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搞笑短信 > 正文

    [巴蜀奇人] 巴蜀奇人合川区张明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3 04:35:34 点击:

      云三娘�      遂州顺南街,原本是下苦力的贩夫走卒们的栖身之地,清一色的窝棚,像鸟巢一般,胡乱搭在江边的沙滩上。同治年间,山西人云十鹤只身来到遂州时,就和一帮纤夫挑客在此落脚。凭借着晋人的实干和机巧,短短几年间,云十鹤很快成了遂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大老板,时人称北有“九酱园”,南有“十码头”。此话讲的就是当时遂州城里的两大富商,一个是城北开酱园的张九天,他生产的“九”牌酱油,口感醇厚,名噪蜀中,摊子盖了半个遂州城。另一个就是顺南街涪江码头老大云十鹤,他所统领的船帮,上管梓遂二州,下辖渝夔二府,千里涪江十大码头都姓了一个云字。云家的货更是远销滇黔桂粤,船发汉口九江金陵。人说鹤爷大清早站在码头上咳嗽,半个遂州城都要打摆子,此话一点不假,看看偌大的“云中居”就知道了。“云中居”是他的府第,坐落在涪江之滨,占地百亩之阔,在顺南街上十分地显眼,从天上宫绕州衙向涪江行去,远远就能看到“云中居”高高的院墙和大门两侧雄奇无比的石狮子,十丈高的桅杆矗立在宏阔的广场上,桅杆顶端呼啦啦飘扬着一面“云”字大旗,那是“云”字船帮的威风旗,谁持有云家布制的“云”字小旗,肯定走州吃州,走县吃县。云十鹤势大财雄,喜欢结交江湖豪客,他看不起浑身酸臭的张九天成天围着州衙里的人打转转。那些年,顺南街因一座“云中居”变得热闹非凡,隔三岔五就有外地朋友前来递帖拜会“鹤爷”,云十鹤总是高调款待,必去“玉堂春”大醉一台,设若朋友囊中羞涩,少不了有银两相赠,江湖上就送了他一个好名声――“仁义云中鹤”。涪江流域上九县下九县的人,谁不说声鹤爷好?据老辈人说,鹤爷真是个人物,豪侠仗义,别的不说,单是“云中居”常年养的食客,就多达百人之众。�
      常言说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日子久了,遂州城中的两个老大自然就心生龌龊。张九天看不惯云十鹤成天扬威耀武的派头,云十鹤更痛恨张九天开烟馆妓院害人。两家人常常因争地盘发生些小摩擦,后来发展到大打出手,甚至相互捣毁对方业务场所。争端都是云十鹤嬴的多,暗地里张九天就在盘算,如何才能铲除“云”字船帮,自己独霸遂州。白莲教起,张九天的机会来了,他禀报州衙,污蔑云十鹤为白莲教匪,说船帮的人多年来横行遂州城乡,估吃霸赊,欺行霸市。州里的大爷们吃了张九天的好处,不问青红皂白,将云十鹤及“云中居”上下三十余人全部擒拿下狱,后又以“白莲教匪”之名全部斩首,立三十五根百尺高竿于东门外犀牛堤,悬首其上,示众十日。�
      捕头陈豫川听到这个故事已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当时他在天上宫喝茶,听好友潼川府的船帮老大龙彪摆了这段龙门阵后,心中微微一动。龙彪还说到当年官府清剿船帮时,漏掉了云十鹤的名叫三娘的六岁幼女,那孩子,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陈豫川听到龙彪数次叹息,一次比一次沉重。他知道龙彪是个情义汉子,也知道他与云十鹤的关系非同一般,陈豫川向来敬佩龙彪的为人,“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二十年过去了,只要一提到云十鹤,龙彪还口口声声鹤爷鹤爷地叫个不停,脸上尽是敬仰之色。�
      傍晚时分,陈豫川回到家里,他本想和夫人说一说清明到乡下给祖坟挂青的事,丫环翠儿却说夫人和小姐到县令魏大人府上吃茶去了,便独自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回到寝室准备休息。刚躺下,就听到大门外护院犬汪汪地叫了两声,他以为夫人回来了,便躺着没动,两耳却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说来也怪,那只护院犬叫了两声就没有了声响,陈豫川警觉起来,黑暗中,他发现有人悄悄来到寝室外的木窗下,蛰伏片刻后,轻轻撬起木窗来。陈豫川不知来者何方人氏,竟如此胆大,敢来他陈豫川府上胡作非为!悄悄下床,出后门绕到那人身后,正伸手拿他右臂曲尺,准备将其擒下,谁知那人十分警惕,如一只大鸟冲天而起,迅速越过院墙,向黑暗中逃去。陈豫川足尖一沾地,身如飞燕直扑上去,眼见就要追上,那人从怀中摸出一物,照陈豫川面门打来。陈豫川只觉得一股劲风破空而至,暗中赞道,好大的腕力。当下不敢怠慢,运气护住全身,右手中的钢刀挽一个刀花,挡住飞来之物,“扑”地一声,暗器坠地,轻如纸团。陈豫川又吃了一惊,如此柔软之物,竟能被那人当暗器使,其腕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了。一迟疑间,那人早已没了踪影。陈豫川不再追赶,呼来丫环翠儿掌灯,仔细寻找那物,果然是一纸团。展开就灯一看,陈豫川大惊失色,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要救夫人和小姐,明日独自上象山。”他不明白,以得他真传的自家小女之能,何以落入他人之手?〖BJ(,,,〗〖BJ)〗陈豫川细看落款处并无姓名,只是胡乱画了一把柳叶镖。陈豫川这一惊当真不小,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识得此镖,那是涪江惯匪“水上飘”柳如烟的独门暗器。瞬息之间,他想起十年前擒获潼川大盗汪雄时,汪雄说的一句话:“自有我大哥为我报仇!”汪雄口中的大哥,就是指“水上飘”柳如烟。陈豫川仔细看了看纸上的话,判定妻女暂无性命之忧,他深知柳如烟一类人物,虽心狠手辣,却讲道义且言出必行,“要救夫人和小姐”一句话,至少告诉了他一个信息,即使要杀要剐都会等到他去救时,这就给了陈豫川的机会。十数年来,这位“蜀中名捕”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凭借他超凡的胆识和卓绝的武功,总是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当然,与以往有所不同,他得一个人去,纸条上写得很明白“独自一人上象山”。如果带兄弟们去,肯定能摆平此事,但坏了江湖规矩,夫人和小姐会遭到撕票。可独自去,如果柳如烟不讲规矩仗着人多势众的话,岂不是救人不成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陈豫川左右为难,一时没有了主张。还有前思后想,柳如烟为什么要绑架夫人和小女?难道真是为汪雄报仇吗?那样的话,自己去与不去都一样的结果。�
      天既明,陈豫川不能再犹豫,决定独自上山。�
      象山离遂州城四十里地,属川中丘陵中少见的大山。山中有建于隋开皇年间的灵泉禅院,虽早已破败不堪,但毕竟是川中佛教圣地,四方香客总是络绎不绝,每逢观音盛会,更是人山人海。正行走间,一香客打扮的汉子无意中撞了他一下,轻声道:“大捕头,当家的在黄狗连裆恭候”,说罢像一阵轻烟,瞬间没入人群中。陈豫川一下明白,此人正是昨夜送信之人,那身轻功好生了得,想必就是江湖上传得神乎其技的“水上飘”了。�
      黄狗连裆是地名,象山的后山有一棵百年黄葛树被一棵老枸树死死缠住,老百姓俗称“黄狗连裆”。陈豫川知道这个地方,但他没有急匆匆地赶过去,仍不急不缓地迈着沉稳的步子,像一个闲适的香客,一边往上走,一边观看山中的景色。当年出师时,师父告诫过他,如遇到棘手之事,千万不能急躁,一急思路就乱,思路一乱,人就像白痴,啥办法也想不出来。这么多年的衙役生活,早已练就了陈豫川临危不乱的大家风范。今天他更不能急,因为对手是柳如烟,而且主动权全在他手里,他必须把压力抛给对方,让对方感到他陈豫川的沉稳和不可捉摸。但是,他也不能太慢,如果表现得太无所谓的话,对方会认为他没有诚意,以致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后山上的行人很少,四周的树上有很多画眉在鸣唱,不时停停飞飞。柳如烟默默地坐在黄葛树下,着一袭月白色长衫,一点也没有江湖豪客的味道,倒像是位大富人家的公子爷。交椅两边站立的八个黑衣汉子,倒是威猛得很,显示出这位涪江惯匪的派头来。�
      陈豫川按规矩抱拳行礼,站在那里,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样子,稳如老树盘根,暗中却将周身布满真气,以防不测。�
      柳如烟很闲散地嗅着鼻烟,又很随意地将鼻烟壶抛向空中,不知是巧合还是炫耀,栖在黄葛树枝上的一只画眉,竟中壶坠地。�
      众人拍手叫好。�
      陈豫川吃了一惊,那只画眉落地时已成肉酱。如此强劲之敌,实乃生平仅见。而柳如烟扬名江湖的独门暗器“柳叶镖”,又藏身何处呢?陈豫川百般观察,没有发觉一点端倪。于是并不说话,将身上的佩刀和四十支袖箭解下,放在地上。�
      柳如烟也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一黑衣人上前用黑绸蒙了陈豫川双眼,又用细绳缚了他的双腕,众人收拾停当,迅速上马连骑而去。陈豫川这时放了心,夫人和小女不会有问题了。他知道蒙了双眼,是防他辨识路径,仅只一点,就可以判断,他将被带去柳如烟的老巢。夫人和小女肯定在那里等着他。虽双眼被蒙,但凭两耳辨听,陈豫川仍然可以判断方位。初行之时,马蹄剥剥,风声呼呼,所行乃平缓之地。渐次,马蹄踏踏,风声习习,似重山叠岭间。陈豫川心知已被带往金华山区。因为,遂州一境有此高山大岭的地方,只有梓遂二州交界的金华山。多年来,官府对“水上飘”柳如烟一筹莫展,就是他行动诡秘,飘泊不定,一直就没有找到过他准确的老巢。陈豫川暗想,莫非柳如烟乃金华山“白衣秀士”?他早就听人说起过“白衣秀士”,此人原本是梓州秀才,因得罪官府,被逼为匪,后入白莲教,有信徒千众。自他上山聚义以来,从未听说过他有扰民之举,在当地民众中,“白衣秀士”口碑甚佳。�
      天已黑尽,马蹄声倏止。陈豫川被人掀下马来,黑暗中,两盏大如面盆的油灯悬挂在一大殿中,他刚被解了蒙眼黑绸,一时无法适应强烈的灯光,只好闭目养神,慢慢调理视觉神经。恍惚中,陈豫川听得一声惊叫,揉眼细看,原来自己被置一空室内,室四壁乃栅栏一般,用坚实木枋团团围住,形如狱室。另一空室内,妻女二人安然在焉,小女正抚枋焦虑相询。陈豫川见妻女安然无恙,心中石头坠了地,微笑着示意妻女不必惊慌。�
      吃过喽�送来的晚餐后,就再没人前来理会,陈豫川正欲打坐行功,突有一美妇持己之袖箭和佩刀来到面前,讪笑道:“人人皆夸你是遂州豪杰,何以被困此室中?”�
      闻听此言,陈豫川又好气又好笑:“是否豪杰,你关心作甚?”�
      “我爹爹当然是豪杰了!莫非你能救我们出去吗?哼!”隔壁室内,陈小姐显然对美妇轻视自己的父亲极为不满,遂出言责之。�
      谁知那美妇却对陈豫川说:“我倒是有意救你,却怕你被救之后如天外蛟龙,而我凄然作刀下之鬼。”�
      陈豫川见美妇言谈文雅,不似久居匪巢之人,或许其另有隐情?当下说道:“陈某虽是一介捕快,但若行百万军中,亦如入无人之境,何况区区贼奴?且陈某行事,向以义字为先,汝若救我,必同去桑梓以报。”�
      美妇不再多言,即以佩刀断陈豫川缚手之绳,陈豫川得以脱,旋即放出妻女,将袖箭和佩刀装束毕,寻至马厩,命妻女共乘一骑,自己与美妇乘一骑,四人悄然寻路而逃。�
      猛然间,喊声四起,满山火炬如点点繁星,柳如烟驰马而来,悲声道:“三娘果离如烟而去乎?”�
      美妇伏陈豫川身后,泣声曰:“君之大恩,妾铭记于心。然妾思乡心切,今随陈大人去矣。”�
      柳如烟悲愤交加,左手一扬,三枚柳叶镖直取陈豫川前胸。陈豫川早知柳如烟的手段,岂敢怠慢?三只袖箭破空劲飞,“当,当,当”,三声脆响,三枚柳叶镖被悉数击落。陈豫川喝小女赶快驰马飞奔,众贼欲四面夹击,陈豫川厉声大喝:“挡吾者死!”连发十枚袖箭,中之者十人立毙,贼人战战兢兢,终不敢再近身。柳如烟百般喝叱,仍无一人奋勇向前。寨门碉楼炮手示意放炮轰击,柳如烟惮忌“三娘”与陈豫川玉石俱焚,不忍开炮击之。众贼人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见二骑四人飞奔而去。�
      陈豫川得以脱,至山下平川,马上问美妇曰:“汝是何人?为何救我?”�
      美妇答曰:“大人可曾闻二十年前,遂州云十鹤乎?妾乃其小女三娘是也。”�
      陈豫川闻言,心中一动:“汝识潼川龙彪乎?”�
      美妇泣曰:“当年正是龙叔拚死救下三娘,才得以留下云家血脉。可恨张九天贼至今逍遥法外,请陈大人为妾家洗冤雪恨。”�
      陈豫川听美妇如此一说,心想莫不是龙彪设的机关,要陈某人去救了云三娘,然后再为云家洗清冤案?陈豫川并不说破,只吩咐夫人和小女先回遂州,自己亲送云三娘去潼川龙彪处。于是快马加鞭,连夜直奔潼川府而去。�
      龙彪笑吟吟地站在自家大院的阶沿上,张开双臂迎接陈豫川的到来。他们是好朋友,少了许多繁文缛节。家宴就摆在前厅,偌大的厅被十盏孔明灯照得雪亮。陈豫川经过金华山一阵加之急行了三十里路,肚子早饿得呱呱叫了,只顾拈那些肥鸡胖鸭填肚,偶尔与他碰一碰酒杯。待饮了七八杯后,肚子不再空洞,趁了酒性,就直接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龙彪沉思良久,似有所虑。陈豫川见他为难,大声说:“龙兄如果为难,不说也罢!”�
      龙彪见陈豫川急了,乃说:“陈大人愿听,龙某敢不告知?”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朗声说道:“陈大人是蜀中名捕,龙某说了,要擒要拿悉听尊便!”又仰头干了一杯酒,才大胆道来,初时语气较缓,渐渐地激昂起来:“三娘十四五岁时,知道了当年惨案真相,吵着要为云家报仇,她一个弱女子,怎办得了这等大事?”说到这里,龙彪还是有所顾忌,又顿了一顿,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陈大人你是知道的,当时好友柳如烟正遭人陷害,被迫上金华山为匪,又恰逢白莲教入川,我历来就痛恨官府,便与柳如烟一同入了白莲教,他是遂州分教主,我则成了潼川分教主,虽各自行事,但统一打着‘水上漂’的旗帜,在各地打家劫舍。”�
      陈豫川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多年来,始终找不到“水上漂”的蛛丝马迹,原来如此!�
      龙彪又饮了一杯酒,声音突然大起来:“我钦佩云爷的为人,决心为他复仇,没想到三娘虽是一介女流,却有乃父之风,坚持云家的事云家人自己摆平。不得已,便把她送到金华山跟柳如烟学艺,柳如烟武功既高又风度翩翩,人称‘白衣秀士’。当然,云三娘得到了柳如烟的真传,柳如烟也得到了云三娘这个人。夫妻二人恩爱情深,形影不离。后来,柳如烟知道了云三娘的真实想法,就百般阻拦,他害怕三娘鲁莽行事而遭不测,他知道三娘武功高强,却难敌张九天十位护院武师,一旦落入张九天等人的包围圈,三娘肯定插翅难逃。”�
      龙彪为陈豫川斟了一杯酒,为自己也斟了一杯,又言道:“由于柳如烟坚决反对云三娘下山报仇,便对她严加看管,云三娘无可奈何,求计于我,云爷对我有恩,云三娘要报仇雪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得已,我只有出此下策,借大人之力,将云三娘带下山来。没想到贵千金倒是性情中人,听了云三娘的故事,不仅大加赞赏,还积极出谋划策,与贵夫人合谋导演了一出遭人绑架的游戏。”说到这里,龙彪双手擎杯,赔罪道:“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唉,哪有什么过不过的?”陈豫川连忙饮了杯中之酒。但他终有些不信:“柳如烟不是到了象山吗?他怎么肯与你们配合?”�
      “柳如烟?”龙彪哈哈大笑:“陈大人何时见过柳如烟?又何时见过柳如烟用鼻烟壶作暗器?那是我府上贾师爷扮的。为迷惑你,他们先藏一人在黄葛树上,将乱石砸死的画眉匿在身边,当贾师爷将鼻烟壶抛起时,树上之人迅速将死画眉扔下,他们为了演得天衣无缝,刻苦习练了半年之久。唯有如此,才不会被你陈大人看出破绽。”�
      陈豫川听得浑身发热,他出道以来,还没有什么伎俩骗过他。细细一想确实也是,上午见面的那个“柳如烟”,一个弱不禁风之人,随手一抛鼻烟壶就将画眉击成肉泥,如此不可理喻之事,自己居然就没有看出破绽!想到这里,陈豫川脸上便有汗流下,双手端了酒杯道:“龙兄,好计谋!只是……嘿,有事何不直说,干嘛故弄玄虚?”�
      龙彪满脸歉意,连饮了两杯,再次赔罪道:“实在对不起陈大人!若不如此,何以镇得住你?想想看,如果被你看出了破绽,动起手来,谁能敌你?”�
      “就是,就是。”里间转出一人来,毕恭毕敬给陈豫川施了一个礼:“还望大人不要责怪我等下人。”�
      陈豫川忙将此人扶起,仔细端详,这不正是象山中那位“柳如烟”吗?�
      龙彪笑吟吟地说道:“此事能成,都是师爷定的好计。”�
      那人忙赔罪道:“若非如此,陈大人怎会拚死救出云三娘乎?真是好悬,上午大人的沉稳和气度,差点让小可露了马脚。”�
      “好!”陈豫川赞道,“请三娘前厅一同饮酒,如何?”�
      众人称妙。�
      贾师爷去后庭相请云三娘,陈豫川二人继续推杯换盏。谁知贾师爷片刻即回,且满脸惶惶之色。�
      龙彪不解,问何故慌张?�
      贾师爷诺诺而言:“回龙爷,三娘已不知去向!”�
      陈豫川暗叫一声“不好”,旋即起身奔向马厩,解马直奔遂州而去。�
      大清光绪四年寒食,晨,鸡叫四遍,天微明。薄雾中,捕头陈豫川站在遂州首富张九天的府第“明园”外,一动不动,他已看到张九天的头悬挂在“明园”的大门上端。经查,张府上下,一百二十七人全部死于非命,死者面目安详,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仵作说,凶手行凶之时,死者均酣睡未醒,且手法快捷准确,连护院武师都毫无反抗痕迹,疑武功高绝之人所为。�
      陈豫川在验尸报告上画了押,独自一人行走在酱园口窄窄的街道上,他心里明白,这桩惨案肯定是他一生中唯一破不了的案了。�
      唉,真是可惜!望着小巷飘飞的柳絮,陈豫川叹了一口气。从今往后,遂州城里的老百姓不会再吃到“九”牌这样美味的酱油了。�
      
      金 蝉 寺�
      
      一阵泣雨,四野空寂,金蝉寺的钟声,在早春二月的细雨中,显得格外清越。悠扬悦耳的暮鼓晨钟,唤醒了涪江两岸的村庄,薄雾里,就能听到早起的人们的嘈杂声,或生火做饭,或洒扫庭除。�
      山下遂州城中,林家大院的春天,似乎总比别人家来得晚一些,海棠已开,宅子的大门却常常紧闭着,连阳光也很少照进去。�
      今日一大早,林老爷就起来了,迎着金蝉寺的钟声,打开了大门。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林老爷心神不宁,仿佛一夜未能入眠。他早早地打开大门,是想让初升的旭日,驱赶驱赶大宅里的晦气。昨天夜里,小姐跟他大吵,非要他退了和鲁家少爷的婚事不可,他自然不肯答应。结果,一大早女儿林秀就病了,躺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林府上下,一片惊慌。你说林老爷能不心烦么?�
      他实在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不接受这门婚事呢?要说鲁家也是遂州名门望族,大少爷鲁向东还在州衙奉事,满腹经纶,外表更是风度翩翩。打前年正月十五,鲁向东在金蝉寺庙会上得识林秀芳颜后,便害起了相思病,一心要娶林秀为妻。年前托人前来求婚,林老爷满心欢喜,只道是女儿婚事父母做主,一口就应承了下来。那日在茶肆里,当着一干乡党,打包票定要将女儿许配给鲁家大少爷。谁知,向来温顺的林秀却十分坚决地回绝了这门亲事,甚至珠泪涟涟地求爹爹,不要强迫她,否则就抹脖子自杀。林老爷十分无奈,这下完了,他既不能说服女儿,也无法向鲁家交待,他更丢不起这个面子哟!�
      林老爷站在大宅子的阶沿上,对着初升的太阳,深深地吸气,又慢慢地呼气,渐渐地气顺起来,脑子也灵光了些。他心知肚明,女儿的病一定跟金蝉寺有关。�
      林秀是林举人的掌上明珠,自幼在父亲的书房里出入,耳闻目染,三岁能识字,七岁会作诗,端的是才貌双全,十七八岁的年龄,粉团玉雕一般的人儿,是遂州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时里,知书识礼的林秀,常常陪着母亲在佛堂诵经,偶尔也去金蝉寺烧香许愿,祈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昨日观音会,林秀携丫环珠儿上金蝉寺散心,一去大半天,回来后与父亲吵了一架后便声称病了,不见任何人。�
      林老爷晨练完毕,踱步来到小姐的绣楼下,见女儿卧室的房门紧紧关闭着。他明知女儿生病是假,却又不能强迫她,更不能让鲁家知道实情,林举人受尽折磨,脸色青灰青灰的,眼睛也陷进了眶里,没有一丝儿神气。暗自叹了一口气,回到书房里,坐在书案前发呆。�
      丫环珠儿轻足轻手地来到书房,将一张纸条递给老爷,细声细气地说:“小姐让我送给老爷的。”�
      林举人展开纸条,见上面是女儿工整的兔毫小楷,书写着杜工部的《春早》一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林举人初时不解其意,细细品味后,猛然惊觉,女儿要与人私奔!�
      林举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书案上的砚台碰翻在地,砰然有声。珠儿猛受此一吓,花容失色,惊叫不绝。�
      林举人望了一望惊恐未定的珠儿,眼里有了一丝怪怪的神色。他突然伸手将其紧紧搂住,像搂住自儿的女儿林秀一般,生怕松了手,女儿就会如风一般飘去。�
      珠儿不知老爷何故如此,小脸羞得通红,格外又添了几分姿色。这珠儿跟随林秀多年,生活习性相差不多,平时里又受小姐熏陶,诗词歌赋倒也识得,加之聪明伶俐,甚得府上人的喜欢。林举人望着珠儿不停地点头,嘴里也不停地说着很好很好。�
      珠儿不知道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如此待她,愈发难堪。�
      林举人心中主意已定,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吩咐家丁严守绣楼,不许小姐外出半步。�
      三月一十三,白帆下河滩,遂州城外的涪江已经解冻通航,上游的桃花水夭夭冶冶而至,浩阔地向下流涌去。城内,林家大院外,一队娶亲人马,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欢天喜地地将林家小姐迎回了鲁府。当日,鲁府内宾朋满座,锣鼓喧天,礼炮从巳时一直响到酉时。�
      鲁府内外的百十桌流水酒席,从中午开始就没间断过,客不分亲疏贵贱,只要来贺,一律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喝酒行令之声,至月行中天犹闻。�
      是夜,月明如昼,果然花好月圆。鲁府后花园内,朵朵玉兰盛开。�
      鲁公子吃得酩酊大醉,在众人的簇拥下,东倒西歪地入了洞房。�
      约莫三更时分,众护院突听得洞房中一声惨叫,正疑间,见鲁公子飞奔而出,一路哈哈大笑夺门而去。众人一怔,想少爷可能喜极而狂,便奋力追赶,谁知平时里弱不禁风的鲁公子,却一路狂奔如风,一会儿便至涪江畔,回望见众人渐近,略一迟疑,纵身投入江中。�
      众护院大惊失色,奋力抢救不及,鲁公子被江水一卷而没。�
      鲁老爷闻讯赶来,见江畔夜黑风高,江中水涌浪急,找来火把沿岸找寻,哪里还有鲁公子的踪影?�
      鲁老爷捶胸跺脚,号啕不已。在众人的劝说下,返回府上,掌灯入新房验看,见花床锦被上,横卧一女,身着大红棉祆,下身赤裸,早已气绝身亡。细看,却不是林家姑娘,竟是其贴身丫环珠儿。鲁老爷见状,由悲转怒,大声责骂林举人施了调包计,想必是少爷揭了红盖头,见不是自己的心上人,以致惊吓成癫,狂奔落水而亡。�
      翌日天明,鲁老爷讼于官。官府得报,急点衙役捕林举人至州府衙门,又令杂役数十人,沿江打捞,然而遍寻江中,并不见鲁公子尸体。�
      捕头陈豫川寻思此事,觉可疑之处多多,新娘林小姐怎么变成了珠儿?众人明明见鲁公子坠落涪江,为何遍寻又不见尸体?�
      陈豫川亲自拷讯林举人,初时和风细雨地问,林举人自然不肯说,慢慢吃不住拷打,便将女儿病危,为顾及林家声誉,不得已用丫环珠儿冒充小姐一事,俱一一招供。�
      陈豫川乃蜀中名捕,拷讯犯人经验老到,听林举人如此一说,知其所言不假,一时反倒更加疑惑,暗自忖道,如若鲁公子入洞房见新娘不是林小姐,必当责问,绝不可能将其奸杀后才惊吓成疯。且以鲁公子文弱之躯,如何能奸杀珠儿?就算其仗着酒力,众护院怎么可能追撵不上他?莫不是鲁公子醉入洞房,见珠儿已死而备受惊吓?或者正撞到凶手行凶而受惊吓成癫?�
      陈豫川越想越觉得情况复杂,便密报州府暂将林举人释放回家,暗地里派人随之潜入林家监视。自己则来到鲁家,入新房细细查看。窒内无它,仅一床一柜一妆台,珠儿尸体横卧锦被上,下阴有精液流出,其死时曾拼命反抗,双手指甲间,皆有皮肉血迹,当是凶手身上之物无疑。看情形确实被先奸后杀无疑。陈豫川想起林举人的话,新娘调包,珠儿肯定是同意了的,如果是鲁公子行其好事,她为何要拼命反抗?�
      陈豫川得了这些线索,确认凶手另有他人。而这件案子里,林家小姐才是关键人物。�
      次日天明,监视林家的人回来说,林家小姐并没有生病,昨天还到天上宫看戏,精神得很哩。当天夜里,陈豫川着一身夜行服,潜入林秀绣楼观察。灯下林秀面如桃花,不仅没有病态,反而呈现异样的光辉,那是少女情恋正浓的特征。陈豫川大为惊讶,那鲁公子已死,她的心上人是谁?这人莫不与洞房命案有关?�
      正思虑间,陈豫川听得林小姐卧窒的花窗剥剥地响了三下,远远看见林秀起了身,满脸喜色,莲步盈盈来到窗前,开了窗户。外面轻盈地飘进一位身材魁伟,头戴黑巾的青年男子。林秀欢喜地扑入那青年怀中,两人相拥入帐,“吃吃”的昵笑声,不绝于耳。�
      陈豫川见那青年身轻如燕,却又步履沉稳,知其武技不在自己之下,暗忖等二人情浓忘乎所以之时,才好擒拿他。陈豫川紧了紧腰带,正要潜过去,也是该当有事,偏偏一只花猫翻窗入室,撞翻了妆台铜镜,那黑巾青年一跃而起,陈豫川误以为他要逃遁,亦纵身而入室中,伸手便拿他肩井穴。黑巾青年快手如风,不退反进,右手直取陈豫川面门,左手一招“仙人摘桃”,直奔下阴而去。陈豫川乃堂堂正正之人,见对手出此阴招,心中大怒,哪里能让他得了手?左手横格,挡住其右手,半侧身左旋,右脚斜插,护了下身要害,与此同时,右手五指张开,如鹰爪般袭向对方双眼。那黑巾青年也非等闲之辈,见陈豫川招式凌厉,便一声不吭,见招拆招,腾挪跳跃,丝毫不处下风。陈豫川遂州做捕快二十年,还从未遇到如此强手,激起心中豪情,将家传绝学漫天飞雪掌法一并使出,据其爷爷说,此掌法缘于峨眉山了了禅师观风雪而悟,其速乃天下最快。果然接下来那黑巾青年已连吃三掌。�
      护院家丁听得小姐绣楼上打斗甚急,便吆喝众人,一同提枪拖棍奔上楼来。林秀一见形势不利于心上人,娇叱道:“还不快走!”�
      黑巾青年眼见势急,拚力攻出三招,将陈豫川逼得缓了一缓,他却趁机一个鹞子翻身,夺窗而逃。陈豫川内力深厚,轻功却不及黑巾青年,眼见追之不及,便飞出三枚柳叶小镖,直取其上中下三路。镖薄如纸,疾飞似箭,一镖正中黑巾人小腿。那人已翻上墙头,只听一声闷哼,跌落在院墙外,仍然跑了。�
      一干护院冲进小姐绣楼,见陈豫川一身夜行服,只道是贼,便将其团团围住,正要围攻。恰好这时,林举人上得楼来,赶紧喝叱众人下楼去,亲自沏了一壶香茶,侍候陈豫川坐定后,问道:“陈大人辛苦了,想必是为了鲁公子之事而来?”�
      陈豫川也不客气,接了香茶,饮一口:“正是。”�
      林秀坐一旁嘤嘤而泣。�
      饮了茶,陈豫川轻言细语地问林秀那黑巾青年是谁?但任凭他再三相问,林秀只是哭泣不止,一概不予回答。�
      林举人知女儿性格,虽表面柔弱,实则刚强之极。便引陈捕头下楼至书房,将己所疑相告:“陈大人,此事可能与金蝉寺有关。”�
      陈豫川听了林举人叙说的缘由,静静想了一下,辞了林举人,匆匆回到州衙。时天色已明,陈豫川带上两个兄弟扮成香客,来到金蝉寺,说是为老母还愿,花十文钱,买了一炷高香点燃,拜于佛前,偷眼看那住持,年纪约二十五六岁,满脸慈祥端庄,只是不知何故,脸上似有一些新近被挂伤的痕迹。陈豫川想到珠儿双手指甲内的皮肉,兀自拜在蒲团上,嘴里咕咕有声,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和尚左小腿上也有伤,必是凶手无疑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猛听得身后一香客大声叱道:“尔久占蒲团不去,是何道理?”�
      陈豫川装着吃惊的样子,就势向旁一滚,极快地在和尚左小腿上一撸,那和尚啊地一声惊叫,听音辨人,本来就是陈豫川的特异之处,那一声“啊”告诉了陈豫川,此人就是昨夜林小姐房中的黑巾人!�
      陈豫川哪里还容得了他挣扎?右手死死将其小腿撸住,大叫一声,用力向上一提,那和尚一个倒栽葱,轰然向后倒下。�
      两差役急忙棍索齐下,将和尚杀猪一样绑了,押回城中。�
      开堂审讯,刑法施尽,和尚始终一言不发。陈豫川将和尚押进大牢,择日再审。�
      夜里,陈豫川提了一壶好酒,一只烧鹅,来到牢中,与和尚对饮。和尚只吃酒肉,言及其它皆无言语。陈豫川待他吃喝完毕,从怀中拿出一缕青丝相赠,和尚见了,知是林秀之物,眼中有泪花溢出,哽噎道:“林小姐,都是了因害了你。”�
      原来,林秀常年随老母到金蝉寺进香,与了因和尚相识。了因未出家前,乃梓州大户侯万山家四公子,文武双修,曾赴省垣参加科考,谁知名落孙山,愤而出家,到金蝉寺当了和尚。三年前,见了林秀,惊为天人,更为其文采所倾服,他二人两情相悦,互生恋情。今年春上,听说林举人要将女儿许配给鲁公子,了因便与林秀密谋私奔,谁知林家将林小姐软禁在绣楼中,派家丁日夜严加看守。私奔无望,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就要被鲁家娶走,了因心急如焚,仗着有一身好武功,决定入洞房抢回自己心爱之人。那一夜潜入洞房,揭开盖头见不是林秀,却是日常跟随林秀身旁的丫环珠儿。珠儿见了了因,知其来意,正欲告知实情,恰好这时,醉酒的鲁向东进入房中,慌忙中,了因匿入大衣柜里躲藏。鲁向东醉眼��,并未认出珠儿不是新娘,便拥入帐中,行那好事。�
      了因在柜中左思右想,这鲁公子酒醒后,见新娘子不是林秀,必定会上林家要人,到那时,两家定生龌龊,不如现在将其杀死,免生后患。遂趁二人熟睡之机,杀了鲁向东。珠儿惊醒后,见出了人命,张嘴便叫,了因一时性急,用手捂住其嘴,珠儿误以为他要杀人灭口,越发挣扎。了因不知不觉中,手越捂越紧,没想到竟将珠儿活活捂死。�
      了因一时杀了两人,心中难免有些害怕,在房间内呆了一会儿,便想出一条妙计来。他先将鲁向东的外套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再将尸体抛于后花园内枯井中,又把珠儿尸体放在锦被上,裸其下身。然后,惨叫一声,直冲而出,造成鲁公子酒醉后见新娘不是林秀,怒杀珠儿以致癫狂而投河的假象。�
      陈豫川听了,沉思良久,想不到他一个出家人竟有如此心计,端的算是个人精了,直觉得有些可惜。差衙役到鲁家后花园枯井中,取得鲁公子尸体,又在金蝉寺佛座莲台下,取得了因血衣,诸般景物吻合,遂验明正身。�
      道光四年五月初三,斩了因于遂州犀牛堤,悬首城东门上,示众七日。�
      
      霹雳堂�
      
      柔风细柳,雏燕呢喃。�
      遂州城东的犀牛堤,是遂州一等一的风流繁华之地。每到春日,定然热闹非凡,城里城外的人们,便会三三两两沿着涪江的十里长堤,踏青观花。江岸人流如织,江面白帆点点,棹歌悠悠。�
      张五爷近日喜添一孙,心情格外高兴。一大早来到城里,先去镇江寺喝了一台早酒,又去天上宫看了小红桃演的《白蛇传》,然后才随踏青的人流来到犀牛堤。�
      犀牛堤原本是城东门外涪江边的一块平坝河滩,早些年还杂草丛生,野兔麻雀出没其间。自邓玉鹏上任遂州后,动员河工们筑堤护城,广植柳树,形成十里柳荫,城中居民,每年春天,必携幼扶老,来此休闲玩耍。名士张问陶曾作《犀牛堤赋》,以颂邓玉鹏功德。�
      张五爷躺在犀牛堤茶园的竹椅上喝着茶,懒洋洋地晒太阳,心里正惬意。突见管家杜二匆匆来到面前,低声说道:“五爷,家里出事了?少奶奶不知怎地把大虎给弄丢了!”�
      张五爷一听,从竹椅上跳起来,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大虎不见了?”�
      “是,是。”杜二吓得诺诺而退。�
      大虎是张五爷半月前才添的孙子,白白胖胖的,煞是喜人,大虎的名儿还是他亲自取的,本希望他像老虎一样健康成长,怎么就弄丢了呢?�
      张五爷心急如焚,杜二忙叫了轿子,两个轿夫抬着如风一般赶回家中。偌大的庄院内,仆工丫环们,乱糟糟地吵成一团。张五爷急步来到后院,夫人张王氏正在责骂四个奶妈,丫环们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儿媳张田氏嘤嘤地哭,儿子张廷玉呆立一旁,不停地搓着双手,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张五爷急问情况,众人皆不知就里,张五爷只好匆匆来到书房,提笔写了一份文案,叫杜二快马报送州衙。�
      邓玉鹏一大早偕众僚踏青观景,一路诗词唱和,正快活着,捕头陈豫川快步来到他身旁,轻轻耳语数言,邓玉鹏嘱众僚继续观瞻春光,自己则随陈捕头匆匆返回衙门。�
      刚到衙内坐定,杜二就呈上了张五爷亲书文案。邓玉鹏仔细阅毕,令陈豫川准备快马二匹,二人各自乘了飞奔来到张五爷的庄园。�
      邓玉鹏与张五爷乃官场外的挚友,来到张家宾至如归,毫不见外。陈豫川跟在邓玉鹏身后,径入后院张田氏寝室,两只眼却四处逡视。寝室不大,进深约丈余,宽不过九尺,四周墙壁无盗洞,门窗也无撬凿痕迹,屋顶青瓦更是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外人进入的蛛丝马迹,惟有床铺散落着不少白色粉末,不知为何物。陈豫川悄悄收集起来,用手绢包好,放入怀中。�
      邓玉鹏接过张五爷递上的盖碗茶,啜了一口,见陈豫川在摆弄那些白色粉末,就叫他谈谈看法。陈豫川并不作答,示意邓大人回衙门再说。�
      时近中午,二人回衙内正要用餐,堂外鼓声又响,疾如暴风骤雨。�
      邓玉鹏忙整衣冠端坐堂上,急传敲鼓之人上堂。来人自称安居镇乡绅,三月前喜得一子,不知为何,昨天夜里却莫名失踪,请求衙门为他做主。�
      邓玉鹏得报,惊得目瞪口呆。陈豫川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他见邓大人大惊失色,便急随乡绅一同赶往安居镇,仔细查看,现场与张家一般无二,床上也有些不名白色粉末。�
      一夜之间,相距不到十里地,就发生了两起失婴案。遂州城乡,一时谣言四起,民间盛传:“鹰怪作祟,专吃婴髓。”于是,凡有孕者,纷纷举家外迁,直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巡抚衙门严令,限期破案,逾期严惩不贷。�
      捕头陈豫川见上峰下了死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便暗布眼线,密控水陆码头,茶肆戏楼,连妓院庙宇都在监视之中。如此天罗地网,料想那犯奸作科之人插翅难飞,谁知旬日之内,境内失婴增至九人。巡抚大怒,以失职罪罢了邓玉鹏的官职。�
      资州慕蓉白继任。�
      邓玉鹏罢官后,隐居乡下,一时心中难平。常与乡党小筹码博于茶棚,或醉于酒馆。一日,有牌友廖三自城中归,言及一新鲜物事,说遂州天上宫有人杂耍,技无它,或舞枪弄棒,或跳跃腾挪,或玩戏法,惟有一物,闻所未闻,其状如肉球,粉红鲜活,蠢蠢蠕动。顶上有毛,稀疏可辨,侧有一嘴,能发出婴儿哭声。�
      邓玉鹏闻言,大奇,天底下竟有如此怪物?遂亲往城里天上宫观看。�
      杂耍之人年约四十,先耍了一套魔术,又舞了一趟棍法,围观者给些稀稀拉拉的掌声。杂技者见观众并不热烈,便大声叫喊:“宝贝要不要?”�
      观众立即来了精神,齐声大喊:“要!”�
      邓玉鹏不知观众情绪为何如此高涨,只见杂技者推一木箱出,上覆红布,徐徐至场中央。又唤一小厮上去揭布,那小厮甚是害怕的样子,忙躲在大人身后不敢出。�
      杂技者哈哈大笑,猛然揭了红布,从木箱中取出一物,置箱上。那物果如廖三所言一般,状如球,色如肉,能哭能笑,还会唱歌。观众轰然,纷纷投币锣盘中。�
      邓玉鹏欲上前近观,那人不许,收拾好银钱,将那怪物装入箱中,负箱匆匆往南而去。�
      邓玉鹏远远尾随于他,那人见有人跟踪,便不走了。待邓玉鹏近到面前,反身责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邓玉鹏言:“没什么,好奇而已耳。你那箱子里的东西叫什么?产于何地?”�
      杂技者见邓玉鹏仪表堂堂,不像匪类,便说道:“告诉你又有何妨?小人实也不知此为何物,千金购于霹雳堂。”�
      邓玉鹏闻言,心里猛然“怦”地一动,杂技者所言霹雳堂乃遂州武馆。馆主张天虎武技高强,为人十分阴狠,仗着潼川府里有人撑腰,时常横行遂州城乡。前年中秋,在犀牛堤码头上,挟技与人斗,致使船帮六人重伤而残。当时,邓玉鹏令陈豫川率衙役百人围捕,重枷密囚牢中,欲依律法办。不知何故走漏了消息,府里一纸公文,令将其无罪释放。张天虎出得牢狱,公然叫嚣要置邓玉鹏于死地,多次寻衅闹事,好在捕头陈豫川舍身护主,终未让他得手。失婴案发后,邓玉鹏曾怀疑过他,派陈豫川按例查看,却未发现可疑线索。直到邓玉鹏被罢官前一日,陈豫川才探得霹雳堂在密制丹药,说张天虎于密室内置瓦瓮十数,内有怪声传出,询之,则说内藏山猫,以做药引。密室漆黑,不透一丝光亮,陈豫川未能深入查看,匆匆赶回衙内报与邓大人。邓玉鹏本欲亲自前往查看,然为时已晚,免职文书已到,只得放弃追查,含冤回到乡下。�
      今闻杂技者言其怪物购于霹雳堂,邓玉鹏心中已明白八分,辞了杂技者,雇快马奔州衙中。邓玉鹏与慕蓉白本故交,说明来意,慕蓉白发兵围了霹雳堂。�
      张天虎傲慢而出,见了邓玉鹏,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之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大声叱曰:“霹雳堂乃民宅,尔等派兵侵扰,实乃违法之举!”�
      慕蓉白本武举出身,不像邓玉鹏文人胆小怕事,行为处事少瞻前顾后,不管三七二十一,令陈豫川用铁链强行将张天虎缚于前厅大柱上,喝问密室制丹之事。�
      张天虎被陈豫川强行锁住,十分恼怒,见慕蓉白询问密制丹药之事,勃然咆哮道:“草民制济世丹药,也犯法么?尔等如此胆大妄为,不怕府台治罪吗?!”�
      慕蓉白不听府台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怒气顿生。他早就看不惯张天虎仗势欺人的做派,要不是陈豫川婉言相劝,到任之初就捕了他,哪会让他疯狂到今日?慕蓉白给陈豫川递了一个眼神,陈豫川心里领会,适才邓大人匆匆求慕蓉白发兵,肯定已有十分把握,那他还怕什么?于是喝令手下,乱棍杖之。�
      张天虎惨嚎如猪,慕蓉白视若无睹,携邓玉鹏入密室,陈豫川举火炬随后。�
      室内有瓦瓮十余数,其大如围鼓,多数已空,余四瓮有物。其内声泣,如蚊嘤。举炬细观,瓦瓮顶端有阔口,内置一物,状如婴头,欲取之,不得出,倒置其瓮,仍不能出。瓮底一孔,大如拳,秽物横溢,观之则婴儿便也。�
      慕蓉白命砸其瓮,出一物,下体已成球形,四肢陷肉内,隐约可见。惟头未全没肉中,半露在外,识之为婴无疑。�
      众大愕。�
      陈豫川愤其残忍,令衙役乱棍猛杖。�
      张天虎知其罪孽深重,至死不言。慕蓉白无奈,令杖其家人,张天虎之妇吃痛不住,尽招之。�
      原来,张天虎因被邓大人密囚下牢,便怀恨在心,多次寻衅未果,遂盗婴以制瓮人,欲借以扰乱一方,致使邓玉鹏背负治境不力之名。婴孩初入瓮,多哭闹,喂以特制迷药,便昏睡不醒。日常喂一些豆浆或米糊,以活其命,三岁余,成粉红球形人,千金售与艺人,从中谋利。不知内情者,不明其为何物,只道深山老林所产,当作奇玩赏之。�
      陈豫川听妇人如此一说,始知盗婴现场白色粉末,乃张天虎特制迷药,以此止住婴儿哭啼,便于行窃后偷偷抱走,而不会惊动他人。 陈豫川看了一眼张天虎,脑子里便深深地记住了这种白色粉末。�
      众人听了妇人的陈述,无不目眦齿裂。不待陈大人发话,衙役们手中之棍乱飞,慕蓉白未加阻拦,任其将张天虎活活打死。�
      慕蓉白据实上奏,请降职以惩未加阻拦之渎职。上不准奏,反嘉奖其刚正不阿,升任潼川府尹。�
      大清嘉庆二十一年夏,邓玉鹏官复原职。�
      责任编辑 肖 痕

    推荐访问:奇人 巴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