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 程 佳 玛莎・格林博士是精神生物学教授和科学家，现负责研究船只噪音与来往交通对座头鲸生活的影响。在毛伊岛的考察中她发现鲸鱼围绕120分贝引擎的大船比绕着小型帆船游泳的速度要快3倍以上，但在帆船周围它们潜水更深，游得更为平缓。这次毛伊岛研究之后一个月，她得知美国海军计划以座头鲸为目标，在它们离开大岛进入哺育中期时进行声纳测试，理由是研究用于反敌潜艇的新声纳系统。
海军的低频活跃声纳(LFAS)测试始于1998年3月，格林的研究小组随即到达那里记录鲸鱼的行为变化。这些生动的数据使得她不得不代表座头鲸在联邦法院打一场官司，要求停止拿座头鲸当作测试目标。不久，又有4起环保组织和夏威夷土著的起诉，要求停止测试，但是这些诉讼都未获成功。
我这次来到夏威夷，是报道海洋哺乳动物研究工作的进展情况的。
“海军使用的那些声纳――高达235分贝――在世界海洋范围内产生一种冲击波，这种压力不仅能使鲸鱼失聪、死亡，还会导致其他海洋生物死亡。”格林停了一会儿，继续对我说，“一只聋鲸就等于死了。”
她说，鲸鱼与人一样都很脆弱，不仅相对噪音而言，也相对声音的能量、压力和共振而言。对人来说，高于155分贝的声音可立即导致耳聋；高于170分贝能引起基本组织受损。在水下，低频声纳能使人或鲸鱼的体内组织断裂，造成内出血。海军在进行声纳测试时经常向潜水员发出警告，以保护人的生命，但是那些鲸鱼呢?
在海军声纳测试期间，格林博士的研究小组记录下一幕不同寻常的景象：一头被弃的座头鲸幼仔惊慌失措寻找它被推测已经死去的母亲长达5个小时之久。“幼鲸与母亲之间的联结在生命中的第一年是非常强烈的，母鲸会奋不顾身地保护幼鲸不受伤害。”格林告诉我，“身体接触非常重要。一只母座头鲸经常徘徊在水面下，用鼻子托着休息的幼鲸，或是一动不动地悬在约29英尺下，把幼鲸护在它15英尺长的胸鳍间的颚下。幼鲸极少离开母鲸4个身体长度的距离，大约180英尺。”
然而这只孤鲸却在疯狂寻找母亲。这似乎证实了海洋专家的警告，“非自然的声音使这些动物不仅不能适应，而且还会妨碍重要的母婴联结。”
1998年3月30日，海军确实停止了在夏威夷的实验，但并不是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停止测试的理由很简单：鲸鱼比往常提前一个月离开了测试地区。鲸鱼的消失对格林和她的小组来说并不奇怪，这使她们想起了在加利福尼亚海岸类似的声纳测试，当时海军科学家们自己也记录到灰鲸改变迁徙线路以避开那些低频声音；蓝鲸减少了50％十分必要的求偶发声。“科学家必须制止海军声纳实验。这也是世界人民，特别是美国公民的责任。理解这些巨鲸的命运其实就是思考我们自己的命运，因为座头鲸保育场发生的一切都表明我们的海洋是否健康。海洋如何发展，我们就如何发展。”格林博士这样说。
克里斯・里德观察飞旋海豚已有8年时间。与海豚一同经历声纳实验后，里德被送进急救室，主诉头晕反胃，丧失方向知觉。检查医生芭芭拉・施密德描述里德的症状时说：“她几乎不能说话，表达与择词有困难，头晕迷糊。我诊断这个健康人会是正常的外伤反应――但是伤口在哪儿?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所置身的LFAS实验。”里德的声纳实验症状持续差不多一个月之久，包括睡眠紊乱、无法集中注意力、短期记忆丧失和抑郁。
2000年3月中旬，当海军用至今仍未透露的分贝等级进行LFAS测试时，有16只不同种类的鲸豚在巴哈马群岛搁浅。多个物种成群搁浅是非常罕见的。肯・巴尔孔，一位知名海洋哺乳动物专家，华盛顿弗莱德港的鲸鱼研究中心主任，那时正好在巴哈马群岛。他与哈佛医学院的达琳・科顿博士在现场对那些可怜的搁浅鲸鱼进行尸检。他们发现冲滩搁浅的突吻鲸眼睛、颅部出血，肺爆裂。
巴哈马群岛群鲸搁浅之后，美国新闻界刊登了一幅孩子们冲浪抢救奄奄一息的鲸鱼和海豚的照片，图中包括小须鲸、大西洋斑海豚、居维叶突吻鲸和布来思维尔突吻鲸。LFAS终于成为主流媒体议论的话题，并在因特网上向全世界传播。
美国动物保护协会、美国人道协会与国家资源保护局分别致信海军和国家渔业局，强烈抗议声纳测试，要求停止此类实验，因为他们直接违反了海洋哺乳动物保护法与濒危物种保护法。海军对这些抗议置之不理，继续进行测试。
最终，海军对其本国政府濒危物种保护法的蔑视，以及对世界范围内的科学家越来越强烈的关注的漠然不顾，惹恼了国家渔业局，后者终于与军方对抗起来，写了一封警告信。2000年5月，当海军正准备在新泽西沿海进行更多测试时――其等级高达210分贝，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与动物保护协会向法庭起诉，试图阻止测试。这两个环保组织担心声纳测试会完全摧毁濒危的鲸鱼和其他海洋生物。海军静悄悄地取消了新泽西的计划，但是他们仍然继续在地中海进行LFAS测试。同年夏末，他们在亚达尔群岛(位于北大西洋，隶属葡萄牙)进行了更多LFAS测试。
研究LFAS事件比起任何其他事件教会我更多：对其他动物真正的互惠与尊重大多来自普通百姓。在为动物倡议时，你不必是个博士或科学巨匠，所需的只是一颗坦率的心，一些观察技巧和主动介入的意愿。
(沈畅摘自《再造方舟》，上海译文出版社，宋德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