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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诗人孔孚和我谈诗] 写山水诗的诗人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1 04:54:08 点击:

       1979年夏天,我到山东烟台采访。在宾馆餐厅吃饭的时候,几次看见一个胖胖的客人在喝酒。他要菜不多,酒量不大,吃得很慢。一边吃,一边想,心事重重的样子。当时我一门心思想写工农兵,对机关干部兴趣不大,不想了解他什么。甚至连他是个左撇子都没注意到。
      我被戴上右派帽子21年中,一有机会我就大声疾呼,喊冤叫屈,希望有人帮我们说说公道话。自从1978年12月问题解决,我不提这件事了。到山东这个陌生的地方采访,我更闭口不提。因此我周围的人只知道我是人民日报社的,不知道其他。有天,有位宾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位喝酒的同志是我的同行,是个右派。我心头一动,就像碰见了亲人。
      本来,我们这些右派分子原先并不互相认识,认识的也不一定都很友好。自从领导硬把我们编成一个派,我们彼此见了,倒有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亲切之感。我决定和他认识认识。
       那天,他又一个人在喝酒,我凑到他的桌旁,对他说:“我是右派。”他笑了:“我猜出了一点。”我很惊讶:“你怎么猜出来的?”他说:“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如果是个正常的老记者,就会十分出名,可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看见你也是独来独往,就想到你可能和我一样。”我们都高兴了。
      他说,他叫孔孚,1949年初开始在山东《大众日报》编副刊。1952年1月,苏联红旗歌舞团来济南,他听了尼基丁唱陕北民歌《二月里来》,大为动情,写了一首诗《给尼基丁》,其中有一句“我的眼睛湿湿的”,受到严厉批判。6位记者联名写文章,斥责他是小资产阶级情调。大众日报社办的《业务学习》专门出了一辑批判文章,还由一个编委主持召开了批判会。 在他们看来,无产阶级是不会流眼泪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眼泪。以后他对自己变成宣传工具不满, 鸣放期间,他说报纸登的一些应时应景的诗歌没有生命力,只会成为“明日黄花” 。于是,被打成右派,到碱滩上放羊去了。1979年,他的右派问题解决。田仲济教授邀他到山东师范学院承担《现代诗歌发展史》的写作和教学任务。他在离开大众日报前,要求下去看看,就到烟台来了。
      我告诉他,我的右派问题解决后,领导却不让我去实现破灭了21年的记者梦:“57岁了,早该退休!”“20多年没工作,与世隔绝,谁要你!”我说:“一个战争罪犯,像溥仪,把他关了10年、20年,还要让他出去参观,把我关了21年,也该让我出去看看。”直到最近,才允许我外出见见世面。报社里没有任何部门接纳我,我就当“独立大队”,特地跑一些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我要看看我能不能再当记者,如果不能,自动退却。因此,也到烟台来了。
       他说:“我以为我今后与诗绝缘了。我认为在30岁以前出不来好诗,就别想再摸了。现在年过半百,诗是不会来了。想不到一看见海,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诗也莫名其妙地来了。我对自己充满信心,因为我知道只要眼里还有泪,诗就可以写到90、100岁。”
       他把他写的诗给我看:
       母与子
      见到海/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怕是海的儿子/泪水也咸咸的呀
       海情
      大海跳起来和我亲吻/礁岩上我弯着腰
      爱也是带点儿疯狂/眉毛胡子都湿了
      海 情
      用雷的语言/海邀我起舞
      我习惯于孤独/禁不住泪眼模糊
      无 题
      即便大声哗笑/也看出有点儿寂寞
      海啊
      我称赞他写得精炼、自然,对海那么深情,把自己摆进去了。我是第一次看见海,却无动于衷。我现在要隐藏我自己,摆脱我自己,不去想我自己,我要去过别人的生活。21年里,我自己的生活太可怕了。那时候,我只好写些豪言壮语给自己打气,否则我就没法活下去。我一边说着,一边顺手默写了两首:
      我是一块瀑布
      我是一块瀑布,有着奔腾的水势。
      我要流,我要响,谁也阻挡不住。
      不是我天生性格如此,是革命锻炼了我的意志。
      反右派给了我悬崖陡坡,给了我险滩巨石。
      我没法做温柔平静的湖水,又不愿一天天干枯。
      我生命的长河要流,一泻而成瀑布。
      我不能对党说谎
      我不能说谎,因为我面对着的是亲爱的党。
      我16岁就开始把你寻找,不怕生命的危险。
      我把命运和你连在一起,跟着你踏过千山万水。
      我要变成你的一颗细胞,怎么能把你欺骗?
      如果我要说谎,小苍蝇会变成大象。
      小小的谎话并不小,它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谎话说过之后,并不立刻死亡,
      它和植物、动物一切有生物一样,能够不断繁殖生长。
      即使只说这么偶尔一次,也是我生命的一个污点。
      我不能为了个人的一点利益,违背你对我的教养。
       孔孚看了,说:“你不要光搞新闻,还应该搞搞诗歌。你搞诗歌,也会走出一条路来的。”我说:“搞诗歌太痛苦了。人们常常说,痛苦出诗人。就像你,眼里有泪才出来诗。我怕疼。”我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不几天,孔孚又给我看几首诗,我看不懂,不好说什么。他特地指着其中的《一朵小黄花》,要我发表意见,看来他对这首诗最欣赏。写的是:
       礁岩上一朵小黄花/羞涩地低下了头
       大海把它别在衣襟上/小黄花笑了
      我看了几遍,还是看不懂,只好问:“这是什么意思?”他似乎十分着急、生气:“怎么连这个都理解不了?”我说:“我真的无法理解,你开导开导。”他不说什么,默默走了。以后,他去找他的海,我去找我要找的人,分开了。
       有次他到北京,来看我。谈起这首诗,才知道他是把小黄花比作自己。当时他在礁岩上,看见一棵金针,颜色黄黄的似乎有些憔悴,很像自己。他面对大海,浮出母亲形象,感到自己多年对人民无所贡献而内心负疚,所以羞涩地低下了头。现在大海一起一伏,似乎要和小黄花亲近。想到自己如今回到人民怀抱,并得到爱抚,自己内心欢喜若狂,好像看见小黄花也在笑。
       听了他的解释,我仍然觉得太曲折了,很难感受到他说的这种意思。想到他的其他好些诗也令人费解,就说:“写东西首先要让人看得懂……”他赶忙说:“不能写得太真切,一眼看穿,那就没味。扑朔迷离,才有趣味。诗是隐藏的艺术,要隐情隐理隐象。就像画画,要画蒙娜丽莎似的神秘微笑,让后人赞叹争论不止。如果画的是龇牙咧嘴的大笑,就不美了。”他还说:“诗谜是同源的,以前,谜语就是诗,让大家七猜八猜,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读者参加进去,读起来就有味道了。据说法国象征派诗人马拉美就主张写诗只说七分,其余三分由读者去补充,分享创造的欢乐。”
      我说:“我原先也喜欢写些虚无飘渺、微妙曲折的东西,搞新闻报道搞惯了,讲究开门见山,不爱拐弯抹角。”我还说:“你写的都是一些山山水水,不沾人间烟火。”
       他说:“这是我的劣势,一辈子也改不了了。我从小在农村生活,与大自然有天然的联系。我们村子中间流了一条大河,夜晚我常和邻居小朋友去水里摸月亮。我原来名叫孔令桓,是孔子的第76代孙,诗书传家。从记事起,父亲就教我背诵唐诗。奇怪的是像《三吏》、《三别》那种描写民间疾苦的名作,背起来很吃力。而对一些山水名句,像什么‘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呀;‘霜叶红于二月花’呀;‘露似珍珠月似弓’呀,一听就记住了。”
      我说:“有劣势就有优势,像我,对那些山川河流、野草闲花,常常视而不见。”
       他说:“我走了另外一个极端,对于山水,我有深沉的爱。‘一生好入名山游’。我害怕诗中有烟火气。看见山上插了电线杆子,感到破坏了自然美。现在多少有点改变,我写《月子口水库》:‘多少流泉在这里汇合/都说,我要发光’。当然,我的这种改变还很不够。
       “我在大众日报编副刊时,业余写了本《泉城诗抄》,像琵琶泉、趵突泉、黑虎泉……这些济南的风景名胜全写进去了。发表过几首,但大部分被退了回来,说我写的‘少时代火花’。
       “我欢喜古典诗词,迷过旧诗,还骂过新诗。1948年开始,我倒向新诗,爱得晚,却深,为它折磨、苦恼。看来老来的爱情似乎更热,我要和新诗白头偕老了。”1979年夏天,我到了烟台。一见到海,排天巨浪搅动起我多年沉淀在心底的郁积,自然地喷发。我痴痴地望着海,心潮随浪涛翻滚。海潮上来,退也退不出,浪花打湿我的衣服、睫毛、稿纸,我只觉得是母亲和我亲吻。那些诗,多半是和眼泪一起流出来的。在大鱼岛东边,一天就写了11首。我在烟台流浪了一个月零五天,写了140多首。我想,如果我不离开报社,不会再写诗了。如果马上去了师范学院,不会再写诗了。如果不是先见到海,也不会再写诗了。现在,我走进了诗的王国,出也出不来。”
      我祝贺他写出了成绩,找到了自己爱做的工作。他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又说:“有些人说游山玩水是闲情逸致,其实是误解。为写山水诗而游山玩水,就不一定了。那必然是渗入作者的全部感情,呕心沥血,那里必然滚沸着作者情痴于祖国的一腔热血。一首好的山水诗,能折射一个时代,能唤起读者的美感、热爱祖国之情。也就是有了爱国主义的思想性了。”
       我知道, 他的诗别具一格,自成一家。他欢喜用“减法”写作,短得不能再短了。有一首《大漠落日》,只有两行两个字:“圆/寂”。他和四川的女诗人王尔碑等成了照耀微型诗国的明星。虽然我对他的诗不是全懂,但想到自己是凡夫俗子,欣赏水平低下,就说:“现在好了,山水诗也是百花中的一朵。你要发挥你的优势,不管别人说什么,你愿意写,就大胆地写、尽情地写吧。反正不会落下罪名了!”
       他的眉头舒展了。回济南后,因我经常到外地采访,他也经常走南闯北,我们通信不多。“痛苦欢喜秘密,高兴欢喜公开。”在信中,他很少向我谈到他的病痛、住医院等等,而是不时告诉我,某某刊物发表称赞他诗的文章了,某某团体主办他诗歌创作的研讨会了,某某单位为他开了个书法展览会。原来他一岁在农村学步的时候,右手臂被铡刀铡断了。他的左手“喜写狂草, 亦脱俗韵”(人们对他书法的赞语)。他已得到好多读者的承认和喜爱,他的诗集就要出版,并先后寄给我几本,让我分享他的快乐。
      有一次,人民日报刊出我的通讯《妈妈教我放鸭子》,他特地写信来祝贺:“你写得好精炼有趣啊,没一个废字废句。‘鸭子好多地方像人。年轻的鸭子喜欢打扮,穿得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年老的鸭子灰不溜秋、老里老气;公鸭体格魁伟、毛色鲜艳;母鸭小巧玲珑、十分朴素。有蛋的鸭子像人怀了肚子,走得慢;没蛋的一身轻松走得快。有病的鸭子不爱吃食不爱动,没病的东咧咧,西咧咧,嘴巴不肯歇一歇。’太美了,太美了,简直是一首诗……”
      不久,人民日报副刊发表了我一首诗:
      养鸡小姑娘
      “我的小瞌睡虫,往日你雷打不醒。今天出了什么事情?”
       “妈妈,我正昏昏沉沉,突然一惊,有棵针刺进我的心。
       那个小凤头得了病,白天我忙乎好一阵,没想到,黑夜它还不让我安宁!"
      “快睡吧――你想干什么?外边夜沉沉,风雨紧……”
      “我一睁开眼睛,就跟自己展开了斗争,我已经把我自己打赢!
       小鸡得了病,我比它还疼。我是那样牵肠挂肚、胆战心惊。”
       (小姑娘披上雨衣、打着手电出了门)
       妈妈笑出了声:“我的姑娘还没嫁人,怎么就有了一颗妈妈的心?”
      孔孚给我来信了:“你写的是什么?简直不是诗!我真没想到你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他大概十分失望、生气,除了这几句话外,不再多说。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些什么。是说我在龇牙咧嘴地笑,不含蓄,太平直浅露了?还是别的什么。我也弄不清楚:描写鸭子的几句散文在他眼里竟然变成诗;而以诗的形式发表的《养鸡小姑娘》,在他眼里怎么又不是诗了? 1997年4月27日早晨,孔孚“推开无门之门”(孔孚诗句)独自走了。他给我留下一个谜,我没有机会向他请教了,成了我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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