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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布朗_大神查理布朗(短篇小说)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8-12-31 11:33:47 点击:

      刘丽朵,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著有《镇与大城》、《谁能与共》等小说集。现居北京。      空山说她今天中午来我家吃饭,我赶紧买鸡翅做给她吃。她来我家的次数不是很多,我们也不常见面,有点愧对“闺密”这个称呼。上一次她来,好像是去年春天,要么就是前年春天的事。天气还没有热,大家都穿毛衣。是个晚上。空山一进门,便脱下凉薄清透的长外套――里面是黑色的吊带裙,单薄的小肩膀露在外面。我惊呼:“你不冷啊?”空山口里说着不冷,一头钻进浴室,开始洗热水澡……那天家里就我一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空山像一阵清风似的从外面飘进来,消失在浴室紧闭的白色门后,随即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刚刚擦过的地板非常清洁,散发着湿润的气味,我独自站在浴室门口,风从各个房间吹进来,略有寒意又极端舒适。
      锅里烧热了油,便放麻椒和辣椒丝进去炒,再放葱丝进去炒,盛出来。再烧热一些油,放剁好的鸡翅进去炒,再放点红酒做料酒。正手忙脚乱地忙活,空山到了。虽然锅里的鸡正散发着麻辣的味道,但空山的香水气息还是瞬间占满了厨房的上层空间。
      “什么香水?”我问。
      “PaulSMITHrose.”她说。
      今天我穿得用了心,但我知道是一定要被空山批评的。果然,空山皱起眉头说:‘什么配色?’,铝笔蓝的彩裤和国旗红的T恤,里面有件荧光蓝的吊带――“像多年前的摇滚乐手。”哦……好吧,鉴于我目前的状态像多年前的摇滚乐手一样充满否定性的亢奋,对这个结论我毫不羞愧地接受了。
      “我给你带来了你想要的电子乐,Portishead,有点偏爵士,我想它还是电子乐吧。”等菜都端上桌,空山拿出一张光盘。我读着上面的黄色标签:“扑朔迷离、惨白忧悒、凄冷晦暗的糜烂Trip-hop之音……”不禁狂喜大笑,一边念着那几个形容词,一边把它插入机器里。惨白凄冷的女声中夹杂着鼓点和噪音,正如北京这个春天令人发指的坏天气。我陡然想起,在我跟“多年前的摇滚乐手”关系密切的生涯中,曾经关注过这个乐队,而那时的岁月已经如潮汐反复冲击过的沙滩一样,几乎被完全地抹去痕迹了。我的青春期曾经很难度过,但它终于被度过并被抹去痕迹了。二�一�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年份,而这一年刚刚开始……这一年刚开始就发生了很多地震,空气中充满末世论的味道。但我早就知道它是世界末日,因为八�后开始集体奔三……
      难道我从昨天到现在的哼哼唧唧,也就是一场闹情绪,像从前一样,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屁?放出来只是为了臭自己……(在被安慰了一个小时以后,我再次在MSN上对空山吐露心声。)
      是的是的。可,你是为了啥哼唧呢……(此时她已经听我哼唧一个小时了。)
      为了老……
      啊,这个(在以日韩腔沉吟)。
      简直觉得没任何希望了,含泪中(此刻真的正在含泪,并不夸大其词)。
      我已经哼唧了快一年了,含泪中……我前天还跟一帮八五后一起玩三国杀,不敢告之他们我的高龄,怕造成不和谐气氛……
      就是:突然感觉到自己既在所有闹情绪要恋爱的小年轻人外面,又在已经长成、德高望重的同龄人外面。
      对!!!!(我的那个哼唧和呻吟永远会被空山热情地回应。这是友谊的基础。)
      并且预感到这些小年轻人将来要德高望重。
      我觉得我被同龄人抛弃了,彻底的彻底的。嗯,我们是岁月的门外人……
      惨白忧悒的女声下我们一起吃着饭。我嫁给的那个人――朋友们叫他Q老爷――一同坐在餐桌前。Q老爷有一个观点,认为屈原是林黛玉的原型,这个观点被我如实传达给了空山,被空山赞赏了。林黛玉的再次投胎缔造了如她这般的一个,惨白忧悒、凄冷晦暗。可能还包括我。在我历经沧桑的过去好几十年岁月中(不是白奔三的),于某年(哪一年记不清了,这从侧面反映了我的年龄)有一个重大发现,即左右我们人生的决定性力量,不是别的,而是――词语。对某些词语的直觉的、本能的、第一反应的好感,被放进常用词库里,经常被情不自禁地拎出来,来决定自己是否喜欢某事的那些词语,决定了我们的一切。“孤独寂寞冷。”空山说。“一样花开为底迟。”我说。“凋敝。”空山说。“独自凄凉人不问。”我说。“他低低地笑着,开出一朵暗色的花。”空山说。
      我是用了很多力气,白花很多时间,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些词语并非人人喜欢。大多数人喜欢的是比如“积极”,比如“成功”,比如“有钱”之类的词。不过,我和空山的关键词未必完全重合,她在中学的时候,法国小说看多了,等到上了大学,又看了太多三岛由纪夫和谷崎润一郎,把自己看成这个样子,而我,久久沉溺于高大的俄罗斯人的酒精和眼泪,在那些杀人犯的精神世界中走进走出,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点足以让我们相见恨晚,即我们强烈爱好的那些词语,它们,是否定性的。
      “工作怎么样?”我嫁给的那个Q老爷,和颜悦色地问空山。
      “房租涨了的时候,我就会忙些。”空山说。
      空山的工作很好,她所在的那个媒体很有权势,但发给她的钱还是不足以让她轻松负担每月三千元的房租。空山本来住在五道口,一间跟别人合租的单元里,我去帮她搬家的时候,发现蟑螂到处都是,而空山屋子里的书已经堆积到天花板。后来这间八平米的屋子租金涨到两千,她于是去了望京,两千元租下一套一房一厅。一年到期后,房租涨到了三千。她又去找了一圈房,发现同质同量的房已经没有三千元以下的了。
      “除了跑来跑去参加各种发布会,我还把写完被本刊用过的稿子倒手卖给一个消费品网站,也能千字四百。”空山含笑道。
      “现在看来,六�一代很幸福,享受到了国家的一切优惠政策:上大学不要钱,国家分配工作、分房子;七�一代也很好;最苦的是你们八�一代,轮到你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Q老爷叹息。
      “是。像雅庄和财旺,上本科是一个班的,雅庄博士晚毕业了快十年,结果变成跟八�后抢饭吃。财旺又分房,又当主任,雅庄什么也没有。”我在旁举例。财旺是空山的硕导,现在媒体上正红。
      “所以说,要按照毕业的年份来排‘有效’年龄,像雅庄,就应当算作命比纸薄的八�后。”空山说。
      “完了完了,我还想去念个博士,等我博士念完了,岂不要成为九�后?”我连连顿脚。
      “是的。”
      “你不是,你又不要跟九�后抢饭吃。”我嫁给的那个Q老爷说。
      “要抢的,要抢的。我也想要做一份工作,我做家妇也不是完全无怨无悔的。”
      “你应当算作��后。”Q老爷笑,“一九��年前后,部分妇女走出家庭,走上社会,另有部分女性留在家里。”
      天气很冷,多年来第一次,都快到五月份了,北京还是这样的冷。“北京春天很短。”人们往往这样说,今年的春天却被拉得很长。三月末我买了许多短袖衣服,以为很快可以穿了,结果又足足穿够一个多月棉袄。“脱下棉袄,就穿短袖”是往年的情形,今年,脱下棉袄之后,我发现竟然没有足够多件的毛衣替换,对付过这一个被拉长的、惨白忧悒、凄冷晦暗的春天。   我和空山出门后,寒冷的天气穿透我的裤腿,提醒我不穿秋裤是一个错误,而空山只穿了袜子和雪纺裙。我知道空山是没有秋裤的。时尚界人士的标志是从来不穿秋裤。于是在公交车站,空山决意打车。在车上,我们讨论着世界观人生观和宇宙观,以及读书生活新知。我说我听说某县城有个人,中学毕业,姿色平常,嫁给了村支书,生了两个孩子。接着,村支书到了县里,这个人就改嫁给县官。县里这个官去了市里,这人又同上改嫁。接着同上,同上,同上,现在这个人在“部里”,嫁到“部里”,并在“部里”上班。鉴于“高学历、美貌、有钱”等诸种特点集于一身的女性普遍无人收割快烂到家里了,而她们单身的原因则是想要抓一个什么人而事实上没有,所有的“什么人”都被抢光了,空山便愤然质问该农妇是怎样做到的。
      “难道是因为卑贱吗?”空山说。
      “人至贱则无敌。”我想起了一句话回应她,“她大概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卑贱。”
      “我在看克里斯蒂瓦《论卑贱》,我始终感觉到自己卑贱。”
      “感觉到就已经完蛋了。你还没有与卑贱融为一体。”
      “每每工作,每每卑贱。即使是住五星级酒店,让米其林的厨师专门为我做菜,我还是感觉到了卑贱。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女仆。所有的媒体都在使出全身力气巴结着有钱人,在我看来全都很卑贱。所以很奇怪我的那些同事,跟我一样的媒体从业人士,他们都不觉得卑贱。他们都很兴奋,以为自己进入了上流社会,还写出一本书叫《上流女孩应如是》。”
      “这么说我没有工作的原因是因为不卑贱?”我还在想这个问题。
      “我的理想:不要有上司,不要看脸色,不要迎合有钱人,不要天天一睡醒就看新闻,不要第一时间知道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热谈当中,出租车绕了偌大一段路,本应二十出头的车费变成三十五六,可我心思不在他身上,飞速付了账。恁是如此,司机还不耐烦地催促我们快点下车,未等我们站稳,便转头把车开走了。
      天气凄冷晦暗、惨白忧悒。空山在我前面进了那个她经常光临的著名的书店。楼下有大批五折、六折书,入眼先有一套“海外中国研究丛书”中的几本,空山甚是欣喜。“你不上去看看吗?”我问她。“先看这个。”她说,“我会在这里买很多。”
      我晓得空山的道理。经济危机的时候,我俩讨论过这个问题。什么都贵,但书相对来说是便宜的,一本书平均二三十元,那么,买两百块钱的书,就可以有半个月时间不用出门花钱,于是我们决定“读书救国”。空山的读书趣味与我差别极大,她热爱理论、文化而我热爱材料和故事,这是双子座与金牛座的区别。当空山不停地往自己的购物车中扔进《中国制度史研究》、《怪诞心理学》和《物哀与幽玄》时,我正看着一本《1948年:上海舞潮案》。“那个啊,确实很好看,买一本回家看,半价才13……”空山抬头说。但我还是决定不买,最后买了外国的某二五人写的、英汉对照的《金圣叹的生平及其文学批评》和《明代唐宋派研究》,又上楼买了本《四书章句集注》。可能没有人比我读书更土了。
      从我人生的某个阶段起,我就开始一土而不可收拾(正如我一老而不可收拾)。我已经有几年没看过外国人写的书了一研究汉学的外国人除外。那些研究汉学的外国二五人,写的书偏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你简直想不到他从哪个角度理解中国的事儿。他们在把一切变成童话,只消复述一遍故事,这个故事的全部现实性就被瓦解了……中国人为了应酬做的超级乏味的赏花剧、庆寿剧,令他们大声叫好,称赏不已……这真是马戏团的品位。这些二五的、傻乎乎的、去做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像我一样被岁月人生和他们的社会主流抛在一边的外国书呆子……
      我很同情扛着超级沉重的大包书籍的空山,于是提议打出租车去华联。“为什么要打车去呢?我们走走就到了。”空山不干。
      “我怕你沉。”
      “我和柯基曾经一人买了一个咸菜坛子捧着逛街,整整一下午,进每一家店。”
      “……好吧。”
      我们沿着人行道走,我提议帮空山拿其中一个包,但她不肯把那个印有五百色铅笔炫目广告的无纺布环保袋交给我。“我是力气很大的空山。”她说。我完全相信。那个单薄的小身体里蕴蓄着巨大的能量。空山应该不仅力气很大,而且热量大得足以发电。
      “你陪我去看看那个店,我想找到一个上班可以拿的包。”我们都已经过了马路,走到城铁这边,空山突然要求道。
      于是我们踅回马路另一侧,走到那个韩国店里去。曾经有一次,路过这家店时,我和空山随便进去看了看,买了一个她喜欢的包包。因此空山会对它寄予希望,我们上到二层,到那个隐藏得很深的小店里面去,空山看了几眼就出来了,几款包包里面没有她中意的。
      “我想吃东西。”我说。
      “那么我们去查理布朗喝一杯奶茶。”
      “我想吃东西。”我说。
      “哦,你想吃东西,你想吃什么东西呢?”
      “我想吃又薄又硬的巧克力,或者一些甜的,我不确定。”
      “那边有7-11。”
      说着我们已经重新过了马路,并走过了城铁,华联就在眼前了。“我们去史努比。”空山说。“史努比就是查理布朗吗?”我问。“是的。”空山说。
      我们上次也曾经在这里相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能有一两年,那时候空山还在五道口住。我寂寞的时候,会想起到五道口玩,然后顺便找空山。偶尔我们也会约好干点别的,比如去宜家。令我完全想不到的是,空山从那里搬回一个烂得不像样的、打四折的柜子。那个柜子即使打了四折也有一千多,板材是那种又薄又糟的宜家板,门是翘的,而且几乎已经装不上了。那个装卸工一边变换着角度和方向装着门,一边连连哀叹:“为什么要买这玩意儿?”装好的柜子同一侧的柜门有向左开,有向右开。
      “这个柜子像极了蒙德里安的一幅画。”空山整晚在旁边捧着胳膊喜滋滋地说。
      我们走进了那家叫查理・布朗的咖啡店。正在搞下午茶促销,一杯咖啡配一个点心,一共四十六元。空山想要咖啡,我想要点心,我们俩点了一份。
      “确定您不需要喝什么吗?”收银小姐含笑问我。
      “不。”
      我们走到二楼,坐在那里吃喝我们的焦糖咖啡和一块大理石乳酪蛋糕。空山把杯子推过来,“给你喝。”
      对女孩子之间非常容易做到的亲密我有一度很不适应,比如空山或者柯基逛街的时候,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重新适应需要一小段时间。在适应当中,我想起“少女时代”――那时候女生之间经常搂搂抱抱,勾肩搭背,那个时代距离我越来越远啦(又是年龄问题)。
      “醋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请问你能帮我整理一下录音吗?我到现在还记得。大概她以为我是实习生。可话又说回来,我在做实习生的时候,也没有帮任何人整理过录音。”空山说。
      我很卑贱,我在上班的时候,是一个帮任何人做任何事的人。那是第一份工的时候。后来费了很多力气,才终于摆脱那份IT业的、莫名其妙的工。第二份是文化单位,一开始去还是满欣喜的,想不到不久就因为不喜欢那个脸色白得吓人,而且没 有胡子的上司辞职。
      第一份工是那个法国杂志社。财旺介绍我去的。只是介绍而已,一个机会。事实上,那个杂志社几乎不会招一个没有经验的人。那天,我去了,穿的细跟鞋,拎BLINGBLING的包,跟她大谈外刊,我看的那些外刊多是她没听说过的。我让她很快明白,第一,我穿得很时尚;第二,我看许多外刊。
      你看:你多么会面试。我找到我没工作的原因了。
      “嗯,我最可以吹嘘的面试经历,是那次,我一个学比较文学的,差点进入四大当会计。我说,我不懂会计,可是我很有逻辑。就这么一轮一轮的面试下来,直到他们决定录用我。”
      空山其实是个话少的人,我和她很多次一起出去,她在生人面前只说不得不说的几句话。我之前并不知道她是“面霸”。可是,对于北大的同学来说,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我的那些同学,他们有各种样神奇的事情,我已经见惯了。
      “所以说……”我说,“你才最后进了那个刊物。”
      “那个刊物吗?”空山说,“那个不是我有意的。我每一次面试都用尽心机,唯独那次没有。那时候,辞掉第二份工,即那个著名集团,在家待了三个月。我现在的上司白邙就来找我了。我似乎摆了谱子,连着几次都说没时间,推掉了面试。直到有天他说,我在你楼下了。他把我带到咖啡馆,给我买了咖啡。我总是会有技巧地让面试官多说话,好了解到他到底要什么样的人,可是那天白邙说的话特别少,令我无法知道他是想要一个职业的,还是要一个文艺的。”
      我似乎从来没在空山说话的时候凝视她的嘴唇,而今天是第一次。空山说话嘴唇的动作很小,她曾一度用“嗫嚅”和“啁啾”形容自己。我用极大的热情凝视空山的嘴唇。那是似曾相识的嘴唇的动作,略有迟缓,仿佛唇的舞蹈,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令人揪心,黑白默片般。我有些恍惚,拼命地回忆,似乎就在最近,我曾在别处看见过这样动人的唇语。
      “第二天,我忐忑地在MSN上道歉,说昨天我状态不好。白邙马上说,对不起,昨天我状态也不好。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就是说,他自己还是一个文艺的。”
      有点像《穿PRADA的女魔头》里面的一个情节:误入时尚界的女知识精英被男知识精英解救了。
      起身要走时,那个招待过来问我们可要续杯,“续杯半价。”她说。
      “不用了,但我们一会儿可能还回转来。”
      “你们喝的是什么咖啡?我记着,一会儿还可以半价。”女招待说。
      顺着一个上次发现的秘密通道我们进了华联。查理布朗咖啡馆的二楼有一个箭头,指示着洗手间的方向。但你如果沿着这个箭头,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安全门,最终便会走到华联商场里面。这就是说:整个商场就是这家咖啡店的厕所。我们把这看成一种隐喻。
      去年冬天我在这里的一家牌子店看中一件外套,现在这个牌子在打三折,但外套已经不见了。当时也只是售区区六百元而已……这么美的外套是等不到打折季就会被售光的。怀着遗憾我们去了更多的地方。我们都曾认为必须要有几件淑女屋的衣服,即使穿起来很土也无所谓。但有了一些之后,对它就再也没什么兴趣。其他的更加不好,打三折的很多,一看就是便宜货。不打折的不会买,而且也不好。最后看的一家是热风,去年空山在这里买到了好看的淑女范儿的天青色漆皮鞋。这次什么也没有。最后让她感兴趣的是一副白色的薄羊皮手套,要数百元,就没有买。
      “去吃东西吧。”
      这次是真的吃饭,不是点心。是一家泰国菜,点了滑蛋牛肉、鲜鱿和一份荷叶炒饭、一例冬阴功汤。汤上来的时候,让他加一个勺子,我们两个吃。
      “我现在,不再问别人的年龄,因为怕别人反问我。从今年开始,不再有人误会我是中学生了。也更加嫁不出去了。我妈去年五一打电话来,让我国庆节结婚。我说:跟谁结婚?她说:随便了,整整五个月时间,你还找不到吗?……不如去国外算了,那里没有谁在乎年龄。”
      “是的。也没有人在乎家妇。没有工作这件事,总是很难对人解释。我妈也是不满意的。我们何不一起出国念个书?顺便把你嫁出去。”
      空山的英文水平我是了解的。她常常出去采访默多克、KarlLagerfeld之类的人,一口绝好的口语据说是自言自语练就的。她曾经替同学写英文作业,惹得老师大怒:“这个怎么可能一点错都没有?从哪里抄的?”
      “出国,需要钱。考试要钱,买机票要钱,即使申请到了奖学金,也要有几万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你看,”空山凄凉地笑着,“我用的每一分钱,都要自己去赚。”
      空山的父亲是他们当地的父母官,在她大四那年突然地卷入了一场涉黑官司,虽然没有进到牢里去,官是没有了,家底也被弄得罄尽。大小姐空山不得不放弃所有计划,毕业后回到家乡工作了一年,给自己攒钱读研究生。搬家的时候我见识过空山的衣橱,那才叫做内涵丰富。鉴于她连外包装的美丽盒子都一样样攒着的习性,这些衣服恐怕也是多年所积,有大小姐时代的BLINCBLING。我笑道:“你命中注定是要当文豪的,家道中落后流落到北京的,有譬如说曹雪芹,鲁迅;上海也有张爱玲那个破落户。”
      “张爱玲没有吧,家里面早就败了。”
      “一样一样。都有一颗大小姐的心。骨子里觉得自己是贵人。所以你,不可以容忍自己卑贱……”
      “所以要讲大小姐排场,买那么多东西。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三千块钱房租的债。”
      走出华联的时候,空山已经左右手都是东西了。在华联地下超市,她买了成套的沙宣和一盆看上去瑟瑟发抖的小花,用沙宣赠送的红唇化妆包勉强盛着。那袋重量级的书仍压在她的小肩膀上。恁是如此,看见推车卖的盗版外版书,她还是喊着要买。
      “看这个!《西方哲学史》,罗素的!《崩溃》,要不要看?财经书,《帝国的钻石》的作者写的。这个好看,《1984》。”推车的老汉热情地招徕我们,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他背会的几个书名。他所掌握的原则是:厚的二十,稍微厚的十五,薄的十块。
      空山已经挑了一堆了,码起来总有她的胳膊高,加上我在旁边煽风点火,终于把价讲了下来,基本上做到了厚的十五,薄的七八块。“从来没卖过这么贱!”老汉收钱的手分明有些犹豫。“那么多东西,我得打车回去了。”空山把书全部塞进一个塑料袋,说。已经是夜里了,我想已经快十点钟了。我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她的东西太多太沉重,况且有那么多件,我真怀疑她两只手是否拿得了。但空山都拿着了,每一样东西都牢牢地拿着,或者在身上披挂着,钻进我给她喊的出租车去。
      天气很冷,起风了。空山钻进出租车的时候,我看见了她露在外面的飘飘的裙摆。车门关上了,裙摆不见了。我转身向属于我的、灯火通明的地铁走去。那放大了的、四层楼高的查理布朗在后面看着我。我手里拿着从超市买来的纳豆,可以降血压、软化血管的食品纳豆和酸奶、蔬菜,拿回去给我的爱人吃。那永远不老、永远不死的查理布朗在后面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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