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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板]叫板是什么意思?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9 04:34:43 点击:

       “出了……尚德门,不,玉祥门。”他打了一个酒嗝,“飞过阿房宫,我说是飞……过。往西就再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城市了。”他喝了一杯啤酒,左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啤酒花,“历史的,博大的,精什么的,劈天盖地……大山一样的文化啊……”他还想说什么,但圆鼓鼓的肚子像跑了气。他瘫坐下来,两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的烟灰缸。
      射灯暖暖的光照在典雅的白色烟灰缸上。椭圆形的烟灰缸,像卧在那儿的裸女,怀里揣着一些咖啡粉。半截烟蒂斜插在咖啡粉里,若半截指头插在里面。
      他盯着烟灰缸。对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省文化厅的一位主任,女的还是省文化厅的一位主任。他的外侧,是剧团办公室的小韩主任。
      “赵老师,你没事吧?”小韩主任问。
      “我有事吗?”他扭头看着小韩说,右手伸向烟灰缸,从里拿出那半截烟蒂,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搓,随后一弹,扯裂变形的烟蒂碰在临街的窗玻璃上,落下来。窗外,是一个灯光摇曳的广场。
      “没事,没事。来,喝酒。”对面男的李主任拿起酒瓶,添了酒,然后,自己端起咖啡杯。对面女的刘主任伸出纤小的手,把啤酒杯往前推了推,也端起旁边的一杯咖啡。
      又喝了啤酒,又喝了咖啡,大家又静下来,一时没了声音。乐台里的钢琴声渐渐响亮,弹钢琴的女子,一袭白裙。这会儿,她忘记了自己的角色,全身心投入到贝多芬的《月光曲》演奏里。快节奏的乐曲传递着她的冲动,咖啡厅弥漫了些许紧张与激烈。
      乐曲终了,咖啡厅一时沉寂。
      突然,他起了一个滚板头,唱:

      哥哥一日回来
      我难,我难,我难辩白

      他的声音不大,却显得粗闷。只唱了这么两句,再没了声音。对面的李主任和刘主任,互相瞧瞧,皱皱眉头。小韩主任知道,赵老师唱的是戏文,具体哪出戏里的,她忘了。
      他喘着气。司机从另一处过来说:“赵老师,不行,我送你回吧!”
      “回什么家?走,外面逛去!”他起身,有些东倒西歪。
      “什么事儿,这是!”李主任说,“你们回吧。”

      早上十点时,薛园把牛奶又热了一遍。油煎的鸡蛋,已经不能再热了。热过两次,边缘干得掉渣,中间部分也显得干硬起来。她想叫他起来以后,再给他煎新的。她拉开卧室的窗帘,摇他。他和前几次一样,还是翻翻身,再哼哼两下,就是不起床。她坐在床边,拉出他的手抚摸。
      他的中指和食指前两节相挨的关节粗大,像长了老茧。她干瘦、小巧的手轻轻地,一次一次抚摸他的指关节,爱不释手。
      她慢慢唱了起来:

      盼兄弟不由我千思万想
      怕的是落难人雪上加霜

      低沉的声音,弥漫着一种悲情。这悲情,透明、轻薄,仿佛一吹气,一挥手就要破了。

      凄惨惨嫂弟夜潜行

      他闭着眼,嘴里应了起来。
      她接唱:

      情迫急不容辨路径

      他又唱:

      隐约约好似有行人

      “嫂嫂……”他唤了一声,起身,头一偏,扎进她的怀里。

      哥哥一日回来
      我难,我难,我难辩白

      他又唱滚板头。由于嘴贴着薛园的睡衣,声音几乎不能顺畅发出来,而是哽咽在喉咙里打旋。
      薛园站在床边,搂了他,晃着。她嘴里不停地安慰他:“好了,好了。啥事都会过去。”
      昨晚,小韩和司机把赵小宝送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正好没有演出,在家里一直等他。她没多给小韩和司机说过多的感谢话,他俩就走了。她扶他到了床上,给他脱了鞋袜,又费劲脱了外衣,盖了毛巾被。她拿热毛巾给他擦了几次脸,倒来白开水,扶他喝了一杯,然后半躺在床上守他。他喘着粗气,酒气不断从口里、鼻孔里散发出来。她看着他,自己也在浓浓的酒味和山响的鼾声中睡着了。
      他洗漱的时候,她又给他煎了鸡蛋,牛奶也热了一遍。她还切了几片熟牛肉,夹了一碟泡菜。他坐在餐厅吃,她在一旁看着。他说,你也吃点。她说,我吃了,你吃吧。他就埋头吃,一副内疚的样子。
      餐厅与客厅连在一起,加起来有四十多平方米。餐桌是橡木做的,仿红木的颜色。三把椅子围了餐桌,两把赵小宝和薛园坐着,另一把好多年了,一直空着。餐厅简单,如同客厅的简单一样。客厅除转角沙发、一个茶几,还有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外,再没有其他多余家具。客厅窗前,有兰草,长得并不旺盛。
      但是,无论是餐厅,还是客厅,在墙上、桌子靠墙的一边,甚至沙发后边靠墙那儿,都错落有致地立着、摆着、靠着、挂着各种各样的戏曲脸谱――确切说,是秦腔脸谱,更确切说,是秦腔戏班魁世社的脸谱。魁世社像一条汉子,茁壮成长,在世上活了三百多年,最后像突然销声匿迹的老头,在人间消失已经七十多年了。但是,在这个古城,在那些活了三百年、五百年、成千年的古槐树眼里,魁世社的影子仍然在某一个院落、某一个戏台、某一条巷道、某一套戏衣、某一声梆子、某一个眼神、某一个嗓子眼里打着旋儿。而在赵小宝、薛园这儿,魁世社的影子就变得更重了,时光一样,不可或缺。它是赵小宝十多年来圆鼓鼓的肚子。赵小宝想干什么,都要考虑它的存在。譬如渴了,喝水,喝茶,喝啤酒,那肚子就会得到滋润。譬如饿了,吃饭,吃水果,吃一些零碎东西,那肚子就会舒服。譬如累了,那肚子会跟着闹腾,跟着扯后腿。譬如高兴了,那肚子颤动起来,像孩子那样疯癫;还能做一个脸谱的草稿,红白黑颜色,透露出各式戏文、各种角色的表情。它是薛园十多年来的一种气脉,薛园想怎么摆脱,都无济于事。她拒绝、抗衡,甚至于想转行、辞职,但最后的结果却又是不知不觉走进那气脉的包围、统摄里。那气脉,让她笑,让她哭,让她悲,让她忧,让她恍疑身在蓬莱顶,让她迷离红尘,让她钟情虚无。她的心,随了赵小宝,随了赵小宝所迷恋的魁世社的脸谱。她想,那脸谱,对他俩来说也许就是前生后世的克星吧。到了这个年龄,她形销骨立,以至于影响到了舞台上的扮相。好在,她大而有神的眼睛,所传递出的,全是彻彻底底的戏文儿、戏角儿,全是他俩、他们,还有这个世上的情分啊。现在,那些脸谱,不,那些人间的,甚至是阴间脸谱后边的人儿,就集中在这所房子里看着赵小宝,看着薛园。看着肥胖的赵小宝在那儿慢慢吃饭,看着薛园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赵小宝吃饭。这些脸谱,都是赵小宝画的。而赵小宝收藏的魁世社的精品脸谱,透过历史的尘埃,正在与赵小宝浸透了心血的新画的脸谱亲切交流,像子子孙孙重新活过来后团聚在一起的交流。那些精品脸谱,放在过去是儿子的卧室,现在属于他们俩的书房里。
      赵小宝是水城市秦剧团有资格的美工。画布景,给演员化妆,是他主要的工作。除此以外,自十二岁起,他把重要的精力投入到魁世社脸谱的搜寻、整理和研究中。
      薛园是水城市秦剧团的演员。关于她和赵小宝当初在那个环境里惊天动地的爱情,现在,只是回忆中的一抹微笑了。他俩,活在当下,活在自己营造的那种感伤、投入、执著的环境里。
      “我没进过咖啡厅,也没喝过咖啡。”赵小宝吃完一片牛肉说,“他们把好好的咖啡放在烟灰缸里浪费掉。”昨晚,他在咖啡厅悄悄问小韩主任为啥把咖啡放进烟灰缸里时,小韩给他说,为了营造氛围,让每一个进咖啡厅的人,即便是不喝咖啡,也要闻到咖啡,也要传递出咖啡的诱惑。当时,他环顾了一下咖啡厅,幽暗、温馨、浪漫的情调的确感染了他。便不再想什么,只是随着菜单点了一份面。面上来了,一小碗,里面有菜与肉。他很难辨清那份面的味道,但他知道,那份面像打着水漂,在肚子里滑过一样,涟漪很快消失了。“李主任和刘主任要的菜比我的还少,可能是中午吃得太胀了。”他给薛园说。
      “你猪一样,人家哪像你。”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肚皮。他笑了笑,这一笑,像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整个氛围为之改变。她问他还难受吗,他摇头算是回答。
    [ 2 ] [ 3 ]   “你说,那咖啡咋就那么贵呢。”他说,“他俩要最好的。天呐,光他俩的咖啡,二百一。”他比划着手指。
      “你不是醉了吗?”
      “难受,可心里清楚。”
      “没出丑吧。”
      “忍不住,就野了一回。”
      “你怎么知道咖啡那么贵?”
      “嘿嘿。司机拉我,我没让他拉。扶在结账的小韩肩上嚷嚷,就听到了。”
      “怪精的。”
      “嘿嘿……”

      赵小宝今年刚满四十四岁,薛园比他小六岁。他俩在剧团认识时,赵小宝是个精悍的小伙,不像现在腆着个啤酒肚。那时赵小宝是剧团的美工。他画脸谱,薛园觉得很好玩。她学戏、演戏,那谱就画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上了妆,她便不是她了,她便是另外一个角色了。她常看剧照上的自己,看着看着,悟出一个道理――脸谱就是演员的魂儿。脸谱是什么样,就招引着演员怎么样。于是,她对画布景画脸谱的赵小宝有了兴趣。后来,她成了他的妻子。再后来,他俩有了儿子。儿子长一双大眼睛,人小小的却精悍十足,活脱一个赵小宝小时的样子。儿子七八岁时,也喜欢赵小宝鼓捣的那些脸谱。九岁那年,赵小宝和薛园领着儿子去乡下一个古镇寻找旧时的魁世社脸谱,转来转去大半天,没有收获。赵小宝到一条巷子去找厕所方便,薛园牵着儿子的手在街上晃悠。突然,儿子发现临街一个窗户上挂着一个脸谱,甩开薛园的手奔了过去。那一瞬间,薛园的天塌了,世界黑暗下来。一辆急驰的摩托车撞飞了儿子。儿子还没有跑到那脸谱前,便永远停止了脚步。其实,那是一个塑料的,类似小孩戴的孙悟空面具式的脸谱,只不过稍有点艺术水平。虚假骗了儿子,害了儿子。
      薛园为没有领好儿子,愧疚了三五年。
      她想再生一个孩子,赵小宝太爱孩子了。但是在此之前,薛园的身体不太好,赵小宝早已做了绝育手术。
      后来,在他俩的世界里,有了更多的戏文、更多的脸谱。
      其实,秦剧团的日子也并不如意。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吸引走了许多中老年观众。对秦腔而言,年轻的观众没有培养起来,年老的观众一天天消失。古典戏目也好,现代戏文也罢,变着花样引诱人,或是向人们献媚,但在这个城市,秦腔终究还是不景气。
      偏偏,他俩对秦腔、对魁世社的脸谱还是那么执著。他写了一些有关魁世社脸谱的文章,好像唤醒了时光的记忆。人们说是好事,的确是好事。当办公室主任的小韩鼓动赵老师好好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团里说了,团里出面给省上报了文,要把魁世社秦腔脸谱申报成省级民间文化遗产项目。省上专门审查民间文化遗产项目的领导李主任、刘主任来到秦剧团已经两天了。
      快中午时,小韩给赵小宝打来电话,说她陪省上的两位领导去神农山游。省上的李主任说了,让你再找些八九十岁的老人讲魁世社的脸谱,要录音录像的。小韩比赵小宝小,但她能理解赵小宝。她在电话里说:“我也知道八九十岁的人难找,找到了也难说得清楚。可他们说这是必备的条件,赵老师!”她在央求他。
      赵小宝以前接触的老人中,不乏有八九十岁的。他们给他说的,唱的,比划的,虽然是陈年老事,却很动情。那时,他没有想到留下录音或录像资料。现在,他们基本上都走了。没走的,是一个八十五岁的人,他被孙子接到澳洲住。什么时候,让他讲讲。但总不是现在啊。
      他给薛园把这情况说了,薛园也一筹莫展。
      他看着她,用右食指敲着茶几唱:

      我的妻她平日多谋多智
      我何必在中途啼笑皆非
      我先是就这样冠戴回去
      见我妻再叫她设谋划策


      从豪泰酒店出来,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韩陪李主任和刘主任从神农山回来,已经快七点了。团长在豪泰酒店设宴等他们。团长是位近六十岁的人,他的冠心病和高血压,让他没有等到客人来自己就回去了,剩下赵小宝和薛园等。偌大的宴厅,偌大的餐桌,就他俩坐,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俩的。薛园说,她沾了赵小宝的光,还能到这大名鼎鼎的豪泰来蹭饭吃。赵小宝笑,他的肚子颤了两下。她说,再不要喝多了。他说,我什么时候能喝多。早先的赵小宝滴酒不沾,自从儿子没了以后,喝起了酒。薛园怕喝白酒伤他的身子,就让他喝啤酒。赵小宝和薛园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服务员站在门口,无所事事,来回在一米范围内移动。后来,她拉开门,小韩他们来了。
      饭桌上,小韩和两位领导谈笑风生。看来,她领他俩去神农山风景区游得不错。
      “韩主任,哦,还有赵老师,制作魁世社脸谱有秘笈吗?”刚吃了一会,李主任主动问,“跟打CS一样,掌握了秘笈,很容易取胜。”
      “是是。要是谁有了秘笈,画好,放到景区,卖给老外,能挣大钱。”刘主任也接了话,说得身临其境。
      小韩看赵小宝。赵小宝空张着口,没有回应。
      “赵老师,你画好后,我拉着你到景点去卖。”司机有些怂恿的意思。
      “你就会捞油水。”小韩主任嗔怪司机,“你老婆就是这样捞来的吧。”她还戏谑他。
      除了赵小宝外,大家都笑,然后说喝酒喝酒。桌上又有了敬酒之类的活动。
      “也没啥秘笈。”刚放下酒杯,小韩又要敬酒时,赵小宝却开始说话了。他说,脸谱就是角色的符号。像宋包拯,他的脸谱主色是青,但要有正气,有杀气。秦香莲虽然是旦角,但要有苦气。还有,魁世社土生土长在我们这里,原先画脸谱的人,也是我们这里人。他们画,就把自己的观点带了进去。还有这里的风俗,其他地方没有。其他地方的人也就画不出来……赵小宝想好好讲讲他心目中的魁世社脸谱。
      “也没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李主任说,“艺者,一也。一者,不能有二也。”
      “这个世界在变,城市让生活越来越美好。”刘主任说,“可城市化进程要有代价。像魁世社脸谱,缺乏拯救和保护措施,或因迅速变革的进程,或因城市化的进程,或因外来文化的切入,会有消亡的危险。”她呷了一口咖啡(赵小宝心里奇怪,她怎么老是喝咖啡)说,“消亡了,我们可是历史文化的罪人啊。”她像在背教科书。
      “是是,我们正在拯救嘛。”小韩主任给刘主任挟了一只龙虾说,“还要两位领导给我们帮忙啊。列入遗产名录,我们保护起来更有劲了。”
      薛园吃得很少。她默默地听着,看着。像听一出戏文,像看一场演出。
      他们的兴致很高。
      结账时,小韩给走在后面的赵小宝悄悄说,你要配合啊。团长说了,只要能列入项目,就有资金了。大家都好,你也就成名了。她塞给他一千元,说要好好和司机陪李主任到MP娱乐厅里消遣去,她和嫂子陪刘主任到夜市去逛。
      赵小宝不知MP娱乐厅在哪,司机很快把他们拉到了地方。司机说,赵老师,这里你不熟悉,一切交给我。他第一次来这里,感觉自己像一只大圆木桶,横竖找不到位置。三楼门口高高的服务生,戴了耳机,嘴里说,报告报告是三位。他想,他们来是消费的,又不是打劫来的,还报告什么。报告给谁,他不明白。他从过道里走,对面穿了小小裙的女子迎上来,说了一句先生您好。可他还是没听清她说什么。不知是她身上还是嘴里的一股香味和他胃里的啤酒碰撞,让他感觉不舒服。他随司机进了一个包间,里面的沙发很低,却围了一个长长的茶几。他人胖,坐在低沙发上,感觉腿上和腰背的肉都堆在肚脐眼那里,呼吸不畅,难受。不一会,包间的门推开,涌入几个女子。司机看看,熟练地指这指那,点兵点将一样留了三个。第一个被点的身材娇美的女子,预约好了似的,一下子走到李主任前,坐在他的腿上。另外两个给其他未被点上的姐妹挥挥手,她们娇滴滴说笑着出了门。一个苗条女子坐在赵小宝旁,问他要喝什么。他不知道,怔怔地看了一会她。他说出去一下,然后起了身。
      他在过道来回走,一个穿着工作装打着领结的女子(可能是领班吧,他想)过来跟他打招呼。说要什么服务,要不到房子里去。他一一摇头。她看他半天,后来她推开包间对面空着的房子。里面有一张桌子,有几把椅子,像是个工作间。她让他坐。她说喝啤酒,不等他回答,她出了门,从对门拿了一小瓶啤酒。他问多少钱一瓶,她回答后,他伸了一下舌头,说“我还是喝茶”。她笑了笑,出门给他端来一杯茶。后来他俩聊天。她问他和他们的情况。他问她一些不明白的事。中途,他去了对门两次。第一次,他看见司机左手端着啤酒杯,右手伸进那位胖女子的吊带背心里。第二次进去,他看见李主任和那位娇美女子,用色子比大小。显然,是李主任输了,她让他喝啤酒,他拒绝,她便招呼旁边默默唱歌的苗条女子和与司机说笑的胖女子,一拥而上,要脱李主任的裤子。李主任反抗。她们把他闹腾到了地上,继续做她们的动作。司机坐在沙发上开心地笑。他退了出来。
    [ 1 ] [ 3 ]   “这里每天都这样吗?”他问领班。
      “大哥,还能咋样……”领班淡淡地说。
      他有些不知所措。领班叫他大哥,他心想,我当你爸还差不多。领班说,你也可以闹着玩啊。他本来想说我不会这样的,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这样……”领班笑了起来。说,日本相扑的相好都是他们那里的美女呢。他就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凌晨一点多结账时,赵小宝傻了眼。他怎么算,也没有算到一千六百元啊。收银员说,四位小姐,每人二百,就八百了。他分辨说,就三位啊。领班在旁边朝他甜甜笑着说,还有我呢。
      回到家里,赵小宝洗了洗,心里像是被猫抓着,不安稳。他看着灯光下洗了澡的薛园,想干点事。她说,累了。
      夜特别的安静,床绵软得舒服。凌晨的夏夜,已经很凉快了。有风儿透过纱窗吹来,丝丝凉意掠过露在毛巾被外面薛园白白的臂膀。
      “小韩给刘主任买了一块玉。”她说。有一股热气从她的鼻孔里散发出来。
      “妈的。小韩给了我一千元,不够,我还贴了六百。”他很不乐意。
      “那能报吗?”她问。
      “谁知道。我们这干的是啥事啊!”他问她。
      “你说呢。还不是为了脸谱。这冤家……”她埋怨了一句。
      “唉……”好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然后说:“睡吧。”他把胸脯上搭的毛巾被往薛园身上盖了盖。
      “把你的肚子盖上,后半夜凉。”她说着,挪动了一下身子。
      然而,他俩谁也没有睡。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但她知道他睁着眼。他在看墙上镜框里的一幅脸谱。
      那是他偶尔从废旧报摊上买来的――用麻纸拓的旦角脸谱。他见过用麻纸拓的王灵官、关羽、钟馗的脸谱。那些是旧时人们拓下来贴在门上,或缝在孩子衣服胳肢窝用来避邪的。而这幅麻纸拓的脸谱,完全是一个女性脸谱。舒展、俊秀的眉毛,淡而匀称的胭脂脸,小而俏皮的嘴。说是一幅脸谱,更像是一幅水墨画。略微遗憾的是鼻子部位,可能是没有拓好的缘故,鼻子的轮廓不太清晰,像一瓣刚刚剥去皮的蒜。他叹息,给她说,这不是塌塌鼻,鼻子一定很翘的。他让她猜这个拓片脸谱以前的主人。她说,是少爷公子的吧?他说,肯定是绣楼上哪位小姐的。她又说,是位老爷子的,他的女儿去唱戏,他思念她,她给他寄来了脸谱拓片。那时还没有照相机啊。他说不对,是一位苦命女子的。她于无奈中去演戏,后来一位阔少看上了她,和她来往。天长日久,她爱他,思念他。她把自己的脸谱拓下来,想等到他再一次来时给他,可她一直没有等到他来……他俩为此争论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把它装裱了,挂在卧室。室外的一缕光亮通过窗户,恰好照在镜框上,脸谱因此发亮。她想,那上面会落有他的目光。

      一只白嫩的手搭在赵小宝的肚皮上。尽管隔着汗衫,他还是感觉到了手的温度。那手开始抚摸起来。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抚摸着大肚子的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不就是白骨精在摸猪八戒的肚子嘛。他叫了起来:“妖精,脸给你画偏了。”
      “不是妖精,是你嫂嫂!”扮演周仁嫂子胡秀英的人用白嫩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肚皮,很响。周围的人扭头看。演奉承东的小子走过来,对扮演胡秀英的人说,来打我呀,嫂嫂。他腆起了肚子。人们又笑。
      化妆室比较拥挤。试衣的,吊嗓子的,做头的,打脸底的,喝胖大海菊花茶的,说笑的。灯光把他们照亮,把他们的影子留下又抹去。几只飞蛾在他们头顶飞来飞去,和人们一样,也在认真地做事。本来,赵小宝想给扮演胡秀英的演员在脸上发挥发挥。一般来说,戏里胡秀英多穿桃红色的戏衣。而脸上,特别是眼圈那里,都用桃红画,且用色较深。但这桃红色戏衣与脸谱搭配,红色过多。今晚,他想改变一下,但她拍打他的肚皮,他没了心思,依原先的画法收笔。他取下用牙齿咬着的另一支画笔,说好了。然后走到坐在铁皮柜子旁边的薛园那里,嘴里说真热。薛园递给他一条毛巾。
      八点要演《周仁回府》。这本戏,是秦腔的传统剧目,说的是朝中权贵严嵩的干儿子严年看上了另一官员杜文学的老婆,便诬告了杜文学。被流放的杜文学临行前将其妻托于义弟周仁。杜文学门客奉承东给严年出谋划策,严年赐官给周仁,让周仁献出嫂子,方可救出兄长。周仁老婆假扮杜文学老婆,到了严府,刺杀严年不成,自戕身亡。杜文学冤案平反归来后,错怪周仁,杜文学老婆出面痛说原委,才明了真相。《周仁回府》是团里的拿手戏。演主角周仁的,若演得好,会把人带入悔恨交加、千愁万绪的场景里。丑角奉承东也是一个重要角色。这本戏,人物较多,也是衡量化妆水平的一个戏目。演员来化妆室前,团长喊着嗓子,说今晚一定要好好演,给省上领导看看咱们的水平,要从讲政治的高度来演。而且今晚的演出,关联着团里今后的生存问题,要从讲经济的角度来演。在此之前,小韩主任特意把赵小宝叫去,特别叮嘱了一遍,说好好画。我们的努力差不多了,最后就看你的了。
      今晚,薛园也来演出。她的身体近来不是太好,演出并不多。她扮演的是周仁的妻子李兰英。赵小宝左手端着颜料盒,右手拿着画笔准备给薛园画脸。
      他坐在刚才薛园坐过的椅子上,薛园搬了一个小凳,坐在他膝前。她演的李兰英是个苦命、善良,大义凛然为爱献身的角色。赵小宝想,正因为这一点,被她的丈夫利用了,把她献给了严府。周仁呢,做了善意的“卖妻求荣”的事。过去,他画李兰英,把她的眼角向上稍加延伸,把眉毛画浓,再上翘,在秀美中凸显她的侠肝义胆。现在,他觉得,李兰英可怜。周仁献妻,跟现在那些大学教授换妻有什么差别呢,他在想这个问题。“想什么,你画。”薛园说他。他便在她的下巴那里先涂了两点墨色,接着,用白色把这两点化开。他再用了红色,他想在她的嘴角这里弄出点酒窝的效果。薛园的眉毛浓,弯弯的,像蚕,他没有把眉勾翘上去,而是用兰叶卷尖描法只略略作了延伸。她的眼睛大,明亮又忧郁。他便用了黛色,让它更加突出。然后,他在靠近她颧骨的地方涂了胭脂色……这些都不是传统脸谱里特别强调的,他却专门强调。他心想,去他的吧,我就是这么想的。
      演出时间拖后了一些。有些观众喧哗起来,但不顶用,台上没有开场锣鼓。
      赵小宝坐在靠近前排的中间位置,他想看看自己今晚画的脸谱的效果。他前边几排一些中间的位置空着,是留给李主任、刘主任和市上一些领导和团长他们的。他们,还有观众,能认同今晚的化妆吗?他改变了周仁固有的脸谱,他给奉承东的脸谱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对,就是这个奉承东的脸谱,他可以说是完全给颠覆了。原来奉承东是白眼窝,画好了,鼻梁以上,就是一副狼的嘴脸。他上台,观众能明显看出角色的丑恶。赵小宝想,其实,奉承东这类小人,人们往往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他们能说会道,见风使舵,八面玲珑,表面善良,内心恶毒。于是,赵小宝把他的白眼窝去了,用舒展、柔和的彩陶纹,用略加了青色的粉红替代了白眼窝。原先的狼嘴脸,变成了夕阳照射下的积雨云朵。若是蹙眉、转目,那积雨云朵也便闪动、翻滚,酝酿风雨。他还用棉花做了一个欲跳未跳的青色癞蛤蟆,把它横粘在奉承东的眉宇间。演员运动,这只癞蛤蟆也跟他一起运动。他画好脸,让演奉承东的人在镜前看看。那人在镜前露出惊讶,我的白眼窝呢?他说,你想想,好好想想,世道复杂,人一下子能看出你的白眼窝吗?那人便皱皱眉头,眉宇间的癞蛤蟆像要跳下来。接着,那人拍了巴掌,连说两个“好”。
      好不好,由他们去吧。赵小宝有些困,他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他打起了呼噜。
      醒来时,他看到薛园出场了。现在的薛园不是薛园,她是李兰英。李兰英走到周仁面前,说道:“全不想你……”一甩袖,朝司鼓叫板:“当日啊!”然后起了二六板:

      你不该卖友把良心丧
      图富贵把人的大恩忘
      你忘恩负义在世上
      背信弃义你丧天良

      戏,还在唱。
      卜进善,媒体记者,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文化散文《杜甫在陇右》一书,现居甘肃天水。
      [责任编辑 李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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