通俗一些，但那种冷漠内向的感觉却是一致的。“我想起自己的人生，突然觉得很失落，很忧伤，似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就朝他点点头。”不难看到男主人翁的悲哀和无奈，在可以和不可以之中，“我”选择再次进宫，或者说，除了进宫之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广阔的文学领域中，方晓不能不说是一个挑战常规文本的异军新秀，捍卫小说艺术而非故事技巧的文学斗士。当然也不排除他小说中有时过于强调“心理真实”所带来的生活积淀上的薄弱感。但瑕不掩玉，创作观念决定文本高度，直接影响其艺术价值。
【责任编辑 王永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