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时候,女儿出生。我怎么也看不出像谁,婆婆说像先生。我笑道,先生小眼长脸,哪像呀。婆婆开始忙不迭地从家里的老柜抽屉里翻来翻去,找出一张两寸大小的照片,是先生的百天照。果然圆脸大眼,女儿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他小时候。我向婆婆要了这张照片,夹在日记本里。又让母亲找找我小时候的照片,可惜原本就照得少,时隔多年遗失了几张,只有我四岁时的照片了。过完百天,从婆婆家搬回我们自己的家中,收拾东西的时候,两张老照片从日记本里滑落,我心疼地捡起来在手里摩挲着。该把它保存到哪呢?
晚上和先生看电影频道的一部美国旧谍战片《伯恩的身份》,看到伯恩从银行保管箱里取出自己最隐秘的物件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我和先生商量,要不然我们也在银行租用一个保管箱,把这两张不可多得的老照片存放进去,一则不会遗忘,二则不会丢失。我俩决定就在楼下银行租一个最小的箱,A箱,大概和电脑桌薄抽屉差不多大小,一年租金200块。保管箱是我和先生一起去开办的,我们约定其中一个人也可以开启。
我很喜欢保管箱库房里那神秘严肃的氛围,仿佛穿越时光隧道打开神秘人生的月光宝盒。
周末收拾书柜的时候,发现了父亲写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前几年老人家来我这里看病时悄悄写下的。当时,父亲感觉身体极为不适,有了最坏的打算,一个人在家里等候病理结果时写了这封信。厚厚的信纸足有十页,先写了自己这一生的感慨,又写了对我们姐弟三人的舐犊之情,最后的内容是对自己积蓄的分配――这俨然是一封遗嘱。父亲是老师,字体清矍秀美,措辞充盈文采。再阅一遍,禁不住潸然泪下。次日我将这封家书存放到了保管箱里。
有时候,即使没有什么要存入的物件,我也会去银行,打开那方封存记忆之小天地,再读读那封家书,时时提醒我要常回家看看父母,切莫蹈入“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辙。
利用周末回家看望父母,母亲居然找出一条我上师范时迫于校规而剪去的两尺长的大辫子。当年极珍爱这头长发,差点儿冒大不韪地要保留这大辫子。我抽出一缕用红布包起,返家后,即到银行开启保管箱存入。拉开抽屉,意外地看到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打开一看,竟是一颗牙齿。晚上,先生才想起,说前几天下决心去把那颗总犯事的智齿拔了,想想觉得也是个念物,就存进去了。
表妹的小宝宝出生了,问我如何保存孩子的胎毛。挂了电话,我赶紧翻箱倒柜,终于在女儿的旧衣服箱里,找出了放在她第一个枕套里的一小撮胎毛和脱落的脐带。我轻抚感慨良久,小心地放入包里,来到银行,验过身份证、签字、指纹及照片后,跟随银行服务人员来到曲折幽深的地下保管箱库房,小心存了进去。
没有金银玉器,没有存折财物,我们的银行保管箱像古代的宝库,保存着我们弥足珍贵的生活纪念品。
俞自菲//摘自《好日子》2010年第10期,郭警/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