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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爷猎狐记_小说猎狐记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3 04:33:28 点击:

      秦爷生于东北边陲大兴安岭山脉的一个叫“黑风堡”的寨子里。那时的秦爷还不叫“秦爷”,而叫“秦崽”。秦爷十岁就跟着大人们开始狩猎。踏雪山、钻林子、迎朝霞、送夕阳,他像大人身后的尾巴,大人走到哪儿,他就随到哪儿。到二十五六岁时,秦爷的狩猎水平,在方圆百里已赫赫有名。提起他,人们都把大拇指晃得铁硬。
      秦爷打猎有讲究,基本上专打狐狸。别人不理解,问他:“有这么多的大家伙你不打,咋就专打狐狸呢?”秦爷“嘿嘿”一笑,说:“都说狐狸比人能,我就不信这个邪!”当然还有最主要的,那就是狐狸皮值钱。一张上等的好皮子,能卖两块大洋,换一亩地的粮食,抵好几头野猪呢!
      秦爷所在的黑风岭,气温低,年平均气温在零下两三摄氏度,最低到零下五十多摄氏度,最适宜狐狸皮毛生长。这种地方出的狐皮,是上品,是所有皮货商争相抢购的宝贝。
      先人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拿好皮子,必要好工具。秦爷的猎枪很特别,枪管纤细而奇长。这样奇长的枪管在当地很少见。当然,秦爷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杆枪是秦爷封了十块大洋,找了镇上红炉的黑三专门打造的。
      黑三是镇上有名的铁匠,专造打狐子的枪。黑三的要价很高。在造秦爷这杆枪之前,黑三做了个梦。他梦见他收了五块大洋给别人造了一杆专打狐子的枪,之后,他的眼就瞎了。黑三认为这是个笑话,在这个地方,造一杆枪一块大洋就够了,谁会花五块大洋呢?可不论怎样,他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于是他故意把价钱提到八块大洋。谁会认这么多的钱造一杆枪?傻瓜呢!黑三想:永远没人造,他的眼永远也不会瞎。黑三很为自己的这个做法高兴,但他没高兴两天,秦爷找上门了。秦爷当场拣了十块大洋给黑三。秦爷说:“我要造一杆枪!一杆专打狐子的枪!”
      黑三没想到秦爷就是这样的傻瓜。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黑三就只好按着先人留下的方法造了一杆枪一一就是秦爷一直用着的这杆。秦爷说:“这杆枪别说是花十块大洋,就是花一百块,也值!”
      只是,自从秦爷用那杆枪打死岭上的第一只“百年红”,黑三的眼就瞎了。黑三谁也没怨,只是说:“这是天意!天意啊!”
      后来,黑三不知怎么就疯了。疯过之后,黑三就成了一个巫汉,成了黑风堡里唯一的神汉子!
      打“炭中黑”的时节,是隆冬最冷的时节。在黑风堡,有好多猎人都遇到过“炭中黑”。那是一只全身如炭一样的狐子,在雪里奔跑,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但从没有人能捕得到它。据上岁数的人说:“雪里白”和“炭中黑”都是狐中精灵,已经有八百岁的修为。上一辈里有个叫“黄爷”的猎手,曾发现过“雪里白”和“炭中黑”的窟穴。为了得到好皮子,他在窟穴前下了夹子;然后,就潜伏在一旁,等着收狐子。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好日子,周围的一切都是明晃晃的,好像浮在水里一样。到了月挂树梢时,黄爷听到远方的镇上传来了一阵犬吠;没多久,他听到凄厉的鸡叫声由远而近;接着,他看到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闪而过。黄爷以为自己花了眼,忙眨了几下眼,定睛向他下的夹子望去。只见那道白光来到窟穴前,嘴里丢下鸡,站起了身子。不仔细看不要紧,一仔细看,黄爷差点吓掉了魂。那站起来的白东西转过了脸,黄爷看到的竟是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很生气,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哪个王八孙子!弄这么些破夹子丢我门前,吓着我的小孩怎么办?!”这时从洞里出来一个黑胡子的老头,看样子,比白胡子老头年轻。黑胡子老头说:“爷爷,你不要动,我把它丢一边去!”说着自己弯腰拾起夹子,要往一边丢。此时的黄爷看得清清楚楚,这“雪里白”和“炭中黑”分明已成了精!黄爷不禁浑身打起颤来。黑胡子老头听到了声响,就问:“谁?哪个王八羔子?”然后拿着夹子就向黄爷藏身的地方走去。黄爷吓得忙摸出枪,瞄准“炭中黑”。枪响了,只昕“嗷”的一声惨叫,接着一黑一白两道光闪电一样向远处飞去。黄爷再去看自己的夹子,只见夹子上夹着一个黑尾巴尖。
      每当黄爷给大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秦爷总是“哼”的一声。他认为黄爷这是故意渲染。一只狐狸,怎么就会变成白胡子老头呢?日哄人呢!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是最了不起的,其他的东西都是为人服务的。一只狐狸,和鸡、狗、鹅、鸭一样,只是一只会喘气的动物;它再能,还能能过人?
      每次听到秦爷的那声“哼”,黄爷脸上都会露出不屑的神色。黄爷说:“不要以为只有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其实,人和猪、狗一样,只能算是个生灵。不要拿人的那点小心思和别的生灵比。说起来,人比别的生灵差远了!”
      秦爷便说:“说这话的人把自己看得太不是自己了。在这个大林子里,谁是老大?是人!还能是狗黑子?还能是老虎?还能是狐子?真是笑话!”
      黄爷看秦爷这么说,知道他这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毛嫩着呢,没吃过亏!这个林子谁知道有多大?这里面的东西谁知道有多少?这池子里的水谁知道有多深?不过,黄爷没有反驳秦爷。他觉得秦爷是个毛蛋孩子。黄爷就不再说打狐子的事,而是话头一转,说起了伐木的事。黄爷说:“去林子里讨生活,一定要尊重林子里的规矩。林子老了,什么邪乎的事都有。知道伐树的把树锯了,为什么喊‘顺山倒了’么?这是林子的规矩。是告诉树神,不要长了,你该歇息了,该顺着山躺下来了。林子里的树都是上了岁数的,最小的也有几百岁了,大的都有一千多岁了。我们这点年龄在它们跟前,那是露水一样的。从前我的一个爷爷去林子伐树,那是一棵两个人才能抱得住的大柏树。锯着锯着,就见这个树从里面往外流红血。后来树倒了,你说树里面流血的是什么?”大家就问:“是什么?”黄爷说:“原来里面有条碗口一样粗的大蟒蛇!”说到这儿,黄爷叹了一声:“不要以为我们对林子很熟悉,其实我们还不如一只野猪对林子熟!”
      黄爷说的这件事秦爷也听过。不就是伐树的时候树里面有条老蟒蛇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觉得黄爷是故意给这个林子增添神秘感。秦爷认为:世上的东西,一环扣一环。其实,人就是所有动物的爷!
      打狐子不光要胆量,最主要的,是要有好工具。要打“雪里白”和“炭中黑”,下套子肯定是不行的了。从古至今,想捉“雪里白”和“炭中黑”的人不知有多少!也就是说,这两个东西是见过大世面的,什么样的套子没见过!秦爷觉得,要想打到它们,关键还是要有一杆好猎枪。于是,他花了十块大洋打造了手里的这杆猎枪。枪是好枪,枪管细长,是普通猎枪的两倍,当然也就打得远、准、狠。
      俗话说:狐狸狡猾。可狐狸再狡猾,只要进了秦爷的视线,那就是插翅难飞。秦爷说:“狐狸身子出奇的灵巧,一闪就消失 了。”因此,打狐狸不能全凭运气,一定要有好枪法,要手疾眼快、百步穿杨。在大兴安岭,有许多以狩狐为生的猎人,唯独秦爷是风头人物,因为他练了一门谁也比不了的绝技――“对耳穿”。也就是说,子弹从左耳孔进,从右耳孔出;或从右耳孔进,从左耳孔出。黑风堡方圆百里,枪法如此了得的,也只有秦爷了。秦爷只要入了林子,只要他看见的东西,没有跑得了的。当然,也有例外一一秦爷有两个不打,一是仔兽不打,二是母兽不打。很多猎手都说秦爷是穷讲究,秦爷却说:“人做事不能绝。人做绝了,林子也就绝了。我们是靠林子吃饭的人。我们不做绝,实际上是为自己着想呢!”
      有一次秦爷进林子,那是春天,秦爷跟皮货商老贾说好了,也拿了人家的定钱,要给人家几张狐皮。那几天,虽然秦爷在林子里遇到的猎物不少,但不是仔兽,就是正流着奶水或已经怀胎的母兽。那一次,秦爷两手空空地从林子里出来了,不但没有垂头丧气,反而满脸喜气。同行问是怎么回事,他说:“林子的兽脉旺着呢!今年冬天,我们都会有好收成!”秦爷说得真准,那年的冬天,寨子里的猎户打的东西比哪一年都多。
      秦爷还老贾定钱的时候,老贾说什么都不收,说是知道秦爷为什么没有打到东西,还说是因为秦爷的心善良。秦爷听老贾说出“善良”两个字时,心一震。他可是个猎手,心怎么还会善良呢?老贾看他皱眉的样子,笑着说:“像你这么好的枪法,进林子小半月,却没有打来一张皮子,你笨脑子想想,不是善良是什么?”
      秦爷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我这次遇到的都是仔兽和有崽的母兽。”
      老贾说:“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和别的猎户不一样。”说着老贾把钱又放回秦爷的手里,“这个钱你收着,就算我下次收你货的定金!”
      寒冬行将结束的时候,秦爷又走进了辽阔静寂的山林,呼吸着林子里的清新空气,身心陶醉在狩猎的快乐中。这天秦爷的收获不少,正兴冲冲地往家赶时,一声“救命”的喊叫声,箭一样炙疼了秦爷的后背。秦爷猛地定下脚步,目光四下搜索着。不好!不远处两个强人正要对一个女子施暴!秦爷怒从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扣动猎枪扳机,“砰”的一枪,正好射中一个强人的耳朵。那两人惊慌失措,捂着流血的耳朵,仓皇地逃跑了。
      姑娘是皮货商老贾的女儿杏儿。原来老贾收了两担上好的皮货,和杏儿一起准备拿到市场上出手,谁知在荒郊野外撞上了强人。老贾的两担子皮货被强人抢劫一空。他追着强人拼命,却被强人拳打脚踢,又被猎枪托连击头部,活活被打死了。父亲死了,杏儿发疯一样上前和强盗拼命。羊羔哪是禽兽的对手,两个强人狞笑着,一起朝姑娘扑来。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秦爷听到了求救声。
      杏儿二八年华,苹果脸,樱桃一样的红嘴唇,梳一根没腰长的黑辫子。秦爷看着姑娘,很是怜惜,轻声说:“姑娘家住哪里?放心,我要把你护送回家,把你亲手交给你的亲人。”姑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说:“娘死得早,从小跟着爹长大,爹就是我的家。”
      秦爷帮着杏儿葬了她爹。杏儿跟着秦爷回了家,后来就跟秦爷拜了堂。
      秦爷意外捡了一个俊俏贤惠的老婆,觉得自己像走进了戏里。他有了可心可意的家,心里像开了花。他用卖狐皮攒下的钱置了房子,置了地。只几年光景,杏儿一口气生了仨儿子。日子过得人财两旺,有滋有味。当然了,生活的美好是要有一样东西支撑的,那就是钱。秦爷的钱还是从猎物上来。他有一手“对耳穿”的绝技,挣钱自然是不在话下。而这些年里,死在秦爷猎枪下的猎物也不计其数。
      秦爷每天都要去林子里转转。一天不去林子,他心里就惶惶的,难受得很。有时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林子里的一棵树、一株草;有时他又感觉自己是林子里的一只小兔或小鸟;有时他还感觉自己是林子里的一阵风或一滴露。他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虚脱得很。有时他想:难道是我打的生灵太多的缘故?不过,他转而又笑了,想:我一个猎户,是靠林子生活的,就好比一个农民靠土地吃饭。农民收获小麦、大豆和高粱,就似我猎到狐狸、狗熊和野猪。这些都是老天爷分配好的啊!
      是个好猎人,就得打只让所有猎人都翘大拇指的猎物。说起来,在黑风堡,最让众猎人佩服的,莫过于能把“雪里白”或“炭中黑”打到手。几百年来,这两种神物,大家都是光听说,没有一个猎得到的。
      秦爷决定,一定要打到“雪里白”或“炭中黑”,不为什么,就为了他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于是,秦爷在隆冬时节的夜晚,扛着他那杆猎枪,走进了林子。两天前,林子里下了一场雪。秦爷踩着齐膝的雪进了林子。他知道,打“雪里白”或“炭中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雪里白”和“炭中黑”才会出来觅食――大雪下了三天了,它们再不吃东西会受不了的。
      据说,“炭中黑”行如闪电,喜欢在夜晚出动。秦爷早早地来到他挖好的窝子里,因为很多次,他都看到“炭中黑”从这儿闪过。他装好枪,就在窝子里等着了。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寒。对于寒冷,秦爷早有准备。他把一张黑子的皮子穿上了,身上觉得暖烘烘的。夜越来越静谧,风越来越有劲道。此时,秦爷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和他的枪口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路。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鸡翅的扑打声。此时虽然有风,可对于经常在林子里讨生活的秦爷来说,这声音太清晰了。秦爷的眼瞪得更圆了。
      近了,近了,真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狐予!秦爷心里一阵窃喜。他仔细一看,真是“炭中黑”!只是,此时的“炭中黑”走得比平时慢。大概是地上有着齐膝的雪,狐子就不如以前那么从容了。“炭中黑”走得有些吃力,再加上它口中叼着那只鸡还在挣扎,就有些趔趔趄趄。看样子,这“炭中黑”是有些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慢慢地,“炭中黑”一步~步进入了秦爷的射击范围。等到近得不能再近的时候,秦爷手中的枪响了,只见“炭中黑”一头栽倒在地。秦爷走到“炭中黑”跟前时,看见它还睁着眼。他对着“炭中黑”点了两下头;“炭中黑”对上秦爷的目光,慢慢地闭了眼。秦爷提起狐子时,猛然惊呆了:这只狐子的尾巴真去了一半!看来,黄爷讲的故事是真的啊!
      秦爷回到黑风堡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提着“炭中黑”去了他常去喝酒的小酒馆。小酒馆里热气腾腾,黄爷也在。黄爷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这间小酒馆里喝上三两酒。秦爷提着“炭中黑”一进酒馆,一下子,满屋子都被照亮了――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炭中黑”身上。秦爷把“炭中黑”往柜台上一丢,说:“给我来二两!”
      黄爷过来了,用手翻看了一下狐子,特别注意看了看尾部。看着看着,从怀里掏出一段已经发污的尾巴,放到了狐子的尾部 比量,然后说:“是‘炭中黑’!是‘炭中黑’!小子,你终于把‘炭中黑’打着了!你是好样的!”
      这时,酒店外面传来了巫汉黑三的声音。
      “我的身子咋这么疼呢!秦崽,你害死我了呢!”
      黑三的喊声尖利而响亮,像一只鸟一样,在小酒馆的上空飞翔。所有人都把头转向门口。黑三的声音由远及近,冲进了酒馆。人们就觉得身上一寒,仿佛那是一阵裹着刀子的寒风。
      酒馆里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秦爷也觉得身上一寒,不禁又看了一眼“炭中黑”。“炭中黑”躺在柜台上,只有那夜一样黑的毛被黑三从门外带进来的风吹得一阵飞舞。黑三两眼直着,双手指着秦爷,口里吐着白沫。黑三说:“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非要打死我?!”
      秦爷说:“我是猎人。你活着就是让我打的。我不打你我怎么叫‘猎人’呢?”
      黑三说:“你打什么也不能打我,我是这个林子的主宰!”
      秦爷哈哈笑了,说:“你不是。我的枪才是!”
      黑三也哈哈地笑了,说:“是我自己把自己打死的啊!是我自己把自己打死的啊……”
      望着忽哭忽笑的黑三,大家都说:“黑三疯了啊!黑三疯了啊……”
      这件事过后,秦爷心里也有了疙瘩,他一度有过封枪不再进林子的念头。那之后,他有三个多月没摸枪,没往林子里去。很多猎人就说:“我们就是指望着林子吃饭的,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好比山上的山民、河里的渔民。因为石头砸伤过脚,因为大风打翻过船,山民就不再敲石头了、渔民就不再打鱼了?我们生在这里,这是命,知道吗?”
      猎人们的话很有道理。秦爷想了想:大道理在那儿摆着,千真万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猎人不打猎打什么?我们打狐子,打黑子,实际上是在干着分内的事。这么一想,秦爷心里的疙瘩就解了。再说了,家里几张嘴等着吃呢,人情世故的份子钱等着拿呢!他是一个猎人,丢了枪,就什么都不是了。他想:等到不愁吃了,他说什么也得把枪封了!
      只是,从这之后,秦爷打猎时的“仔不打、母不打”原则之上,又加了一条“精不打”,也就是说:一个林子里只要老成了精的动物,他也不打。他觉得,要是打了,会遭报应的。之后的二三十年,秦爷一直遵奉着自己的“三不打”原则,倒也平安无事,只是,他老了,变成了真正的秦爷了。
      秦爷五十六岁的那年冬天,非常寒冷。秦爷感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那么冷了。而且,那一年的冬天,雪特别多。这样的时节,最是打猎的好时候。秦爷没听家人的劝告,扛着那杆长枪,又进林子了。
      一进林子,秦爷才发现,这林子就好像童话世界,地上是厚到膝盖的雪,树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树挂。秦爷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林子,他觉得,他像是走进了一个梦、一个他童年的梦。
      秦爷就扛着他的枪,到处看着。走着走着,他发现这个林子成了另一个林子――一个他好像从没到过的地方,很陌生。他心里一惊,暗叫了一声“不好”。他知道,他迷路了。
      在林子里迷路不是一件好事。林子里有很多危险,如果迷路了,就说明原先知道的危险他都记不清了。对猎人来说,这是件很可怕的事。秦爷有些后悔。他想起了出门时老婆拉着他手的情景。老婆是不愿让他在这样的雪天出门的,可他执意要去,她只好放了他的手。他觉得,世上的一切都是命。他今天在林子里迷路,也是命。他在林子里打死了这么多生灵,林子要他给生灵们一个说法,这是一报还一报,很正常。
      林子好像静止的童话世界。秦爷就在林子里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只知道,天黑了三次。秦爷饿了就吃一点带的干粮,渴了就吃几口雪。带的干粮三顿就吃完了,再饿的时候,秦爷就只能多吃几口雪。天已经是第六次黑了。又累又饿的秦爷走着走着,听见“扑通”一声,他暗叫了一声“不好”,之后,就昏了过去。
      这是哪里啊,怎么这么多狐子?秦爷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台子上,四周围了好几百只狐子,中间坐着一只雪一样白的狐子,是“雪里白”。那些狐子说要吃了秦爷,“雪里白”不让。“雪里白”说:
      “这是一个真正的猎手,和我捉了一辈子迷藏。当然,他一辈子也没能捉到我。作为对手,我很佩服他,原因就是他的‘三不打’。孩子们,要是换了别的猎人,这个林子里的狐类早就绝迹了!可正因为有秦爷在,他不打我们的孩子,不打我们的母亲,不打我们的姐妹,我们狐类才能在这个林子里繁衍生息。如今,在这个林子里,相比野猪、兔子、山羊和鹿,我们的数量是最多的。”另一个年轻的狐子说:“可他打死了我们的祖爷‘炭中黑’。他应该为祖爷抵命!”“雪里白”说:“孩子,你听说过有渔民为鱼抵命的吗?他是猎人,他就应该来打我们啊!这是我们的宿命啊!”狐子们都不说话了,只是问怎么办。“雪里白”说:“这样吧!咱们先把他救活再说吧!”然后,它让狐子都躺在秦爷身边给他暖身子,还让一只正在哺乳的狐子把乳汁喂给秦爷喝……
      秦爷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软绒绒的狐皮上。狐皮是那么暖和,那么柔软。睁开眼仔细一看,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两米半深的陷阱里,所幸的是陷阱底下很平坦,没有刺枪什么的――这是专门捉野猪和黑熊的陷阱。秦爷就躺在狐子堆上,是狐子救了他。这么冷的天,要是没有狐子暖着他,他早就被冻成冰棍了。秦爷感觉嘴上有奶香,一摸,是乳汁……这时,“雪里白”过来了,看到秦爷醒了,用爪子指了指前方。秦爷看见,前方,有好多狐子正在挖洞……
      秦爷从狐子挖好的洞里走出来时,已是一个旭日刚刚东升的早晨。树上的树挂没有了,林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秦爷仿佛从梦境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可看着脚下的陷阱,他知道:这不是梦境,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家的秦爷做了一件让整个黑风堡都意想不到的事:他把他的家伙――那杆他花了十块大洋打造的猎枪――一下子捣进了黑三的铁匠炉里……
      看着渐渐在炉中弯成问号的猎枪,黑三脸上露出了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而秦爷的脸上,却流下了两行热热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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