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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伤]身上有暗伤怎么修复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1 04:54:51 点击:

      在马计的记忆中,秦书敏的形象已越来越模糊,他也差不多要彻底忘掉这个人了。整整十年,时间一晃而过,马计正逐渐地淡忘着过去的岁月。   而在昨天,秦书敏偏偏回来了。十年来,马计一直呆在小镇的中学里教书,生活也从没发生过真正的任何意义上的改变,每日在原地踏步,机械地重复着。到目前为止,马计还没见到秦书敏,秦书敏也没来找他。从昨天开始,马计就在等待着,等待着秦书敏的到来。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们肯定要见面,不是今天就在明天,也不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曾经,秦书敏辉煌的人生经历是马计心头的隐痛。十年前,秦书敏告别镇中学,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后又听说去了美国的某所大学做了访问学者,再后来就销声匿迹,音讯杳无了。十年来,马计的形象早已发生了变化,他的肚子鼓了起来,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纹路,眼睛浑浊了起来,头发也掉了不少,在头皮的顶部呈现出开阔的地带。那么,秦书敏又变成了什么模样呢?隐隐地,马计还感到了不安,秦书敏为什么要选择十年后回来呢?在马计的记忆中,依然保留着十年前对秦书敏的印象:中等身材,略显瘦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说话细声细气,最鲜明的特征是他的一双手,修长而白皙,又无时无刻不是放在口袋里。每当秦书敏开口说话时,苍白的脸上不时露出微笑,让洁白整齐的牙齿跑了出来。
      因为秦书敏的突然归来,马计的生活理所当然被打乱。从昨天晚上,他就一直在思考着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一遍遍地想着,又一遍遍地否定着,实在想不出两人见面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黑暗中,他的身体故意动了一下,立刻感到妻子汪静玉也没睡着。当年发生的事情与他们三个人有着紧密的关联,所以妻子同样睡不着。他与妻子虽然同时失眠,互相却不说话,没谁敢轻易打破沉默,都害怕对方跳了起来。事情是那样的微妙,微妙得不可思议。十年来,他与妻子在日常生活中都不提秦书敏,仿佛这个人从不曾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他们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刻意地藏着掖着。正如他从没看透妻子的内心一样,妻子同样也没看透他的内心。马计不知道妻子心里是不是已把事情放下了,还是一直在念念不忘?
      早晨起床,马计没看到妻子,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坐在桌边,马计不由发出感叹:假如汪静玉当年选择了秦书敏,生活肯定一帆风顺,不像现在跟他这样糟糕透顶。想当年,秦书敏在遭到恋人的抛弃后,心灰意冷,对生命绝望,曾割腕自杀,被同事发现后,送到医院抢救了过来。重新活过来的秦书敏,变得沉默寡言,决定要离开伤心之地。而惟一离开的办法就是考研,与当年众多发愤努力的教师一样,秦书敏终于考上了研究生,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镇中学。
      马计站起身,走到窗前。他住在三楼,居高临下,很容易就能眺望到外面。正是初冬的早晨,校园里弥漫着一层轻薄的雾,丝丝缕缕地随风飘散,把树木、房屋,及校园里的那口池塘笼罩在氤氲中。池塘水面的雾气更浓,一股股地升起,又慢慢地散开。等雾气散尽,池塘就如一块玻璃闪烁在阳光之下。正好是星期天,学生都放假了,校园里显得有些清冷。
      想着,马计悲从心来。令他感到悲伤的又远远不止如此,而是这么多年来他竟然没能要一个孩子。每当看到同事们的孩子玩耍时,他的心里就激动、难受、紧缩,如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他其实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如果有了孩子,他与汪静玉的生活肯定不像现在这样。孩子成了他的心头之痛。十年来,他一直不知道汪静玉在等什么?马计记得从前,在他与汪静玉刚结婚时,他就想要一个孩子,汪静玉却不给他机会。到今天为止,汪静玉还是不给他机会。难道汪静玉的心中就从没想过要个孩子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选择跟他结婚呢?不错,他与秦书敏当年都追着汪静玉,他本来都绝望了,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汪静玉突然转过身来,毅然地投向了他的怀抱。但他至今也想不明白,汪静玉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跟他结婚呢?既然选择了跟他结婚,又为什么把内心紧紧地关闭上呢?当年,汪静玉为什么突然选择了他,这中间肯定有鲜为人知的秘密。十年来,汪静玉一直保守着秘密,也从没跟他说起过。
      马计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把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但互相谁都没提出离婚。事情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时刻都想要离婚,时刻都未雨绸缪,准备各奔东西,但又谁也不把它提到日常生活议事表上。他们按部就班地生活着,隔一两个星期也做爱,汪静玉也从不拒绝他,但是身体冰冷、僵硬,什么表情也没有。做爱时,马计不敢看汪静玉的眼睛,非常别扭地把脑袋转向另一侧。
      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马计的心顿时猛烈地跳动着。电话是秦书敏打来的,约他到镇街上一家餐馆见面。秦书敏根本不等他说什么,就果断地把电话挂了。马计举着手机,半天也没放下。秦书敏终于露面了,但这与他设想了无次数的见面方式不同。秦书敏凭什么相信他一定会去呢?他与秦书敏见面又能谈什么呢?十年来,他对秦书敏的个人生活情况一无所知,秦书敏是否结婚?他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马计犹豫着,问自己是否应该去赴约。想了些时候,马计还是决定去见秦书敏,事情迟早是要去面对的,躲是躲不了。
      马计走出家门,沿着校园石碴铺就的小径朝校门外走。向左拐弯时,马计又一次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秦书敏无疑是体面而荣耀的,今非昔比,不再是从前的秦书敏,金钱与地位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与秦书敏相比,他马计黯然失色,有谁能预料到呢?仅仅十年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这样想着,马计的心里忿忿不平,有种酸涩的感觉。回想起来,那时的秦书敏痛不欲生,同事们都认为他无药可救了,把自己废了。但是谁也没想到,秦书敏没就此沉沦,而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对他的振作,大家都在看笑话,讥讽地嘲笑着,因为没有谁认为他能够成功,能顺利离开这里……
      走到餐馆门口时,马计长长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最后,他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进包厢的第一眼,马计就看到了秦书敏。秦书敏坐在餐桌旁,抽着烟。他看到秦书敏头发白了一大半,在明亮的光线下格外刺眼。但外在形象没多少的改变,还是从前的模样。
      马计的脸上笑着,快速地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秦书敏已站起身,脸上笑着,递上一支烟来。秦书敏重新坐下,身体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马计,这次回来本想早点与你见面的,但就是太忙了,昨天一整天都在应酬。唉!你说烦不烦人,今天我推了好久,才把所有的应酬推掉。马计,现在也不算太晚吧,我们可不是一般的朋友,虽说有十年时间没见上面,但互相知根知底么。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单独跟你见上一次面,甚至相处一天时间,我们得好好谈谈。”秦书敏边说着,语调很是热情,边伸出手中的香烟,顺利地把烟灰弹到烟灰缸中。
      马计微笑着坐了下来,尽管内心充满了各种想法,但脸上还是装出另一副模样。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听秦书敏继续往下说。马计不明白秦书敏怎么看出了他的紧张,因为接下来秦书敏说:“马计,你紧张干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上一面,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秦书敏单刀直入,把事情一笔带过。马计看着秦书敏,目光有些迷惑,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多余的,那些所谓的思考完全不足挂齿。秦书敏这样说,马计感到不自在了起来,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马计,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说说自己么?”秦书敏吸了口烟,抬手扶了扶宽边眼镜,坐着的身体直了直,以便能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计看。
      马计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说这些年的婚姻生活么,还是说在学校里的境遇?从秦书敏优雅的动作中,他还是感到了秦书敏细微的变化。他很是感叹,如果秦书敏从来没有离开小镇,他们就是如出一辙的。马计的嘴嗫嚅着,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像是在思考着。这令他很恼火,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说说你这次回来的想法吧。”马计不愿意还与秦书敏兜圈子,干脆挑明了说。
      “什么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回来看看朋友们。这些年,到处跑来跑去的,都是读书,从这所大学换到那所大学,从国内到国外,差不多读了一辈子的书,人都读麻木了,回过头才觉得没什么意思。多年来,我就想着在某一天能够与你心平气和地谈谈,这才有意思啊!”秦书敏的语调很感伤。
      “你可是风光无限呢,我怎么能跟你相比?”马计喝了一口水,解嘲地说。
      “马计,你这样说,可是在骂我。”秦书敏动了动身,“你还是那个脾气,一点也没改啊!”
      “说说你自己吧,我可在洗耳恭听。”
      “昨天他们也让我说说自己,你们怎么问同样一个问题,我说自己一直在读书,你们又都不相信。唉!谁让我的名字里有书这个字呢,这恐怕就是我还在读书的原因吧。马计,这就是宿命,真的,我现在是越来越相信宿命的东西了,变得特迷信了。”
      “是那些知识让你越来越怀疑自己了。”马计简捷地说。
      “你的话真经典。”秦书敏笑了笑。
      马计也笑了笑。
      “对你我可耳闻了不少,我们这么多同事,谁还有你的出息大。你可是见过世面的,我们没有谁出过国,你是我们中惟一的一个。”马计说。
      “听朋友说,你与汪静玉还没要小孩,趁年纪没大之前,赶紧要一个吧,现在还来得及。如果互相年龄大了,事情就麻烦了。到那时,你就是有那样的想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呵呵,马计,记得从前你可是特喜欢小孩子的。”没想到秦书敏突然转换了话题,这让马计愣了一下,但他随即又理解了,秦书敏肯定是要谈到汪静玉的。
      “书敏,你就直接说吧,干嘛这样转弯抹角,不就是想问问汪静玉的情况么?还有当年汪静玉为什么突然投向了我的怀抱么?”马计平静地说,“关于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首先我们生活得一点也不好,至于汪静玉为什么突然离开你,这是个秘密,她这十年来从没告诉过我。也许你这次回来了会得到她这个保守了十年的秘密。”马计说着摇了摇脑袋。
      秦书敏有点尴尬,站起了身体,又忙坐下,习惯性地抬手扶了扶眼镜框,说:“马计,你错了,我真的是在关心你们,你完全误解了我。我这次回来,真的只是看看朋友们,没有干扰你们生活的意思。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我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么?”
      “你说如果汪静玉当年跟了你,是不是比跟我要幸福?”马计又说。
      “马计,不要去做那些无谓的假设,要知道你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事实是你跟汪静玉结了婚。我这次回来,如果让你觉得受到了伤害,受到了侮辱,决不是故意的。”
      马计沉默了一会儿,说:“十年时间了,我可是惴惴不安啊!也知道你秦书敏会回来的,你回来了,我的心才放下了。”
      “我们为什么还要谈这些不愉快的?既然事情早已过去了,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样生活的,要知道汪静玉对当年的事还在念念不忘,她虽然跟我结了婚,可她的心十年前就让你带走了。”
      气氛沉重了起来,马计的脸色凝重。秦书敏不安地动着身体,突然伸出胳膊,把烟头在烟灰缸中摁灭。
      “马计,我本以为我们今天会很开心,会度过最为愉快的一天。早知道情形这样,我们干嘛见面呢?”秦书敏犹豫着,思考着接下来怎么说。“我不管你心里有着怎样的想法,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假如我当年跟汪静玉结婚,也许会比你更糟糕。很多的事情只有回过头看时,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我知道你肯定要问理由,而我却无法给你说清楚,只能说是时间呈现的答案,凭的是个人的理解。”
      马计喝完杯中的水,又起身添加了满满一杯,他等着秦书敏继续说了下去。
      “我还能怎么说呢,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就越说不清楚。”秦书敏说着,飞快地掏出一支烟,迅速地点上,狠劲地吸了一口。“马计,我知道跟你见面,肯定绕不开这个话题,这也是我今天要单独与你见面的原因,我们不再谈这个好么?”
      马计再次沉默了起来。秦书敏也不再说了,沉默地抽着烟。餐馆的包厢里很安静,冷冷的风从敞开的窗口一小股一小股地吹进。马计用胳膊抱紧身体,很想离开这里,他的心里感到了某种失落,不想还在这里与秦书敏谈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意义的。
      这样想着,马计的心里平静了下来,可又不好意思即刻拂袖而去,于是说:“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几天?趁有时间,还是见见汪静玉吧,我们三个人之间就可以作个了断了。”
      “马计,你还是这样地固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没了断么?”
      “你难道真的不想与汪静玉见上一面,真的不想得到那个秘密?”
      “我说了,一切都过去了,那个秘密不再重要了。”
      “要知道汪静玉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
      “你认为那会跟我有关系么?它对我的生活根本就构不成任何的意义。”秦书敏反问道。
      “假如汪静玉在这里听到你这句话,她会很伤心的。”
      “马计,我们已假设了很多的事情,生活是不能从假设开始的。十年时间都过去了,我们为什么要揪住这件事不放呢?看得出,你还耿耿于怀,当年我可是受害者啊!连我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好吧,那么我们就换一个话题谈谈的,与你们大多数人一样。我的妻子是大学教授,教中文,是那座城市的土著。我们结婚六年了,生活得还较美满。我这次回来,本想把她带回来看看,她也多次向我表示了这样的愿望。谁知事到临头,她还是抽不开身,只有等下次再带她回来了。”秦书敏边说边笑了笑。
      “唉!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十年一晃而过,从前的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这两年,我晚上睡着后老是做梦,梦中醒来竟不知身在何处。书敏,说真的,能在十年后还见到你,我很高兴,也真心愿你健康幸福。”
      “马计,我怎么听出你的话里有话,怎么听都别扭,你在嘲笑我么?今天可是我们分别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怎么尽说些伤感的话题,说点愉快的吧。”
      “好吧,书敏。”马计说,“你有小孩了么?”
      “有。”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几岁了?”
      “五岁。”
      马计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给秦书敏的杯中倒水,手指颤动,心像是被针尖狠狠地刺了一下,刺得准而深。为了掩饰自己,他只好用倒水的动作来遮挡。对秦书敏的婚姻状况,汪静玉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了这些,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马计的脸上布满笑容,说:“书敏,你让我羡慕,也让我嫉妒。”
      “你羡慕我什么,嫉妒我什么?马计,怎么还是酸溜溜的,我可不喜欢你这样说话的语气。虽说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不同,但又都是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滋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
      秦书敏说着,身体朝后转动了一下,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像是在捕捉什么东西一样。片刻,他又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伸出双手朝空中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那一瞬,马计看出了秦书敏心中的茫然。
      接下来,秦书敏在马计并没提出要求的情形下,说了些国外的见闻,说到了自己对那些事物的看法与思考,也说到了他现在生活的那座城市的人文气息,还说到了他的不切实际的遁世思想。这种思想由来已久,归咎于一句话,一个人不能读太多的书,读多了就会胡思乱想。秦书敏说着激动地引用莎士比亚的话说,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十年来,他依然不适应城市生活,因为在城市就意味着奔波、忙碌,意味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疲劳,心灵从没得到过真正的安宁。在城市,他每天都心焦力瘁,疲于奔命地应付生活,根本谈不上什么生活质量。因此总幻想着回到街上居住,哪怕像从前一样,做一名中学老师。而镇街上的生活是那么的悠闲啊,生活节奏也不紧不慢,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还有在大学工作,仅仅只是做一名好老师是不够的,压力大不用说,而且还得处理好复杂的人事关系。他顺带着透露了一些大学里鲜为人知的卑鄙行径,并用事例证明了那些的存在。
      马计心不在焉地听着,搞不清秦书敏为什么要讲这些,讲这些的目的何在?从秦书敏的话里,他既听出了虚伪的炫耀的成份,也听出了某种沾沾自喜的得意,而不是所说的什么遁世思想。马计有些厌恶,再次想离开这里。先前他急于见到秦书敏,第一想看看秦书敏的变化,他们毕竟有十年没见面了;第二想看看秦书敏是如何去解决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的。马计很是失望,秦书敏已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对汪静玉根本就毫不在意。秦书敏这次回来,看上去真的没什么目的,仅只是来看看朋友们,故地重游一番而已。
      “算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马计,今天能与你推心置腹地说这么多,真的让我感到高兴。”秦书敏总结性地说。
      “你什么时候走?”马计问。
      “还有两天吧,今天中午我就请你吃饭,我们再好好聊聊。”
      “今天我就不吃了,学校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要不我明天请你吧。”
      “马计,今天这顿饭你无论如何是要吃的,给我一个面子。说到底,你还是瞧不起我么?”秦书敏加重了语气。
      “我真的有事,这不是面子的问题,也没瞧不起你的意思。”
      “哦,这样看来……”
      “我们明天再联系吧。”马计找着借口说,“你回来也就几天时间,一定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办,等你走的时候,我们再聚一下,应不算失礼吧。”
      “好吧,你既然执意要走,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真的不愿意见见汪静玉
      么?”
      “马计,我说了,汪静玉是你的老婆,跟我早没关系。如果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想见汪静玉,那我告诉你,你的想法大错特错,我也就没回来的必要。”
      马计的双手按在桌面上,做出了起身离开的姿势。秦书敏的话让他感到了羞愧,满面通红了起来。他对自己很吃惊――究竟想到了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十年来,事情一直在折磨着他,折磨得他寝食不安。本来他以为只要秦书敏回来了,就会得到解脱,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所有的想法全错了,秦书敏早已从事态中摆脱,活得潇洒,只有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马计恍惚了起来,头重脚轻地,脑袋里一片空白。马计觉得生活太不公平了,正如秦书敏所言,一切只有在回过头看时,才会发现事情早已平静地过去了,而当初看起来的激动与亢奋是多么可笑啊。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汪静玉,是他不甘心,想得到秦书敏真实的想法。
      “马计,别再胡思乱想的,生活真的很历练人,我也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人生真的是在喧哗与骚动中度过的,也许只有到了老年,我才能选择一种宁静生活,去乡下过隐居的日子,我现在就在渴望着呢!”秦书敏有些自言自语,眼睛却在盯着马计看。
      “书敏,别说这些丧气的话,也别悲观,你才四十岁么?你的头发是白了不少,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再过十年,我们就都老了,到那时我们才有资格说自己真的老了。”马计平静地说。
      “你说得深刻,也同样经典。马计,你能在十年后说出这样的话,我为你高兴。”
      秦书敏显而易见不想让他这么早离开,戴着眼镜的双眼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把手中的香烟伸到他的面前,另一只手摁亮了打火机。马计只好接过香烟,然后低下脑袋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该走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马计说。
      “我也想到了今天我们见面的结果,马计,这样的结果也是我们想要得到的,我们都克制而冷静,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秦书敏控制不住,身体抖动了起来,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慌忙站了起来。
      马计开始与他握手,作着告别。秦书敏又控制不住说:“我们今天总算妥善地把事情解决了,在与你见面前,我还担心你会扑上来扇几个耳光呢。”
      马计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不再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门外。秦书敏站着,嘴唇动了动。马计赶紧轻轻地把门带上,迈着飞快的脚步离去。
      
      在灯光的映照下,汪静玉脸上的泪水闪亮一片。马计坐在桌旁,头上悬着的灯泡很明亮,但他偏偏觉得四周一片黑暗,黑暗很容易就区分开一切,不动声色地把汪静玉的泪水区分开来。
      马计看着妻子,不知道妻子是因为他哭泣,还是因为秦书敏,甚或是她自己。他从来没看见过妻子这样地哭泣,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悔恨。到现在,他们还没吃晚饭,时间已到了晚上9点多。他上午回来后,汪静玉就坐在了那里,连动作也没改变一下。汪静玉的哭泣是从傍晚开始的,一直哭到现在。马计想不出妻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泪水,要淌个不停。但再想想,他又认为这是对的,妻子的泪水积攒了十年。是到了流淌的时候了。他想站起身去劝劝妻子,也许这样会对她有所安慰,可他就是无法起身。他试着这样开口:
      “我与秦书敏今天见面了,该谈的我们都谈了,你肯定想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
      汪静玉抬起脑袋,仰着布满泪水的脸,说:“你们的谈话跟我有关系么?马计,这十年来,你不就是想得到那个秘密么?”
      “不,我现在不想得到了。从前它的确是我的一块心病,就像有一小块尘埃布在我心里一样,而现在我再也没有去探究它的兴趣了,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马计,还是让我告诉你吧。”汪静玉低咽着。
      妻子这样说,马计就找不出理由去反对。
      “马计,这十年来,我愧对你,我们生活在一起都很痛苦,互相折磨着,谁也没进入各自的内心,这是事实。我也曾想改变,修正我们的关系。可到头来,我所有的努力全失败了。不是你不给我机会,而是我不给自己机会,这才导致了我们的内心越走越远。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提出离婚,这也许才是惟一的解脱的方法。然而你从来也不提,我就更不敢提了。随着我年龄的增加,我逐渐惧怕离婚,但时常在梦中也要见到我们分道扬镳。我知道,你我都在等着秦书敏回来,也坚信秦书敏会回来,我们等了十年啊!只有秦书敏回来了,我们之间才会有最终的结果。”说到这里,汪静玉又哭了起来,双手蒙住脸颊。
      “要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等到,秦书敏只不过是我们虚拟内心中的鼓励,鼓励我们在这尘世中得过且过。直到今天我才幡然醒悟。”马计喃喃地说。
      汪静玉惊异地抬起眼睛,看着马计,大概是他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她心中犹疑已久的事实。她哽咽了一声,强压心中的悲痛,缓着声音说:“记得当年,秦书敏与你同时追我,我当年也的确是爱着秦书敏的,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结婚。那时我嘲笑和鄙视过你盲目的行为,认为你不过是自作多情。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后来的局面呢?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是因为秦书敏的洁癖。当一种洁癖到了无以复加的时候,就成了疾患,在日常生活中被无限地放大了起来。我无法忍受与一个有洁癖的人生活一辈子,这同样被我无限地放大了。马计,你们不都想得到这个秘密么?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这竟成了我与秦书敏分手的理由,也改变了我择偶的原则。”
      “你这样的理由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也让我想了近十年。看得出你多年来一直追悔莫及,你为什么不说明真相呢?既然你选择了我,又为什么不与我真心实意过日子呢?这也是我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还有为什么要等到秦书敏回来才说出这个秘密呢?是不是秦书敏不回来,你永远也不会说呢?”马计忍不住了,把多年来盘桓心头的问题索性全说出。
      “马计,我无法向你解释清楚这一切,我总是生活在矛盾中,时刻都在内心挣扎着,我知道这一切对你不公,但命运对谁又是公正的呢?我们离婚吧,也许我们的婚姻真的已走到了尽头。”
      马计愣住了,沉默了起来,内心一时百感交集。十年的时光已把他们改造得面目全非,他与她也不再是十年前的模样,时间有种所向披靡的力量,在一点点地削减着他们内心的力量。他们再也没有另一种力量了。时间惟一教会他们的是,如何把生活一点点地过了下去。他早已没了激情与梦想,如果说他还有希望,就是让汪静玉给他生一个孩子。秦书敏的人生固然与他不同,在今天也显示出了其内在的内容与成功,但那些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汪静玉呢?她是否还有梦想与激情。时光如水,已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岁月赋予的一切,它无声中裹挟了生活全部的秘密。与汪静玉那个秘密相比,只有时光才拥有真正的秘密。岁月有痕,它分明对他们发生了一种嘲弄,嘲弄着他们的固执与无奈。
      马计站起身,慢慢地走了过去,扶住妻子颤抖的双肩,又静静地擦拭着妻子脸上的泪水。他的眼睛朝窗外望去,夜空中星斗满天,像是撒落在大地上的宝石,耀出璀璨的光芒。
      在不自觉中,汪静玉的脑袋轻轻靠了上去,靠进他的怀中。这时,马计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淌下了泪水,干冷的风抚摸着他的脸,把泪水无声无息地吹干。猛然间,他的身体一阵灼热,从心灵深处升腾起一股暖流,涌向全身,他感到这是一种羞愧中甜蜜的温暖。
      
      责任编辑:王方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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