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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乡]女孩说我们是老乡关系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1 04:46:38 点击:

      天黑之后,赵明君骑着自行车出了煤矿,他要在小轿车之前到达孙庄。   身后那片模糊的响着声音的灯光里,有自己的女人在焦急地盼着消息。自己就是进京赶考的秀才……这事到底是好是坏呢?只是听人说过,却没有亲身经历,简直就像江湖艺人的大鼓书,江湖、兄弟一家……不管这么多了。有这个机会比没有强,即使不像自己的女人说的那么神奇,也要体验一下。
      初夏的夜晚,虫鸣和蛙声从路边的稻田地里此起彼伏地传来,热浪也跟着袭来,他浑身燥热。夜晚的孙庄变得模糊、神秘,像一个城堡,今晚城堡就要上演神奇的故事。他脊背的汗水沾湿了T恤衫,他拼命地蹬着自行车,生怕后面来的汽车超过他。万―是那辆轿车,自己女人花费的苦心不就成了气泡?后面来车了,车的颠簸声,强烈的灯光照耀,宛如无边坚实的黑暗被开采出的巷道那么炫目。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万一要是那辆汽车来了,自己的希望就要变成身边无际的黑暗。都快四十了,再不被提拔就没有希望了。
      后面的灯光把他挤到了路边,响声轰隆而过。他闭上了眼睛。车过之后,眼前是陡然的黑暗。他的心就像瀑布一般从悬崖重重地砸下,溅起轰然大波,他身体的血液汹涌澎湃,要冲破河床。他浑身战栗。他眨巴一下眼睛,看清楚了后面的车灯,感觉到是一辆小客货车。不是轿车就好。一阵欣喜,来了力气,拼命地往前蹬。
      到了孙庄路口,他下了自行车。为了证明自己的神经和智慧在关键时刻不出差错不紊乱,他还特地问了路过的老人,还问了刘建平的家住哪儿?没错,一点都没错,这就是孙庄,煤矿南面的孙庄。
      孙庄的入口处,立着两个高大的水泥柱子,这是孙庄显赫的门牌,在黑黑的晚上,宛如人世与冥世的界牌,又像威严的城堡,独立于世。刘建平,孙庄的村长,黑道白道吃得开的神人,到矿上来党委书记和矿长都得供着,不然就带人扒路,煽动村民围矿。王猛是他的把兄弟,王猛有这个地方神护着就是强奸了前来演出的走红明星也不会有事。
      那辆小轿车还没有出现。他放心了,把自行车靠在右边高大的黑柱子边,一条腿骗在自行车上,回头看着来路,那是向矿大门蜿蜒而去的蛇,即使前面是高大威猛的强龙,有着九条命而又气息生生的蛇,也会把它打败,这就是生存规则,也是上帝安排的游戏规则。他抬头看着黑黑的夜空:漫天星斗,巨大的深邃的苍穹。保卫科长王猛这狗日的,真厉害啊,混得真行,强奸了人家许兰,自己老乡的媳妇,没人抓他还有人来看望他,来看望的还都是领导,还有矿领导。这狗日的混得真行,谁让他有那么多结拜的把兄弟呢?把兄弟又有把兄弟,是狗连蛋的朋友,是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也是黑社会。王猛没有什么文化,也就是能喝能吃能吓唬人,依仗自己练过拳,会几下功夫,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老乡张志要跟王猛玩命,怀里揣着刀子去找王猛。王猛孬种了,装病躲了起来。自己如花似玉的女人被人玩了,能不恼吗?王猛这狗日的怕了,对不要命的,他也不是什么英雄了。他就是过去依仗官府的势力欺压百姓的无赖,是西门庆,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武松了,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肝胆英雄了。
      许兰,一个美丽的形象活生生地映现在自己眼前,是一朵花,一个鲜嫩的桃子。开朗、外向,没有坏心眼,跟谁说话都是微笑。自从她来到了矿山,成了老乡们的骄傲。老乡们开资的时候,都愿意提着酒,买着熟肉到她家去吃饭,也不图别的,就是想跟她说一句话,看她一眼,身上的劳累就没有了,内心的憋气也就消了。这个女人不但漂亮还善解人意。也是这个女人太漂亮了,太单纯了。冤孽啊,怎么让寻花问柳的王猛钻了空子呢?老乡们忍不下这口气,赵明君听说了,好像是自己的姐妹被人玷污了,和老乡们鼓动张志要跟王猛玩命,哪怕是不干了这个工,离开煤矿,也不受这个窝囊气。
      都是女人,自己的老婆胖贼却势利眼,看不起出力的老乡,她不就是个大集体工人吗?哎,她虽然势利,却对自己忠心。这个时代最难买的是女人对丈夫忠心。矿上的女工也太不像话,你看矿大食堂、澡堂的女人跟狗一样,说褪裤子就褪裤子,还有矿上的女人也太骚了,争着找有本事的睡觉,还当成了一种自豪。换媳妇的也有。俺那胖贼田春芳心里只有家,心里只有我,我和孩子就是她的生命。
      许兰,一朵鲜艳的玫瑰花,转眼就凋零了,花瓣在风雨中凋落,那是许兰哭泣的眼泪。赵明君矛盾、不安地仰望着深邃的夜空,星星稀疏地点缀着黑暗的夜空。张志比自己小,比自己进矿晚,是采煤工区的小班长,可惜没有文化,只是初中。自己可是高中生啊。自己进矿后的第三年,矿机关面向全矿招聘,自己侥幸进了机关。接着参加了成人高考,读了三年大专。文凭有了,可就是没提干,在机关一待就是十几年,那些比他晚进机关的,或者文凭不如他的都提了干、升了官。他知道里面的道道,自己没有得力的人提携啊。自己虽然没有提干,却在机关混个熟悉的面孔,办点小事还是可能的。张志的媳妇许兰要来矿,就是自己给找的房子。张志拿着香烟去房管科,跟人家上烟了,人家收了烟,还没有把事情办好。结果,张志就来找他,很简单的,出面叫着几个关系不错的机关人员,把房管科的管理员拉出去喝了一顿,人家在酒桌上就拍着胸脯保证了,第二天就给房子。房子虽然是老旧的双面楼,楼道也黑,屋子里却是干净,被张志和几个老乡帮忙用防磁涂料粉刷,雪白雪白的。许兰带着孩子来矿上住,张志就在雪白的屋子里请客,都是老乡。自己像个长官被老乡们恭敬着,老乡们要喝酒、聚会的时候都要请他来,让他坐上首,他是老乡们的领袖。那天,屋子里最白的还是许兰。光听说张志的媳妇许兰漂亮,没想到她比矿里的娘们还俊啊。自己坐在上首,许兰一个劲地献殷勤,给端茶,给敬烟,给倒酒,一口一个大哥地喊着……许兰,俊得自己连一丝邪念都不忍心翻涌上来。
      赵明君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呜隆来的声响。他急忙收回纷乱的思绪,把目光对着来路,探询呜隆声。啊,小轿车已经到了路口,到了自己跟前。车灯闪烁,可能也在问路。机灵的赵明君把身体转了一下,躲在高大柱子的后面,成为黑暗,像做贼一样看着小轿车。里面的车灯亮了,照亮了司机的脸。啊,他认识,这就是他要超赶的小轿车。他的心激动得跳到了喉咙口,他干咽了一口口水,想,他们发现了自己,会让自己去吗?自己可是个没有官位的人啊。里面的灯光闪烁,他看到了半明半暗的面孔,那是矿领导,高鼓着油画般的脸。小轿车不是问路,是在等车。后面的一辆丰田面包追上了轿车,鸣了一下喇叭,前面的轿车也回应了一下喇叭。小轿车发动,在前面开,丰田面包在后面追。它们下了水泥路,进了城堡一样的孙庄。
      矿领导。他坚信了自己媳妇说的是真的,不是游戏,更不是阴暗、神奇的传说。矿领导的出现让他怀疑的水雾退去,露出坚实的信任和信心,他的心富金碧辉煌,耀眼夺目!要是能够跟矿领导搭上关系,一切就好办了!赵明 君急忙从柱子后面出来,蹬上自行车,使劲地往前用力。车屁股的灯光一闪一闪,弥漫起尘土。他迎着硝烟一样的尘土,紧跟着轿车,胡思乱想着:别让轿车把自己拉下!矿领导,明月般的矿山,暗淡的星光,漆黑的巷道,煤海滔滔……
      轿车带头,紧跟着是面包车,后面是赵明君的自行车,在黑暗的掩护下,行驶在城堡里。赵明君记不得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的脊背又出了汗水,汗衫贴在了皮肉上,很不爽,像个纠缠不清的无赖。
      岔路口是一个打麦场,麦场边的路口处,有盏昏黄的路灯,低着头,歪挂在一杆破竹竿边,像一个耄耋老者,有气无力。轿车和面包车停在路灯旁边的麦场里,一群人悄悄地从车里下来,身子被灯光拉扯成破碎的阴影,融入黑漆漆的夜色。赵明君悄声把自行车放在阴坟似的麦草垛后,急忙从里面出来,跟上了那群人。那群人三三两两地沿着巷口往幽深处走去,按着级别和身份,很有规矩和秩序。
      赵明君在黑暗处看到走在最后的,都是些官位较小的人,或者还没有官位的。他们都是王猛的朋友,可自己不是。他壮着胆子走了上去,跟他们站成队伍。几个人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挨个挨个地上,挨个挨个地点火。有的熟悉,低头接火,抽着了;有的摇头不接。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喘着酒气,不但没接,还蛮横地把他和烟推到了一边,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谁让你来的?意思是自己不够格。
      朱二哥。赵明君小声回了一声。众人听是朱二哥不再说什么。朱二哥是王猛的把兄弟的二哥,很有威望。
      赵明君悬着的心踏实了,是啊,要不是朱二哥,他们说不定会把自己赶走呢。他多么感激自己的媳妇啊,那胖贼还真有点用呢。在澡堂里田春芳跟朱二哥的媳妇二嫂子搓过几次背,二嫂子就跟田春芳成了朋友,田春芳去二嫂子家从来没有空过手,每次都要买点吃的喝的。朱二哥不是官,是个办事员,威望却大。他有许多把子的结拜兄弟,有的居然还是矿领导,许多是科级干部,要么是周围农村的能人。村长、村书记和地头蛇都叫他二哥。他是黑道白道都吃得开。这次王猛出事,大家来孙庄看望,都是朱二哥策划好的,让谁来不让谁来,不是乱来。二嫂子把这个消息偷偷地告诉了田春芳,警告她,要是赵明君想升官,别放弃了这次机会。二嫂子又跟朱二哥通融:就让赵明君去看望王猛吧,就给他这次机会吧,他这人不是窝囊废,还有大专文凭呢。朱二哥默许了。田春芳买了好酒好烟,去了他家,一口一个好二哥。朱二哥对田春芳说,要去也可以,但不能坐车,因为他没有这个级别。让他先到孙庄等着,要是别人问,就说是朱二哥让去的,要他见机行事。想去的人多着呢,朱二哥看不顺眼的就不能去。
      赵明君跟他们站成了队伍,虽然只能站在后面。他没有经历过这个场合,感到新奇和刺激,感觉生活真他妈妈的荒诞,不可思议,流氓犯成了英雄。他在走神的时候,被那个满脸横肉的人狠劲地拉了一把,就跟着他们往巷口走去。幽暗的灯光忽然从一个朱门大院的门口泻出,大门打开,几个人出来迎接。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是谁。前来迎接的人到了他们队伍的跟前,中间的一个人扑通跪倒在地,在前面的慌忙拉起说,兄弟还年轻,谁能保证不犯错误。把跪倒的人拉起,跪倒的人就站了起来,接着再跪拜第二个来看望他的。第二个慌忙拉他起来,也是安慰,说,事大事小过去就好了,有我们弟兄在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起来兄弟。跪拜的人更是可可怜怜地叫着哥哥。最后才给赵明君跪拜。跪拜的人也没有看清楚是谁,能够来看望自己的肯定都是朋友。赵明君虽然没有看清楚跪拜者的面目,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和架势,知道他就是强奸自己老乡媳妇的保卫科长王猛,一个罪犯。要是在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见到他,他会打他的耳光,甚至用刀子捅死他,还得操他十八代祖宗的。许兰的眼泪、张志的恼怒、老乡们的愤怒,自己的良知、正义、公理,还有自己的官运和眼前的举动,就像两股洪流,清澈的和浑浊的,激烈交汇。王猛跪倒在自己跟前给他磕头时,他想到朱二哥交代的要见机行事,慌忙跪倒,拉住对方的手,激动地说了句让他自己也惊诧的话:
      “大哥你没有错,是有人冤枉你的。”
      跪倒的王猛惊异,身边的人也惊异,他们看着跪倒在路上的两人。那个满脸横肉的人不满他的过分表现,过来把他们拉起,对赵明君说,有话回去说,不要在大路上说。他们站了起来,却没有松手。王猛对赵明君感到陌生,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他用吃惊的目光看着赵明君,双手却不停地摇着他的双手,像一个喜剧演员,又像一个酒席桌上被朋友介绍认识,然后使劲握手成为知己的人,还像平易近人的领导接见敬爱自己的下属。王猛嘴里却可可怜怜地说,兄弟知道我是清白的就行了。赵明君也没有放松王猛的手,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示意他们的关系,他小声对王猛说,我和朱二哥是……赵明君后面的话无法表白,却很暧昧。王猛听了,又使劲地摇了摇他的手说,那就不用说了,都是自己弟兄。他们一起往前走,王猛被那个满睑横肉的人叫到了前面,拍着他的肩头,小声跟他耳语,王猛又是跟他使劲握手,比跟赵明君还用力气。几个人上前争夺王猛,安慰着他,像簇拥着暗夜鲜艳的昙花般向朱门大院走去。
      咣当,咣当,汗水从身体流出的声音。大哥你没有错,是有人冤枉你的。这是什么话啊。他矛盾的身体在热冷碰撞,激灵出一身冷汗。良心哪去了?被狗吃了。哭泣的许兰、要求帮助的张志、义愤填膺的老乡们,他们请自己商量事情,把自己当作老乡中的领袖。领袖是什么?是领导他们航行的舵手,自己去了张志家里看望,帮助出点子,拿对策,说什么也要把流氓犯送进监狱。他还策划了让老乡们闹事,先罢工,后上访,工区、矿上,不行再去局里,再到市里,还是不行就上北京,把问题闹大了,还怕收拾不了王猛这个流氓吗?煤矿工人太苦了,事假没有钱要倒扣,病假也没有钱,也要倒扣。过去矿长还没有采煤面的工人拿的多,现在矿长一个月的工资相当采煤面的工人干一年。地面的工人就别提了,只够喝稀饭的。矿领导一年几十万,就是科级领导也肥了,在市里买房产,钱多得花不了,就在外面找女人,还让女人给生孩子,签订生子协议,生儿子给多少多少万的。运销科科长那小子就花,老婆生了两个女儿,就在外面找了女人,结果给生了儿子,大家都知道可是没有人告发啊,还羡慕人家有本事。我有才能为什么不提拔我,我受压制啊。这回是我出头的好时机了,我要领导老乡们闹事,让全矿的人都知道我赵明君不是个窝囊废。当年毛主席就是带领受压迫的人闹革命夺取了江山,我也有毛泽东的本领,我要学他老人家。赵明君正要兴奋地介入一桩政治斗争的急流中时,却被自己的女人连骂加嚼地拉走了。女人把他拉到了家里,关死了门,把从朱二哥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朱二哥说了,愿意帮助咱的,不就是看在我跟他媳妇好的份上吗?朱二哥是个义气的人,想去看王猛的人多着呢,他都没让去,把 名额留给你了!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去看望王猛吗?都是些有脸面的人!你要是去了,你就能够升官了。朱二哥没说明,他媳妇可都告诉我了。田春芳那胖贼教导自己,你跟你那些憨不拉丝、傻不拉叽、黑不拉叽、头脑少根弦的出力人搅和在一起,多丢你的机关人员身份啊!别说升不了宫,就连机关也蹲不住了,下次机关精简就得让你滚蛋,就得让你下井出力去!地质科的李柄刚行吧?还是双学士呢,还不是被精简下来了,到生产单位出力去!这年月,这个煤矿,是人家朱二哥的把兄弟当家。肥胖的女人在怒吼着,就像狂风摧折了嫩柳,就像天狗吞噬了太阳,就像包养的作家下了一次矿井就有赞美一切的体验,他那仅存的一点正义和良知在胖贼的怒视下,逃到了南极的冰川里。
      赵明君想到此,肌肉里又冒出了闪亮的汗珠,他切实地感觉到了朱二哥、王猛他们的势力。自己的老乡们,那些乌合之众,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呢?坏了,万一自己的老乡嘴巴不严实把我给供出去,那就坏了。我回去无论如何先把他们给安抚了,不让他们闹了。私了。
      进了朱门大院,门口有两个联防队员拿着皮棍站岗。大大的院子,大大的楼房,大大的夜空。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从大大的客厅里跑了出来,成为土赭色。人与人相看,就像地狱里的牛头马面和夜叉们,都是可怕的脸,还像历史时光的重现,一群古时的江湖义士,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大大的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椅子挨着椅子,逶迤到了客厅门口。院子里还有人,都是不够级别坐着的。赵明君和后来的,还有附近村庄的,站了有半个院子。赵明君探着头向客厅里面看,没有看清楚人的面孔,只感觉客厅里幽深、混沌,显得朦胧、神秘。那是梁山水泊的聚义厅。大院里鸦雀无声,在听里面的人说话。里面的人声音不大,就像文雅的客人在聊天。赵明君把头抬高了,往前挤了一下,借着幽深、混沌的光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两位首领,一个是矿领导,一个是当地的龙头老大刘建平。那是晁盖哥哥和宋江哥哥商量大计啊,兄弟们是不能出声的。
      轰一
      院子里有了动静。从堂屋左边的中间位置,站起了一个人,向上座的人抱了抱拳头,又向中堂鞠了三躬。他两边的人,院子里的人都站起,然后弯腰跟着鞠躬,就像骨牌,前头的一个倒了,后面的跟着呼应。幽深、混沌的光更是广大了。赵明君看清楚了站起来的人是朱二哥。赵明君真的羡慕他啊,在这聚义厅里能混到这个地步,起码也算得上是天罡星,级别是很高的。站在院子里的最多只能是地煞星,我跟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连地煞星也算不上,顶多是个喽罗。他跟我一样也是求人来的,他还硬跟王猛套近乎呢。哎,我要是能坐个地煞星就不错了。
      朱二哥鞠完躬,转脸出来了。那一脸幽深的光啊,没有血色,像一个阎罗。众人给让开了空隙。他的目光在寻找什么。他看到了赵明君,二话不说,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往里面拉。二哥,你…一赵明君紧张地叫了半句,人家没有理睬他,使劲抓了他的手腕,不容分说往里面拉。两边的人,都是三光色的面孔,红、绿、黄,原生态的。他有些害怕,感觉自己是被过堂了,但是他又聪明地想,朱二哥拉着他的手腕往前面去,那是抬举他啊。他的腿不自觉地发软,钙质缺少到难以支撑的地步了。他错乱的神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都是糊涂酱,被朱二哥强大的手拽着像一条死狗,浑身疲软地被拉到了上面。朱二哥把他的肩头用力一按,他就扑腾跪倒在地。朱二哥按着他肩头,不让他起来,对着他喝道:
      “向祖师爷磕三个晌头。”
      赵明君明白过来,是要跟他结拜啊。他很乖巧,慌忙向上磕头。抬头的时候,才看清楚了上面的中堂:啊,是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白脸的刘备在中间,左边是红脸的关羽,右边是黑脸的张飞。磕完头,朱二哥把他拉了起来,向着众人问他:
      “兄弟,你刚才说了什么,当着弟兄们的面再说一遍。”
      我……我我,我……赵明君结巴了。
      坐在右上首的人发火了,叫道,有我们弟兄在,你怕什么,说!
      王猛哥哥是冤枉的!许兰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个破鞋,她男人跟我是老乡,她的脏事我知道,她就想讹王猛哥哥的……
      好啊,想欺负我们弟兄,找错人了!院子里有了愤怒的声音。
      坐在左上首的矿领导向下面摇手,也跟着发话了:
      “别说那么多无用的话,只要你能够作证王猛是清白的就行。”
      朱二哥用手掌重重地拍击了他的肩头,也是暗示。赵明君大胆了,说:
      “我能作证。”
      坐在门口位置上的王猛,也在天罡星之列,他急忙站出来,向赵明君跪倒,磕头:
      “多谢哥哥作证。”
      “起来,你不能跟他磕头,他小!”
      朱二哥怒斥王猛。赵明君赶忙站起来回拜王猛,扑通跪倒。王猛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知道,有众家弟兄在,没有自己发言的。
      朱二哥转脸抓住了赵明君的手腕向外拉,赵明君不知是走还是爬地跟到了院子。待朱二哥松了手,回到自己天罡星的座位上时,赵明君才浑身轻松,像从公堂上下来,后背的水珠直往下流。
      他的头脑慢慢地回放刚才的一幕,他惊奇于自己的表现,自己怎么会这样呢?过去的自己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虽然受到压抑,却很清高。他突然为自己的高智商而欣喜,原来自己是聪明的人,现在……我是入了他们的伙,成了他们的人,也算地煞星了。无论如何这次是真的入了他们的伙,成了地煞星。夜黑风高,冲天的焰火,浓烟滚滚,人喊马叫,刘建平哥哥就是宋江,带领我们弟兄攻打高唐州……咣当咣当……急速闪现的彩色画面,电视剧电视剧,古装的武打电视剧;《水浒传》、《三国演义》;反腐倡廉的电视剧,黑道白道。打完了高唐州,自己在黑漆漆的夜里去立功,是李逵也可能是李鬼,举着板斧高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那些胆小鬼就丢下财物,跟自己磕头求饶。定不饶他妈妈的王小二,要打他两个耳光,不解恨就用斧头砸掉他两颗门牙,血淋淋,一脸模糊。喝醉酒的王小二狗眼看人低,朝人吹牛,这个煤矿就是俺们弟兄们的,你们都是出力的,我跺一下脚,矿上就得颤三抖!无赖王小二,他竟然也是王猛的把兄弟,他嘴巴不严,没有来,这个混子还没上完初中也能当上副科长。反腐倡廉,黑道白道,新闻媒体曝光的黑社会原来就是我们这样的吧?管他呢,有宋江哥哥在,怕谁呢?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过来拉他的汗衫。是那个满脸横肉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在给赵明君擦汗水。赵明君有些不敢,那人小声但很蛮横地说,客气什么,都是自己弟兄了,哥哥给兄弟擦汗水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又过来一个人,小声说,结拜了。
      只见从客厅到院子的人都站了起来,在刘建平的带领下,共同向后墙上的刘关张鞠躬。大家齐声哄唱道: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然后是―些含混的江湖话语。   结拜完,矿上的领导跟刘建平握手,就走了出来。大家给让开了路,跟在后面相送。刘建平送到大门口就不送了,朱二哥也留下来喝酒,让剩下的弟兄们相送,直送到外面麦场上的车门口。那个满脸横肉的人从出来就拉着赵明君的手,小声说咱们都是把兄弟了,以后相互照顾啊。赵明君也小声说,哥哥,我是个没有用的小兵,还得你照顾。满脸横肉的人说,兄弟,你很快就上去的,至少是副科级。他们手拉手在后面跟随,矿领导钻进了车子里,轿车发动起来了,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客气地叫道,明君,快上车来,给你留好了位置,快上来啊。
      啊,我。赵明君受宠若惊,赶忙钻了进去,就坐在矿领导的身边。车开了。钻进去才感觉还是轿车好,里面打了冷风,凉飕飕的,那往外冒的热汗像平原的暖流遇到了寒冷的山坡,回头倒流,却在山坡留下了冰凉的水分子,适宜、凉爽。小轿车先开,后面的面包车还没有跟上。赵明君以为矿领导要跟他商量对策呢,谁知道人家矿领导没有吭声,高鼓着脸,十个手指头掰在一起,悠闲地看着窗外。窗外是黑糊糊的田野,人家就是喜欢看看不透的物体。是啊,聚义厅里宋江和下面的弟兄还是有区别的,自己只是个听差干活的喽罗。卖友求荣卖亲求荣,可耻的叛徒。虽然坐在小轿车里,却感觉到了莫名的耻辱,这耻辱不是他残存的一线良知,是人家看不起他。他这么坐着,局促不安,忽然想起了那辆放在麦草垛后的自行车。该骑回家的,要是丢了多可惜啊。那就等回到矿里,偷偷叫自己的女人找辆自行车,让女人带着他,再把自行车骑回去。自行车不能丢,是女人半个月的工资,自己的女人一个月才开三百多块钱,自行车是他家的轿车,是听话的驴,女人天天用它风里来雨里去驮着孩子上学、放学、买菜。自行车不能丢啊。
      明君弟,你回去跟你老乡好好说,最好私了,咱不欺负人家,人家也别想讹咱。再说了,闹大了他能得什么好处。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一个头发稀的人说话了。他是一个科长,很温和。
      我能摆平的。赵明君很激动,人家真的把自己当作弟兄了,多和气啊。
      那就好。前面的科长不再说话了。有矿领导在,谁都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轿车颠簸了一段路,出了黑色的城堡孙庄,就上了水泥路。路平坦了,赵明君的目光透过司机前面的挡风玻璃,看到车灯照射的地面。快回家了,自己还得和女人再来孙庄。忽然,一只手,轻微地落在自己的肩头,他感觉到了泰山一样的压力,紧张的身体像液压缸,压力骤然加大,血压也急速上升,似瀑布的飞流从下往上逆流。
      是党员吗?
      不……是大专。
      条件不错。好好干吧。
      那个泰山重的手又用力往下压了一下,他液压一样的缸体几乎爆裂,血管要冲破河床。好在那只手只是压了一下,就收了回去。赵明君心里忽然明亮、舒坦起来。他暗暗地喘了一口气,把头埋在裤裆里,不语。
      轿车在黑夜里行驶,明亮的车灯导航。拐了一个弯,就看到灯火辉煌的矿山了。轿车平稳地行驶,轿车里的人开始变得轻松,偶尔说句矿上的笑话。赵明君听着,跟着微笑。明亮的车灯照亮了矿山门口,宽敞的大门。轿车鸣响了喇叭,大门自动打开,轿车急速开了进去。赵明君抬头看着熟悉的矿山,看着水泥路面两边的青松,就想到了明天,明天的任务很重,自己得叫上自己的女人,去收拾那帮混蛋老乡,再去忽悠张志和许兰。他早就想好了私了的办法,软硬两手。不,下了车就去,不去骑自行车了,那破车。不能等到明天,就在今夜里解决……以后嘛,他妈妈的,只要自己升了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责任编辑 陈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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