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出生的高志凯可谓中国智库的“纵横家”,其显赫背景与勤勉程度令人吃惊:他22岁担任邓小平的翻译,长达3年;此后赴耶鲁大学攻读政治学博士,研究军备控制与裁军,但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所学无用,转投耶鲁大学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毕业后在华尔街当律师,不久被猎为摩根斯坦利亚洲公司副总裁,然后在职场开始了长期被猎经历……高志凯是一位深谙国际国内时政、经济、金融、法律,横跨多个领域、谋略型与实务型兼具的专家。
一介书生调动千军万马
“奥运会过去一年了,现在可以揭秘了。”高志凯笑言,智库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为领导决策提供优化的解决方案。
“钩矛理论”中的鱼钩是指“言论型”的言论或行为,如亮旗、打标语、喊口号、上街集会游行等,这类行为在西方受法律保护。北京奥运期间,敌对势力有可能会故设圈套,引诱中方上钩;而长矛是指爆炸、劫机、劫持人质、杀人放火、下毒等破坏活动。高志凯指出:对付长矛要狠,要猛,要勇于当黄继光;对付鱼钩要巧,要忍,要勇于当邱少云。
“钩矛两分法”使得奥运安保在空前压力下,“空气几近凝固”、“如临大敌”、“严防死守”的气氛中获得了缓释、缓冲的空间和余地。它突破了奥运安保工作的单一思维和高压模式。从理论总结的战略预见和技术性的策略指导两方面,提供解决方案,既富洞见力,又易于传播与领会。
2008年8月底,公安部总结了奥运会期间共发生的“13起鱼钩类的外国人闹事事件”。最具代表性的一起事件发生在2008年8月6日,一名英国人攀爬到鸟巢附近的电线杆上,悬挂“自由西藏”的标语和雪山狮子旗。按公安系统以往的模式:在地上展开充气气囊、用麻醉枪或高压水枪击落衅事者、带走法办等,我方早已做好了各种防范措施。而这次却没有,因为大家一致判断这一事件是个典型的鱼钩事件,对方的真实用意就是想引我方上钩,故意逼迫我方采取高压手段,而事先早就部署到位的外国记者就可以大肆歪曲,在国际上严重破坏我国形象。公安干警识别了这个鱼钩之后,就把电线杆围成一圈,把手背在身后,等着英国人自己下来,然后迅速遣送出境。不到48小时,CNN就在伦敦采访到这名支持“藏独”的英国人,他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待我还算公平。”从CNN的报道来看,这名英国人有丰富的攀岩经验,背包里准备了摄像及传输设备,策划了半年并做好了坐牢准备,结果却令他意外和沮丧。
“这是一个莫大的鱼钩。”高志凯分析说,“我们的任何过急和过激行为,都会被国际媒体即时传播给整个世界,放大无数倍,造成以小遮大、以片遮全、以虚代实、以伪取真的不利后果,使我国国际形象蒙受不白之冤。”
“钩矛理论”如何诞生
高志凯说:“这得益勤于思考。”撰写报告之初,他就奥运安保问题通过电子邮件征询过30位国际人士,召集过专家讨论会。真正富有启发意义的,却是与美国一位大学法学院院长的长途通话。
在这个电话中,那位院长向他讲述了2003年发生在美国南方卫理大学的“饼干事件”。为了反对大学照顾少数民族学生和女学生的政策,一些白人学生在校园里举办“歧视”性的卖饼干活动:黑人同学每块饼干价格是25美分,而白人同学则是1美元。黑人同学向校方投诉后,校方迅疾召集校警取缔了这一活动。可这是一个白人同学事先设置的一个陷阱,早有记者守候现场,一小时后当地电视台就开始报道,两小时后CNN开始在全美国和全球报道这一事件,掀起轩然大波,性质变为校方压制学生言论自由的权利的违宪事件。
这一事件让高志凯脑海里闪出“鱼钩”的形象,学生是“下钩者”,校方是上钩者。如果校方不上钩,就不会引发一系列连锁问题。于是,高志凯连夜撰写了《鱼钩与长矛》的报告。
次日上午,高志凯将报告亲自呈送统战部。随后,他又将报告呈送给曾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的赵启正。“每逢有我觉得重要的报告时,我都会亲自送交给有关部门,普通的报告则可以通过电子邮件或传真转发。”高志凯这样做也体现了他的智慧。他在上耶鲁大学之初,法学院院长就在开学典礼上说:“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你们都是佼佼者……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们是否会有一颗为公众服务的心。”高志凯茅塞顿开,毛泽东思想下的“为人民服务”和西方最高学府所强调的“为公众服务”,殊途同归。
“对于我个人而言,生活和物质方面早已后顾无忧,所以,怎么更好地为公众服务,为决策部门建言献策就义不容辞。”高志凯对于在邓小平身边工作过的经历既不张扬也不避讳,他坦承受到过小平同志思维方面的影响:“小平同志话不多,口音很重,一言九鼎。”高志凯15岁上大学,后获北京外国语大学英文硕士学位,在外交部当翻译,因个头合适、发音清脆标准、勤勉认真而被挑选到邓小平身边工作。
除了邓小平和耶鲁大学法学院院长之外,第三个影响过高志凯的则是基辛格博士。“我小时候看家里订的参考消息,都是基辛格的报道,所以小时候我就很崇拜他。”高志凯说,后来他之所以选择去耶鲁大学读政治学,且一定要读到“博士”学位,都是受“基辛格博士”的影响。在名片上,其他头衔单列,而“博士”是置于姓名之后的,这是他推崇学问的一种方式。
钩矛之后,还有PJP
对于奥运安保而言,钩的问题解决了,那么长矛呢,什么是最可怕的长矛?高志凯深入思考的结果是:PJP。他在奥运开幕前两周写了《PJP是奥运会鸟巢最大的安全隐患》。
PJP是迫击炮的简写。在那段时间,高志凯不敢说也听不得别人说出“迫击炮”三个字。他给有关部门呈交紧急报告,提出要严防敌对分子用PJP袭击鸟巢。“PJP的巨大隐患在于:在几百米或几千米的有效射程里,从鸟巢周围任何地点进行跨越式抛物线式炮击,将防不胜防、无遮无挡,鸟巢势如危卵。”高志凯在办公室里拎起一个背包演示说,比如这里面装几发炮弹,手里再提一个体育用具包装着炮筒,重量只有14千克,具备单兵作战能力,隐蔽性又很强。
他收集了从1973年至今PJP在全世界使用的案例信息,最近的一次是2008年6月,伊拉克叛军对当地警察局袭击,用PJP击中民居,死亡10人。
高志凯的紧急报告和警示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他给出了9点建议,内容包括:彻查国内PJP失窃事件和走私入境事件;在射程范围内部署特殊安保监测人员;对鸟巢周围楼顶、空旷处、酒店进行盘查等。这些建议亦均被采纳,奥运会期间,鸟巢周边建筑物的顶层全部被封闭,有关部门采取了有效措施,确保了奥运会的圆满成功。
(李浩然摘自《新周刊》
2009年第1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