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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陪我吃晚餐] 陪你吃晚餐的人很多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6 04:37:24 点击:

      剩女安颦度过了如花似玉的年轮,在经过一次次的婚姻暗礁后,心中的寂寞在蔓延着……她家厨房对面有位时常做饭的“家庭男人”,时常与她无意间对上眼神,这使她时常浮想联翩。冥冥中她期待那种幸福有一天能不期而至,结果如何呢?
      
      星期天的下午,安颦在厨房里煲烫。
      上午还没有起床,章问寒就从上海打来电话,说是下午的飞机,下了飞机直接过来吃晚饭。安颦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了,放了电话赶紧起床。她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见到章问寒了。如果章问寒不来电话,安颦会一直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来。章问寒的电话让安颦忙碌起来,她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然后开车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蔬菜和炖汤的料。
      砂锅里的水开了,热气从砂锅盖子的周围冒出来,白雾一样飘在安颦的眼前。安颦拿一块厚厚的白毛巾浸过冷水,捂在砂锅的盖子上,然后把砂锅的盖子揭下来,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锅里的热气扑到安颦的脸上,混合着一股清甜的味道。安颦打捞干净水里的浮沫,锅里的水变得清亮了。安颦把洗好的百合、莲子和红枣放进锅里,锅里的水平静了一会儿,又重新翻滚起来,猪骨和莲子沉在锅底,百合和红枣在滚动的开水里面翻腾着,干百合被水泡开了,变得汁液饱满,洁白地绽开在水里,红枣泡得圆鼓鼓胖乎乎的,颜色也鲜艳起来……
      安颦弯着腰,蓝莹莹的火苗在砂锅的底部乱冲乱撞,像要把砂锅掀起来,她把火一点点捻小。煲汤一定要用文火。安颦是南方人,从小就喜欢看她妈妈煲汤。在安颦的调节下,锅底的火苗细得几乎看不见了,安颦用手挡着光线,满意地看了一眼若有若无的火苗,然后直起腰,看了看锅里的反应。砂锅上的热气小了许多,砂锅里面翻腾不已的局面,平静了下来,锅里刚才还汹涌奔腾的波浪,变成了浅浅的涟漪,一层层往外散开。鲜润的百合和饱满的红枣,懒洋洋地在水里飘来荡去。
      安颦把锅盖盖好。不需要再为锅里的东西操什么心了,煲上一个小时,就是一锅鲜美的浓汤了。
      从砂锅里面飘出来的热气,弥漫在厨房里,安颦把厨房的窗户开了一半,大团的热气从窗户飘了出去。
      安颦住的房子是塔楼,厨房窗户对着的,是另一家人的厨房窗户。那家人的厨房窗户也开了一半。
      天很阴,像要下雪的样子。对面那家的厨房开着灯,一个胖大的男人正忙碌着。安颦只要在厨房,总能看见对面那家的男人在厨房里面忙碌。一个喜欢做饭的男人,不知道他的晚餐桌上会摆出什么样的美食,也不知道谁会和他一起吃晚餐。安颦从来没有在他家的厨房里面见过别的人,女人和孩子都没有。他一定也没有在安颦的厨房里面看见过别的人,章问寒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他舍不得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安颦也很少在厨房里出现,一个人的时候,她懒得进厨房。热气腾腾地忙碌半天,餐桌上却只有一个人,冷清得连胃口都没有了。
      安颦叹了一口气,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拧开阅读灯,随手翻着一本时尚杂志。灯光柔和地照着时尚杂志上的帅哥和美女。杂志上那个霓裳艳影幻化出来的世界,安颦是喜欢的,那个时尚世界的华丽与诱惑,正是安颦年轻时候拼命追寻的东西。那个时候,安颦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厨房里面飘荡着浓汤的味道而觉得温暖,会因为等待一顿两个人的晚餐而感到幸福。
      安颦坐在厨房里翻看时尚杂志,就像在怀念自己的青春。青春多么像一串晶莹的风铃,曾经在风中发出清脆快乐的声音,后来被淘汰了,扔在杂物箱里,落满了灰尘。想起来,就令人伤感。
      
      安颦结婚的时候,已经三十八岁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混到了三十八岁还没有结婚。二十几岁的时候,身边有一大群朋友,大家都是拼命工作,前途要紧。工作压力大了,就拼命玩,绝对不肯亏待自己,青春就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
      安颦是个漂亮女孩,又有名牌大学毕业的背景。这样的女孩,有着怎样绚丽的青春都不过分。安颦从来不缺男朋友,恋爱一次接一次,就像接力赛,她没有时间失恋,两次恋爱之间根本没有间隔。最辉煌的一个情人节,安颦收到的鲜花堆满了办公室。安颦从来不担心嫁不出去,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掌握主动,收放自如,玩到想结婚的时候,一定会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男人来结婚。在安颦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很固执的想法,那就是男朋友可以将就一点,只要有某一方面的优点就可以了,高兴了就多相处一段时间,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分手。而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丈夫总要找个称心如意的。安颦曾经有过一句关于结婚的名言,下一个,才是最好的。那是她二十四岁的时候说的。二十四岁的漂亮女孩,手里攥着大把的青春,有的是未来。
      三十几岁的时候,职位固然升了,从职员做到了部门主管,薪水也涨了。仅此而已,前途根本谈不上,能够做到公司上层的女人凤毛麟角,不要说升职,拼了全力,能够保住现有的位置就不错了。拼命工作,不过是为了工资卡上有供每个月消费的钱。工作的意义越来越模糊,成就感抵不过疲惫感。身边的朋友一天天减少,女朋友嫁人,男朋友结婚。两次恋爱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有时候,空出好几个月没有着落,以至于情人节担心收不到鲜花,要提前几天到店里给自己订上一束,免得到时候尴尬。
      
      过了三十岁,安颦开始明白年龄不饶人的道理,再不能像年轻时候那么熬夜,年轻时候怎么熬夜都没关系,熬到凌晨,只要睡上两三个小时,起来后照样精神百倍。过了三十就不行了,熬过十二点注定会失眠,早上起来头晕眼花,一个上午都集中不起精神。合租女伴是典型的夜猫子,半夜回来弄出的声音总是让安颦失眠,安颦越来越不能容忍公寓里的合租女伴。年轻的女伴也不能容忍她,言语之间,颇有伤安颦自尊心的话。年轻就是优势,同样是单身,年轻的合租女伴理直气壮,安颦却心虚气短。
      换了几个合租女伴,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年龄越大,毛病越多。安颦清醒地意识到,三十多岁的女人,即使单身,也要有自己的房子。安颦工作了十几年,却没有积蓄,是标准的月光一族。关键时候,父母伸出援手,帮安颦付了首付款,按揭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安颦三十五岁的时候从合租公寓里搬了出来。大学毕业十多年,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完整空间。洗了澡,再不用担心被人撞见,裸着身体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不时停下来,踮起脚尖做一个舞蹈动作,安颦有一种晕乎乎的醉感。周末的时候,安颦睡到中午才起来,喝了牛奶吃了面包,然后到超市买了鱼肉和新鲜的菜、煲汤的料。回来之后,哼着歌在厨房忙碌,洗好菜,用砂锅煲了银耳绿豆汤。煲汤的时候,安颦坐在厨房里翻看了当天的报纸和一些时尚杂志。安颦的房子有一个九平米的厨房,安颦买房子的时候,一下子就看中了这个厨房,装修的时候,安颦在厨房里用了心,装了一个吧台,放了一些时尚杂志。汤煲好了,安颦又烧了一条糖醋鱼,炒了一个绿色的芥菜。安颦在做菜上很有天赋,只要吃过的菜,都能做出来。
      饭菜的香味像会跳舞的小精灵,在安颦的鼻子里优美地跳舞,安颦的口腔里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强烈的饥饿感从胃里升起来。安颦的心情很好,血管里面奔跑的,全是快乐因子。饭菜摆上桌子,安颦除下围裙,打开音乐,放上一张《神秘园》,然后去卫生间洗掉了脸上的油污,拍上爽肤水,脸上的皮肤顿时清爽干净了。
      安颦坐到桌子前面。一切都符合安颦的想象,住在合租公寓的时候,安颦就想着等有了自己的房子,每一个周末,都要在自己的厨房里面,给自己做营养可口的晚餐,然后,边听音乐边吃饭。
      安颦用精美的韩国小碗盛了一碗汤,绿豆汤里飘着花一样美丽的银耳,安颦端着碗说,多好看的花呀。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停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安颦端着银耳汤的手颤抖了一下,汤洒了出来,洒到了安颦的胸口上。安颦放下碗,用纸巾擦拭衣服上的烫汁,衣服越擦越脏,安颦只好进洗手间洗了手,然后进卧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重新坐在桌子面前的时候,安颦一点都不觉得饿了,胃里充满了气体,胃里的空洞一点点扩大,空洞的感觉终于把安颦笼罩起来了。
      饭菜冷在桌子上。冷的饭菜散发出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安颦突然想哭,那些刚才还奔跑在她血管里面的快乐因子,拼命往眼睛里面拥挤,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流了安颦一脸。
      天渐渐黑起来,安颦没有开灯,她在黑暗中坐到半夜。
      上一次恋爱结束,已经半年了。一次又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终于耗尽了安颦的激情。
      安颦突然很想结婚。她怕过周末,怕周末的晚上一个人吃饭。
      
      年轻的时候,安颦是喜欢自由的,聚会时,感觉好的男人,当晚就上床。这也是安颦不急着结婚的原因,她觉得结婚是自由的终结,也是青春的终结。安颦没想到,不管愿意不愿意,青春总是要终结的,而且,终结的时候,让人灰心丧气。
      圈子里的男人,都知道安颦是喜欢玩的。一个喜欢玩的女人,当然很受男人欢迎。男人喜欢跟放得开的女人一起玩,但是,说起娶老婆,还是放不开的比较好。
      朋友圈子里的男人听说安颦想结婚,都远远地躲开了,害怕被安颦当成了潜在的结婚对象。
      三十五岁到三十八岁,安颦像个结婚狂,把所有男人都当成结婚对象来培养。她约会了无数的男人,有工作上认识的,有网络上认识的,有朋友介绍的,就差去婚姻介绍所了。安颦发现,结婚简直比登月还难。媒体上把这个时代称为剩女时代。当安颦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剩下的时候,心里确实起了恐慌。
      章问寒是安颦的闺密白洋洋介绍的,是白洋洋丈夫的客户,跟安颦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白洋洋跟安颦是完全两样的,白洋洋二十几岁就嫁给了自己初恋的男朋友,不到三十岁就生了孩子。以前,安颦总是嘲笑白洋洋平庸,没有绚丽多彩的青春记忆。等到青春消逝,安颦转而羡慕起白洋洋来。绚丽的青春不过是昙花一现,白洋洋的青春固然单调,只爱过一个男人,但是白洋洋牢牢地把幸福抓在了手里。安颦的青春时代热闹非凡,不过是留下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记忆碎片。
      章问寒的职业是律师,收入不错。有过很短暂的婚姻史,没有孩子。比安颦大五岁。白洋洋的丈夫给安颦介绍了章问寒的情况,白洋洋给安颦看了章问寒的照片,从照片上看,章问寒的身材保持得不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安颦打起精神去相亲。相亲安排在中午,白洋洋和安颦先逛街,然后去一家西餐店,白洋洋的丈夫和章问寒先去西餐店,两拨人假装碰上了,然后一起吃饭。这个主意是白洋洋出的,她怕安颦尴尬。其实,安颦早已经百炼成钢,差一点儿就要成为剩女了,只有白洋洋还当她是羞涩少女,体恤她温软的内心。白洋洋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怪不得她的婚姻超级稳定。
      西餐厅里很安静,白洋洋替安颦和章问寒作了介绍,安颦和章问寒交换了名片,坐下来,好像没什么话题,两拨人依然各说各的。白洋洋和安颦说时装和养颜健身的话题,白洋洋的丈夫和章问寒说足球和汽车。因为是相亲,安颦的话不多,显得比平日里矜持。章问寒话也不多,这一点,安颦倒是喜欢,安颦一直不喜欢夸夸其谈的男人。平日里安静少话的白洋洋害怕冷场,努力地维持着场面,白洋洋的丈夫也很配合。场面还不算冷清。
      安颦和章问寒面对面坐了,安颦大大方方打量了章问寒,章问寒的样子跟照片上差不多,甚至比照片更出彩一些。章问寒的目光也探照灯一样,毫不客气地照在安颦的脸上。安颦的目光坦然地接住了章问寒的目光。安颦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信心的,化了妆,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话,眼睛里却有了很丰富的内容。
      从饭店出来,还是分成两拨走,章问寒跟白洋洋的丈夫一起走了,白洋洋和安颦一起走,弄得跟真的是偶遇一样。路上,白洋洋问安颦对章问寒的印象怎么样。安颦说,还行,章问寒比照片好看,话也少。白洋洋松了一口气,赶紧嘱咐安颦,想结婚的话,不要急着上床。白洋洋恨不得把自己的经验当灵丹妙药。
      安颦转身就把白洋洋的话当了耳旁风。大家都是熟透了的男女,青春像秋天结束了还挂在树枝上的苹果,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性质,所以,从见面到上床,安颦和章问寒只用了三天。
      安颦好几个月没有男朋友,身体早就报警了。第二次见面,安颦就带着章问寒回了自己的住处。安颦不想假装自己是纯情少女,她很主动,一开始,章问寒的反应很热烈,真正到了床上,安颦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章问寒没有激情,他就像在做一道做熟了的练习题。没有新奇,没有激动,没有意外,没有惊喜。一切都按部就班,甚至懒得调换一个姿势。做到一半,安颦就觉得乏味了,耐着性子等到章问寒结束。
      结束之后,章问寒躺在床上抽烟。安颦两眼望着天花板,心里空悬悬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满足感。安颦很怕章问寒跟她交流感受,闭着眼睛装睡。安颦的担心是多余的,章问寒抽完烟,抱了抱安颦,然后穿上衣服走了。安颦眼睛闭到半夜也没有睡着,眼皮闭得发酸。第二天起来,脸色发黄,眼皮是肿的,用心化了妆,总算掩盖住了。但是,上班的时候精神恍惚,四肢发软,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虚弱的感觉。
      跟章问寒上床给了安颦很大的挫败感。
      下班之后,安颦紧急约见白洋洋,两个人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安颦把自己的感受和盘托出,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里起了一层雾。白洋洋说,不用沮丧,你的性生活一直不正常,不稳定,年轻的时候,身体的需要压倒一切,年龄大了,身体的感觉退位,心里的焦虑感浮现出来,主宰了你的感受。等到结了婚就好了,稳定的性生活能克服焦虑感。
      咖啡的香味中,白洋洋的声音水一样缓慢地流过安颦的耳朵。安颦焦躁的内心真的就有了水一样的清凉。安颦透过眼里的雾气看着白洋洋,白洋洋也看着她,白洋洋脸上的微笑像一朵幽静的兰花。安颦从白洋洋的脸上看到了婚姻生活的安定与平和。安颦结婚的愿望空前强烈。
      
      安颦的内心烈火油烹,章问寒却迟迟不见动静,他很满足于每天跟安颦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偶尔到安颦的住处跟安颦一起上床,做练习题一样做一次爱。
      安颦的周末恐惧症越来越严重了,一到周五,她就心神不安,翻出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到处打电话找人吃饭。经常是打了一通电话,找不到一起吃晚饭的人。白洋洋倒是每周都让安颦到她的家里去,但安颦不敢去,白洋洋一家三口和谐美好,多了她,白洋洋时时要分心出来照顾她的感受,气氛明显不对。
      安颦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宠着的,无数次恋爱也都是安颦掌握局面的,章问寒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安颦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这要放在年轻的时候,安颦转身就PASS了章问寒。现在,安颦心里没底,错过了章问寒,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章问寒这种条件的。过了三十五岁,安颦遇到的男人一个不如一个。年龄真是一把利剑,它斩断的不是青春,而是机会和自信。
      度假从来都是安颦进行自我治疗的手段。心情沮丧的时候,赶紧放下一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跟陌生人调调情跳跳舞,短暂的艳遇对治疗心情沮丧有很好的疗效,至少在安颦是这样。
      安颦什么都没有告诉章问寒,就利用假期去了欧洲,从章问寒的生活里消失了一个星期。
      安颦选错了地方,她不该去威尼斯。威尼斯太老了,艳丽的色彩也挡不住时光的磨损,就像迟暮的美女,盛装也掩盖不了青春的消逝,房子,教堂,广场,桥,船,水……威尼斯的每一处风景都让安颦的心情更加灰暗。安颦一路上没有笑过,除了导游,她也不记得有谁对她笑过。没有艳遇,甚至没有遇到让安颦眼睛一亮的男人。回国以后,安颦的心情比度假之前更加灰暗。
      安颦的突然消失起到了意外的作用。从欧洲回来,章问寒变得主动起来了,几乎天天约会安颦。安颦也适时地调整心态,不再奢望激情,到了这个年龄,有热情已经不容易了。
      有一天吃完晚饭,章问寒开车送安颦回家,路上堵车,安颦开了车上的音响听音乐。章问寒把音响关了,说,安颦,我们结婚吧。说完,用一只手把放在车里的一个盒子交到安颦手里。前面的车开动了,章问寒赶紧跟上去。安颦打开盒子,看见一枚戒指躺在里面。安颦没想到章问寒会这样向她求婚,没有玫瑰,戒指也不是她喜欢的样式,连时机都是不可靠的,她甚至没看清楚章问寒求婚的时候,汽车是停在什么地方的。安颦差一点儿流出泪来,赶紧把目光转向车窗一边,街灯迅速从安颦的眼里闪过。安颦抑制住眼泪,转过头来,把戒指戴在了手指上。安颦说,戒指很合适。章问寒说,同意结婚了?安颦说,同意了。章问寒开着车,没有回头,否则,他会看到安颦满脸的寂寞。
      财产公证是章问寒提出来的。安颦尽管心里觉得不舒服,还是答应了。安颦不是为财产结婚的,要为财产她也不找章问寒了。
      登记之后,两个人出去度了一个假期。假期是在海南的三亚度的,住在五星饭店里,每天不是泡在床上就是泡在水里,章问寒偶尔也突破了热情的界线,演变成火光四射的激情。章问寒的表现让安颦对婚后的生活生出了许多美好的想象。
      安颦没想到,假期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从机场出来,章问寒打车把安颦送到楼下,帮安颦把行李搬下车,章问寒重新坐回出租车里。安颦望着章问寒,满脸的委屈。章问寒说,赶紧上去休息吧,明天都要上班了。章问寒不管安颦什么感受,放心地回自己的家里去了。他第二天要上班,住安颦这儿不方便。安颦的房子在东边,离安颦上班的地方比较近,章问寒的房子在西边,离章问寒上班的地方比较近。
      安颦回到家,家里到处飞着灰尘。安颦的心情就跟房间里的家具一样,蒙了厚厚的灰。安颦坐在沙发上,用手蒙住眼睛,心情发酸,却没有眼泪。安颦坐了一会儿,也不敢放纵自己胡思乱想,赶紧站起来,深吸几口气,然后把卫生做了,累出一身汗,洗完澡,心情也平静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安颦和章问寒再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再次见面是在章问寒的住处。两个人见了面,照例先上床。做完爱,安颦躺在章问寒的臂弯里,说,我们怎么办?章问寒好像没听明白一样,问,什么怎么办?安颦说,我们总不能老是这样吧?这一次,章问寒听明白了,他说,搬到一起不现实,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住你那儿我上班太远,住我这儿你上班又远。安颦坐起来,说,原来你想做半糖?半糖是近年来新出现的婚姻形式,又叫周末夫妻。章问寒依然躺着,说,半糖不好吗?安颦看着章问寒,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半糖好不好,她只知道自己很怕一个人吃晚饭。章问寒说,我觉得半糖是对人的最大尊重,我们都不用为了结婚改变什么。传统的婚姻对人的改变太大了,而且两个人整天在一起,缺点看得比优点清楚,都是凡人,谁也经不起看。当然了,很多人没有条件,结了婚只能搬到一起。而我们都有自己的住房,都有自己的事业,半糖最适合我们了。
      章问寒说得很有道理,安颦说不过他。章问寒是个律师,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很会讲道理。安颦不擅长讲道理,安颦有很多感性,女人的心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安颦鼻子发酸,她害怕在章问寒的面前哭起来,就穿了衣服去洗手间洗脸。洗完脸,章问寒已经穿上衣服了。章问寒站在门厅里说,好了吗?我们下楼吃饭吧。安颦在门厅里搂住章问寒的腰说,要不,我辞职,到你这边找工作?章问寒拍了拍安颦的肩膀说,别傻了,你奋斗了十几年才有了那个位置。都奔四的人了,想从头开始也没机会了。
      章问寒说的是实话,真的让安颦辞职,安颦不一定下得了决心。奋斗了十几年不说,真离开现在的工作,每个月的月供和消费马上就会发生问题。安颦不可能叫章问寒为她的消费买单,她和章问寒的财产是独立的。一个奔四的女人,在职场上的机会比嫁人更少。安颦其实是想让章问寒换个事务所,又不好明说,只能用牺牲自己这招。章问寒不接招,既不让她牺牲也不准备自我牺牲。
      安颦松开手,跟着章问寒出了门。安颦和章问寒对婚姻的期待是如此不同,可是,又能怎么样?总不能马上去离婚吧?
      安颦和章问寒的婚姻状态就这么固定下来。两个人不忙的时候,晚上就约着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饭,感觉好就回到安颦的住处或者章问寒的住处上床,感觉不好就各自回家。一般都是到安颦的住处,章问寒怕安颦晚上开车回家不安全。忙起来,一两个月见不到面也是正常的。
      公司的好多年轻女孩来问安颦做半糖的感觉,在她们春水一样明亮的眼睛里,安颦是时尚的引领者。安颦笑着说,感觉好极了。安颦笑得很夸张,她不得不用夸张的笑容,竭力掩藏脸上的寂寞与无奈。
      
      没等安颦把一本时尚杂质翻到封底,章问寒来了短信:飞机延误,今晚到了直接回去,不到你处了,有空再联系。安颦从时尚杂志上抬起头来,眼睛里面装满了嫩绿与鹅黄。读短信的时候,眼睛里面的嫩绿与鹅黄落在手机的屏幕上。这个春季的流行色,比真正的青春更嫩。安颦叹息一声站起来,锅里的汤煲好了,安颦关了火。
      浓汤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厨房。安颦突然没有了食欲,胸口空荡荡的,胃里胀满了寒冷的气体。刚才还热气腾腾的厨房,突然变得清冷无比。
      安颦打开厨房的窗户,站在窗户边上。安颦张着嘴巴哈气,她要把胃里的寒气吐出来。胃里的寒气从嘴里冒出来,像一股一股的白烟。安颦的样子,像一只极度缺氧的鱼。
      安颦的眼睛里面起了一层雾。对面那家的男人靠在窗户上,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安颦。对面那家的男人有一张热气腾腾的胖脸,安颦看不清他的五官。
      冷风一吹,安颦眼睛里面的雾消失了。安颦突然看清楚了对面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男人胖大的脸上闪烁着油汪汪的光芒。暮色中,男人脸上的热气和油光让安颦的胃感到一阵暖意。
      你能陪我吃晚饭吗?安颦听见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胸口飞了出去,安颦不能确定那是自己的声音,她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的声音那么尖利。那个声音不仅尖利,速度也很快,像射出去的箭,嗖的一下击在男人胖大的脸上。对面的男人摇晃了几下,迅速地从厨房的窗口消失了。
      对面的厨房关了灯,安颦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安颦关了厨房的窗户。她回到客厅里,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好几次,她都以为听到了门铃的声音,跑到门背后,从猫眼里往外看,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作者简介:
      川妮,本名刘春凤,女,1966年生于四川,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在部队话剧团任编剧。出版有长篇小说《时尚动物》,在《收获》《当代》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余万字,多篇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选载。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
      
      责任编辑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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