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与纯意译和纯音译英语外来词的对比下，笔者特别发现音意兼译词比前两者的“再发展”倾向更加明显，即这类词作为汉语词后，在汉语和汉文化环境下经历的又一次（或多次的）改造和变更。本文通过广泛查阅权威资料，多角度对比和总结，得出音意兼译词的再发展与它自身构词的灵活性、造成词外联想与延伸的可行性密切相关的结论。研究音意兼译词再发展的原因和模式，揭示外来词在汉文化环境下发展的内在规律，能对音意兼译词后来产生的一系列变化提供一定的解释和参考。
关键词：音意兼译词 汉语词汇 汉文化环境 联想 再发展
一、外来词中的音意兼译词
外来词，从最初的发明权来看，它们是外来的词，是由外民族首先发明并凝聚了词的概念。更重要的是，由外民族赋予了特殊的形式（或者是语音、或者是文字）。而借入外语后，在语音形式上或在文字形式上进行不同程度的汉语再创造，从而融入汉语词汇，成为汉语的词。
依据《外来语词典》（1990）的统计，其收录的英语外来词主要可分为以下四大类：
1） 全译音：如“燕梳”（insurance）、“瓦斯”（gas）；
2） 全意译：如“保险”（即“燕梳”）、“毒气”（即“毒瓦斯”）；
3） 半音半意译：如“啤酒”（beer）、“冰淇淋”（ice cream）；
4） 音意兼译词：如“引擎”（engine）、“苦力”（coolie）
在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中音意兼译外来词（以下简称“音意兼译词”）被定义为：同时具有表意和表音的功能，即在用汉字译外来词读音的同时，又能通过汉字原有意义联想到外来词义的作用。由于“酒吧”（bar）、“拉力赛”（rally）、“鲨鱼”（shark）等这类半音半意译词同时具有表意和表音的功能，国内有的学者将其归入到音意兼译词之列；考虑到“酒吧”等词再发展的灵活性较大，本文也将其归入到音意兼译词来讨论。
这批音意兼译词进入汉语词汇后，其在语音、语法、表意及构词法等方面已经较原词有所改变；而后作为汉语词汇，在汉语背景下经历一系列的时代变革和文化交流与传播，其在词义、搭配、使用场合和范围上必定也有所改变，如：“秀”（show）除了有“秀出你的风采”，“服装秀”等表示show“展现、展示”的原义外，后来还出现“做秀”表示弄虚作假的意思；外来词“黑客”（hacker）的语素“黑”被拆分出来，如“银行网站被黑”；“幽默”（humour）英文原词在词典中主要指“quality of being amusing or cosmic”，在《汉语外来语词典》（1990）中其义为“滑稽、诙谐”，与英文原词主要意义相同，而在《现代汉语同义词典》（贺国伟，2009）中其意义描述为“有趣可笑且意味深长”，显然在发展中丰富了“幽默”的词义。由以上例子可以发现，外来词作为汉语词后，在汉文化背景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经历了第二次或多次的改造，甚至有些词最初引进时所承载的意义已经模糊。因此我们可以称这种后来的改造为外来词的“再发展”。
二、音意兼译词比纯意译和纯音译词更易实现“再发展”
以下是几个常见的音意兼译词：系统——system，浪漫——romantic，领导——leadership，几何——geometry，波士——boss，图腾——totem
这些外来词之所以易于被中国人接受、融入汉语词汇系统中，同时一定程度上又反映了原词的语音，在于翻译时采用的是音意兼译的方式。有学者提出音意兼译是翻译外来词的首选。这种译法的好处有三：一、音译兼译常由目的语使用者发起，符合特定的文化背景及人们的使用习惯，在目的语环境中接受度较高，正如“点心”由英语使用者发起，译为“dimsum”，已迅速成为英美国家人民耳熟能详的汉语外来词；二、从翻译目的论的视角来看，音意兼译词恰好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篇际一致的原则——在语音和语义方面，同时在形式上遵循篇内一致原则，使译文更好融入目的语环境中；三、音意兼译词内汉字的组合有时是不符合汉语语法习惯的，但却能造成合乎需要的联想，即语义增益，丰富汉语词汇；四、中外“对应”的单词往往有着不同的内涵和外延，音意兼译外引内联可以避免纯意译引起的误解；同时填补音译的语义空白，避免纯音译引起的误会。
相比于纯音译和纯意译的外来词，音意兼译外来词的形式更加灵活多变，语素之间的粘合性相对较弱，如从“酒吧”衍生出“网吧”、“茶吧”、“迪吧”，“媒体”（media）之后又有了“传媒”、“纸媒”，因而更易实现作为汉语词汇的再发展。以下从语义改变的角度列举一部分例子：
音意兼译词 最初进入汉语词汇的意义 汉语中再发展产生的意义
模特儿（model） 模型，特别是指图画或文艺作品描绘的对象 现在常指商店陈列服装用的人像模型；广告模特、摄影模特、车模等
马赛克（mosaic） 一种可以按照不同颜色镶嵌成各种花纹图案，幽雅美观的小瓷砖 数字特技在电视制作中产生的一种效果，主要为了隐去某些信息
拷贝（copy） 用已拍摄成电影的底片洗印出来的胶片；也指文本的复写件 现多用于计算机中操作中，与“复制”相似
浪漫蒂克/浪漫（romantic） 浪漫主义的，崇高幻想、不受拘管的 现又指行为放荡，不拘小节（常就男女关系而言）
摩登（modern） 近代、现代 在汉语中后来多指流行、时髦
香波（shampoo） 一种带香味的洗发粉 现在多指市面上的洗发液，符合“波”字的联想
派（pie） 一种西式带馅儿点心 在汉语中出现“苹果派”、“蛋黄派”、“巧克力派”
三、初探音意兼译外来词再发展的原因及其再发展方式
一方面，音译兼译词的再发展在于改革开放背景下，国内外各地的交流增强，已进入汉语词汇的外来词不断被赋予新的信息，如“引擎”（engine），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催生了“搜索引擎”一词。另一方面，从文化背景和人们使用心理来看，音译兼译词的再发展也归因于以下三点： （一）英文原词语义的改变影响其译文在汉语环境下的意义，如“沙龙”（salon），原义为客厅，特别指旧时西方贵族在华丽的客厅里召开的聚会；后来“沙龙”在英语中演化出 “营业性质的店、厅、院”的意义，在汉语中也便出现了“美发沙龙”、“时装沙龙”等。
（二）外来词放在异文化环境中使用，其意义受异文化环境影响，并随异文化环境改变而改变。如“马杀鸡”（massage）在英语中是按摩、推拿的意思，到了汉语环境中多指色情按摩；“做秀”（“秀”是show的音译）原意为演出、表演，后在汉语中发展出弄虚作假、装样子骗人的意义。
（三）音意兼译词易引起汉语使用者对该词包含词素原义的联想与外延，从而赋予外来词新的意义。如“黑客”（hacker）一词，人们会联想到“抹黑”、“黑手”等词，于是“黑客”的“黑”被独立出来作为动词，如“银行网站被黑”；“浪漫”在英语中指富有想象力、传奇色彩的、爱情的，人们联想到“放浪”、“浪费”（“浪”在此处指放纵、不受约束），因而“浪漫”在汉语中又有男女关系行为放荡的意义。
音意兼译外来词在适应汉语的内部规律、被汉语社会广泛接受的同时发生了以词义变更为主的再发展。词义的变更往往是对原义的联想和拓展，任何方式的变更都离不开原义作为再发展的基础。以下将通过例子说明音意兼译词再发展的主要方式：
（一）外来语素参与构词的能力增强。学者颜红菊认为“外来语素是最小的音义结合体”。这种特殊的音义结合方式促使外来语素具备在汉语环境下参与创造更多新词的能力。例如：
“基因”——“基因病”、“转基因”、“基因疗法”；
“啤酒”的“啤”作为剩余语素，参与构造了“青啤”、“干啤”、“瓶啤”、“啤乐”等词；
音意兼译外来语素中还有一部分剩余语素获得独立性开始独立成词，如“高尔夫球”——“高尔夫”、“桑拿浴”——“桑拿”、“比萨饼”——“比萨”等。
（二）词义的改变作为音意兼译外来词再发展的主要方式
（1）词义的扩展，如“发烧友”（fancier）在汉语中初期专指音乐、音响爱好者，后来又扩大到汽车、摄影等方面；
（2）词义的缩小，如“曲奇”分别在苏格兰和美国代表不同含义，但大体可泛指小甜饼，而在汉语中“曲奇”专指一种奶油味的小饼干；
（3）词义的转移，如“摩托”在英语中指安装在汽车或汽船上的电气发动机，汉语中则逐渐用“摩托”代替了“摩托车”；
（4）词义的引申，如“酷”，形容人外表英俊潇洒，表情冷峻坚毅，有个性，“酷”在汉语中原有“程度极深”之意，因此引申出形容“好”的意思，如“生意酷”；
（5）词义色彩的改变，如“咖啡”，人们对咖啡这种舶来物联想到高雅、时尚的生活享受，为该词增添了褒义的色彩。
（三）使用频率、范围和场合的改变
近十几年来，无论在大都市或是小城镇的医药店门口经常可以看见某牌子的“伟哥”（viagra）大卖广告，可见人们的思想观念趋于开放和包容；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渐渐有了享受高雅生活的愿望，“香槟”（champagne）广泛出现在各种交际庆祝场合，不再是新奇而难以企及的舶来物；普通话动漫节目和年轻一代开始用“卡通”（cartoon）代替“动漫”，如“卡通形象”、“卡通产品”、“卡通故事”等。
四、总结
外来词越来越多地渗入到民间的日常交往中，与过去外来词主要集中在科技、政治领域有所不同，现在则较多出现在娱乐、性趣味性的大众传媒中，加上网络文化的广泛传播，为已扎根在汉语环境的外来词和新传入的外来词提供了更广阔的再发展空间。音意兼译词在不失真的条件下，尽可能地传达原词的“意美、音美、形美”；在汉语文化和时代变化的影响下，其灵活性、调整性和适应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体现。语言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汉语环境下音意兼译词的再发展反映了人们对外来词更加开放、包容、兼收并蓄的心态；反映了一个不断在丰富、发展、扬弃的汉语系统。值得鼓励和期待的是，这种主要由人民大众潜移默化推动的再发展是趋向良性和积极的，体现特定时代环境的变化和要求，才可能获得广泛的认同感，为汉语词汇系统的丰富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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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琳 广东广州 华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5106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