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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案【瓜地疑案】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4 04:37:02 点击:

      我开着车子沿环湖公路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湖北面的那片西瓜地。瓜地在湖水与公路之间,很大的一片。湖边有几排柳树,郑武的瓜棚就在柳树之中,很巧妙地利用了四株柳树做桩子,铺板离地约2米高,坐在上面视野很好。郊区派出所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老乡们传说这片瓜地闹鬼,他们觉得奇怪又解释不了,让我来看看。
      郑武盘腿坐在瓜棚上面讲他头天晚上的遭遇,他提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自从瓜熟季节的到来,他每天晚上都在瓜棚睡。昨晚半夜的时候,他被一泡尿胀醒了,起身站在瓜棚上撒,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瓜地靠马路那边有堆白色的东西。最初他以为是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白色的东西还在,像一只趴着的狗。他觉得奇怪,这方圆几里没有白色的狗哇?这样一想,心里便有些发毛,脑子里便冒出了神怪的念头,抓起身边的西瓜刀过去了,走近一看,竟是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躺在那里。这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女人躺在这里呢?他当时就给吓懵了,没命地往村里跑,边跑边瞎嚷嚷,把村里人都吵醒了。大伙儿听他说了情况也觉得稀奇,便跟他一起到瓜地来了,瓜地里却没有他所说的穿白裙子的女人,村里人笑话他,说他是梦游,说他做梦都不正经,想女人的歪心思。
      郑武发誓说,他说的话绝对真实,他看到的情况绝对真实。他说昨晚有很好的月亮,何况他走近看了,绝对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他是个从不信鬼的人,这回信了。
      这是一个聊斋式的情节,我是一个老刑警,当然不会相信鬼神,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郑武同村的人都说他是个老实人,从不说瞎话。瞎话也好,真话也好,这事儿立不了案,只能是姑妄听之。我到郑武指认躺过白衣女人的地方看了一眼,那片瓜地已经给踩得乱七八糟了,看不出什么名堂。我往笔记本上随便记了一笔,如果再没别的事情发生,这事儿我不会往心里放。
      这天是9月26号。
      
      刑警熬夜是常事,上午补睡个懒觉也是常事。9月28号上午不到10点钟,我就被电话吵醒了,我拿起电话听出是同事刘燕的声音,便发起脾气来:“你还让不让人活?”
      刘燕说:“不是我成心吵你,是你中学的班主任田老师找你,田老师这会儿就在我们这里哭,她的女儿肖潇失踪了。”
      我马上翻身起床。田老师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她先生很早就去世了,肖潇是她唯一的女儿,女儿失踪对她不亚于塌天的大祸。刚一下楼,一辆摩托车开到我身边停下,车手取下摩托头盔问:“你是南宫队长吧?”我一看,是个矮壮憨厚的汉子,面生得很,便问:“你找我?我是南宫道,你找我有事?”
      那人松了一口气,说:“我叫胡鹏,是市一中的电工,也是田老师的学生。我是从你们公安局来的,我陪田老师去找你,你们值班的警察说你在家里休息,我问了地址就赶来了,田老师的女儿肖潇不见了,田老师快急疯了。”
      我说:“我已经接到电话了,正准备赶到局里去。”
      胡鹏说:“你肯出面帮忙就好了,这种事只有你帮得上忙。我先去告诉田老师一声,说你马上就到。”话音一落,发动摩托车就走了。这人看来倒是个热心肠。
      我不知道肖潇现在是什么模样了,记忆中的肖潇是个脑后扎条马尾辫的小姑娘,夏天喜欢穿白色的裙子。
      
      肖潇失踪的时间是9月25号。
      那天下午6点多钟,来接她的奥迪小车就停在一中教师宿舍楼下的林阴道旁,按了几声喇叭肖潇就从家里出来了,田老师回忆说她那天穿的是一套月白色的套裙。
      为了便于发寻人启事,我带田老师一起到商店找到了同样款式的套裙,上身是一件只有一颗纽扣的坎肩,里面配的是一条露膝露肩露着半截胸的短裙。我让刘燕试穿了一下,她直叫这衣服不能穿,太露,上不得街,却又忍不住左顾右盼地自我欣赏,还问我看她穿这裙子有什么感觉?我的评价是青春、时尚,和一个更为明确的词:性感。
      看了这套裙装,我想我大致能想像出肖潇现在的模样儿了。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到郑武的瓜地闹鬼的事,但我没有理由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也不希望这两件事有联系。
      肖潇从那天一走就没再回家。
      当然不应该以为一个成年女子三天没回家就一定出事了,但田老师说出的理由却不能不引起人的重视――肖潇原准备10月1日结婚,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地不回家,何况,连她的未婚夫贺阳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田老师住的是一套两室两厅的单元间,肖潇结婚也准备在这套房子里,我进门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房子重新装修过了,弄得很漂亮,还添了家具和电器,田老师说:“多亏胡鹏帮忙,靠我们娘俩无论如何也弄不到这样。”
      胡鹏说:“为您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刘燕在一旁问:“田老师,你女婿呢?这些应该他来做呀。”
      田老师介绍说,女婿贺阳也是她的学生,是市二中的物理老师。二中的条件差,缺房子,就是有房子贺阳也买不起,贺阳的老家在乡下,家里很穷。看上贺阳是图他人好,贺阳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好孩子。从田老师的口气中能听出,她很喜欢这位新女婿。我从肖潇与贺阳的结婚照上认识了这位新女婿――瘦高个儿,一大截脖子伸在西装的上面,戴一副近视眼镜,很有些书卷气。田老师说,贺阳最近很忙,他带了三个毕业班的物理,他是个很敬业的人。肖潇失踪的这三天,贺阳每天都要过来问问情况。
      检查肖潇的新房,没有发现任何与不幸有关的东西,就是说一切都很正常。刘燕却对婚宴请柬感兴趣起来,皱起了眉头,这姑娘一皱眉头便有心思。我问她想什么?她反问我:“你看这新房准备的档次怎么样?”我回答说很一般,也就是工薪阶层的水平。她说:“有钱不置办家具,花那么多钱请客干什么?”她清点了一下请柬,已经填好的有102张,其中有64张是请夫妻俩的,另外还有137张空白请柬,刘燕说:“这些没填的请柬按一张一人计算,加起来要办多少桌酒席?香江大酒店可是四星级,得花多少钱?”我得承认,刘燕的确看出了蹊跷。我往香江大酒店的餐饮部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告诉我,肖潇的婚宴一共预订了32桌,每桌的标准是1200元,烟酒费用另计,另外还有当晚该酒店一大一小两个舞厅也包下来了。
      这个情况令我瞠目结舌:一流的奢侈。
      这些请柬都锁在肖潇房中写字桌的中间抽屉里,田老师见到后也有些吃惊。田老师说她原来是打算在学校食堂请客的,客人也不会很多。肖潇说在食堂请客太寒伧,请客的事由她自己张罗。田老师还告诫过她,让她量力而行,肖潇说你别管,到时候你只管出席当丈母娘就行了。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付得起这笔钱呢?”田老师说。
      看来,田老师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无意中走进了一个秘密里。一时之间,我还无法确定肖潇失踪的性质,我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来解开这个秘密,世界上有些秘密最好是永远都别去解开。但是,为了我的老师,我觉得有必要作一些深入的调查。
      胡鹏回来了,胡鹏是应我的要求去接贺阳的,贺阳没来,胡鹏说:“贺阳挺忙。”
      田老师的脸上又添了一层悲戚。从一进屋她就不住地咳嗽,我真担心她挺不住。
      
      我决定亲自登门去见见贺阳,以田老师学生的身份。
      贺阳住的地方是市教委为一些资深高级教师修的,七层半的高度,整幢楼房的外层是白色的长条瓷砖贴壁,铝合金推拉式窗户,全封闭阳台,楼顶层是明黄色仿古式琉璃瓦盖层,看上去挺气派。一楼的半层按设计的用途,是供二层以上住户堆放杂物的储藏间,约九平方米一小间。二中住房紧张,这些小间没有分给二楼以上的住户,而是用来安置没有住房的单身教师,贺阳占有其中的一间。屋子的内空很矮,一走进屋子便有一种被压抑的窒息感,整间屋子只有一个不大的窗洞,窗洞中央竖有两根粗壮的钢筋,屋子因此而显得阴暗。
      贺阳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红背心,胸前绽着几处小的破洞,裸露的颈项和胳膊都很纤细,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见有人来访,他快速地穿上一件长袖衬衣,麻利地掖进西裤里,扣上了包括领口和袖口在内的全部纽扣,看来他是一个十分注重人前形象的人,但这样一包装,更透出了掩盖不住的乡气,比结婚照上那个穿西装的贺阳差远了。
      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我没有隐瞒刑警队长的身份,但紧接着说:“咱们是校友,我也是一中毕业的,也是田老师的学生。你太不像话了,”我用一种比较亲近的责备口气说,“肖潇,你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小师妹失踪几天了,你怎么还是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贺阳说:“我忙,我教三个班的物理。”
      我说:“这是理由?”
      贺阳说:“我希望我的学生在明年的高考中物理成绩能上去。”
      我说:“关心学生跟关心未婚妻并不矛盾。”
      贺阳说:“肖潇用不着我担心,她什么都能应付。凭什么说她就是失踪了呢?她只不过是几天没回家而已,以前也常有的事儿。”
      刘燕有些忍不住了:“那你也该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婚礼吧?今天是9月28号了。”
      贺阳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忙。”
      刘燕说:“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从法律上讲,肖潇已经是你妻子了,就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替你急,你还这样儿!我看你是读书读迂腐了!”
      贺阳说:“我不迂腐。”
      刘燕说:“你不迂腐?你说,你到十一结不了婚怎么办?”
      贺阳说:“结不了就结不了。”
      这话让我听起来很奇怪:“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贺阳说:“肖潇知道,我一直都这态度。”
      “那――她还与你结婚?”
      “我们不是领结婚证了吗?”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田老师也希望。”贺阳顿了一下,又说,“田老师待我太好了,不是田老师,我连高中都念不下来,别说大学了,更别说今天在城里当人民教师了。”
      “你的意思是――你与肖潇结婚只是为了报恩?”刘燕问。
      “是,也不全是,”贺阳说,“能娶肖潇是我的福气,可惜,只可惜――”
      “可惜什么?”刘燕逼问。
      贺阳默然。
      我说:“贺阳,你别当我是公安局的,就只把我当成你师兄,行吗?我已经看出来了,你有难言之隐,我不是非逼着你说出来不可。现在的问题是,肖潇失踪了,田老师非常着急,你刚才也说她对你有恩――”
      “当然有恩,”贺阳说,“上高中,她是我班主任。高二的时候,我父亲突然得重病死了,只靠我母亲不可能供我念下去,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已经准备退学了,是田老师把我留了下来,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一日三餐全是吃在她家里。你说这恩情有多厚!上大学她对我的资助就不说了,现在连她的独生女儿都给了我。我没钱,我每月的工资除了生活就还债,筹办婚事我没有掏一分钱――”
      “那你还可惜什么?”
      “可惜这正是我的悲哀我的无奈我的不幸,可惜肖潇并不是真的爱我!可惜我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这个婚姻,因为这是恩赐这是……”
      “难道田老师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心情?”
      “我敢让她了解吗?再说,肖潇也需要这个婚姻。”
      “这是为什么?”
      “我不能说。总之,她需要这个婚姻,她并不是为了屈从母命才嫁给我的。该说的我能说的全说了――你们也该告辞了。”
      我与刘燕面面相觑。刘燕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贺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对肖潇的失踪有什么看法?”
      “我想没必要过多地为她担心。她要么是出去玩几天,要么是要处理一些问题,总之,她是一个能够也善于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还有,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她也应该将一些该处理的问题处理清楚。”
      “这么说,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也许吧,”贺阳说:“对不起,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我和刘燕只好起身告辞,他礼节周全地送我们到门口,临分手时又说:“今天我们的谈话请不要告诉田老师,好吗?”
      我当然得答应他。
      
      9月29日上午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两眼还是红的,刘燕一见面就说:“你失眠了。”
      我说:“你不知道田老师是一个多么好的老师,当年――”
      “你不用再细说当年了,”刘燕打断了我,“你都不像我平时认识的队长了,多愁善感的,你一向反对我这样。我们应该尽快地找到肖潇,尽管这目前还算不上一个案子。”
      我决定和刘燕一起去肖潇的单位。
      临出门的时候,瓜农郑武来了,要我再次去他的瓜地看看。我问原委,郑武说,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我只得临时改变计划,驾车去了郑武的瓜地。那个曾经出现过白衣女人的地方,有燃尽的纸钱灰和香火棍,郑武说:“这可是人做的事情,现在是不是可以证明我25号晚上见到的不是鬼了?”
      证据表明,闹鬼的事不是空穴来风,我让刘燕拍了照片。
      回城的路上,刘燕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我不愿多想,纸钱灰和香火棍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刘燕说,你这样讲说明你已经想过了,你害怕你所想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丫头鬼精!我不想理她。
      我是真的不愿想,一想就有点心惊肉跳,因为,肖潇是9月25号离家出走的,而郑武当天晚上看到的极有可能是一具女尸,穿的也是一套白色的衣裳,那可能是一个弃尸现场。郑武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弃尸者可能还隐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郑武到村里喊人的时候,弃尸者又出于某种动机将尸体移走了。纸钱和香火是凭吊死人用的,或许是弃尸者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我真的不希望那种可怕的灾难会降临到我敬爱的田老师身上。
      回城后,我和刘燕驾着车子跑了一整天,做了一些刑警应该做的工作,包括去商场买了一套肖潇离家时穿的裙装,我建议刘燕穿上它,并且尽快地摆脱因为心理上的不适应而表现出来的羞涩感,也为她设计了一个她应该表演的角色――一个在午夜难以排遣寂寞而不得不去舞厅的女人。刘燕穿上这套裙装比她穿警服更漂亮。
      
      刘燕走进了舞厅,舞厅中正回荡着很浪漫的小提琴声,乐曲是根据流行歌曲《哭砂》改编的,伤感与寂寞中透着浓浓的忧郁。圆型的舞厅天棚像夜空一样幽暗,一粒粒不停闪烁的灯珠环绕着圆型的轨道在旋转,有着强烈的暗示意味。刘燕要了一张台子,她让侍应小姐点燃了半截红烛装在一只高脚玻璃杯中,然后坐在那里慢慢地呷着葡萄酒,出神地盯着燃烧的烛火。我在远处暗暗看着她,我认为她成功地进入了角色。
      那个叫张岱年的人站在半圆型的演奏台上,被一汪光孤笼罩着,全神贯注地演奏小提琴。这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包括那一绺搭在前额的头发都像旋律的组成。
      终于等到他从台子上下来,一位演奏古筝的古装丽人替代了他。
      此时的张岱年不再是台上的那位提琴家而是这家舞厅的老板,他开始像模像样儿地在舞厅梭巡。他看见了刘燕,似乎愣了一下才向刘燕走过去。我悄悄靠近,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一些片段。
      “……小姐是第一次来这舞厅吧?”张岱年的声音很有磁性。
      “嗯。”
      “喜欢这里的情调吗?”
      “很不错。”
      “谢谢。……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真巧,她是谁?”
      “一个朋友,她也很喜欢穿你身上的这套衣服……”
      “是普通朋友还是特殊朋友?”
      “……怎么没见你跳舞?”
      “我不喜欢跳……就这么呆着,听点音乐,享受一份孤独,感觉也挺好的,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也这样?”
      “不一样,她爱跳,她的舞跳得非常好,特别是在我拉琴的时候,简直就是我的音符的一部分。”
      “那你一定爱上了她,对吗?怎么不见她来?”
      “……她不会再来了。”张岱年的声音透着伤感。
      “为什么?”刘燕问。
      “她马上就要做别人的妻子了。”张岱年继续说,“我感觉到我被遗弃了,我今后的生活将很苍白,而我又不得不苍白地活下去。”
      “她一定很迷人,对吗?”
      “我不知道她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她在我眼里是永远的美丽。可是,我却不得不看着她离我而去――”这时,一位侍应小姐走到张岱年的身边,“经理,有人找。”
      “好,我马上就来。”张岱年起身,欠身对刘燕说,“谢谢你陪我说了那么多话。”
      张岱年离开刘燕后,在侍应小姐的引导下走向舞厅的门口,贺阳从门边的一个坐位上站了起来,这令我有些意外。他们低语了几句什么,一同走出了舞厅,上了一辆奥迪。
      贺阳的突然出现令我兴奋,赶紧招呼刘燕一同跟了出去。
      我驾驶着桑塔纳不远不近地跟踪着前面的那辆奥迪车,奥迪车驶过繁华的闹市区,又行驶在滨湖公路上,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相信自己正在走近一个秘密。
      刘燕说,她本来以为自己要费很多周折才能接近张岱年,没想到他会主动走近自己,会向一个陌生的女人倾诉那么多的心里话,他一定是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她评价说,张岱年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们对张岱年已经比较了解了,他今年43岁,以前是市歌舞团的小提琴演奏员,他的妻子名叫崔忆敏,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近年来,文艺团体大多都不太景气,他俩在家赋闲了不少日子。前几年,崔忆敏失散多年的舅舅从台湾回来了,给了崔忆敏一笔钱,夫妻俩靠着这笔钱,把歌舞团的排演厅承包下来进行了改建,取名为“雅乐美食娱乐城”,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崔忆敏不喜欢抛头露面,娱乐城基本上是张岱年在管理。
      肖潇失踪前是这家娱乐城的舞厅经理。
      肖潇在香江大酒店预订的婚宴就是由娱乐城支付的定金。
      奥迪车在前方的公路上停下来,我远远地停了车。这儿是澜花湖的东南面,隐隐可见张岱年与贺阳一起从车内走了出来,两人在湖边争论着什么,声音愈吵愈大。我和刘燕下了车,凭借夜幕的掩护,悄悄地往前靠近了一些,他们的争吵好像越来越激烈。突然,前面传来落水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张岱年呼喊“救命!救命”。我拔出手枪就冲了过去。
      贺阳在我的威逼下放下了手中的石块。
      湖水不深,张岱年很狼狈地爬了上来。我把他俩都带到了刑警队。
      贺阳仍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张岱年则显得理屈。
      我首先批评贺阳不该动粗,贺阳不服,指着张岱年说:“这种人不该教训教训吗?你既然在跟踪我们,相信你多少已经知道一些内幕了,你说,我不问他要人向谁要人?”
      张岱年说:“你向我要人,凭什么?”
      贺阳说:“难道不是你在25号那天用小车把她接走的吗?”
      张岱年说:“是我,我刚才在小车里已经给你解释了。那天晚上我11点钟就送她回去了,送到一中的大门口,大门锁了,我亲眼看见她从小门走进学校了。”
      贺阳说:“那她人呢?”
      张岱年说:“我怎么知道?我还一直认为她在家里筹办婚事呢!”
      贺阳咆哮起来:“不是这样,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你为什么不敢带我去湖滨别墅察看?你心中有鬼!”
      “湖滨别墅?”我问。
      张岱年苦笑:“我在湖滨别墅区买了一套房子。肖潇的确不在那儿,我可以发誓!”
      我决定去看看那座湖滨别墅。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衣的女人,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你回来啦!”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
      “南宫先生,我的一位朋友。”张岱年介绍说,“这是小崔,我太太。”
      崔忆敏冲我笑笑便进房里去了。我借这机会打量这小洋楼,“这地方真不错。”我说。张岱年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有些沉重。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崔忆敏就从房里出来了,换了一条休闲式黑长裙,她已经不年轻了,但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没想到半夜还有客人来访,真不好意思!”她袅袅地从我们身边掠过,洒下一阵幽香,不一会儿便从厨房里端来一壶喷香的热咖啡。“尝尝,看我煮咖啡的手艺怎样?”她倒出一小杯送到我面前。“这地方岱年一般不带客人来,你们一定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南宫先生在哪儿发财?”我偷看了张岱年一眼,他似乎越来越紧张。
      “做点儿小生意,混呗。”我说,“咖啡味道不错,真香。”
      “再来一点儿?”
      “不不,喝多了睡不着觉,再好的东西也该节制点儿。”
      “这一点你比我们岱年强,他呀,就是不懂节制,”她含着深意嗔了张岱年一眼,“是吧岱年?”张岱年没接话,淡淡一笑。“瞧他,默认了不是?”崔忆敏笑了,笑容里透着狡黠,张岱年显得有点窘。
      我对这对夫妻已经有了基本印象,我决定把行动往前推进了:“张太太好眼光,刚才在路上看这一带的风景不错,房子的设计也挺好的,岱年,这种房子这儿还有吗?”
      张岱年明白了我的意思,起身说:“南宫先生想参观一下我们的房子,他也想在这儿买一套。”说罢,领着我从一楼参观到二楼,让我看了包括厨房在内的每一处空间。有崔忆敏在,这幢小楼内当然藏不了肖潇,张岱年似乎也愿意证实这一点。最后,我们一起走上楼顶的小平台,天空已经有了半轮月亮。
      “南宫先生在这儿买房是打算给谁呀?”崔忆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想金屋藏娇?可别让我们家岱年眼馋啊!”
      我也笑道:“以岱年的人才,他会眼馋我?只怕你还要看严点才是。”
      崔忆敏说:“他呀――”
      “南宫队长,忆敏,你们不用旁敲侧击了,”张岱年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将我的真实身份向他妻子作了介绍,然后说,“南宫队长,你已经看见了,这房子里没别的人。”
      “咱们回屋子里说话吧。”崔忆敏说。
      
      张岱年的坦率让我惊诧,竟然当着妻子的面坦言叙述他与肖潇从萌情开始到突破道德操守的全过程,他说他现在已经是赤裸裸地置身于风雨雷电之中,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供他躲藏了,风吹雨打雷劈电击任何一种惩罚他都得承受。
      崔忆敏也表现得很平静。她说,惩罚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还爱她的丈夫,迷途知返,浪子回头,还是好同志嘛。她今天能呆在这栋别墅里,便象征着她已收复了失去的领地,女人应该宽容,何况她知道搞艺术的人感情世界都很丰富。她问张岱年,我逼迫过你与肖潇吗?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让你们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已。
      看来他们此前已经有过沟通,我得耐心地听取他们的叙述。
      崔忆敏告诉我说,当她发现丈夫的不忠之后,她没有像街头的泼妇那样大吵大闹,她甚至认为自己有责任,一定是自己在哪些方面没做好,所以她只是找了一次肖潇,地点就在这幢别墅里。她对肖潇说,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们尽可以爱得天昏地暗爱到地老天荒,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就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我还不愿意放弃这个丈夫,一个家庭中只能容纳一个女人。她问肖潇:你能不能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
      肖潇很尴尬,她没有任何反击的借口,她的爱情本来就是在一个错误里。
      崔忆敏又当着肖潇的面给丈夫打了电话,她在电话中说,岱年,我现在就在你金屋藏娇的地方,与肖潇进行着平静友好的谈话,你现在可以过来了,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处理一下。顺便说一句,你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已经买好了船票,准备外出旅行。我这趟旅行的时间大约两个月,相信你们能够在这段时间中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崔忆敏告诉我,那次谈话的时间发生在7月15号,她直到9月18号才从外地回来,很高兴地听到肖潇准备结婚的消息,她已经作好了陪岱年出席婚礼的准备――假如接到邀请的话。
      我面对的是一个非常有理性又有心计的女人。
      如果一切真是她说的那样,她和张岱年还有什么必要谋害肖潇呢?
      
      从湖滨别墅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刘燕与贺阳的谈话也正谈到深处。当听说肖潇不在湖滨别墅时,他漠然的脸上稍稍显出了一些悲哀。
      对于他来说,婚姻来得十分突然。那是8月份的一个周末,他去一中看望田老师,进屋的时候只有肖潇在家里,对于这位小师妹,他从未有过任何企图和奢望,因此,他们一直是平静而友好地相处,然而,在这个周末的下午却发生了突变。他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肖潇说:“贺阳,你能给我一个婚姻吗?”
      贺阳懵了,像个傻子一样没任何反应。
      贺阳说,命运给我的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段孽缘,但我却无法拒绝,我像是一粒细微的铁屑身不由己地被吸附在一块磁石上,连挣脱的权利都没有。因为紧接着肖潇就扑了过来,以一种毫无羞耻的方式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声啼哭同时破空而出:“贺阳,我的好哥哥,我几乎想遍了全世界所能想到的一切人,想尽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只有你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贺阳,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吗?只有你能给我一个婚姻,如果连你都不能,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肖潇是坦率的,她告诉他:她爱上了一个本不该爱但又无法不爱的男人,而且怀上了孩子。她想让孩子合法地生下来,也让母亲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孩子,所以,她就必需有一个婚姻,她说:“贺阳,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也只有你能帮助我。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几个月你就可以解脱了,我会好好地报答你的。”
      贺阳别无选择,他不想看到小师妹陷入无助的绝境,更不愿看到他敬爱的田老师因之而受到打击,田老师在他的心目中与母亲同等的重要,他不能让田老师因为女儿的行为不轨而蒙羞,他只能接受这个婚姻。
      我问他:“这件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贺阳犹豫了一下,说:“胡鹏知道,我实在是憋得慌,想找个人说说,也只能对他讲,他也一直是拿肖潇当妹妹,拿田老师当妈。肖潇一直不肯说出那个导致她怀孕的人,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我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我告诉胡鹏的目的也是想让他跟我一起查,后来还是他暗中跟踪了肖潇几次我们才知道那人是张岱年。”
      
      胡鹏的电话是早晨6点钟打来的,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田老师已经奄奄一息。我看到胡鹏坐在病房外面热泪横流的样子也不禁心酸。他这几天一直在陪着田老师,因为他知道田老师的身体一向不好,他说,田老师是昨天半夜开始咯血的,吐血量相当的吓人,他问我:“这是不是气血攻心?”这时,病房走出了一名护士,她告诉我们说田老师醒了。
      田老师的脸在散淡的晨光和惨白的日光灯下格外的苍白。我抓住她的一只手,感到一股透骨的冷意,她说:“南宫道,我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说:“田老师,你会好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田老师无力地摇摇头,示意我翻她挂在床头衣架上的衣服口袋。我在口袋中找出了一份病情诊断书,诊断书上的日期是6月15日,诊断的结果是晚期肺癌。田老师微弱地说:“我谁都没有告诉,肖潇也不知道,我怕她难受。南宫,肖潇如果知道了我的病情,你说她会不会离开我?肯定不会,是吧?”
      我说:“田老师,我一定会找到肖潇,让她尽快回到你身边。”
      两行清泪从田老师的眼角滚落下来。
      我说:“田老师,您别难过,您就当我们都是您的孩子,我们不都在您的身边吗?”
      田老师说:“是的,是的,我一向都当你们是我的孩子,一向……”她似乎想抑制自己的情绪,闭上了眼睛。这时医生走过来,劝我们离开病房,医生说,不要让病人太激动。
      胡鹏跑着离开了病房,我紧跟其后,一直跟到医院的大门口,他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孩子般地大哭起来。我过去安慰他,我说我们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应该做的是设法给田老师治病。胡鹏说:“南宫队长,你不知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直到遇上田老师才知道什么叫母爱,她对我的恩情有多大我都无法说了,可是现在我却帮不了她,你知道吗?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我再次感到无家可归的时候,还是田老师帮了我,要求学校把我留了下来……现有我已经有条件可以孝敬她老人家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把校办工厂那间废弃的冷藏库承包下来了,已经弄好了,马上就可以出产品了,我能生产冰淇淋、雪糕,还能储存肉类产品和水产品,我马上就可以有很多的钱了。我早就想,我一有钱首先就是孝敬田老师……”
      我说:“你对她好她已经感觉到了,这几天不是你一直在陪着她吗?”
      胡鹏却越哭越伤心,我不再劝他了,人在悲伤的时候需要发泄。
      天大亮了,学校来了许多老师和领导,大家都很悲伤。医生告诉我们,田老师的生命已经无法挽留了,建议校方抓紧时间为她准备后事。
      我给刘燕打了个电话,把医院的情况告诉了她。刘燕说:“你在这个案子中的表现不像你南宫道一惯的作风,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被个人情感支配着,你这样怎么能破案呢?”
      我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是个人呢?”
      刘燕说:“看来,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去跑了。”
      我说:“你去弄吧,这边我一时还走不开。”
      9月30日这天,我一整天都呆在医院里,给我所能想到的同学一个个打去电话,把不幸的消息通知他们,我想尽一切所能挽救田老师的生命或者是为她准备一个隆重的葬礼。贺阳到医院之后也一直守在病床前,因为忙,我没有过多地与他交谈什么。
      黄昏的时候,医院保卫科的一位干事来找我,我和他一起去了院保卫科的办公室。刘燕在保卫科里坐着,张岱年也在场。
      
      刘燕说:“张经理,你把对我说过的话再给南宫队长说一遍。”
      张岱年说:“刘警官,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确实说的是真话。”
      刘燕说:“真话也好,假话也好,你再说一遍就是了。”
      张岱年说:“南宫队长,刘警官一直追问我25号晚上的情况,我都说了,她就是不信。那天晚上我与肖潇在一起的情况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实在是找不出证明人,我把她从家里接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我的娱乐城,大部分时间是呆在包厢里,我们只是说话,绝对没有发生什么,我承认我们吵了几句,但我绝对不会因为吵架去害她。”
      “你们为什么吵?”我问。
      “为钱的事,这话本来我不愿说,”张岱年说,“现有想起来很后悔,我真不该陷入情网误入歧途,我更没有想到肖潇是这样一个人,我也从没有看出她这么贪婪。”
      “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儿。”
      “她准备跟贺阳结婚,我曾主动地要给她一些钱,她拒绝了,她只要求我负责为她在香江大酒店订酒席,我照办了。她说她需要这么一次豪华奢侈叫人永远难忘的场面,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结婚了,她这样做我能理解。”张岱年沉默了一阵子,“她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没想到,她后来又会让人来敲诈我,说孩子既然能生下来,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这需要钱,第一次要了15万,我给了;第二次又要了10万,我也给了;第三次又开口要30万。我一时筹不出那么多钱,所以,25号这天,我只好亲自找她谈。没想到她却一口否认,她说她从来没让人找我要过钱。就为这,我们争吵了几句,她一气之下起身走了,我开着车在街上追了她一阵子,她才答应让我送她,在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她还说,她一定会给我一个说法。”
      “她让谁去敲诈你?”我问。
      “是一中的一个电工,也是她母亲的一个学生,叫胡鹏。”张岱年说。
      “你怎么肯定是肖潇让他来敲诈你呢?”
      “他了解我与肖潇之间的一切,包括怀孕的事儿。这种事情,如果肖潇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先前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说出来?”
      “刘警官挨着个儿找我们娱乐城的服务员调查,有人说出了我和肖潇那天晚上吵架的事儿,我才不得不说,毕竟是我对不起肖潇,给她一些经济补偿也是应该的。”
      刘燕望着我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问她:“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控制胡鹏,”刘燕说,“定他一个敲诈勒索总该没问题吧?”
      大家都在为田老师的事忙碌,许多人都说看到了胡鹏但没有人在意他。我去病房问贺阳,贺阳说,半个多小时前他还来病房坐了一会儿,就坐在田老师的病床边,临走时他还叮嘱我好好照顾田老师。我感到情况有些不妙。
      
      我们找到胡鹏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死在冷藏库里,尸体与肖潇的尸体并列在一起。冷藏库的温度达到了零下十几度,两具尸体都凝着白霜。
      胡鹏是死于毒药,肖潇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卡痕,身上穿的就是我们已经找到的那种白色套装。法医判断胡鹏的死亡时间是9月30日的午夜,肖潇的死亡时间是9月25日深夜。
      胡鹏的身上摆着写给我的信:
      南宫队长: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杀死肖潇的凶手。
      我承认我一直暗中爱着她,但我从来都不敢表露,她是个骄傲的小公主,我怎么配得上她呢?当我听到肖潇要与贺阳结婚的消息时,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肖潇怎么能看上那个书呆子呢?直到贺阳有苦无处诉来找我,告诉我真相,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能让肖潇白白的被人玩弄。我发现玩弄肖潇的人是张岱年后,我想我决不能便宜了那个狗东西,他不是有钱吗?正好我承包学校的冷藏库也需要钱用,于是我以肖潇的名义找过他两次,要了他25万,这些钱我大部分都花在冷藏库的改建上了,还剩了一些在我的宿舍的存折中,我一分钱都没乱花。我的真实想法是,等我赚了钱,我一定要让田老师过上好日子,我这话是真话,死人没必要说谎。另外我还有一个私心,贺阳与肖潇肯定是过不长的,等我有钱了,而他们又离了,肖潇需要个男人照顾,说不定她能看上我呢?
      9月25号晚上,肖潇气冲冲地来找我,问钱的事。我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她便逼着我去与张岱年对质,没办法,我只好骑着摩托车带她出门。慌乱中心里也没个主意,胡乱地就去了湖边的一块瓜地,肖潇有了警觉,不肯再往前走了,我只好停车,她在那里非逼我说实话,无奈之中,我只好把心里话都讲了出来,肖潇当时气急了,说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要我。我听了这话也来气了,心想我就这么不是人?你不也是个跟别人乱搞的破货吗?接着就对她动粗,她要喊,我只好掐她的脖子,不知怎么就下手重了,等发现她没气了我也吓坏了,骑上摩托车就跑,跑了一段路后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儿,我想我怎么能把肖潇扔在荒郊野地里呢?于是又开车回去,把她抱上摩托车带了回来,放在冷库里。
      这几天来,看到田老师那种悲痛的样子,我一直在受着良心的折磨,我每天都到冷藏库来看肖潇,还忍不住到她死的那片瓜地里为她烧过纸钱。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狼心狗肺的事,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脸活在这世界上,傍晚的时候,当你们那位女警察带着张岱年那狗东西一起出现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死期已经到了。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买,只有吃毒药。
      我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赎不了罪,那就让我到地狱里受惩罚吧。
      胡鹏9.30
      
      死亡的结局是无可挽回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处于弥留之际的田老师。
      
      发稿编辑/耿一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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