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虚拟情色世界里,她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妩媚名字――中国第一女声优“叶倩彤”。对她的声音,流传最广的评价是:酥人入骨,淫而不色。 对于她的身份,网友们浮想联翩。日前,被上海警方定义为中国首例网络制作传播淫秽音频电子信息犯罪案的判决,撩开了她的神秘面纱。
出身名校配音专业
李格,25岁,山东省东营市人。从小,李格的声音就很特别,清脆干净,每次参加学校演出,都能博得满堂喝彩。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声音天赋,2004年9月,她考入了四川音乐学院配音专业。
在川音的学子心中,在校时的李格与网络上那个传播淫秽音频的“中国第一声优”有着天壤之别。与李格关系要好的朋友“小乐子”是这样形容她的:“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头及腰的长发,喜欢穿T恤衫、牛仔裤和运动鞋,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她曾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女主播’,‘格格’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家里条件并不太好,所以她的生活费大都是靠勤工俭学挣来的,尽管如此,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为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实现自己成为“女主播”的梦想,李格读书很用功,多次获得奖学金,并主持了校内多场大型晚会,被同学们称为川音的“百灵鸟”。2007年4月的一天,国内某知名电台来校招DJ,李格也报了名,可最终因感冒影响了正常发挥而失去了这次机会。
把李格的人生拖下水的是那则招聘广告。
2008年2月的一天,已经上大四的李格和往常一样进了“中国配音联盟”QQ群,这是一个专门为爱好配音的年轻人搭建的平台,平日里大家在一起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刚上线没多久,QQ群上一个名叫“电台情歌”的网友发布了这样一条招聘启事:“动听中国网”招聘“网络女主播”,为爱好配音的你提供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待遇从优。作为一名准播音人,李格知道,“动听中国”是全球最大、更新速度最快的有声读物网站。自2005年创办以来,注册会员数已达50余万人,搜集曲艺、英语、儿童故事等有声读物200多万集,收听用户遍布世界各地。
李格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传播平台,再加上自己的嗓音条件,只要好好努力,一定能实现梦想。想到这,李格赶紧把自己的简介和配音作品从网上传了过去。凭借着良好的声线,李格从上千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录取了。
当天下午,“动听中国网”的网站编辑就给李格传来一篇名为《暖房》的亲情类小说。李格花了一夜时间将小说看完了,并开始酝酿情绪,为了不被别人打搅,她总是等室友们都出去了才开始录。小说在李格时而低沉、时而清脆的嗓音中,似乎有了穿透人心的魔力,听起来婉转动听,十分打动人心。几天后,“动听中国网”以“叶倩彤”的艺名推出了李格的第一部配音小说《暖房》,可惜反响平平,听友们兴致并不太高,这让李格很失望。
2008年4月13日,网站编辑在网上对李格说:“你也知道像咱们做网站的靠的是点击率,没有点击率一切就等于零。你是有实力的,可网友们不买账,我们也没办法,不瞒你说,领导们已经考虑换人了。”听他这么说,李格忙央求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努力。”“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达到的,要想改变现状,只有一种办法。”李格忙问道:“什么办法?”
很快,对方从QQ上给李格传来一些文本资料,打开一看,李格傻眼了:这是本名为《天地之间》的小说,里面有很多情色描写,这一次,李格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下线后,李格心里很乱,眼看着就快要毕业了,可工作的事始终没着落,每次父母打来电话,她都不知该怎么说。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她缺少一次机会,现在有机会从天而降,她该放弃吗?想了一天一夜,李格最终说服了自己,别人只是听她的声音,又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再说,这也是一种专业要求的发声练习,对配音专业的学生来讲,声仿床戏场面也是“配音艺术”,专业要求模仿各种场景下的喜怒哀乐声。电影《色・戒》、《美国往事》、《发条橙》中的类似场面发声法都是李格的专攻。
于是,在一个人的晚上,这个女生独自戴着耳机,用自带的设备,录着淫秽小说。
“中国第一声优”轰动网络
几天后,李格配音的《天地之间》被放在了“动听中国网”下设的“激情夜话”栏目上,每20分钟一集。李格磁性的嗓音,将女主角的内心世界刻画得惟妙惟肖,听友们听了一集之后就想听下一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格就将《天地之间》配音完成,分成100集上传到网上,听友们每听一集需要支付20个听币,大约0.4元。很快,点击率迅速突破了10万大关。案发后,动听中国网的负责人说:“叶倩彤在一夜之间就火了起来,她成名速度之快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天地之间》让叶倩彤成为“动听中国”名副其实的“首席女主播”,听友们自称“彤丝”,在百度贴吧成立了“叶倩彤吧”,称她为“中国第一声优”。
“动听中国”决定趁热打铁,立即给李格下达了新任务:为《金鳞岂是池中物》配音。这部小说里不乏对性爱的描写和赤裸裸的叫床声。如果说《天地之间》李格还能接受,那么这部小说绝对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底线。网站编辑劝她说:“哪个网站没有点出格的东西,不然哪能吸引人光顾,这是这个圈子的潜规则。你放心,我们这么大一个网站绝不会干那些自毁前程的事。”
是继续干下去还是抽身而退,李格犹豫了。看着网上“彤丝”们的留言,她更加下不了决心,李格想听听大伙的意见,便匿名在网上发了条帖子:“我看叶倩彤的声音也不咋的,大家喜欢她只是图个新鲜,等新鲜感一过,很快会被新人替代。”谁知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就遭到很多“彤丝”的围攻:“你懂什么,倩彤靠的是实力,实力可不是谁都有的,她的嗓音是上天赐给她的,她永远是我们心中的NO.1。”看着大家纷纷替自己说话,李格心里暖暖的,为了不辜负“彤丝”们的一片心,她决定做下去。
《金鳞岂是池中物》推出后,听友们的热情更高涨了,网站的注册会员每天都迅速增长,他们都是冲着叶倩彤来的。
其后,李格又为《少妇白吉》、《高树三姐妹》两部情色小说配音。李格朗读的这四部是流传在网络上的著名色情小说,其间密集夹杂着接二连三的床上情景。凭借四年积淀的播音功底,李格每过几分钟就要酝酿一阵惟妙惟肖的“叫床”、“呻吟”和“娇喘”。一经推出,点击数高达200余万次,下载数达26万余次。
在一份“动听中国网”的主办单位华凡公司经营状况清单里,记者看到,听众收听20分钟一小集需5个听币,1元人民币可以购买500个听币,下载则听币翻倍。而华凡公司开的实习工资是每念一小时40元,每半月至一个月汇款。配音圈里的相似工种,有的时薪可达300元。而接受40元的廉价,是因为李格知道自己还是个在校生。
从2008年1月到10月,除发去念好的音频,她给对方留下的是一个姓名、一个账号和一个电话号码。其间,李格和公司只通过一次电话,接电话的是网名叫“520空心人”的声频编辑张自伟。
李格从华凡公司一共应获得6000元的配音薪酬。一直到案发时为止,这家公司还拖欠她2000元薪酬。
声名大噪带来的却是苦果
2008年6月下旬的一天,学校特别邀请一位知名的配音员为李格他们做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讲座。讲座结束后,同学们如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那位配音员。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李格也曾有过,可那是在网上,再高的人气,再多的赞扬,她也只能独自在黑暗中享受,不能与人分享,甚至不能让人知道,她就是在网上红透了半边天的叶倩彤。李格第一次发现,自己从事的职业永远无法行走在阳光底下。
[ 2 ] 2008年7月,李格正式毕业,她参加过几场招聘会,可不知怎么了,要让她从基层开始做起,她总有点不甘心,李格不服输,又从四川来到了北京,投靠在这里打工的父母,两个月下来,也没找到理想的工作。
现实生活中的受冷遇和在网上的一呼百应,让李格体验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边是低入尘埃的灰姑娘,她在冰火两重天中徘徊,想回头却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
2008年9月2日,李格刚从外面回来,只见母亲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回来,把一沓书稿“啪”的一声扔在她面前:“这是什么?”李格一看不好,这是她要配音的情色小说,出门前,她随手放在了枕头底下,没想到被母亲打扫房间时发现了。母亲失望地说:“我跟你爸供你上大学,没想过要你飞黄腾达,但你是女孩子,一定要自重,你看这样的书,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他非气出病来不可。”李格忙蹲在母亲面前,十分尴尬,支吾了半天才说:“妈,你别告诉我爸,我以后再也不看了。”母亲摸摸李格的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以前的理想哪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母亲的叹息声灼痛了李格的心,父母辛辛苦苦供她上学,她却让他们失望了。
晚上睡在床上,李格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的叹息声总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无法安宁,其实从为“动听中国”配音以来,李格的心从未平静过,现在回头想想,除了四千元的酬金和一个华而不实的名头,她还得到了什么?她决定回头,既是为父母也是为自己。
下定决心后,李格断了与华凡公司的一切联系,她甚至没再去“叶倩彤”吧里看一眼,她怕面对“彤丝”们时自己又会心软。第二天一早,李格来到了人才市场,她决定好好找一份工作,从头开始。
叶倩彤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这让“彤丝”们伤心不已,他们在网上纷纷发帖,要求叶倩彤再次回到他们身边。看到这一切,已在一家配音公司找到工作的李格不知能说些什么,心里酸酸的,她在吧里写了一句“再见”,可想了很久也没发出去,既然决定离开了就断得干干净净吧!
2009年2月上旬,上海市公安局治安总队治安行动队接到群众举报,称“动听中国网”涉嫌传播淫秽音频。因案情重大,牵扯到全球最大的音频网站,上海市公安局立刻成立专案组,对这起案件进行调查。经对“动听中国网”7521部近200万集音频资料细致甄别后,发现有17部953集音频文件属淫秽电子信息,且点击数已接近300余万次。
2009年2月10日,“动听中国网”总经理龚鸣及主要负责人张悦、音频剪辑师张自立被抓捕归案,网站被查封。据犯罪嫌疑人交代,“动听网”开办后运营状况一直不佳,为改善这种现状,2008年初,总经理龚鸣授意技术部经理在网站上提供淫秽音频以提高网站人气,增加收费收入。随即网站开设了“激情夜话”栏目,专门提供该类音频文件,先后录制和搜集了一批淫秽的连载小说。据统计,光李格一人就为他们带来近4万余元的非法利益。
2009年2月28日,在远离那份“让自己脸红的兼职”五个月后,北京市朝阳区公安分局敲开了李格的门。第二天,她被移交给上海市公安局。
据了解,“动听中国网”的几名负责人均毕业于名牌大学,都曾是IT界的精英。龚鸣被抓后,他的父亲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在给律师的咨询信中,他写道:“作为公司的老板,对自己的网站监管不力,龚鸣的确有责任,政府对他处理完全应该。监管部门警告一下,或者重重地罚款一次,龚鸣是不可能不听从的,何况他办的本来就不是情色网站。前段时间,全球某知名网站被爆出有低俗内容,比‘动听网’上要多得多,怎么没见哪个老总被抓进去?公安部门一出手就给龚鸣一个重拳,我觉得这不公平。”
2009年10月21日,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以传播淫秽物品罪对“动听中国网”所属的上海立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处以罚金十万元;依法判处龚鸣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判处张悦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万元;判处张自立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万元;判处李格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万元。
如果当初李格没有选择这条路,没有被“中国第一声优”的名头迷惑,没有在听友们的热捧中越陷越深,那么今天的她,一定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正如李格自己说的那样:“我想回头,并且已经回头,可惜回头得太晚了。”
(李格为化名。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上网。)
[ 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