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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驴案新考_新高考京师新考案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6 04:56:02 点击:

      1      北京知青小五子是军马场里的放马工,同时也称放马战士。   小五子除了放马,他还打猎。他打猎,跟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打猎用枪打,小五子只下铁夹子,可他获取的猎物常常比用枪打猎的人还要多。
      那天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小五子赶着马群,哼着歌儿,驮着猎物,兴冲冲地回到营地里。管圈工李来顺瞥他一眼,幸灾乐祸地说:“还唱哩,还唱哩,你干的好事!”
      小五子说:“从你嘴里永远也吐不出象牙来。”
      李来顺说:“还犟哩,还犟哩,眼瞅着闯祸啦,还犟!”
      小五子见李来顺不像在开玩笑,便说:“咋啦?”
      李来顺说:“人家找上门来啦。”
      小五子有点糊涂,问:“究竟咋啦?”
      李来顺说:“你把人家驴腿打断啦!”
      小五子说:“我什么时候把人家驴腿打断了?”
      李来顺说:“你做的好事你知道!”
      小五子便骑着大白马径直朝连部跑去。连部被一伙人包围着。小五子跳下马背,朝人群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几个当地老乡大声吵吵:“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小五子心里一惊:“还有人腿?”
      人们见小五子回来了,就给他让开一条路。小五子莫名其妙地走进连部办公室。连长见他回来了,狠狠瞥了他一眼没言语。连长、指导员身边围了四五个当地老乡,老乡们不认识小五子,依然朝着连长、指导员一个劲儿嚷:“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指导员和气地对几个老乡说:“别上火儿,别上火儿,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可以说叫我们赔驴、赔人呢?”
      老乡说:“怎么没有搞清楚?你们连里的小五子埋下的铁夹子,把我们屯儿里的驴腿打断啦,怎么说还没有搞清楚?”
      指导员说:“没有打断人腿吧?”
      老乡说:“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指导员说:“究竟把驴腿打断了,还是把人腿打断了?还是驴腿人腿一齐打断了?”
      老乡说:“今天打断的是驴腿,明天就敢往断打人腿啦!”
      指导员说:“还是没有把人腿打断吧?”
      老乡说:“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指导员说:“既然没有把人腿打断,怎么可以说赔人呢?”
      老乡说:“赔驴也就是赔营(人)啦!”
      连长插嘴道:“跟你们说话真费劲!”
      老乡说:“跟你说话也真费劲!”
      指导员把连长推到一边,继续对老乡说:“你们说我们连里的小五子埋下的铁夹子,打断你们屯儿里的驴腿了?”
      老乡说:“这还用说?这还用说?”
      指导员说:“第一,驴腿被打断的时候,你们谁都不在现场,对吧?”
      老乡说:“这还用说?这还用说?”
      指导员说:“第二,周围方圆几十里,埋铁夹子的不只是小五子一个人,对吧?”
      老乡说:“这还用说?这还用说?”
      指导员说:“第三,铁夹子上没有写小五子的名字,而且,你们当中谁也不认识小五子,对吧?”
      老乡说:“这还用说?这还用说?”
      指导员说:“所以,打断驴腿的事,就不能怪我们了,对吧?”
      老乡说:“说啥?说啥?不怪你们怪谁?绕来绕去绕了半天,原来是不想认账啦!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连长黑着脸一丢烟屁股,就要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指导员把连长的手按住了,依然和气地对老乡说:“不要上火儿,不要上火儿,这不,小五子回来了,你们认识认识,当头对面说一说。”
      老乡们听说眼前这个后生就是小五子,便全瞪着眼珠子问:“你就是小五子?”
      小五子说:“我就是小五子,怎么了?”
      老乡们就把小五子围起来,说:“听说你的铁夹子埋得可有水平哩!咋尽往断打我们的驴腿哩?”
      小五子说:“我打断过你们几次驴腿了?还尽往断打,尽往断打的!”
      老乡说:“一次就够啦,还想几次哩?你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小五子说:“你们的驴在什么地方被我的铁夹子打断腿了?”
      老乡说:“在我们屯子跟前的小地儿!”
      小五子说:“我会那么没水平?铁夹子埋在屯子附近能打到猎物吗?”
      老乡说:“怎么打不到?你是专门来打我们驴腿的!”
      小五子说:“我为什么要专门打你们的驴腿呢?”
      老乡说:“你打断驴腿,好吃我们的驴肉呀!”
      小五子说:“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我能把那么大一头驴弄走了?”
      老乡说:“咋弄不走?营(人)证、物证都在哩!咋弄不走?”
      小五子说:“好像我已经把你们的驴弄走了。”
      老乡说:“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如若不是我们看得紧,你早八辈子就弄走啦!营(人)证、物证都在!营(人)证、物证都在!”说着,老乡们就把小五子扯到院子里。
      院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躺着一头断了腿的老驴,驴腿上夹着一副铁夹子。
      老乡指着车上的老驴说:“这不,营(人)证、物证都在这儿!”
      小五子说:“人证是什么?物证是什么?”
      老乡说:“营(人)证,驴!物证,铁夹子!”
      小五子说:“驴就是驴呀,怎么会是人证呢?”
      老乡说:“就是人证!就是人证!驴腿断啦,就是人证!”
      小五子说:“权当驴可以当人证,可驴是你们自家的,自家的人怎么可以给自家做证呢?”
      老乡说:“就可以!就可以!自家的人怎么不可以给自家做证哩?”
      小五子说:“就算你们自家的驴,可以给你们自家做证吧,可那铁夹子上面也没有写我的名字,怎么能说是我的呢?”
      老乡说:“就是你的!就是你的!没写名字也是你的!营(人)证、物证都在!不承应(认),也得承应(认),不要狡猾抵赖!”
      小五子说:“看来,我这黑锅是背定了?”
      老乡说:“打断驴腿,赔驴!打断营(人)腿,赔营(人)!”
      小五子说:“驴腿断了,就是驴腿断了,怎么能说打断人腿呢?”
      老乡说:“这回打断驴腿啦,下回不就打断营(人)腿啦?”
      小五子说:“下回的事还没有发生,怎么能往这回的事情上扯呢?”
      老乡说:“就得扯!就得扯!不扯你能承应(认)错误啦?”
      小五子说:“照你们的说法,这错误一定要往我头上扣了?”
      老乡说:“就是你!就是你!铁板钉钉,就是你!”
      小五子说:“本地人谁都知道,铁夹子不但打不住人腿,就连驴腿也打不住,你们不清楚?”
      老乡说:“啥打住打不住的!你说打不住就打不住啦?你看看!你看看!”
      小五子上前仔细一看,吃了一惊,驴腿不但被铁夹子夹住了,而且夹在驴腿上的铁夹子分明是自己的!自己的铁夹子怎么会夹到他们的驴腿上去呢?自己的铁夹子怎么会跑到他们屯子附近去呢?
      小五子一下全明白了。
      军马场虽然不富裕,但是,比起当地生产队来,却不知强了多少倍。这里的人们一贯就有吃大户的毛病。军马场是大户,生产队是小户。军马场的成员是大户,生产队的社员是小户。军马场周围的村屯便常常寻着碴儿、生着法儿来揩军马 场的油。今天前来吃大户的,便是军马场附近东八里屯儿生产队的一伙社员们。
      通常的办法是,只能暂时置之不理。
      
      2
      
      跟天下所有的村屯一样,东八里屯儿的村子里也会生出几个好吃懒做之徒。三孬蛋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不走正道,不务正业,专门把心思用在投机取巧、撒泼耍赖上面。就他这种人,每次政治运动来了,都会成为依靠对象。积极分子、骨干成员、先锋战士等等桂冠,一股脑儿往他头上戴。土地改革时期,他斗地主斗得最凶,后来斗地主斗不出油水来了,他就把斗争矛头转向自己的“阶级弟兄”。这不,几次三番、腾挪辗转,竟然敲诈到了军马场的小五子头上!他听说军马场的小五子善于跟踪猎物并获取猎物,便一下子动了歪心眼儿:你小子不是善于跟踪猎物并且获取猎物吗?老子更善于跟踪你小子并窃取你小子的劳动成果!
      就这样,三孬蛋就像一只寄生虫一样牢牢地叮在了小五子身上。平时,他虽然像幽灵一样盯着小五子的行踪,但他却从来不与小五子打照面。他认中了小五子牧放的那群马,实际上也就等于盯住了小五子。
      小五子放着一群枣红马,可他自己却骑着一匹大白马。连里的马群一般不混放,白马就是白马,黑马就是黑马,枣红马就是枣红马……小五子虽然调皮捣蛋,但他也给连里屡建奇功,连长便对他网开一面,容许他在枣红马群中骑一匹大白马。谁能想到,枣红马群中的大白马,竟然成了三孬蛋识别小五子的醒目目标。三孬蛋随便往草甸高处一站,一眼就能认出小五子放的那群马。小五子的行踪一目了然就不足为奇了。
      三孬蛋虽然好吃懒做,但他在窃取他人劳动成果的时候却显得异常快捷。他估摸小五子埋下的铁夹子可能有所收获了,不到鸡叫头遍,他便开始行动,带着一把吓唬狼的镰刀,黑天半夜出门了。
      大草甸的夜是黑漆漆的,除了天上的星星显得闪亮闪亮之外,其他地方一律是黑漆漆的。三孬蛋不点火把,三孬蛋天生怕光,可他又天生具备一种在黑暗中摸索的本领。小五子的本领是研究猎物的行动规律,选择埋铁夹子的时机和地点。三孬蛋的本领就是不惧漆黑暗夜,不怕说三道四,找到你所猎获的猎物。
      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通常三孬蛋取走猎物以后,还会把铁夹子原封埋好。铁夹子虽然原封埋好了,猎物再次上钩的几率却不会太大了。虽然如此,铁夹子的主人还能剩有一副铁夹子。
      今天,三孬蛋把猎物带走的同时,把铁夹子也一起带走了。
      为什么?
      在他的心里,酝酿了一个更大更贪的阴谋诡计!
      那天,三孬蛋跟几个好吃懒做之徒在一起喝酒,喝酒时请了队长。三孬蛋一伙虽然孬,但他们不敢惹队长。队长是什么?队长是官方!队长是政府呀!这一点,三孬蛋一伙还是算得很清的。他们不但时不时请队长喝顿小酒,还逮住机会在队长面前立个小功。
      这次喝酒,机会就来了。
      三孬蛋说:“中秋节眼看就要到啦,队里不杀个猪,宰个羊,犒劳犒劳社员们?”
      队长说:“批不下。公社说啦,今年的中秋节勤俭节约着过。”
      三孬蛋说:“再勤俭节约,也得吃点肉呀,哪怕塞个牙缝儿,也得动点荤呀。”
      队长说:“我也想过啦,队里有头老驴,老得不能再干活儿啦,待我牵着它到公社兽医站批了以后,就把它宰了,分给社员们过中秋节。”
      三孬蛋说:“一头老驴,除了皮跟骨头能有多少肉?”
      队长说:“没办法,塞塞牙缝儿总够啦。”
      三孬蛋说:“杀头牛多好呀。”
      队长说:“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懂当队长的甘苦呀。生产队的牛是可以随便杀的吗?那是生产资料呀,不得到公社批准,我敢杀吗?”
      三孬蛋说:“你得想想招儿呀,比方说,中秋节离国庆节不远啦,你就说庆国庆,国庆节总得庆庆吧?”
      队长说:“这种把戏人们玩得太多啦!公社领导火眼金睛,一眼就能识破了。”
      三孬蛋便不再言语了。三孬蛋知道,公社不是好惹的。队长是政府,公社领导就更应该是政府啦。三孬蛋不敢惹政府,便绕开政府另谋出路。三孬蛋说:“老驴准能批下来吧,批下来以后,咱们不杀它。”
      队长说:“为啥不杀它?”
      三孬蛋说:“把它的腿打断了!”
      队长说:“打断驴腿干啥呀?”
      三孬蛋说:“这你就不懂啦。”
      队长说:“能有我不懂的事?”
      三孬蛋既不屑又讨好地瞥队长一眼说:“我说队长,不是我小看你,你这人,当官做正事可以,耍赖搞歪的就不如我啦,对吧?”
      队长说:“打断驴腿做啥呀?”
      三孬蛋继续卖关子:“这个世界呀,也总得给我们这号儿人留个饭碗哩。为啥?老天爷做就的呗!有上就有下,有好就有赖。你是上,我就是下。你是好,我就是赖。哲学上也得承应(认)哩,那个那个啥啦的,对立统一规律啦……”
      队长说:“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啦!打断驴腿到底做啥哩?”
      三孬蛋才说出自己的计划来:“军马场里的小五子埋铁夹子挺有名,可他也给咱们留下一个钻空子的好机会。咱们把他的铁夹子起回来,套在咱们已经打断的驴腿上,就说是他的铁夹子打断的。咱们就把断腿驴拉到军马场去,叫他们赔。军马场里马也有,驴也有,牛也有,骡子也有,猪也有,羊也有,鸡也有,鸭也有……比咱们生产队强多啦!咱闹他个天翻地覆慨而慷,死去活来不要命,三天三夜不歇劲儿!直闹得他们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
      队长说:“军马场是好惹的?半军事单位,咱们惹得起?”
      三孬蛋说:“算了吧,公家单位纸老虎,外表越凶越好闹。”
      队长说:“我能听你的?惹出麻烦得我兜着,你小子躲到一边看红火去啦。”
      三孬蛋说:“这事我已经想过啦,惹出麻烦不用你兜着。”
      队长说:“我不兜,你兜?你有我这个资格吗?”
      三孬蛋说:“比你有资格的人大有人在。”
      队长说:“谁?”
      三孬蛋说:“阶级敌人。”
      队长一下笑了。
      队长压低声音问:“能成?”
      三孬蛋也压低声音说:“能成!”
      队长说:“行得通?”
      三孬蛋说:“行得通!”
      队长一拍巴掌说:“干狗的!”
      三孬蛋立马兴奋得脸红脖子粗。
      
      3
      
      小五子跟三孬蛋不一样。小五子正气,不做孬事。他也犯错误,但不昧良心。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勤劳勇敢获取利益。他从北京插队到军马场才几年,就已然成为一个响当当、硬邦邦的铁汉子。
      小五子赶着马群在大草甸上放马的时候,渐渐迷上了打猎这项活动。而且,打猎的方式也与别人不同。他曾经仔细琢磨过,如果用猎枪打猎,是人追着猎物跑,人不可能白天黑夜都去追猎物。而且,用猎枪打猎,需要买火药,买铁砂,打一枪就要支付一枪的费用。而且,再能干的猎人,也不可能枪枪都中。放了空枪,不但失望,而且还心疼。如果用铁夹子打猎,铁夹子虽然不动,可是,猎物会动,白天会动,夜晚更会动,守株待兔,何乐而不为?而且,使用铁夹子,一次性投资,可反复使用多次。不过,用铁夹子打猎,猎人不仅需要 具备丰富的经验,还要付出巨大的劳动。小五子不怕辛劳,也不怕没有经验。没有经验,可以逐步摸索。至于劳动嘛,人生下来就应该是劳动的。劳动创造成就,劳动创造欢乐。不劳动,衣食住行何来?成就感、满足感何来?还有另一个方面,小五子是一个放马战士,埋铁夹子打猎,可以同放马工作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把时间、空间完美地结合起来,利用起来。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一只寄生虫会悄悄地叮在他的背上!
      东八里屯儿生产队的社员们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他们把马车卸了,把牲口拴在车轱辘上,然后从车上取下草料来喂牲口。他们自己也从怀里掏出干粮来,坐在连部门口啃吃玉米面窝头。
      他们今天晚上是不打算走了。
      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连长叹了一口气。
      指导员叹了一口气。
      小五子也叹了一口气。
      连里许多人全叹了一口气。
      只可怜那头老驴,孤独地躺在马车上,颤抖着那条受伤的腿,等待着人们的博弈结果。
      连里的人们也都各自吃饭去了。
      小五子回到自己的小土房,摸出点吃的来,胡乱嚼了几口,然后就躺在炕上抽闷烟。
      连长来了,黑着脸坐在炕沿边。连长这人什么都通,唯独打猎的事他不通。连里的老职工、小战士都学着打猎,唯有连长不打猎。人们有时候打了猎物,也请连长吃顿野味,连长便说:“我什么时候打只兔子,也请你们吃一吃。”可是,说归说,谁也没有见过连长真正张罗着要去打一回猎。
      连长质问小五子:“老实说,铁夹子是不是你自己的?”
      小五子说:“是我的。”
      连长说:“你自己说说,这下把人家驴腿打断了,该怎么办?”
      小五子说:“你真相信驴腿是我埋的铁夹子打断的?”
      连长说:“你不是已经承认铁夹子是你自己的了吗?”
      小五子说:“铁夹子虽然是我自己的,但不等于驴腿就是我的铁夹子打断的。”
      连长说:“你的铁夹子已经夹在人家驴腿上了,还不承认是你的铁夹子打断的?”
      小五子说:“肯定是他们自己打断的,然后把我的铁夹子,生拉硬扯套上去。”
      连长说:“他们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驴腿呢?”
      小五子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连长说:“我怎么就明知故问了?”
      小五子说:“你看不出这是来吃大户的吗?”
      连长说:“你也这么想?他们是来吃大户的?”
      小五子说:“当然我得这么想。”
      连长说:“凭什么你就得这么想?”
      小五子说:“我想,他们吃了我的猎物,还把我的铁夹子起了去,拣头老驴,把驴腿打断了,把我的铁夹子夹上去,再来诈咱们。”
      连长说:“他们有那么坏?还是你把他们想得那么坏?”
      小五子说:“这种铁夹子根本就打不住驴腿,你不知道?”
      连长说:“这一点,我倒是知道的。如果尽打驴腿马腿的,我也不会容许你们随便埋铁夹。”
      小五子说:“我想你也明白这个理。不过,今天你如果不出点血,他们肯定不会走。”
      连长说:“他们是怎么来的呢?他们是以你为借口来的呀!”
      小五子说:“我就知道你是来逼我的!你明知道我是受害者,还来逼我。”
      连长一下笑了,说:“我知道,老驴是受害者,你也是受害者。他们实际上是冲我来的,冲连队来的。诈你,能诈几个钱?”
      小五子说:“这还算句人话。”
      连长说:“我前头说的那些话,都不是人话了?”
      小五子说:“人话。”
      连长说:“我考虑,还是由你出面说说好。我这脾气,憋不住就掏出枪来了。指导员也不行,太宽大。”
      小五子说:“其实,我早想好了。根由是我引起的,就由我出面好了。对付他们这伙人,我还是有点办法的。你先回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去找他们。现在先磨磨他们的灰性子,放放他们的灰劲儿。”
      连长就放心地离去了。
      小五子得到连长的认同,倒头就睡。一觉醒来,估摸半夜多,他就提着一只马料桶,朝连部走去。
      连部门前,断腿老驴躺在车厢板上嗦嗦打抖。守在车前的两个老乡靠在车轱辘上,缩着脖子睡觉。小五子也不说话,捧了马料(煮黑豆)开始喂老驴。老驴探起头来,用舌头舔着,狼吞虎咽地吃着。
      靠在车轱辘上睡觉的两个老乡被惊醒了,他俩从地上站起来,瞅着小五子,也不说话。小五子每人递给他们一支烟卷儿,他俩也不敢接。小五子说:“抽吧。”他俩才接了去。
      睡在连部办公室的几个老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推开门,探出头来问:“谁?干啥的?”
      小五子说:“我,小五子,喂驴哩。”
      办公室里的几个老乡全出来了。
      一位老乡说:“嗬,驴已然是你的啦,心疼起来啦?这说明你已经认账啦!你打算赔我们牛哩,还是赔我们马哩?赔牛赔两条,赔马赔三匹,赔驴赔五头,赔猪赔十口,赔羊四十只,赔鸡鸭两汽车!”
      小五子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儿,他把小桶递给另外一个老乡说:“去,打桶水来饮饮驴,看把驴渴的,可怜的!”
      那位老乡接了桶,却又把桶递给一个守在车前的老乡,并用命令的口气说:“去!打桶水来,饮饮驴。”
      那个夜间在屋外守驴的老乡就乖乖地接了桶,打水去了。
      小五子一下又明白了许多事:一,那个嚷着叫赔牛赔马的家伙,很可能就是这个事件的谋划者。二,那个用命令口气说话的家伙,很可能是生产队的干部。而那个乖乖去打水的人,十之八九是个一般社员。三,那个用命令口气说话的人,也可能是一般社员。而那个乖乖去打水的人,十之八九是个黑五类。
      小五子的猜想没有错,急着叫赔牛赔马的家伙正是三孬蛋,用命令口气说话的家伙正是队长,而那两个夜间守驴,并乖乖去打水的人,正是两个黑五类。他们把他俩弄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防备万一出了差错,用他俩来顶罪。
      黑五类把水打来了。老驴喝水,喝得很急!
      小五子故意叹口气说:“唉!这驴遭罪了。我他妈下辈子说啥也不能转头驴!”
      老乡们全默然。
      饮完驴,小五子跟几个老乡一起进屋去了。
      那两个黑五类依然守在老驴身边。阴历八月的北大荒,夜间已然十分寒冷了。两个守驴的黑五类,跟一头被守的老驴,全冷得索索打抖。
      连部办公室里,马灯点得通明,几个老乡反客为主似的或躺或坐在热炕上。小五子掏出卷烟请老乡们抽。几个老乡毫不客气地接了,抽起来。
      那位曾经用命令口气说话的家伙边抽边埋怨道:“这烟,赖的!赖的!”
      小五子说:“不如你的烟好?”
      那家伙说:“差远啦。”说着,就把小五子给他的烟扔到地上,用脚尖拧灭后,掏出自己的烟来抽。他也不给小五子递一支,他也不给其他老乡递一支,他抽烟的模样有点霸道。
      小五子直截了当地说:“今天,你们是来要账的,我倒成负债的了。”
      老乡们说:“当然你是负债的啦!谁叫你的铁夹子,把我们的驴腿打断啦?”
      小五子说:“驴腿是谁打断的,你们心里最清楚!”
      老乡们说:“清楚啥?清楚啥?是你心里最清楚!”
      小五子说:“当然我心里最清楚了。”   老乡们说:“清楚就好!到底赔我们牛哩?赔我们马哩?”
      小五子没待搭理他们的话茬儿。停了好一会儿,小五子突然问:“出来一天,生产队里给你们记几个工?”
      一位老乡说:“啥几个工?”
      小五子说:“别装糊涂,出来讨债,一天给你们记几个工?”
      一位老乡说:“啥记工不记工的!”
      小五子说:“依我看,你们出来忙乎一天,生产队最少给你们每人记三个工。”
      一位老乡说:“三个工?两个工也不给记,一个半!”
      小五子说:“不多不多,出门在外的,忍饥熬夜的,才给记一个半工,不多不多。”
      一位老乡说:“自然不多。”
      小五子说:“一个工能值八角钱?还是值一块钱?”
      一位老乡说:“八角钱?一块钱?奶奶的只值八分钱!”
      小五子说:“可怜可怜,比我这半个大头兵还可怜!”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二十五元钱说,“今天,算我倒霉,二十五块钱,你们几个人分了,也算没白辛苦一趟。驴腿的事,不用说了。咱们心里全明白。”
      一位老乡说:“明白啥?明白啥?”
      一位老乡则把钱接了,揣进衣兜儿里,随后又摊开双手反说道:“你把我们看成啥啦?乞丐?讨饭的?就这点儿钱,就想把我们打发走?驴是生产队的,回去没法儿交待,队长那头,更没法儿交待!”
      小五子说:“也不要再说这些了,谁也哄不了谁。叫你们来,你们就能做主。叫我来,我也能做主。生产队的事,你们回去说,马粪十拖拉机。如果叫我们送,就这十拖拉机。如果你们自己来拉,一百马车。”
      老乡们还是一个劲儿嚷:
      “不行不行,赔牛!赔牛!”
      “不行不行,赔马!赔马!”
      “不行不行,赔猪!赔羊!”
      “不行不行,赔人粪!赔人粪!一百马车!”
      小五子“嗖”地一下,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来。
      老乡们紧张了一下,但马上就有人发起泼来,一位老乡把脖子挺到小五子的刀尖前,嚷嚷着:“咋咋咋,跟老子动起刀子来啦?”
      小五子却把刀子扎在桌子上,说:“我不会跟你们动刀子。我有埋铁夹子的特长,你们肯定听说过,我去定做几副特大号的铁夹子,专门埋在你们屯子周围,人撞着,打人。驴撞着,打驴。反正我们放马,也不会放到你们屯子周围去。打断人腿,赔人!打断驴腿,赔驴!桌上这把刀子,我也不要了。你们尽管拿我的刀子往你们身上扎,扎完后,到法院告我去,就说是我小五子扎的!”说完,小五子就转身出去了。
      几个老乡围在一起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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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小五子去请几个老乡到连队食堂吃饭去。他来到连部办公室,寻思了半夜的老乡们睡在连部炕上还没有起,小五子把他们一个个打起来,不温不火地说:“走吧,到食堂吃饭去,白面大馒头管饱吃。”
      老乡们自然不客气,跟着小五子就到食堂去。守驴的黑五类却不敢跟了去。小五子对他俩说:“走吧,到食堂吃饭去。”他俩见自己屯子里的人不吱声,就不敢跟了去。
      连队食堂里,专门为老乡们抬出一大笸箩大馒头,一桶萝卜汤,煮鸡蛋有限,每人两个。
      小五子喊了一个知青一起去给守驴人送饭。守驴人感动得边吃边摸眼泪。二两面的白面馒头,年纪大一点的黑五类吃了七个,年纪小一点的黑五类吃了八个,每人还吃了两个煮鸡蛋,喝了一大碗汤。剩下五个馒头,小五子就喂给老驴吃了。老驴也感动得流下眼泪来。
      小五子重新返回连队食堂的时候,几个老乡已经撑得不想动弹了。最年轻的那个老乡一口气吃了十个馒头、两个鸡蛋,喝了两大碗汤。
      食堂里的一个老炊事员站在一旁感叹道:“唉,少油寡水,肚子太穷了。”
      小五子走上前去对老乡们说:“吃完饭回吧,还闹腾啥哩?给你们十拖拉机马粪,老驴依然归你们,还闹腾啥哩?”
      老乡们翻着白眼儿不吱声。
      小五子抬起拳头,砸在一位老乡的肩膀上。说:“依我看,生产队长一准儿就是你。”
      生产队长被说准了,脸红了一下,说:“我哪是生产队长呀,我能当生产队长就不赖啦。我只是生产队长的……”
      小五子立马接口说:“你是生产队长的小舅子,是不是?你姐姐嫁给生产队长了,是不是?”
      生产队长也不恼,盯住小五子的眼睛说:“十拖拉机马粪全部给我送到屯子里去,一拖拉机也不能少。”
      小五子说:“知道了。你们生产队就有一辆马车,光靠你们自己拉,几十天时间也拉不回去。”
      三孬蛋还想闹腾点什么,被队长使个眼色制止住了。
      小五子拍拍三孬蛋的肩膀说:“我看你就是个驴粪蛋儿,一锅汤全叫你搅坏了。”
      三孬蛋翻着白眼儿说:“你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尽污蔑好人!”
      小五子说:“好人堆儿里能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三孬蛋脖筋暴得老粗,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连长、指导员来到食堂里,也不去跟那伙人说什么。他俩把小五子喊到一边问:“怎么样?”
      小五子说:“十拖拉机马粪。”
      连长骂了一句:“这帮瘟神!”
      指导员说:“算了算了,把他们打发走算了。”
      连长就命令几个战士往拖拉机上装马粪。
      这边几个老乡被大馒头撑得步子也不想迈了。
      马粪装好后,指导员拉着连长去跟老乡们合个影。连长骂:“跟那伙家伙们往一起臭?”指导员说:“你不懂。”连长说:“你懂你去照吧,我不照。”指导员就站在装满马粪的拖拉机前,跟那伙人照了几张相。
      小五子帮老乡们套好车,又给他们带了一点草料、干粮等。
      临走前,小五子把老驴腿上的铁夹子卸下来。他瞅着手里的铁夹子,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惹出这么一个事端来。
      老驴躺在马车上抖个不停,腿上的铁夹子虽然被去掉了,可它的腿疼得比原来还要厉害。
      拖拉机拉着一车冒尖儿冒尖儿的马粪先行上路了。拖拉机上坐着几个兵团战士,他们的任务是:到了东八里屯儿卸掉拖拉机上的马粪,然后再绕到县城里去,装一拖拉机煤炭返回来。
      老乡们赶着马车也上路了。
      连长蹲在大门口抽卷烟。他望着凯旋而去的那伙人,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实在憋不住了,就把烟卷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嫌枪短,便从岗哨手中要过一根大枪来,跨上马背,朝那伙人追了上去。
      那伙人已经走出老远老远了。
      马车上拉着老驴,也拉着几位老乡。黑五类却跟在马车后边步行走,他俩没有资格跟队长和其他人同坐一辆马车,也没有资格享受坐马车的待遇。他俩只能跟在马车后面,一边吃马车扬起的尘土,一边喘着粗气赶路。他俩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来的,回的时候也这么回。不同的是,早饭时多吃了两个馒头,走路时比来的时候费劲多了。本来,给他们往屯子里送马粪的拖拉机上还可以搭几个人,可是,老乡们没有人愿意跟兵团战士坐在同一辆拖拉机上。为什么?不好意思呗。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敲了人家一家伙,然后再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坐在同一辆拖拉机上,那可真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两个黑五类倒是愿意搭拖拉机回去的,可是,队长不 吱声,他俩就不敢坐。
      连长提着大枪追上来了,坐在马车上的人便有点胆战心虚。驾车的老乡不由得赶着马车奔跑起来。连长打着坐骑紧追不放。两个黑五类夹在当中跑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连长很快追得超过了马车,他横枪立马截在当路上,马车才被迫停了下来。
      一位老乡吓得脸色煞白,他颤抖着声音问:“干啥干啥?”
      连长说:“干啥?找你们狗日的算算账!”
      三孬蛋便恨不得把头埋到老驴屁股底下去。
      连长端着大枪,指着路边的一个土坑儿说:“老子恨不得一枪一个崩了你们,把你们埋在这个土坑儿里!”说着,嗵地朝天放了一枪。
      几个老乡立马吓得魂飞魄散。
      两个刚刚赶上来的黑五类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只顾喘粗气。
      队长故作镇静,与连长争辩道:“干嘛干嘛?跟我们动起武来啦?”
      连长说:“跟你们动武咋了?”
      队长说:“你有啥资格跟我们来这一套?”
      连长说:“老子就有资格修理修理你们这伙狗日的!”
      队长说:“你一不是公安局,二不是法庭,三不是革命委员会。”
      连长说:“老子今天就是法庭!军事法庭!”
      队长说:“一个军马场的普通连长,竟敢冒充军事法庭!”
      连长说:“你敢敲诈老子,老子就敢冒充军事法庭!”说着,一伸手,把队长从车上揪下来。
      队长说:“咋咋咋?你敢打老子?”
      连长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扬手,扇了队长几个耳光。
      队长对几个老乡说:“上呀上呀,揍狗日的!”
      没有人敢上前揍连长。
      连长又甩了队长几个大耳光。
      队长捂着脸蹲下身子,彻底泄气了。
      连长说:“老实说!你是不是领头儿的?”
      队长说:“我是队长。”
      连长说:“人民公社的生产队长,就领着社员干这种事?”
      队长说:“我不是主谋,主谋是他。”队长朝三孬蛋努努嘴。
      三孬蛋说:“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两个阶级敌人故意破坏捣乱。”三孬蛋指指两个黑五类。
      两个黑五类不吭声。
      连长冲着三孬蛋说:“甭跟我耍花招!阶级斗争这种把戏,老子比你玩得多啦!老实说,谁是主谋?”
      三孬蛋不吭声。
      连长一伸手,把三孬蛋从马车上揪下来,照准三孬蛋的屁股蛋,狠狠踢了几脚。
      三孬蛋跌倒在车辙上。
      连长说:“谁是主谋?”
      三孬蛋说:“连长是我。连长是我。”
      连长说:“小五子的铁夹子是谁偷走的!”
      三孬蛋说:“连长是我。连长是我。”
      连长说:“老驴的腿是谁打断的?”
      三孬蛋说:“连长是我。连长是我。”
      连长说:“该不该把你狗日的腿也打断了?”
      三孬蛋说:“连长饶命。连长饶命。”
      啪地一声,连长朝三孬蛋身边开了一枪。
      三孬蛋立马屙了一裤裆。
      连长问队长:“十拖拉机马粪,已经给你们送去一拖拉机了,剩下的九拖拉机,该不该再给你们往去送?”
      队长说:“甭送啦。甭送啦。”
      几天后,生产建设兵团的《兵团战报》和地方上的一份《贫农战报》,登了同样一篇通讯报道:军马场某连发扬某种精神,主动支援某人民公社某生产队二十拖拉机有机肥料,为该生产队明年粮食生产夺取全面大丰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报纸上还登了一张照片,指导员笑嘻嘻地站在装满马粪的拖拉机前,握着东八里屯儿生产队长的手。连长看了报纸后自叹不如,他抽着烟对指导员说:“你小子啥时候升了官,不要忘记我这个二百五就行了。”指导员说:“哪能呢,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嘛。”
      
      责任编辑 陈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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