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悄悄爬上了窗棂。 窗外,老槐树下,老父亲屁股坐在脚后跟上,膝盖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地面,贪婪地吸着烟,烟头一亮一亮,像冬日里村口坟头上的鬼火。
阿爸,我想明白了,俺去打工,供壮儿上学。莲儿走出屋子对老父亲说。
仿佛烟头烧住了手,老父亲扔掉烟头,站起身,伸出脚,用力踩了踩,闷声说,难为你了,莲儿,阿爸对不住你,可阿爸真的没了法子。
天不亮,莲儿就收拾好了行李,几本高中课本,莲儿特意放在了衣服中间,学校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课本权当是大学梦想的纪念照了。
莲儿留下了张纸条,独自上路了,她没有勇气面对父亲那双无助忧郁的眼神,只有选择逃避。
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异彩纷呈的霓虹,川流不息的汽车,行色匆匆的人群,广州的繁华,让第一次出远门的莲儿不知所措。
这里原本有自己儿时的姐妹竹儿,她们俩一个村,按农村的辈份,莲儿应叫竹儿姑姑,莲儿却从来没有叫过,私底下,俩人一直姐妹相称。
竹儿家更苦,父亲死得早,撇下母女俩相依为命。倔强的竹儿读完小学就出去打工了,当时,天真的莲儿曾和老师一道苦劝她回到学校,可竹儿义无反顾,毅然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如今,自己也走上了这条路,莲儿觉得无颜再见竹儿。
莲儿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遇到贴有招人启示的店铺便厚着脸推销自己。
一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莲儿两手空空,没有找到任何工作。
天,渐渐暗了下来。
一个女孩子,总不能露宿街头。
无奈之下,莲儿来到电话亭,拨通了竹儿的电话。
舒缓的音乐中,莲儿和竹儿面对面坐着,每人面前放着一杯饮料。此时的莲儿多么希望将这杯饮料换成一大碗面条,美美地吃上一顿。
坐在对面的竹儿,全然没有了过去的影子,珠光宝气,艳丽照人,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优雅地吐着烟圈。
竹儿,你出来得早,能不能帮俺介绍个工作。莲儿陪着小心问。
别瞎想了,莲儿,哪有正二八经的工作,吃青春饭,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光明正大,勤劳致富。竹儿脾气倒是没变,直来直去。
现实点吧,我刚来时也是这种想法,后来只好认命了,还记得语文课本上的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大不了,卖艺不卖身,以莲儿你的姿色,出了道,要不了多久,准成花魁,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逍遥自在,两全其美。
莲儿静静地听着,思来想去,为了混口饭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莲儿随竹儿来到了金壁辉煌夜总会。
头一个月就拿了4000多块,在农村,这可是全家一年的收入,莲儿留下了300块,剩余的一部分寄回了家,一部分寄给了在县城上高中的弟弟壮儿。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过去了。
莲儿早已成了这里的头牌,许多有钱的老板都是冲着莲儿的名头来的,如今的莲儿成了老板的摇钱树。
三年间,莲儿一次没有回过家,想家的时候,就往家里写信。
这次,弟弟回信说,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大学,把个莲儿高兴的,破例拿出了1000块钱,请了几个姐妹下馆子撮了一顿。
开学那天,莲儿早早便到火车站等着,那股子兴奋劲,仿佛自己即将踏入大学校门。
莲儿一有空闲便去学校看弟弟,问弟弟有钱没有,反正现在条件好了,一个月千二八百块钱,莲儿也不在乎。
那天,忙到深夜才下钟,莲儿想休息了,经理进来说,有客人点名要头牌服务。
掀开帘子,进到房间,莲儿一下子傻在了那里:壮儿,怎么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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