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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巷陌是什么意思 寻常巷陌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8 04:33:05 点击:

      大年三十干燥的夜里,四十岁的女人孙秀梅终于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拨打张六一的手机老是接不通,一开始隐约的担心很快变成了满腔愤怒。愤怒的孙秀梅要求女友顾艳也打张六一的手机,顾艳举在半空的手机依然传来暂时接不通稍后短信通知的系统提示音。顾艳盯着忧心忡忡的孙秀梅问,难道你这两天都没打过张六一的手机?孙秀梅抱着膝盖仰头看满天的寒星沉默不语。过了半晌,顾艳又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张六一也真是的,出门几天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起码也应该报个平安吧。孙秀梅甩出来的声音冷冰冰的,比她们身下的水泥石板还要坚硬,家?他好像从来没把这里当过家。她语气里暗含的若有若无的醋意提醒了顾艳,自以为明白了底细的顾艳兀自笑起来,她的声音听上去自信而充满暖意,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天下男人最靠得住的就得数张六一了,什么男人都可以不信任,但就得信任张六一,古时候不是有坐怀不乱这个成语吗,要我说,现在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色在脸上就是色透心了,但这修饰张六一却绝不过分。你不知道以前张六一送盒饭进我们屋里那模样,眼不斜视,永远低着头像一只害羞的小老鼠,放下盒饭就赶紧溜之大吉,当时我们姐妹们还开玩笑,说以后从良就跟他。孙秀梅朝半空不耐烦地打了个大呵欠,你能不能说点新鲜的。顾艳宽容地一笑,你家张六一肯定没事,如果他也变心咱们做女人的真没指望了。孙秀梅脸色看上去已经缓和不少,幽幽长出了一口气,带着嗔怪的意味说,别咱们的,我们不一样,我都是四十岁的女人了。顾艳凑近身来摸了一下孙秀梅的前胸,嬉皮笑脸地说,四十怎么了,四十照样让他跑不了,你就放宽心吧。两个女人在冷漠的夜色下笑着打闹起来。
      女人孙秀梅却无法放宽心。她这几天就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张六一一起回老家,当顾艳向她追问时她支吾答不上来,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没有理由不回去。其实她本来是主张孙芸芸一个人回老家,她和张六一也乘机休整几天,随大流去附近景点转转,她暗示张六一自己完全因为他才做这番打算如此享受生活的。但张六一毫不领情,马上拒绝了。当初我们答应过你哥,他说,这么远的路说什么也不能让芸芸一个人回家。孙秀梅觉得张六一有点虚张声势并且越俎代庖,但因为毕竟是自己侄女,一时又想不出好的理由反对。后来她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半开玩笑地说,张六一你不是有什么不轨意图吧。另一半她是想试探。张六一抢先责怪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顾艳那堆里有一半是拐来的,拐来之后,一来二往就很顺当地做起来。芸芸回家曲里拐弯要转几次车,而且还要走那么长的山路。天天看电视你又不是不知道,临近年关车站那么乱。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孙芸芸也适时地惊叫起来,一把拽住孙秀梅的胳膊过分慌张地说,姑姑我怕。话说到这份上,孙秀梅就有点生气了。不是因为张六一咄咄逼人的责备语气,而是如果他真的想到这些,为什么她几次回家他都不送呢,他似乎一直不愿跟她一起回老家。孙秀梅轻轻抹掉孙芸芸的手,并就势把她往张六一推了一步。那我就把芸芸交给你啦,她神情冷淡假装如释重负地说。张六一毫不客气地对她话里传达过来的某种意味白了一眼,那意思又仿佛是在告诫孙秀梅,我可明白你不想回去的原因。孙秀梅觉得自己遭受了误解,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因想起往事而有点羞惭的孙秀梅就忘了刚才自己准备的折中方法――她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事情就是这样,一旦谈过似乎就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也可能是如孙秀梅现在一人独处时认为的步入了僵局,反正是此后几天里大家都不再提这事,孙秀梅几次有意把话题引到这上面,都被张六一巧妙地扯开了,令人可气的不仅是孙芸芸没有要求或邀请过她一次,就连张六一也几次置她再明白不过的暗示不闻不问。
      说顾艳是孙秀梅和张六一的红娘并不确切,但至少是她的牵线给孙秀梅死气沉沉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生机,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一盏高度明亮的夜灯照亮了孙秀梅枯寂的心扉。顾艳所在的“丛芳”美容美发店开在一条没有饭店的小巷子里,不长的巷子两侧全是类似的场所,往里走就是死胡同。顾艳初中时语文较好,她曾经说,我们不妨按通俗的说法,就叫它烟花巷。外乡女人孙秀梅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在烟花巷的路口摆起了小摊。然后两个女人就成了朋友。
      孙秀梅的小摊上卖的东西很杂,当然有计生用品,除此之外还有方便面、饼干、饮料、鲜花、针线、假戒指、假镯子。稍微不畅销的还有玩具手枪和高踢炮,孙秀梅有一次曾向从烟花巷出来驻足摊前的中年男人这样推销,如果买把手枪带回家给孩子玩可能心里会好受些。女人孙秀梅的精明与周到如此可见一斑,她甚至还短暂卖过彩票,并长期供应免费开水。
      顾艳一天黄昏倚在摊贩前喝着可乐,边跟孙秀梅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街谈巷议。后来话题自然而然地扯到了男人身上,顾艳问及孙秀梅为什么单身一人,但孙秀梅在她追问的眼神之下只是一味固执地微笑,这时的顾艳已经对孙秀梅的微笑意味有所了解,那表示拒绝继续谈论这事。在红尘女人顾艳眼中,每个有难言之隐的女人都是因为有伤心之事,于是她仿佛十分理解地哦了一声,并表示同情地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她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不自然地说,她倒是看上了一个。看到孙秀梅狐疑地看着她,她觉得有点受伤害,就急匆匆地说,她知道自己是有身份的,但天下总不乏可爱之人,而她自然也有权利去爱。说到这里顾艳还对太阳落山后灰色的天空坚定地点了几下头,表示赞同自己的说法,又好像是暗自给自己打气增加信心。她侧过身来期待肯定地对着孙秀梅说,你当然同意了这话了,要不,哪天我带他来给你瞧瞧。
      顾艳所谓带来让孙秀梅参考的做法不过是中午坐在孙秀梅的摊前叫了两份外卖,然后藏着一颗激动又有些惶恐的心静等张六一的到来。之前,孙秀梅见过张六一,她对每个进进出出烟花巷的男人都留有模糊的印象,她开始只是下意识地观察他们,在察觉出这些男人与大街上来往行人并无二致之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她对几个熟悉目标的过于留心可用一句她曾说给别人的一句玩笑话来解释,哪一天小摊开不下去,以要挟去他们老婆那里告发或许真能敲诈出一些钱来。这个方法是否灵验无从得知,因为孙秀梅从未实施,这也说明孙秀梅的生意不好也不坏。张六一就是这些男人其中之一,孙秀梅对其有些印象,甚至可以说较为深刻。用孙秀梅事后对顾艳的话说,虽然她此前并不知道张六一只是进去送盒饭的,但她仍然能看出一些区别。其他男人一般都是老远就拿眼瞄着孙秀梅,看可是熟人,一些男人后来与孙秀梅面熟之后就故意躲避她的眼神但又刻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假装从容地跨进去。而张六一则不然,他总是低着头小跑着过来,因为一手拎着盒饭另一只手按在上面怕晃动,使得他看上去像笨拙而慌张的竞走队员。他一直到巷口才抬起头眼睛四下里睃一下,孙秀梅甚至怀疑他因为紧张而什么都没看见,然后他猛地钻进去,像过街老鼠似的想让自己马上消失在烟花巷里。出来时则老远就听到他咚咚的快跑声,这种声音直到他消失在大街的前方拐角。
      孙秀梅绘声绘色的一番描述差点让顾艳笑岔气过去,她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缠着孙秀梅的胳膊略带撒娇的口吻说,好姐姐,给个评价嘛。孙秀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以鉴定家的专业神态,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看顾艳实在紧张得不行,眼珠快要变成死灰色的鱼眼凸出来的时候,才慢慢吞吞地说,他也就是一个有点可笑的小男人。看着顾艳意犹未尽继续聆听的样子,孙秀梅少不得又加了几句,这个男人是有几分讨人喜欢的羞涩,但这不仅仅表明了他的纯朴,似乎他真爱起来也是可怕的。不过羞涩往往还是不可靠的,男人会变,而且变得很快。羞涩的表象之下应该掩藏着一种相反的潜质,他可以为爱疯狂,舍弃一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他择爱的标准又有一定高度。四十岁的女人孙秀梅突然觉得自己信口胡说的话多了起来,特别是最后的话可能伤害到顾艳,便马上住了嘴。但兴奋的顾艳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后来的话,仿佛孙秀梅赞美的就是她未来的丈夫,欢欣雀舞地搂着孙秀梅的腰原地转圈圈。高兴过头的她后来还讲了这样不合时宜的话,她觉得常来的一个男客人很不错,有钱,年龄也般配,有机会她一定要把孙秀梅介绍给他。
    [ 2 ] [ 3 ]   孙秀梅对张六一的第一印象并不坏,所以她应了顾艳请她继续参考并找准机会帮她提这事的要求。顾艳三番五次地坐在孙秀梅的摊前等盒饭。张六一与孙秀梅的熟识似乎使他终于放下了某种包袱,孙秀梅在他眼里不再是端坐路口的贞洁的监控使者,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卖杂货的大姐。当然或许在张六一的心里不止于此,因为后来张六一曾跟人说,其实卖杂货的那妇女别看每天紧绷着脸,远看上去沧桑而严肃,细看却有几分可亲且长得挺周正。我们知道,张六一所言不虚,因为孙秀梅虽然当时年近四十,却着实是远看老气,近看皮肤细腻风韵犹存,这一点正好与许多同龄女人相反。不能说张六一曾经对孙秀梅的敬畏没有起到一些作用,如同力的相互性,这种莫名敬畏很快让两人获取了对方的好感。经过几次细碎而不着边际的闲扯,孙秀梅不禁觉得自己开始漫不经心的话几乎恰如其分地修饰了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人,而且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正经的样子有几分有趣。
      作为盒饭的回报,孙秀梅请女友顾艳到自己租来的小屋子里吃晚饭。这个晚上,顾艳对着窗外苍茫的夜色抿着红酒讲的许多矫情抑或深情的话事后孙秀梅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顾艳对她烧菜功夫的大加赞赏多少让孙秀梅茅塞顿开。顾艳把红烧鱼头和酱鸭脖嚼得啧啧有声,并虚张声势地朝孙秀梅同时竖起两个大拇指夸奖道,你这手艺开饭店客人绝对络绎不绝。看孙秀梅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以为孙秀梅觉得自己是逢迎才这样夸大其词,就声音提高八度但又沾沾自喜地说,幸亏我及时发现了你这项才能,她一脸神秘地建议道,你为什么不开个饭店呢,就在巷口,那我们也就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叫外卖了。还有,顾艳说到这里突然响亮地笑起来,用肩膀碰碰孙秀梅的胳膊,你可以把张六一挖过来帮忙啊,那我天天来捧场。事后孙秀梅在感情融洽的时候对张六一不无俏皮地说,是顾艳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了开个饭店的决心。其实,孙秀梅在这里撒了一个小谎,当时顾艳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你这手艺,什么男人都跑不了的,我就不理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单身。孙秀梅看着酒已经多了的女友也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孙秀梅的“家常饭庄”饭店就在巷口立了起来。里面陈设非常简单,几张桌子和十几张凳子,但孙秀梅别出心裁,从旧货市场买来一些颇有古典气息的屏风,把不大的门面隔出了一些个独立的空间。顾艳在开业前就回老家去了,她母亲被确诊肺癌晚期。如果最后的孝心我都没尽到,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亲情的我将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临走这样对孙秀梅说。孙秀梅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习惯把没有联系的事情很在理地说在一起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就不能在万事开头难的时候支持你啦,顾艳的眼中泪光盈盈。
      少了顾艳支持的“家常饭庄”却照样红火得要命,后来孙秀梅曾对前来取经的同行略带那么点鄙夷不屑地说,这不仅是菜烧的够味道,其实都不是占烟花巷口之地利,和独立“包厢”的关系也不大,这样的地方随处可见。主要是因为格调。请注意,这里女人孙秀梅用了格调这个词,我们知道,这多少可以说明了这个女人某方面的不同凡响。看着别人懵懂的表情,孙秀梅开心地笑起来解释道,所谓格调,全在“家常”上下功夫,宾至如归,我要的就是宾客有家的感觉,带着一个露水情人吃着家常小炒,仿佛坐在自己家里,男人就会觉得自己有三妻四妾的荣耀感,至少平时担惊受怕和内疚的心理有了某种平衡,而我呢,就刻意扮演黄脸婆的角色。孙秀梅竟然不经意学着顾艳打了个响指,神情漠然地说,对这些狗男人来说,这真他妈的刺激。
      对这席话最好的认同是一个男客人的酒后发言,这个微胖秃顶、四十左右的男人说,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老板娘孙秀梅的眼神,当时他路过小摊时就觉到那眼神要挖进他心里去,简直像打了追光灯一样,跟着你跑(其实据孙秀梅说,她不过是一直在考虑这个男人为什么不买她的东西。我们应该接受这个说法,因为如你所见,街头卖烧饼的大娘出于同样心理盯着你,让你不由猜测她曾是你的小学同学)。如果说我有些心惊胆战不免夸张,反正我每月来的次数由四减为二是事实。男客人一杯酒灌下去对同桌的男人说,但现在呢,一吃这样的菜,一看见老板娘的模样和眼神,我就不由觉着在“家里” 偷情真快活(此时,烟花巷里的男客人们已经一致把“家常饭庄”简称为“家里”。比如,某个男客人在完事之后会问小姐,愿意去“家里”喝几杯吗)。他还举杯问同桌的男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成就感?
      这些只是道听途说,因为我们没有去过“家常饭庄”,我们的母亲或妻子极力要求我们绕道而行,在一段民风淳朴的岁月里,这甚至成为正派男人忠诚的基本象征。所以我们对伙计张六一与老板娘孙秀梅之间必定会发生的种种轶事知晓得并不真切,一些迎合大众心理的谣言以各种版本在男人堆或女人堆里广为流传,乍听起来有眉有目,细究之下却并不足信。比如人们说,孙秀梅四十如虎,叫声细碎而绵长,几乎每天夜里都从收拾停当黑灯瞎火的饭馆里传来。但有些男人反对这个说法,振振有词地坚持那里灯一直亮着,而张六一还把烟花巷里稍有姿色的女人照片放大,干那事时就铺在孙秀梅脸上。至于地方嘛,某个男人说,那完全即兴,听说就有人在桌上摸到那白色的东西。人们显然在这样的说法里寄予了自己的想象,通常对正经人私生活的揣测远比对妓女来的刺激,更因为“家常饭庄”的地理位置,从某种意义上切合了人们的心理需要。但也仅止于心理刺激而已,表面上人们遇到孙秀梅都远远地打招呼,无论亲热还是怠慢,多少都有点不敢小视的意思,毕竟一个外乡女人张罗一家饭馆不是一件谁都能干好的事情。孙秀梅面上挂着温暖而矜持的笑容,打着招呼脚下依然匆匆,细心的人可能注意得到,她眼神中某种不可言说的焦虑依然存留。
      孙秀梅饭馆的生意迎来根本性变化是因为槐花街的一个女人要出趟远门,她留在家里的九岁儿子没人照料,这个女人思虑再三,咬咬牙狠心在离家最近的“家常饭庄”订了三天的盒饭。女人出门的三天里,孙秀梅并没有冷漠到只送盒饭,而是把孩子接到饭馆里照顾他饮食起居。女人回来自是感激不尽,与孙秀梅关系一下亲近了不说,还到处辟谣而且逢人便夸孙秀梅菜烧得非常有味道,她儿子甚至现在都不愿吃她烧的菜了。对于一个饭馆来说,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褒奖,于是又陆续来了一批新的客人,槐花街的人们也开始走进孙秀梅开在烟花巷口的饭馆,某种心理障碍在香气四溢的菜肴面前瞬间坍塌,就连几乎从不下馆子的人也禁不住交口传诵的诱惑携家带口地坐在了孙秀梅的馆子里。这时人们才发现,老板娘不仅服务热情周到,而且人长得不赖,竟然还比附近来来往往的妖娆女人多了一种沧桑与成熟之美。
      生意的红火自然是孙秀梅的幸运,但对烟花巷却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男人们干这种事总想避熟人,来孙秀梅饭馆吃饭的人一多,有些男客人就在巷口望而却步了。但这种现状对顾艳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三个月后回来的顾艳不知为什么变得务实起来,她说,人还是实际点好,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找个有钱人把自己嫁出去,名分不名分不在我考虑之列,掌握了他的钱包就行。依然猩红大嘴一头卷发的丰满女人顾艳似乎忘记了张六一和几个月前还怀有的浪漫梦想。孙秀梅看着她觉得她有些可怜,想提醒或解释什么却被她敏捷而武断地拦住了,她用大彻大悟的语气说,没钱治病人就得死,没钱是什么也不行的,张六一就没钱。顾艳的愿望很快就得以实现,她被一个汽车修理厂的老板包养了起来,五十多岁的老板给她买的房子就离我们槐花街不远,她不久就变成一副良家妇女打扮了,头发拉直了铺在肩上,有时人们还能看到两条麻花辫子随着她的步伐扑跃在她高耸的胸脯上。
    [ 1 ] [ 3 ]   如果顾艳回来对孙秀梅与张六一的关系都不吃惊,我们再怎么大惊小怪都是多余的了。人们对一件事情感兴趣多在于它的未知和不确定性,当孙秀梅与张六一出双入对,在槐花街人们的眼里甚至有几分故意卿卿我我做给大家看的时候,人们马上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兴趣与话题立即转移到下一个目标。
      张六一在饭馆内地位的逐渐改变似乎可以看成两人感情前进步伐的见证。知情人士顾艳缠不过别人的软磨硬泡,稍事透露说,他们之间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吧,爱情也是一天天处出来的,至少孙秀梅绝对是一个慢热型的。她接着又习惯性地说出一些哲理性的话来,你别指望他们这么大年纪还冲动吧,即使开始感觉良好,第一印象仍然要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修正,才能形成稳固而坚实的感情。他们走到一块是很自然的事,怎么说呢,如果他们最终也走不到一起我又要对男人失望了。顾艳说完朝听者吐了吐舌头,好像想表示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对男人抱有希望过,那么多失望一次也是无所谓的事情,然后就怀着悲天悯人又盲目自信的表情走了。
      当张六一站到柜台后面专门负责收钱时,孙芸芸作为女服务员就替代张六一的位置走进了张六一与孙秀梅的生活。“家常饭庄”在年底进行了一次大翻修,不仅把店名更改为“家常大酒店”,而且兼并了旁边一家生意不景气的美容美发店,规模一大,人数就需要增多。如顾艳后来所说,除却这些因素,孙秀梅还一直想让张六一有当老板的感觉,那么孙芸芸走进他们的生活势在必然了。
      势在必然走进来的孙芸芸是孙秀梅哥哥的女儿。不能不说女人孙秀梅在这里多了一个心眼,她一方面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有种当老板的优越感,而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是司空见惯了,所以请侄女孙芸芸来帮忙可谓用心良苦。
      孙芸芸一进入,女人孙秀梅的故事其实已经到了尾声,虽然此时离故事结局还时隔两年之久。孙秀梅多年后回忆起这段生活时,绞尽脑汁说了以下两个比喻,孙芸芸就像一粒会生长的沙子落进了我的眼睛里,或者像冬天太阳落山后屋檐上的冰柱滴水把我心里弄得潮湿。这两个比喻意象模糊,但我相信我们都能或多或少领会一些其中的意思。
      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孙秀梅对张六一的看法。远在顾艳回来不久,一次两个女人不知为何进行的彻夜长谈中,孙秀梅在黯淡的灯光下,像一个纯情少女怀着憧憬和些微不自觉的激动说,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至少觉得虚妄,我从千里之外走来坐在烟花巷口,似乎就是为了等一个人,在这个人出现之前,他的形象是模糊的,我不知道我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具体长什么样,我对他有许多想象,很复杂,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符合。但如果有一天我见到这个男人,我知道就是他了。孙秀梅并没说明但所指明确,这番白天听来显得矫情的话阒寂的夜里却深情款款地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并博得了红尘女子顾艳的满腔感动和一脸温热的泪水。
      大年三十的晚上,顾艳走后,外面悄悄下起了雨。雨像滴漏又像轰鸣而过的马达声喧嚣在孙秀梅若有似无的轻浅的梦里,她总是在即将掉入梦乡的那一刻全身抽搐一下,仿佛一脚踏空掉进无底的深渊里。这种十分相似的感觉让女人孙秀梅百般克制之后仍然落进过去里,其实过去是一片令人眩晕的空白,想久了之后,浓浓的黄色背景彻头彻尾地向她蒙过来。家乡土黄色的时空里一无所有,孙秀梅静静地仿佛等待末日宣判般地听着。终于,她听到了隐约而坚韧的雨声背景下一连串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是在十一年前。顷刻,充满喜庆的唢呐声、鞭炮声和着几年后没完没了的吵闹夹杂而来。女人孙秀梅突然翻身坐起,梳妆台上镜子里的她也是一脸的土黄色,这是她生命里永远也不可能抹去的底色了,无论她走到哪里,遭遇什么人,一切努力都将显得徒劳。大年三十,后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孙秀梅听着雨声与鞭炮声一夜无眠,一种深深的不祥预感从她心底某个潜藏已久的角落萌发出来,控制了她,也占据了整个房间。她知道,雨作为一种于她而言不祥的象征再次降临到她的生活之中了。这天晚上,顾艳曾带着提醒的意味问她,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男人,是指张六一吗。顾艳话语中的设问意味是想让孙秀梅安心,既然是这样难得的爱情那就应该给一份信任。但顾艳没想到孙秀梅的回答竟是,我不知道。看着顾艳诧异的样子,一丝苦涩的微笑从孙秀梅的嘴角爬出来,她说,即使是吧,即使不打招呼就会立即擦身而过,我也不会主动上前去,如果我与他现在还不相识,我更愿意一切也都不曾开始。
      张六一与孙芸芸初六回来在孙秀梅眼里就有了一点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味道,但她仍旧只是轻描淡写地埋怨了几句,难道你许多天就不能打个电话给我?但张六一对女人明显的依恋之情和希望一个拥抱的愿望无动于衷,而一反常态,从口袋里掏出游戏机坐凳子上玩起俄罗斯方块来。总是一个人忙着的孙秀梅难免就发起了牢骚,却又不敢针对男人张六一,就说了也变得不怎么勤快的孙芸芸几句。年前,孙秀梅曾跟张六一明言,把孙芸芸送回家明年就不让来了,因为亲戚的孩子不好说重话。张六一当时对此不置可否,年后的双双归来就是无声的反抗。也许张六一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马上为孙芸芸争辩起来,各人积蓄的火山此刻悄然爆发。
      这次争吵之前,女友顾艳曾质问孙秀梅可觉察到了什么,言下之意是如果没什么实在的证据就不要疑神疑鬼。顾艳其实还想说,夫妻之间不仅要有信任,更要有一份宽容。她想以自己的人生经验告诫孙秀梅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以为那些走在大街上斜靠在白发苍苍的女人身上的颤巍巍的老头,那充满亲密的神态之下就全是清洁和干净吗,绝对不是。磕磕绊绊能走到今天女人的宽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家张六一再好,你总不能连他想想都容不下去吧。顾艳还想提醒孙秀梅一句古老的名言,水至清则无鱼。但她看着板着脸表情严肃得要向下掉肉渣的孙秀梅说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来紧紧地握住孙秀梅的手,皱着眉头心疼地想用眼光抚平孙秀梅日益萎靡的神情,话到嘴边变成:别想太多了,真的,你看,这几天你瘦了不少。
      此前一次孙秀梅有所目的地与张六一的闲扯中,孙秀梅真诚地说,谁都不容易,眼前的什么都得好好珍惜,一个人能拥有的太少了。一说这个,孙秀梅就有些没来由地心慌,她怕自己的试探,迎接的将是她梦里梦外都一直在刻意否认和回避的恶果。所以她立马话锋一转,顾艳就很不容易。张六一从游戏机上抬起头瞄过来的眼光凌厉无比,像一把牛角尖刀直挖进孙秀梅的心里。顾艳那种女人不干净,根本不在考虑之列,张六一随口而出的话更让孙秀梅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似乎是张六一的眼光瞬间掳走了她周围的所有光亮。孙秀梅来不及为女友顾艳以及她曾经的浪漫梦想抱屈,撑住手边的椅子背快速吸了几口气后,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那谁在你的考虑之列呢。孙秀梅觉得自己就要豁出去了,这种即将得到解放的感觉让她少许有点轻松,她尽力摆出一个笑的表情,但脸部肌肉依然感觉紧张。她终于不吐不快地问,是我吗?刚出口孙秀梅还没来得及可怜自己,张六一的话就像疯狂的群蜂一样条件反射地蛰过来,你,他的语气中毫不掩饰能够击倒一百头牛的鄙夷不屑。他停顿几秒钟,眼光从孙秀梅身上收回,溜向窗外,他决绝地说,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真爱,原因自然在你,或许一开始有吧,但我现在感觉不到了。
      这次孙秀梅忍了,作为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顾艳未说出来的那层意思呢。她希望张六一只是一时义愤,即使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她都可以原谅。曾经描述过她眼神的男客人远远只说对了一半,她眼神中的期待又何止是某次买卖,她多么盼望也有一个温暖的家和有那么一点真诚与可靠的爱情啊。顾艳曾经问过她的单身问题,她总是有种预感这个马上就要解决了,所以她才一言不发暗自打气希望自己能更有底气点。如果再能熬过几个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她就回老家把“早该解决的那件事”(张六一语)妥善处理掉,然后做张六一纯粹的女人。
      这次牵扯进孙芸芸的争吵,直接后果是分手的说法理所当然地提到台面上来了,孙秀梅觉得耍赖已经没有什么意思,而且忍气吞声似乎就有点不顾尊严了。她觉得自己其实都有几分期盼了。孙秀梅找到槐花街律师事务所里的李律师。李律师对她坦言相告,你们没登记,这种同居关系不受法律保护的。孙秀梅想了想,咬牙切齿半天仿佛下了狠心,分手可以,我要他赔我五万元。李律师带着并不充分的信心把三人喊到一起,张六一大方地走到孙秀梅的面前拍着她的肩膀说,房子,家具,电器什么都归你,五万元我赔不起,我给你两万。如果你还不情愿,我把身上衣服也扒下来,赤身裸体离开总可以了吧。这种粗俗的玩笑无缘无故地把现场四人都逗笑起来,孙秀梅也笑得很灿烂,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强笑中眼角还藏着泪。所有的事端就以这种近乎闹剧的方式收场了。
      其间李律师问及孙芸芸的看法,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少女孙芸芸从张六一紧握的手掌里抽出来,但想了几秒钟,又缓慢地塞了回去,她没有看姑姑,神情凝重地说,张六一对我都这样子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将出门,李律师想讥讽一下张六一的不顾伦理,话刚出口,就被张六一有所准备似的抢白道,我跟芸芸之间有真爱,她可以给我百分之百的爱情,而孙秀梅的爱却要分成三份,她丈夫,她孩子,我只是第三位。我只能占到三分之一。他带着抱怨而嘲笑的口吻朝女人孙秀梅说,是你,你一直不愿和你丈夫离婚的。
      (本栏目责任编辑 沙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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