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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与荒原的诱惑(节选) 艾略特荒原节选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23:20 点击:

      雅砻河谷寻古   每当我走上一条路,看那路伸出城市或隐入乡野山林,我就想能探到路的尽头;而每当我站在一条河边,看流水从脚下经过并消失于地平线或没入自然屏障的时候,我就被“不知它要到哪里去”的迷茫所驱使,想跟着河流行走,一直走到它停留的地方,正像所有“大河寻源”的人们想弄清楚“它们从何而来”一样。但我来到了拉萨就如已经来到了大河之尾,并步入了一条倒淌的河流。
      人们都说雅砻河流域是藏民族的发祥地。离开拉萨南下过曲水大桥,再沿着由西向东的雅鲁藏布江顺江而下,我来到雅砻河的入江处――山南地区的泽当。
      据说“泽当”的藏语意思是“猴子玩耍的地方”。西藏人认为他们的祖先便是由这儿的猕猴们变成的,而每一个老百姓都有关于他们自己的一肚子的故事。争论藏族的起源,不论是“南来说”(从印度传来)“北来说”(由内地古西羌传来),还是“土著说”(即魔女与猕猴的结合、观世音的点化),这是学者们的事。老百姓崇拜自然,相信神灵,他们选择了最轻松的方式来决定自己的精神和感情的归属,虔诚地相信祖传的知识并虔诚地供奉佛祖,对他们是一件快乐的事,这使他们在接受种种生活时内心平静而满足。
      每逢“萨葛达瓦节”大祭祀日(即藏历4月15日,释迦牟尼降生、成道和涅槊的纪念日),去泽当的猴子洞朝山的人点着火把整夜转山。他们从各处会集到雅鲁藏布江北岸的桑耶寺,然后上山转到贡山的猴子洞,再下山到达泽当寺就已经是第二天。在山南地区这条冗长的转经道上,我看见他们把拾来的白色小石头放在路旁或山口的摩尼堆上,或者带来一小块天然的水晶石(山南穷结产水晶石)放在石堆顶部的简易小佛中,这种偶尔安有小玻璃门的佛里往往放上一张有着喇嘛像的照片或画片,有的佛门上还有一把小铁锁。在这条道上我还看见一些奇怪的石头,有的长石和圆石很光滑,有的不规则石块酷似某些动物,它们被由大承小地一堆堆叠立在村野道旁或大树下;有的是由两块竖立起的长石再搭上一块横石构成“Ⅱ”形的石架,它们和一般的摩尼石堆不太一样而具有更为浓厚的原始图腾崇拜的意味。我碰上三位在扎囊县中学就读的藏族姑娘,她们告诉我那些搭起来的石头无所不在,其中无形的精灵代表着比人更加强大而无形的善恶力量,它们可能居住在山上、湖中和大树里:善良的米玛银有可能会帮助人们,而邪恶的米玛银则可能会伤害人们。在众多邪恶的玛银中,有个称做“伊达”(即“饿鬼”)的精灵,长着大肚子、大脑袋,却只有一张小嘴,永远处于饥饿和吃不饱中。人们认为如果今生作恶,来世轮回就可能成为饿鬼,下十八层地狱。
      由于相信因果善恶报应,相信万物有灵,老百姓凡经过重要山口或祭祀场所,总要献上一条哈达或献上一些祭品,把印有吉祥图案的小符画向空中抛撒,至少要从地上拾一两块散落的石头往摩尼石堆高处垒,或对着意想中的吉祥精灵口喊“嗦嗦罗――!”。这种对自然神(自然力量)的崇拜以及摩尼石、幡旗、牛头祭物等等和念咒的仪式,大概统统与西藏在吐蕃时期的原始宗教――本教――相关。
      本教亦称“本波(BONPO)教”,是西藏根生于原始社会时期的宗教,它最初在古象雄(今阿里南部)地区发展起来,后来沿着雅鲁藏布江自西向东广泛传播至整个西藏,成为聂赤赞普(约公元5世纪,史称“西藏第一个藏王”)以后数代治理王政的“国教”。不过那时的本教把世界分为三个部分,“只有下方作镇压鬼怪,上方作供祀天神,中间作兴旺人家的法事而已”。某种意义上说,吐蕃的历史大概可以看做是佛、本之争的历史。佛教在松赞干布时正式从印度和汉地传入藏区后,佛、本之争持续了一百多年。其间本教为了与佛教对抗,改译佛典以编制本教经典;佛教为了在西藏站稳脚跟,也不得不兼收许多本教传统巫术中的咒法和执轨仪式,于是摩尼石刻上了佛祖,幡旗印上了经文,传统血祭仪式中对牲畜的宰杀改成用纸或酥油和木制牲畜以及牛头骨供于祭坛代之……自从赤德松赞时(8世纪)的一场佛、本大辩论之后,佛教被宣布取胜成为西藏宗教的正宗,却也经历过毁灭性的劫难(公元9世纪,吐蕃王朝末室朗达玛扶本灭佛致使西藏境内百年无法),但毕竟佛教又再度兴起(公元10世纪)并延续至今。诸此种种历史和现实的因缘,今日的西藏宗教,尤其是民间,依然有着浓厚的本教色彩。尽管这种信仰当中不无迷信思想,但感人至深的是今天的百姓信徒们那种古朴的童心和对吉祥意愿的执著追求。
      在山南地区和由拉萨往泽当的途中,我看到藏人的住房、公路边的山崖和废墟的墙垛子上,到处都有用白粉或彩色画的吉祥符号,这些符号象征着对日月星辰和火(灶神)的崇拜与祭祀。其中最典型的是标志“�”,藏语读作“雍仲”,意为“圆满吉祥”。“�”作为一种符咒据说产生于上古时代,最初人们把它看做是太阳或火的象征。这种符号在古印度、古波斯和古希腊等国的历史上都有过出现,后来为古印度佛教授用,随着佛教的传播进入了中国。印度佛教将之读为“宝利剃蹉洛刹那”,意为“吉祥海云相”,即大海和云天之间的吉祥征兆。中国从唐代时将“�”读做“万”字至今,大意为“吉祥功德的象征”。我看到过一种反方向旋转的“�”,它也被藏人读做“雍仲”,但却是本教的吉祥标志。有人认为这种标志不是本教的发明而是从佛教中借用的。但有意思的是,这不同的旋转方向代表着佛教徒和本教徒不同的转经方向;佛教认为从右转为吉祥,而本教则反之。
      有一次,我在藏人家里做客,那家藏人有火炉的堂屋特别黑,墙上方用白粉画了许多白点,连熏黑了的房梁上都画上了白点。虽然屋中简陋昏暗,那白点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在星空中的感觉。主人拿出羊肉来招待我,我把嚼不烂的肉筋扔在炉火堆,为此,对我很友好的同行藏人拉下了脸,对我嘟嘟嚷嚷好一阵。我才知道藏人最忌讳把头发、羊毛或脏物失落在火里,他们认为弄脏了火就要倒霉,过去为了触犯灶神还得请本教的巫师来举行消灾仪式。山村里的农家格外重视敬灶神,原始本教认为灶神十分容易被人冲犯,那些被熏得特别黑的墙顶房梁显然是不吉利的象征,只有画上避邪的白点才能免除大灾。这种避邪的白点在一些地区便构成了有一定数目排列的符号,既作为符咒又成为外屋墙头顶端的装饰图案。
      用日月符号来避邪和装饰外屋门的风俗在拉萨很普遍。这种图案也用于塔的建筑或画在山崖上的符号。在所有的符咒标志中,我最感兴趣的是梯子形符号,这种符号在别处并不常见,却在拉萨通往山南泽当的道上特别多。据说,这种符号象征着“天梯”,人死了以后灵魂借此升天。它使我联想起关于有文字记载的藏史传说,那个叫聂赤赞普的第一个藏王,就是踏着天梯由天上下来,完成了人间业绩之后又踏着天梯离开人世而返回天上的。
      对于第一个藏王的来历实际存在几种说法。根据本教史记载:在很早很早以前,住在十三层天上的天神三子赤顿慈,因与天界的兄弟不和,便顺天 [ 2 ] [ 3 ] 梯降到雅砻河谷的赞塘各西地方;当地人因敬仰天上来的人而肯求其为自己的人主,并取了“聂赤赞普”的名字。根据佛教的说法,则认为聂赤赞普是印度某一个国王的后代,由于他长相异常,被认为是鬼的化身而招致流放:他逃到西藏,在雅砻河谷的赞塘各西遇见了十二个学识渊博的本教徒,当他被问及从何而来时,他因语言不通便用手指指天空;本教徒以为他是天神了,便用肩膀把他招到雅砻悉补野部落的住地,尊其为首领。从此人人叫他“聂赤赞普”,意为“坐在肩膀上的国王”。
      自聂赤赞普之后,七代赞普(意为首领。统称“藏王”)均自幼继承王位。据说等他们到了能骑马奔驰的年龄,父王便沿着天上放下来的绳梯回到天上,像彩虹一样消失在蓝天。因此一至七代赞普都建陵于虚空,尘世没有留下他们的尸体,却留下了第一个藏王建造的西藏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这大大增加了我在藏南观望西藏发祥地雅砻河流城的浓厚兴趣。直到第八代藏王止贡赞普,据说因为他和他的大臣洛昂比武而被洛昂杀死,这个天梯就被割断了,自此以后的赞普就再也不能上天了。止贡赞普为第六代赞普赛晋与其妃萨尊龙吉所生,据说王子出生以后,大臣们请王子的老祖母为其取名。老祖母问:“崖峰倒塌了没有?草场烧焦了没有?海子干涸了没有?”大臣们回答说:“崖峰没有倒塌,草场没有烧焦,海子没有干涸。”这老祖母耳聋,全昕反了,以为这是不祥之兆,便给王子取名止贡,即“生命结束在刀下”之意。止贡继位后,勇猛好斗且武艺高强,常常找自己的臣民比武,臣民们没有一个敢应战者。有一回他以“王命不可违抗”而强要他的大臣洛昂达孜与他较量。待到止贡与洛昂骑马厮杀时,洛昂赶来一百头角上装有尖刀、背上驮着灰袋的黄牛。黄牛奔跑扬起满天的尘土向止贡冲去,趁赞普什么也看不清时,洛昂用斧头砍死了他,并夺得了王位……止贡赞普是第一个把尸体留在尘世的赞普,从此吐蕃故地的雅砻河流域才有了丧葬的王陵。
      随着西藏历史的发展和雅砻部落的崛起,藏民族的兴旺从雅砻河下游的泽当推进到上游的穷结一带。尽管诞生于雅砻悉补野部落的松赞干布在完成了西藏统一大业、建立强盛的奴隶制政权之后迁都拉萨,但仍然在山南建有夏衙。唐朝时两位远嫁西蕃的汉皇室公主(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都在山南住过,而松赞干布以及前后数代吐蕃赞普的陵墓地也都建在吐蕃王朝的故都雅砻河上游的穷结地方。
      驱车由泽当逆雅砻河而上,经乃东往南二十多公里路程,再徒步穿入宽阔的雅砻河谷,我终于来到了雅砻河的上游,来到了穷结木惹山下的藏王墓群之中。举目凝望,对岸山上的穷结宗城堡只剩一些零星的废墟,最高处的碉堡也只剩半圈石垒的墙,它高高地耸立在山顶。正午的太阳刚好与古堡的墙顶重合,看起来它好像是被阳光一天天和一点点吃掉的,啃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对岸山脚下穷结县的民村却是一色白墙的干打垒小院,又静谧又素雅;雅砻河在干涸的河床上成为几条穿裂干地的小渠;而木惹山下和雅砻河谷分布数里的藏王陵却是一派风化的泥荒之地。步入墓群犹如走进了远古的泥谷。
      据说第八至十四代赞普建陵于石山与草原中间,后八代建于河中央,再后三代建于雪山之巅,这是神话般的传说,而究竟雅砻河谷有多少座藏王墓不得而知(一般认为现在的陵墓大小不一有九座了)。踏上松赞干布(公元?~650年)墓高高的石梯道可以走进墓顶的小寺;穿过一大片在太阳下裸露无遗的风化泥滩,可以找到赤松德赞(公元755~797年,传为金城公主之子)仿唐风的墓碑;爬上木惹山之峰下山坳中的土台,可以走到都松芒布结(公元678~740年)墓那汉地风格的石狮脚下。但我只看到一对石狮中的一个,在木惹山下遥望山坳里宽宽的三层平台时就能看见那只孤零零的石狮,坐落在一无所有的荒漠中,特别惹眼。
      然而登上木惹山之顶,俯看脚下那把吐蕃历史中的种种传说和现实与生息繁衍的今天衔接于一处的雅砻河谷,使我顿生异样的感觉,好像一千多年来耗在这山谷中的阳光都汇集到了这一天,形成奇怪的热振波漂浮在寂寞空旷的河谷。河谷上越是静,它振动的频率越是高,把西藏所特有的那种宗教的、世俗的、文化的和历史的声音越过时空传到耳边,又渐渐荡开……而阳光越是强烈,河谷上的每一石一泥越喷射出耀眼的光斑,犹如在一汪无边无际的浩淼中跳跃的波光,宽阔的河面在永动中聚而又散,无始无终,亦无所谓始,无所谓终……
      去雍布拉康的路,我是骑自行车往返的。那座塔式城堡就在离泽当十里路左右的乃东南面的小山顶上,如纪念碑式修长的塔身从那种竭尽力量向天靠近的意味,显露出本教对于天神的特别崇拜;而它居形势险要之处,显然又出于古人的防御目的。传说松赞干布前五代的拉脱脱聂赞(约公元5世纪),就是在这个宫殿的顶层上休息,忽然看到从天上降下来四件宝物(“百拜忏悔经”“六字真言”“法教轨则”和舍利宝塔等佛教密宗经典和宝物),并闻见其声:五代之后,将有解其义的王出现(暗示松赞干布在位时,佛教在西藏将弘扬)。这便是佛教最早传入吐蕃的神话传说,当时的西藏还没有创立和使用文字。但现今的雍布拉康显然不可能是历史留存的西藏第一座宫殿的原胎,只是后人根据其原始的结构修复的石头建筑。我在它周围的山峦上还发现有不少的城堡式石头建筑废墟,可惜因找不到内行向导和车,我无法去看个究竟。
      我第一次看气势宏大的废墟场景就是在雍布拉康西北面数公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之上,一色的石垒建筑从山腰推上山顶,遍山坡都是坍塌的石块。西藏的天空永远那么蓝,那么深,以至于在高原阳光的穿透下,从残垣断墙之顶翻滚而来的巨大云块白得像耀眼的发光体。而那些还未倒塌的高墙犹如按一种永恒固定的样式伫立的碑群,阳光正在它们沉甸甸的身躯上找寻流逝了的故事。而我猜想它可能是邓萨梯寺的遗址,山上还有几间小小的僧舍,修复的殿堂里有香火,而我消耗了相当大的体力才把整座山的废墟转完。
      攀爬山南地区的废墟后,我骑车回泽当,一路大坡下行放滑,路过离乃东两公里地的昌珠寺,眼观名传的珍珠唐鸣,亦觉不如山南废墟之石凝结的文化、历史和自然的力度更美。但是,一整天高度的精神亢奋和剧烈的体力消耗使我失去了食欲,只觉口渴,一连数杯热茶就免去了晚餐。泽当的雅鲁藏布江江边和雅砻入江处是绿树成荫的林场,白日里斑鸠和布谷鸟交替着啼唱,黄昏时归巢的山雀“叽叽喳喳”在无人居住的屋檐下寻找自己的窝,初夏夜晚的爽风把静寂的林子弄得整夜作响。我住在江边与河口相汇处的同行朋友家格外舒心和惬意,但没想到过度劳累的这一天,入夜后空空的腹中急剧地抽搐,直到吐出苦味的胆水,好像有一块厚厚的刮片把我肠胃中的黏液全都刮干,使我品尝了一生记忆中最难熬的皮肉痛苦――急性肠胃炎伴随高山反应。等熬到天明,朋友们找来车把我拉到山南地区医院,我已经虚脱。一夜一天下来,我的嘴唇已被来自体内的热烧出了疤疖,肚腹里如有一团火把 [ 1 ] [ 3 ] 身体内的水分全都耗干了;我口渴难忍,但只要咽下一滴水就会发生猛烈的胃痉挛。这苦头竟使我对死渴望起来。靠“点滴”在地区医院输入维持生命的养料,三天之后,我觉得生命终于在死海中一点点复苏,一种新鲜而活泼的力量重新回到体内并与时俱增,我为获得全新的生命存在而格外振奋。第四天,匆匆取得提前出院的许可,我就告别了泽当前往扎囊县境内的桑耶寺。朋友们把我一直从雅砻河下游的河口送到扎囊雅鲁藏布江南岸渡口。
      我从小就知道西藏有个雅鲁藏布江。并且特别喜欢唱:“太阳啊霞光万丈,雅鲁藏布江,翻波浪……”这支充满阳光和流水感觉的歌,没想到在近三十年之后的这一天我竟把它体会了个够。发源于喜马拉雅山北麓的阿里仲巴(现已划归日喀则)境内杰马央宗冰川的雅鲁藏布江,西藏又称“央恰布藏布”,意为“从上部高坡流下来的水”,它在西藏南部由西向东,流域面积二十四万平方公里,在我国境内全长两千零五十七公里,居全国大河长度第五、流量第三、水能蕴藏量第二,出国境后经印度、孟加拉注入印度洋。六月的雅鲁藏布江江水冰冷,而裸露在江面上的船体和岸边的沙滩却被太阳烤得滚烫。
      西藏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它具有一种强烈的磁力,使生命归于自然并能迸发出数倍于常的光和热。我已摆脱了死亡般的病痛,为获得全新的生命存在而格外振奋,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跳入雅鲁藏布江这条世界海拔最高(平均四千五百米)的大河游起来,实实在在地体味了流速很快的江水那种蓬蓬勃勃扩展的气势……江河真是大自然一种充满生机的存在形态,它不仅把养育生命的水带给土地和人,这种流动的生命还给人类带来无所不具的性格和力量。当我离开岸边向北面的江心游去时,这条平均流量二倍多于黄河、天然水能蕴藏量约一亿千瓦的“高坡流下来”的浩荡之水,就毫不留情地把我向东推去。即使是机动船,渡过江也得被它推向东边的下游好几百米远。
      等渡船凑足了人开到北岸,已经晚上八点过。由桑耶寺那边开来接送信徒和游人的个体户拖拉机早已返回。渡江的人们各奔东西,三个由扎囊中学回家的藏族姑娘轮流帮我分担一部分行李(我当时的体力已非常差),我从夕阳走入黄昏再走入夜,半小时的车程我竟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完成。在黑夜中摸进灯光依稀的桑耶寺和村子,找到村中唯一一家汉人开办的小饭馆,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老板娘相信我不是歹徒而把门打开,弄上一顿热饭吃。
      桑耶寺是我进藏以来所见最独特的寺院。据说它是印度欧丹达菩黎寺(Otantapuri),按照佛经中对世界结构的想象来布局修建的建筑群。在象征着世界中心须弥山的乌策大殿周围,日月殿和分别表示须弥山四方咸海中的四大部洲、八小洲的十二座佛殿以及其他寺院用房与民房建筑穿插,有的残缺倒塌,有的成了仓库,有的被一大把锁封存,有的就直接被村民居住,只有中心的乌策大殿――虽然以藏、汉、印建筑风格各据一层的三层建筑变成了两层一一和大殿正门廊梁上悬挂的一口唐代铜钟、殿门左右的一对石狮和石像以及南侧的石碑仍古风尚存。另有少数几座佛殿正在被修复中。残存的壁画和浮雕也格外精彩。
      桑耶寺于公元779年建成,藏史上第一批出家的吐蕃贵族青年――史称“七党士”――就是在此寺“开光”(寺院落成典礼)时由印度著名僧人寂护(约公元700~760年)亲自为他们剃度的。桑耶寺也因此成为西藏第一座拥有僧人的寺院,被誉为“西藏寺院之祖”。面积为圆形的桑耶寺建筑群直径三百六十六米,占地面积约八公顷,象征着世界边缘。铁围山的圆形的院围墙已残缺,远远望去,雅鲁藏布江北岸的桑耶寺是错落在绿树丛中的美丽“庄园”。
      听说桑耶寺侧面的山上有一百零八个修行洞。如今还有苦修的人,我打听了道就出村上了山,翻了一冈又一冈,跨了一沟又一沟,我觉得走了好久远远看见一道山梁上的小寺和披挂着长长的经幡旗的白塔。我相信那一百零八个修行洞就在白塔以上的山壁上,而我进一尺时它却好像在退一尺,永远不能企及。山冈一侧云海如潮,一群羊隐伏在野冈;还有毛驴,不慌不忙地寻找食物。前面不远的山冈下淌着山涧小溪,溪旁有一小块平地,两个老外正在撑开一顶蓝色的帐篷。看来他们准备第二天继续上山。我找了一处灌木丛就地一躺,立即听见我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从地面返回,好像大地的脉搏在跳动,声音大得吓人。身体全面地接触大地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与大地构成了一个同一的生命体。全身的毛孔都在一张一弛地与大地同呼吸。而人的双脚与大地的交流却早己麻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灌木丛一侧传来,三个朝山的老人,一男二女拄着木杖快速下山。我坐起来对他们说:“扎西得勒!”他们侧脸一笑,也对我说,“扎西得勒!”(藏语“吉祥如意”)
      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并消失,我侧脸望了望山间的白塔和塔身后的山屏,开始下山。等我回到桑耶寺再穿出村庄向雅鲁藏布江江边去时,夕阳已烧红了整条江……

      ――原载1993年03期 [ 1 ]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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