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正值而立之年的我选择了远赴西部支教。这段特殊的经历对于从未出过远门、依赖性很强的我而言,是对平凡人生的挑战,亦是平淡人生中亮丽的一笔。再回首,昔日的伤痛与眼泪早已变成从容与坚定。
悄然无声的成长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上师范也是选择在离家不远的县城,即便成家生女后也一直依赖父母生活。身边的亲朋好友得知我即将远行时,无不惊讶不已。是的,一只从未离开父母羽翼的雏燕是否能独自抵挡风雨?最初是家人,也是我自己一直焦虑担心的。
从气候温润、绿树成荫的南方到土地贫瘠、干旱少雨的北方,更何况是素有“苦脊甲天下”之称的甘肃会宁,恶劣的自然环境再加上思乡之情,使得体质本不好的我经常感冒、失眠、流鼻血、肠胃不适。最可怕的一次是2009年9月,由于皮肤过敏,我面部经历了从红肿到结痂再到蜕皮,其间的艰辛只有自知。
如今再回首,那段特殊的岁月又何尝不是平淡人生中的一种磨砺?在家中,遇到疼痛便会大呼小叫的我,在异乡遭受“毁容”打击的情况下,依然能微笑着对来探望的领导说“没关系”;在家乡,只是一名普通教师的我,每逢公开评课都会与同事互相推诿,即便上台也会紧张得语无伦次,手心冒汗,而在会宁,面对全县的教委主任、小学校长,我也能面带微笑,滔滔不绝地说上两个小时,介绍如东教育的先进经验;在家乡,每当学校催交论文,我都会东拼西凑任务,而在会宁,第一次被要求做讲座,凭着自己七个小时的连续奋战,我竟写出了一万多字像模像样的讲座稿……两年后,欣喜地看着自己在两年间留下的45万文字,突然发现自己竟也可以如此勤奋。
选择远行前,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平凡如我,选择支教就是想让自己平淡的人生有丝亮色;简单如我,我想通过两年的锻炼让自己成为一位更成熟的教师,让更多的学生享受学习的乐趣。”而在异乡的沟沟坎坎行走两年后,我的感慨则是“东奔西走,生命在传播中有了厚度;上山下乡,平淡人生在跋涉中有了亮色。”
蔓延千里的情谊
两年中,虽然身处气候恶劣的会宁,但朴实、憨厚、善良的会宁人却带给我许多的感动。送教下乡时,不擅言词的孩子们会在你临行前悄悄地递上一幅画,羞涩地表达他们对我的喜爱之情。身体不适时,当地纯朴的教师们会默默地发来问候,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每逢佳节,会宁、家乡领导都会送来最贴心的问候与关怀。
当然,我也把自己的真心与真情留在了那片贫瘠的土地,那片教育的沃土。两年间,我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关爱着大山深处的孩子们。前几天,我接到了结识三年多的会宁孩子小慧来电:“阿姨,我中考结束了,感觉还可以,老师说以我平时的成绩上一中应该没问题。”就在昨天,小慧又来了电话,说自己考了677分,尽管分数线没出来,但从以往的分数来看,上一中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上重点班。两次电话,让我感觉这个原先内向的小姑娘活泼了许多。
三年前的情景又浮上心头。2009年5月,我送教到会宁县最偏远的土高乡。一天中午,我和队友来到教室,想了解山里孩子的午餐情况,却意外得知大多数孩子一天只吃两餐。当我们把自己的零食发给这些孩子时,他们欣喜地问这问那,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我们早已司空见惯的零食。其中一个小姑娘一直捏着我递给她的蛋黄派舍不得打开。我问她为什么不吃,她忸怩了半天才说家里有四个妹妹,想带回去给妹妹吃。她的话令我眼眶湿润。这个孩子就是小慧。后来,我找校长了解她的具体情况才知道小慧全家八口人,全靠爸爸一人打工养活,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好在孩子们特别懂事,小慧的成绩一直是全班的前三名。听了校长的介绍后,我决定资助这个懂事的孩子。 三年中,我也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不仅在经济上给予一定的帮扶,更在她困惑迷茫时,给她指点迷津。她,成为我千里之外的亲人,也是自己两地情缘的延续。
撕心裂肺的疼痛
提出这段经历,从选择、成行到归来,一直都有朋友问同样一个问题:“你怎么舍得孩子?”其实这段岁月中,最深的伤痛不是适应环境的困难,不是下乡生活的艰苦,不是异乡生病的无助,而是夜深人静时对家人的思念,对孩子的愧疚。“怎么能舍得孩子?”这句话即便归来一年多,仍然让我心痛。
“有什么比陪着自己孩子更重要的呢?三岁至六岁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期,母亲对孩子的教育至关重要。”一个博友的话曾深深刺痛了我。是的,作为一位母亲,在孩子年幼时选择远行,这是一种自私,是对孩子的一种不负责任。我至今还记得,离开后的第一周,女儿总是哭着要妈妈,哭到嗓子哑;一段时间里,她不愿意接电话;又有一段时间,她不停地打电话要妈妈,说:“求求你,不要挂电话,你就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吧!”第一年暑假离开时,女儿口口声声地说:“妈妈,你在家陪我,让爸爸去甘肃。”临行前,女儿哭着追着,不许我走;两地视频时,女儿看到我,用小手敲打着电脑屏幕,说:“屏幕碎了,妈妈就能从电脑里钻回来,回家陪芮芮了。”孩子幼儿园的老师也说孩子特别胆小,只是怯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和小朋友们去玩……这两年,女儿是我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根弦,当这根弦有任何风吹草动时,就是我最心痛的时候。
自从我回来后,老师说:“孩子的笑容多了,也自信了许多。”今年,我们参加全市亲子阅读故事大赛,或许是有了爸爸妈妈的鼎力支持,女儿表现特别好,获得县第一名、市特等奖。“黄灿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么活泼,那么自信!看来还是有妈妈陪好呀!”女儿所在幼儿园的老师惊讶地说。见证女儿成长喜悦之余,曾经的愧疚还浮现在我的心头!痛过,所以知道珍惜!所以当看到班上那些留守儿童,母性的柔情往往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
两年流金的岁月让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一段特殊的经历,还有坚强、自信、从容、珍惜……(作者单位:江苏省如东县掘港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