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现在很多孩子零花钱的来源是通过帮父母做家务而取得的“劳务报酬”。此举隐藏着一个关于人生价值的“常识”，那就是“花自己挣的钱才是体面的事情”。只是吊诡之处在于我们愿意把这样的关于人生价值的“常识”有意无意传授给孩子，我们成人自己却未必能够“躬而行之”！
成人世界的价值“漂移”常常让人瞠目，“花自己挣的钱”往往成为最不体面的事情。比如说吧，有一段时间，我经常下馆子吃饭，或者是“有朋自远方来”，需尽地主之谊；或者是拿了稿费，乐得“与人同乐”。后来知道，我已是别人眼中的傻子久矣。因为除了傻子，现在还有谁动不动自掏腰包请人吃饭！聪明人都是吃饭不掏钱的，至于如何才能“吃饭不掏钱”，据说其中颇有学问，姑且名之为“买单规避学”吧。
“买单规避学”的初级阶段固然也可达到“逃单”的目的，然因其近于耍赖，于体面有损，故不足为训。要点如次：其一曰酒醉法。数杯下肚，不省人事，大抵能逃单成功。其二曰手机法。差不多酒足饭饱的时候，手机突响，家有急事。当然这招得老婆大人配合才行。其三曰厕所法。“于宽坐离席之前，飞快地跑向厕所，跑时以手掩嘴，紧夹双腿，给人以十万火急的印象，到厕所之后，解带宽衣，慢条斯理，然后，在水池边洗上几次小手，最后悠然探出小脑瓜儿，直到看见有人买单之后，就可以急步而出了”。此外尚有装聋作哑法，划卡法等名目，一时也难以尽述。周立波讲过一种逃避买单的经验，当然也只属于初级，但却算是初级里较有技术难度者，姑且称之为“反关节操作法”吧：“我来，我来”的声音可以叫得比任何人响，但必须记住的是，伸出右手拦住别人，而用左手去掏右边口袋里的“钱包”；反之，即伸出左手拦住别的买单者，而用右手去掏左边口袋里的“钱包”亦可。
“买单规避学”的中级阶段较之初级较为体面。套用一句成语，秘密全在“嫁单于人”。向我传授“买单规避学”的老李看我不解，举例说明道：医生吃饭可以“请”病人家属“作陪”，病人家属必心领神会，付账如仪。而且医生这样做基本不会“失手”，病人就是握在医生手里的“人质”啊。我一听，“活学活用”道：“那我以后碰到抹不开面子的时候，可以请学生家长作陪，学生也是我手中的人质啊！”老李大笑说：“孺子可教也。”
“买单规避学”的高级阶段是“策动政府请客”。严格讲来，“策动政府请客”用的也是中级阶段的“嫁单于人”法，只不过“嫁单”的对象是政府公务人员罢了。然而此番“嫁者”于“被嫁者”皆无心理负担，因为买单的是并不在场的第三者“政府”，绝非普通的“嫁单”所可臻之妙境，故于一般的“嫁单于人”中颖脱而出，独属一类。有首民谣：“团结你我他，共同吃国家。你吃他也吃，为何我不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白痴才不吃。”想必这“白吃”的主体并非全是老爷，也有成功“策动政府请客”的资深“买单规避学”实践家。
公款吃喝固然是中国官场久治不愈之顽症，然而老实说我对公款吃喝并无多少敌忾，借用某报的说法，我对公款吃喝有足够的“容忍度”。读了点经济学，我们知道，公款吃喝，繁荣了第三产业，促进了就业，拉动了消费，比那些把公款据为己有，存进外国银行，或藏进自家天花板或地窖的要有良心得多了；现在“学”了点“买单规避学”，则知道公款吃喝，我们百姓也多少得以“叨光”，则更是“善莫大焉”。
【选自凤凰博报，本刊有删节】
插图同样都是花公款张 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