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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酷到底羽泉【残酷到底】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9 04:26:58 点击:

      一   葵州市月巷派出所所长羊古安,有一个能说会道又能喝的老婆,如果说她的口才好得令人愤怒,那么她的酒量则大得令人发指。珍白成为羊夫人之前,曾经做过喜悦来酒店服务员。喜悦来是葵州市这个县级市惟一一家四星级酒店,作为葵州市的形象工程,喜悦来酒店服务员,第一要年轻,第二要漂亮。
      刚进酒店的时候,客人说她“小姐,你真漂亮”时,珍白连一声“谢谢”都不晓得说,一张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客人要是再进一步,说她“性感”,她便逃也似地离开包厢,在外头做几个很深很深的深呼吸,恨不得把丰乳吸进胸腔,翘臀缩进肚子,然后捏着衣角,蹑手蹑脚走进包厢。
      一天晚上,好友请吃饭,满满一桌,一男五女。好友是离婚不久的少妇,喝着说着,说着喝着,忍不住把话题扯到婚姻上,引起一番争论。
      那些日子,珍白正失着恋。失恋很痛苦,喝酒才舒服。
      这是珍白第三次失恋,原因很简单,她患有先天性性冷淡,二十多岁的身体,只有五十多岁的性欲。男人先有性后有爱,女人先有爱后有性,珍白的爱与性成反比,男友无法在她身上生产爱。珍白并不保守,就她而言,性爱虽不至于洪水猛兽那般可怕,却也蚊虫叮咬那般可恶。第一位男朋友,相恋一个月和她上了床;第二位男朋友,相恋一周和她上了床;第三位男朋友,早上见面晚上就和她上了床。床上的珍白,岂止是块难以融化的冰,简直是块无法燃烧的炭。第三位男朋友,一年之后和她分了手。在这一年里,他发扬治病救人的精神,企图融化燃烧珍白,可是,他几乎耗尽自己的热能和火种,珍白依然达不到沸点和燃点,无可救药。于是,他绝望了,绝尘而去。分手前,他对珍白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床上表现不好,非常非常地不好。”珍白问他:“床上那事就那么重要么?”他一脸凝重:“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大家争得不可开交之际,珍白猛地将啤酒瓶往桌上一墩,口出惊人之语:“我将来结婚,一定找个老头儿,这个老头儿不仅听话,而且没什么性欲。我希望老头儿煮饭给我吃,陪我散步,陪我说话。可以让我撒娇,可以让我撒泼,可以让我横,可以让我竖,可以让我这样,可以让我那样,总而言之,反正怎么样他都不生气。这个老头儿不一定很有钱,但一定要长得帅,是个帅老头。”
      众皆大笑,好友更是笑得脸上的脂粉纷纷往下掉。
      笑罢,好友拍着珍白的肩膀:“要不要姐姐给你拉个皮条?”
      珍白仰头吞下一杯啤酒:“只要老头儿够帅,求之不得!”
      好友指了指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他够不够帅?”
      男人板寸头,国字脸,浓眉大眼,棱角分明,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肚子平平。
      珍白喝多了酒,眼珠有些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之际,珍白终于开口:“帅是够帅,可惜不够老。”
      羊古安站了起来:“今晚大家都很尽兴,酒就喝到这里吧,下次我再请客,希望这位美女赏光。”
      羊古安说罢,走了出去。
      这是珍白和羊古安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是在喜悦来酒店,几个月之后。羊古安由副所长升为所长,下属逼他请客。开席之前,一个身穿超短裙、身材高挑的美女裹着一身香气,闪了进来,问他们喝什么酒。
      羊古安眼睛一亮:“是你,珍白?”
      珍白也认出羊古安,但记不得名字,久别重逢似地大叫起来:“哎呀,是您啊,我的大领导!”羊古安说:“我可不是什么大领导,我是被领导领导了好几轮的小领导。”
      “再小的领导,在我眼里也是大领导。”
      坐在羊古安左边的胖子挤眉弄眼道:“我们羊所长官不大,架子也不大,就是东西大,他不是个伟大的所长,却是个伟大的男人。好像哪位伟人说过,没有过硬的东西,就没有伟大的男人。”珍白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好啊,男人嘛,东西有多大,事业就有多大。”
      “那女人呢?”胖子来劲了,眉飞色舞。
      “女人嘛,胸围有多大,事业就有多大。没有过硬的胸围,就没有伟大的女人。”
      羊古安他们面面相觑,继而大笑,笑得桌上的酒瓶和酒杯都微微颤动起来。
      羊占安摆了摆手,止住大家的笑,问珍白:“你原来不是做服务员吗,怎么推销起酒来?”珍白眉毛一挑:“怎么,我不适合推销酒么?”
      “太合适了,依你的身材口才,还有酒量,什么酒推销不出去?酒精都能推销出去。”羊古安说:“黄的、白的、红的都上,兄弟们,今晚人家放开肚子喝,喝它个海枯石烂。”
      胖子又起哄:“美女,既然黄的、白的、红的都上,那你每种都跟我们每人干一杯。”
      “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要是跟你们干杯了,啤酒喝多少我不管,葡萄酒每个人至少两瓶,白酒每个人至少一瓶,怎么样?”
      羊古安伸出筷子在胖子头上敲了一记:“人民警察为人民,这么漂亮的女人民,怎么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珍白,别理他,你跟我们每个人干一杯啤酒就行了。要真那么喝,我们今天晚上都要成烈士了。”
      胖子摸了摸脑袋:“所长,我看你是借怜香惜玉之名,行老牛吃嫩草之实吧。唉,自由啊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大行其道,怜香惜玉啊怜香惜玉,多少老牛借你之名大吃嫩草。”
      这时,第一道菜上来了,是当地流行的鱼腥草根炒肉片,清凉又开胃。
      羊古安拿起筷子,笑道:“还是先吃这个草吧。”

      二
      羊古安是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吃上珍白这把嫩草的。
      那天晚上,珍白过生日。恰逢周末,大家放开了喝,除了羊古安,都喝多了。羊古安开车来,没敢多喝。深夜,羊古安载着一车喝多了、大呼小叫的老中青美女,一一送回家。
      珍白喝得最多,一上车就睡着了,羊古安最后送她。
      羊古安一连问了几声歪叽在副座上的珍白住哪里,珍白没有反应,便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珍白的鼻子可爱极了,像芭比娃娃的鼻子一样可爱,第一次见面,羊古安就被她鼻子深深吸引,心里总有捏它的冲动。
      也许珍白喝得太多,也许羊古安动作太轻柔,只把她捏了个微醒。珍白将左手搁在他右腿上,嘟嚷道,“我不知道我住哪里,今晚就住你那里吧。”说完,在他腿上挠了挠,又睡过去了。羊古安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从来不穿警服。那天晚上,他穿得很随便,上身T恤下身西装短裤,珍白的小手和他的大腿这么一亲密接触,疲软的身体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羊占安将珍白抱出车门,珍白下意识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羊古安顺势噙住她的鼻子,一路噙着,抱上五楼,抱进卧室。此时的珍白,柔软润滑得像一条涂满黄油的鳗鱼。羊古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珍白身体,可惜,他的速度比刘翔跨栏的速度还快,珍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也就是说,还没把珍白弄醒,羊古安就冲过了终点。
      珍白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才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大叫起来:“喂,有人吗?”
      羊古安应声从厨房走进卧室,手里还握着锅铲:“你总算醒了。”
      “羊所长,我怎么睡在你床上,你昨晚没把我怎么样吧?”
      “我,我没把你怎么样,我能把你怎么样?”
      “呵呵,你脸红了,你肯定和我那个了,没想到你这把年纪,还会脸红,挺可爱的。”
      羊古安将锅铲拿凹厨房,走到床边:“肚子饿了没有?快起来吃饭吧。”珍白伸了伸懒腰:“我要你抱我起来。”羊古安捏了捏她的鼻子:“别撒娇,快起来。”
      “不嘛,你不抱我,我就不起来。”
      羊古安于是乐哈哈地把她抱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珍白吃着羊古安为她精心准备的早餐,赞不绝口,最后忍不住捧着他的脑袋,亲了他一口“羊爸爸,你真了不起!”羊古安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羊爸爸啊,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应。”
      “只要你喜欢,过不了多久就会适应的。喂,羊爸爸,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
    [ 2 ] [ 3 ] [ 4 ] [ 5 ] [ 6 ] [ 7 ]   “我已经离婚三年,孩子归前妻,这个你已经知道,认识我的地球人都知道,你还要查户口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大年纪,够不够做我的爸爸。”
      羊古安捏了捏珍白的鼻子,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一九六二年出生,嘻嘻,你当我爸爸绰绰有余,不过,你看上去像七四年出生的,不知道你四十五岁的身体是不是像三十五岁的身体一样棒?”
      “要不要再试一试?”
      “试就试。”
      珍白说罢,孩子似地扑到羊古安身上,双手挽着他的脖子,双脚挎在他腰上,壁虎般紧贴在他身上。仿佛运球过人的篮球健将,羊古安身子晃了两晃,一个飞跃,重重砸向柔软的床。这一次,羊古安速度更快,好似溪水中的游鱼,尾巴用力一摆,倏地不知去向。
      珍白睁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羊占安:“这么快?”
      羊古安羞愧地勾下头:“我身体有状况。”
      羊古安从珍白身上撤离,躺在她旁边,点燃一颗烟,深深吸了一口,有力无气道:“十多年前的一个晚.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在宾馆吸毒淫乱,抓捕时,一切顺利,三男六女,乖乖就范,就在我们准备将他们押解回派出所作进一步处理时,一个蹲在地上的卖淫女,突然母狮般张牙舞爪扑向我,死死抓住我的裤裆,力气大得惊人,我的睾丸好像被牙咬住了,钻心剐肺般疼。同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手掰开,我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不瞒你说,我本来轻度阳萎,被她这么一捏,雪上加霜,从此力不从心了。今天梅开二度,表现算神勇了。”
      “堂堂警察,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被妓女暗算,鬼才相信。”
      “当时我毫无防备,根本没想到她会来这一着,被她的爪子捏中命门,痛得我差点晕过去。事后才知道,抓她的时候,刚好毒瘾发作,她还没来得吸,我们就冲了进去。”
      “她怎么不踢别人,专门踢你?”
      “我离她最近,倒霉呗。”
      “你前妻性欲一定很旺盛吧?”
      “什么意思?”
      “你想啊,要不是那个妓女把你东西捏坏,你老婆就不会和你离婚,你老婆不和你离婚,我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嗯,你老婆一定是个性欲旺盛的女人,否则她不会和你离婚的。”羊古安说:“你说得没错,我老婆那方面的需求远远超过我,我没被妓女捏坏的时候,就有点招架不住,想方设法找机会出差。”
      “也许你本来就不行,或者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坏事,把自己弄得不行了,找这么个理由来搪塞我,这个理由太不充分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信不信由你,事实就是这样。警察如果说谎,那是很有水平的,不过我不想骗你,实话实说。有个段子你听说没有:深夜,某官员正与小姐鬼混,老婆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正在嫖娼,老婆骂道,你肯定喝多了,尽说胡话,赶快回家,官员连忙改口,老婆,刚才骗你的,我正在喝酒,确实喝多了,我马上回家。老婆很得意,哼,瞧你那小样,老娘谅你也不敢。你们女人就是这样,男人说真话不相信,说假话反而深信不疑。你不会因为我不行,也离开我吧?”
      “NONONNO,我恰恰是因为你不行,才看上你的,我性冷淡,找了几个男朋友,都是因为这个和我吹灯的。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时,我说过的话吗?我说我将来结婚,一定找个老头儿,这个老头儿不仅听话,而且没什么性欲。我希望老头儿煮饭给我吃,陪我散步,陪我说话。”
      “你叫我爸爸,将来我们的孩子叫我什么?”
      “我就是你的孩子,还要孩子干什么?我才不要生孩子呢。”
      “珍白,你真是个伟大的女人。”





      三
      婚后,珍白不再推销酒水,开了一家高档烟酒专卖店。
      月巷派出所辖区少说有十家上档次的酒店(包括喜悦来酒店)和KTV,酒店和KTV越上档次,猫腻越多,麻烦越多,不找个穿警服有警衔的人罩着,是难以和谐的。这是行业潜规则。羊古安无疑是最大的保护伞之一,只要走进自己地盘上的酒店和KTV,老板就会箪食壶浆以迎所长,要是他使一使眼色跺一跺脚,老板就会把好处送上门。羊古安这个人,谈不上德高望重,却有那么一点洁身自好,他也会携朋带友到酒店和KTV白吃白喝白唱,吃就吃了喝就喝了唱就唱了,决不额外再拿、再卡、再要,难能可贵的是,吃饭的时候,羊古安只抽中档烟、只喝中档酒、只点中档菜,一句话,不往死里吃。只要不违反纪律,出了事,羊古安尽量为老板们罩着。因此,羊古安在月巷餐饮界和娱乐场,有着良好的口碑。
      如今珍白开起了烟酒专卖店,不用暗示,酒店和KTV老板纷纷到珍白店里批发烟酒,尽管价格比超市高出些许,他们也不在意。生意好的,让珍白每天都有一种被钱围追堵截的感觉。
      羊古安饭局特别多,除了陪他应付各种饭局,珍白还要充当老板们的敬酒女郎。珍白陪羊古安应付饭局,当然不是监视他,而是替他喝酒。婚后不久,羊古安查出酒精肝和胃溃疡,按说酒是不能再喝了,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你担着一官半职,莫说一个肝,就是五脏六腑都酒精了,也没法禁口。别人替,伤感情;老婆替,人家没话说。夫妻嘛,尤其老夫少妻,心也许不相印,肝却是相通的,老婆喝就意味着老公喝。
      至于充当敬酒女郎,完全出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心理。老板们碰到来头不小来者不善的客人,自己又搞不定,就打电话给珍白,让她来敬个酒,乘机亮出她的身份。珍白身份一亮,那些人收敛多了。
      大多数人的酒量是后天锻炼出来的,少数人比如珍白,却是天生酒量,这可能和她超强的肝功能有关系。珍白每半年做一次肝功能检查,各项指标正常,她喝了那么多酒,肝居然完好无损,真是个奇迹。
      有一回,羊占安带珍白去参加―个重要饭局。不知什么原因,桌上的主角―――羊古安领导的领导上桌就绷着脸,滴酒不沾,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领导不高兴,后果很严重;领导不喝酒,后果更严重。珍白一看气氛不对,娇咳一声,嫣然一笑,举起酒杯,对着领导轻启朱唇:“滚烫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领导不喝这杯酒,就是嫌俺长得丑。”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领导一下被逗乐了,端起酒杯,干了,饶有兴趣地望着珍白。珍白把酒斟满,再次向领导举起:“滚烫的心,颤抖的手,我再给领导敬杯酒;领导喝了这杯酒,一股暖流在胸口。”
      领导开怀大笑,开怀畅饮。
      领导高兴了,羊古安的领导自然高兴,羊古安的领导高兴了,羊古安最高兴。羊古安高兴的不是领导们有多么高兴,而是珍白居然轻而易举解了领导的忧帮了领导的忙,把领导的领导逗开了怀逗开了胃,太了不起了。
      此前,羊古安的领导只是羡慕羊古安吃到了嫩草,现在他开始羡慕羊古安找了个宝,碰到羊古安就夸珍白,夸得羊古安误以为领导爱上了珍白,心里酸不拉叽的。不过,领导越夸,羊古安越觉得珍白是个宝,一个不同寻常的宝。
      从那以后,珍白陪羊古安应付饭局的时候,不仅充当酒保,还要扮演公关角色。有些可去可不去不去又不行的饭局,羊古安索性让珍白代表他去。
      能喝善道的珍白,很快成了酒桌上的名人。两年后,羊古安当上葵州市公安局副局长。羊古安认为,这都是珍白给他带来的好运气,对她更加宝贝了,百依百顺。



      四
      羊古安当上副局长次年,珍白一不小心,成了葵州家喻户晓的人物。
      羊古安经常出差,那阵子,又出差,出的是长差,整整一周。珍白平时不爱下厨,羊古安出差,她更不下厨,反正她不愁没地方吃饭,每天都有人请她吃饭,周末还吃不过来,现如今,她的饭局比羊古安还多。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一天不上酒店,心里空落落的。
      羊古安出差第三天,适逢周末,珍白接到了三个请吃电话,都是晚宴。她全部答应,轮流赴宴,喝了啤酒喝葡萄酒,喝了葡萄酒喝白酒,喝了白酒喝果酒,还嫌不过瘾,去K歌,又灌了一通啤酒,凌晨二点多才醉醺醺回家。
    [ 1 ] [ 3 ] [ 4 ] [ 5 ] [ 6 ] [ 7 ]   一般情况下,别人想把珍白灌醉,是比较困难的。倒不是说珍白酒量好到千杯不醉的地步,而是珍白这个人十分理性,喝到一定程度,拿枪逼她也不喝。珍白冰雪聪明,关键时刻,总有办法不喝。所以,只有一种情况下,珍白才会喝醉,那就是她想喝醉,故意把自己灌醉。
      羊古安出差前一天晚上,他们发生结婚以来的第一次争吵。争吵是因为短信引起的。珍白替羊古安赴宴回来时,他正在洗澡,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珍白打开电视,想看看晚间天气预报,她和几个姐妹约好,明天到郊区去踏青。这时,羊古安手机短信提示铃响了,珍白知道羊古安订了气象短信,拿起来看,却是一条暧昧的调情短信:“你睡了吗,我好想你,我的每一根毛发想你,我的每一个细胞想你,我的每一根血管想你,我的每一滴鲜血想你,我的每一个组织想你,我的每一寸肌肤想你,我的每一个器官想你,今晚,我特别特别地想你。”
      发信人是李玫。
      如果发信人显示的只是手机号码,珍白决不会往心里去,她会以为对方发错了。可是,发信人有名有姓,说明羊古安手机里贮存了此人的号码,也就是说,羊古安认识这个女人。珍白平时从不查看羊古安手机,因为她相信羊古安,一个坚而不挺、挺而不举、举而不久的男人,会有什么桃色秘密呢。
      珍白头皮发炸,全身发冷,四肢发抖,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定时炸弹。羊古安洗完澡出来,发现珍白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珍白不理他。羊古安俯下身吻她的鼻子,这是他的招牌动作。珍白厌恶地把脸扭开,斜视着他,嘎嘣吐出四个冰雹般冷硬的字:“李―玫―是―谁?”
      羊古安一脸茫然:“李玫,谁是李玫?”
      珍白将手机扔给他:“羊局长,别装了。”羊古安看了一遍短信,又看了一遍,风平浪静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不再向你隐瞒了,李玫是我前妻。”
      “你到底有几个前妻?”
      “就一个嘛,还能有几个?”
      “你前妻叫什么?”
      “叫丽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这个李玫是谁?哦,我明白了,李玫和丽美谐音,羊局长,您不愧是干公安的,老奸巨滑呀。”
      “我不是怕你发现吃醋生气嘛。”
      “‘你睡了吗,我好想你,我的每一根毛发想你,我的每一个细胞想你,我的每一根血管想你,我的每一滴鲜血想你,我的每一个组织想你,我的每一寸肌肤想你,我的每一个器官想你,今晚,我特别特别地想你。’好肉麻啊,肉麻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姓羊的,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和她那个最关键的器官接触?”
      “最关键的器官,是不是心脏?我已经和她恩断义绝,我的心里只有你!”
      “是啊,这边恩断义绝,那边藕断丝连,怀里搂着我,心里却想着别人,所以手机里存着她的电话号码。”
      “我这不是为了方便跟她联系嘛,你知道,我对数字特别迟钝,除了你的手机号码,我连局长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更别提丽美的了,只好存在手机里。我和丽美晚婚晚育,女儿还小,我有抚养和教育她的义务。”
      “那这个短信怎么解释?”
      “这个骚婆娘,一定是喝多了,她一喝多,就乱发短信。她在市文联工作,出版过一本散文集,书橱里还有一本,不信你找来看看。丽美好歹是个文人,文人骚客嘛,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放浪形骸,我和她离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珍珍,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心,但一定要相信我的那个器官,它除了排泄,已经基本丧失功能。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跟她离婚吗?你也不正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结婚吗?话说到这份上,你还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今天很累,要睡了,明天一早要出差呢。”
      .羊古安说完,又去吻珍白的鼻子。这回珍白没有躲避,勉强让他吻了。羊古安吻罢,倒头便睡。
      珍白坐在床上发愣。过了一会,珍白还是不甘心,推了一把羊古安:“她真的喝醉了?”
      羊古安迷迷糊糊道:“你可以给她打电话,验证一下。”珍白调出丽美的号码,犹豫了半天,终归没有拔出,偎依着羊古安躺下,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五
      第二天,羊古安果然出差了。
      尽管珍白相信了羊古安的话,心里一时终究难以释怀,有一股强烈的醉酒冲动,结果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珍白的那几个朋友,也喝得脑子混乱,没有谁提出送珍白,珍白也没打算让她们送。那家KTV离家半里来路,不远。珍白离开KTV的时候,脑子一片浑沌,心里一片苍茫,步伐虽然有些踉跄,双脚基本还听使唤。
      午夜的街头,空无一人,空无一车。
      初夏的步伐蹑手蹑脚,乍暖还寒,时暖时寒,一阵凉风吹来,摇摇晃晃走出两百来米的珍白扛不住了,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紧接着胃里山洪暴发,抱着人行道的树哇哇大吐起来,吐几口,身子就矮一截,不一会儿,整个人委靡在地,昏睡过去……
      夜深沉,夜未央。路面传来沙沙沙的响声,环卫工开始清扫街道了。这是个五十出头的环卫工,扫着扫着,听到前面传来阵阵口号声。她竖起耳朵聆听了一会,听不清内容,走近一看,不由惊呆: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丝不挂的流浪汉,嘴角冒着丰富的泡沫,高喊着口号,身体里仿佛装了一台发动机,趴在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身上,疯狂地抖动着,一边抖动一边向前挥舞胳膊向后蹬腿,好像在自由泳,动作极为蹩脚。
      女人不叫也不喊,眼睛似睁又闭,任由他蹂躏。
      惨白的路灯下,流浪汉的黑与珍白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路见不平一声吼,环卫工人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怒吼的同时,握着扫把冲了上去,流浪汉色胆包天,居然无动于衷,继续忘我地游泳。环卫工人束手无策,扫把悬在空中,打也不是扔也不是,于是使生孩子的力气,大叫起来:“癫子强奸了!”
      话音刚落,四周便纷纷响起开窗和开门的声音,等110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上午十点多,珍白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体内酒精尚未完全消除,脑子还有点膨胀,问左床,“我怎么会在这里,谁把我弄进来的?”左床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空洞的大眼睛怪怪地盯着她,眼珠朝上翻,一声不吭。珍白转过头问右床,右床是个六十多岁的瘦女人,不搭理她,阴森的小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面白的多于黑的。包括珍白在内,病房里只有三个病号,珍白没人问了,正纳闷着,右床的亲属推门进来,珍白连忙问她,“请问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谁把我送进来的?”右床亲属既不看她,也不回答她,珍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右床亲属也嘀咕了一句,“不要脸!”珍白火了,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句!”右床亲属却不理她,一甩门出去了。珍白看了一眼左床,左床眼珠直直盯着天花板,满脸不屑;珍白看了一眼右床,右床闭上眼睛,满脸鄙夷。
      珍白突然有一种被耗子包围的感觉,毛骨悚然,连忙摁响床头的通话器:“护士,我很难受,快过来一下。”
      护士很快来到病房,珍白问她:“这里是不是精神病院?”
      护士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里市立医院,全市最好的医院,怎么会是精神病院,你以前从来没来过市立医院吗?”
      “当然来过,可是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珍白说到这里,飞快地扫了左右床一眼,发现她们的视线蝎子般蛰在自己身上,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把“都是怪怪的”咽了回去,改口道,“谁把我送进医院的?”
      “是两个警察把你送来的。”
      “警察?我不明白你的话。”
      “你昨天晚上喝醉酒,躺在人行道上昏睡不醒,一个好心人发现你,报了警。”
      护士说完,走了。
      珍白想起羊古安,要给他打电话,发现衣服和包都不在身上,身上穿的是病号服。珍白起身坐在床沿,目光迷茫在病房里搜寻,正打算问护士;左床的眼光不经意描了一眼床边的小橱子,珍白猛然意识到什么,打开橱子,发现衣服和包都在里面,散发出一阵浓郁的酒臭。
    [ 1 ] [ 2 ] [ 4 ] [ 5 ] [ 6 ] [ 7 ]   珍白从包里掏出手机,给羊古安打电话:“羊爸爸,我出事了,你赶快回来。”
      羊古安大惊:“珍珍,出什么事了?你可别耍性子吓唬我。”
      “哈哈,看你紧张的,没出什么大事,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躺在大街上,天人合一睡了半宿,好心人发现报了警,警察把我送到医院。我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呢。”
      “怎么醉到这般地步?”
      “还不是被你前妻那个短信气的。”
      “你还在生气啊,别生气了,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得。我暂时还回不来,手头案子没办完,不过你别着急,我最迟大后天回来,我叫羊冰去照顾你。”
      羊冰是羊古安的妹妹,年龄和珍白差不多,两人挺谈得来。

      六
      接到珍白电话不久,羊古安手机响个不停,全是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向他求证和表示安慰的。求证者问他珍白是不是真被癫子“那个”了?安慰者劝他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一定要想开些,有位熟人的短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老羊,这种事情,想得开是天堂,想不开是地狱,你一定要想开想开再想开!
      打电话的人,一个个神神秘秘,也不跟羊古安多说,没说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弄得羊古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他好不容易理出点头绪,打电话给珍白想问个仔细时,珍白的手机却一直无法接通。
      羊古安连忙打羊冰手机,铃声响了半声,羊冰就接了,那声音急的,可以把死人急活:“哥,怎么搞的,你的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快把我急死了,你赶快回来,一秒都不能拖,珍白出大事了,丢死个人了……”
      羊古安回到家里,珍白被癫子强奸的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酒桌床头。要命的是,网友把消息贴到葵州论坛上,短短一天时间,就有上百个跟帖,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并且迅速被其它网站转载。
      别人担心羊古安想不开,羊古安最却害怕珍白想不开。
      几乎在羊古安手机响个不停的同时,珍白的手机也响声不断。当她终于明白自己被癫子强奸时,撕心裂肺一声大叫,将价值三千多元的诺基亚手机扔在地上。诺基亚质量果然不同凡响,经久耐摔,居然完好无损。
      掉地的同时,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个性铃声《那一夜》响个不停:“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满眼泪水,那一夜你为我喝醉,那一夜我与你分手,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我举起酒杯,那一夜我心儿已醉……”珍白大怒,抬脚狂踩手机,却踩不灭那锲而不舍的歌声。珍白暴怒,捡起手机,使出全身力气掼在地上,砰地一声,手机四分五裂,《那一夜》戛然而止。
      珍白号啕大哭,泪飞顿作倾盆雨,直哭到奄奄一息、哭不动为止。珍白从此茶饭不思,两眼发直,上一次卫生间洗一次澡,一有人敲门摁门铃,甚至听到上下楼的脚步声、说话声,便缩成一团,哆嗦着手指着门,语无伦次:“羊爸爸,癫子来了,癫子要来强奸我,你赶快把他赶出去,呜呜呜……”
      葵州人习惯把浪迹街头的流浪汉流浪女统称为癫子,不管其头脑是否正常,行为是否古怪。常年徘徊在葵州市区的,共有三男一女四个癫子。女癫子三十几岁,土生土长,一年四季穿得花枝招展,挎着小坤包,风尘仆仆、目不斜视地穿行在大街上。她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如果不是鼻头永远着夹一个小巧玲珑的蝴蝶夹,人们会误以为她是个白领丽人。
      三个男癫子一个十几岁,且称之为少年癫子;一个五十几岁,且称之为中年癫手;一个六十来岁,且称之为老年癫子。
      少年癫子头发呈鸡窝状,走路的时候,总是勾着脑袋,含着指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少年癫子终日惠安女似地头戴草帽脸裹毛巾,屁股却始终裸露着。2007年冬天,是葵州史上最冷冬天,腊月月尾那几天,突降暴风雪,暴风雪过后,气温降至零下5度,有好心人怕少年癫子冻死,送给他一套棉袄棉裤,结果呢,棉袄完好无损穿在身上,棉裤却被他掏了个大洞,露出冻得发紫的屁股蛋,傲雪屁股分外红。
      中年癫子是最活跃的癫子,长发披肩,头发已经板结,剪下来一扎,可以当扫帚。中年癫子冷天披一条漏洞百出的毛毯,热天经常光着身子,每走一段路,便驻足跺脚振臂高呼口号,谁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喊什么。有时候,他会把头发盘在头顶,随便找一块布条,扎一个大大的髻;腰上挂一A3纸大的布片,遮住裆部和腹部,两爿黧黑厚实的屁股则完全露在外面,看上去像个沦落街头的轻量级相扑手。
      老年癫子不管春夏冬天,身上总是臃肿得企鹅似的:秋衣秋裤外面套着毛衣毛裤,毛衣毛裤外面套着棉衣棉裤,棉衣棉裤外面套着大衣,如此还嫌不够,还要在腰上扎一根电线,肩上挑着两个化肥编织带,里面装的全是捡来的旧衣旧裤。
      中年癫子因为强奸了公安局副局长老婆,一夜成名。
      以前,人们对中年癫子视而不见,现在突然关注起他来,纷纷对他行注目礼,不少人动了隐恻之心或者敬佩之心,向他施舍或者奖赏食物。尤其那些沿街的快餐店和小餐馆老板,平时中年癫子在他们门前潲水桶里打捞食物,都要横加干涉,如今突然变得慈悲起来,主动送上一碗残羹剩饭供其享受,若此时恰好有叼着牙签的食客吃完饭出来,还会饶有兴趣地递上一根烟给他。
      好事者总想从中年癫子嘴里钓出点什么,结果一无所获。无论给什么好吃的,中年癫子一律以跺脚振臂高呼来作答。好事者既不气馁,也不生气,笑着说,这癫子,真是癫人有癫福。

      七
      珍白已经疯癫,耻辱对她而言或许成为过去,羊古安却被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要是被流氓强奸,珍白也许不会疯,羊古安心里也许会“好受”些,他可以将流氓绳之以法,对珍白对自己都有个交代。被强奸很肮脏很耻辱,被癫子强奸则百倍肮脏千倍耻辱。全城居民都认识中年癫子,那么多人围观了强奸场面,一传十十传百,等于全城居民都“目睹”他强奸珍白。更为耻辱的是,羊古安无法为珍白和自己雪耻,癫子无须也无法承担法律责任。网上已经有人跟帖,如果中年癫子哪一天突然死掉或者消失,凶手十有八九是受害者丈夫,他是公安局副局长,灭掉一个癫子,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舆论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暧昧,这边同情珍白和羊古安(当然也有幸灾乐祸),那边担心中年癫子安危。有些人非但不谴责中年癫子,反而羡慕他、妒嫉他、声援他,网上不乏类似的跟帖:“我要是那癫子就好了”,“这个癫子真幸福”,“癫子撞上桃花运了”,文字后面还插入各种各样表示羡慕的表情:有流着口水的,有眼睛里蹿出两颗心的,有笑死的,有奸笑的,有拍巴掌的,有吃黄瓜的……
      羊古安承受着巨大压力,局长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多次暗示他不要对癫子轻举妄动。局长甚至指示治安夜巡队,加大夜间巡逻力度,注意保护中年癫子的安全。
      老年癫子和少年癫子居无定所,昨夜睡在银行自动取款机下,今夜睡在走廊里,明夜睡在涵洞里。女癫子住在家里,中年癫子固定睡在解放大桥下的公厕前的空地上。解放大桥是连接东西两岸的交通枢纽,东岸地势低于西岸,建在东岸的公厕一侧沿河一侧沿着步行街,桥头人行梯道正好经过公厕。公厕使用率虽高,由于沿河而建,又是收费公厕,卫生状况和空气质量还是不错的。加上整个顶部被桥面覆盖,遮阳和避雨效果也不错。中年癫子还真会选地方。
      步行街南北朝向,公安局在南边,羊古安家在桥西。公安局距公厕三百米左右,离羊古安家七百余米。羊古安步行上下班,每天都要经过公厕。
      羊古安前列腺不好,尿频、尿急、尿不净,就像酒鬼看到酒忍不住想喝,羊古安看到厕所忍不住想尿,每次经过公厕,都要习惯性地进去尿上一尿,不尿就浑身不对劲。羊古安尿的次数太多,为了省去带零钱和找零钱的麻烦,索性一次给看公厕的老头10块或者20块钱,记数,钱用完了再向他要。羊古安左尿右尿,很快和老头尿成了熟人。老头不好意思向他要钱,羊古安不好意思白尿,不时塞给老头一包烟。羊古安的烟可是好烟,至少15块以上,老头受宠若惊,羊古安尿的时候,恨不得上去给他把尿。羊古安每次光临公厕,老头皆毕恭毕敬,脸上堆着金黄的笑,仿佛晚秋稻浪翻滚的梯田,好像羊古安不是来尿尿的普通群众,而是来公厕视察工作的大领导。
    [ 1 ] [ 2 ] [ 3 ] [ 5 ] [ 6 ] [ 7 ]   中年癫子白天马不停蹄游荡于大街小巷,一般情况下,晚上10点以后才回公厕休息,有时半夜还会出去“加班”。事发当晚上9时许,中年癫子在垃圾箱捡到一瓶过了保质期的药酒,那个垃圾箱离公厕不远,他把药酒带回公厕,全部喝了下去。喝了药酒的他,兴奋异常,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上了桥,光着身子往东岸荡去。
      珍白一边呕吐一边撕扯衬衣,胸脯热得微波炉煨过似的,衬衣扯开了半边天。直立的时候,珍白那个小巧玲珑的绿色乳罩尚且欲盖弥彰,一躺下,便青山遮不住,拨开云雾奇峰露。
      中年癫子发现珍白的时候,双乳基本处于露天状态,那乳房美的,连星星都忘记了眨眼,色迷迷地盯着它们。
      中年癫子像条夹着尾巴的狗,蹑手蹑脚绕着珍白打量了几眼,见她眼睛闭着,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双乳,见她没有反应,畏畏缩缩伸出手,抚琴似地抚着她的乳房,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下手果断有力起来,搓衣似地搓着乳房,突然,他扒皮似扒掉珍白的乳罩和衣裤,绷紧身体,一个猛子扎进那潭绿汪汪的清水中,水花四溅……
      羊古安对中年癫子恨得眼球充血牙龈出血,却无可奈何。
      珍白出事不久,好几个深夜,辗转难眠的羊古安,悄悄来到公厕(老头10点以后就下班了),点上一根香烟,盯着沉睡中的中年癫子,眼球烟头般灼热,香烟接了一根又一根,羊古安眼里的温度,却渐渐降了下来。
      那天晚上,羊古安正把灼热的目光化成束束滚烫的钢针,密密麻麻刺向中年癫子,中年癫子猛然睁开眼,四目相对,羊古安觉得这目光好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中年癫子盯了他几眼,敏捷地从地上爬起,跺脚振臂喊了几句口号,躺下,又盯了他几眼,闭上眼睛,呼呼睡去。
      羊古安浑身一震,石破天惊,难道是他?
      羊古安摁亮打火机,对着中年癫子的脸仔细端详,是他,十有七八是他,为了确定是他,羊古安突然使一招擒拿,将癫子整个翻转过来,骑在胯下,夹紧。双手被压在身子底下的中年癫子,动弹不得,嘴里黄河般咆哮着。羊古安右手揪住他的长发,手腕转了两转,头发缠到手腕上,手腕一抬,中年癫子的脑袋被拉了起来,五官充血。羊古安叉开左手五指,插进他荆棘从生的发丛,在后脑勺摸到一个鸽蛋大的肉瘤。是他,十有八九是他。不过,仅凭手感,羊古安还是不敢全信,再次摁亮打火机,扯草般扯开他的头发,熟悉的肉瘤赫然呈现。
      摸也摸了,看了看了,是他,真是他,百分之百是他!羊古安仿佛被钢针刺中肺叶,顿时萎靡,从中年癫子身上落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中年癫子站了起来,不停地跺脚振臂高呼口号。
      羊古安全身骨节错位似的,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向桥上走去。

      八
      八年前的一天,羊古安还是月巷派出所副所长的时候,接到举报电话,有人在西关出租屋卖淫嫖娼。
      西关是城乡结合部,城乡结合部人员复杂管理混乱,是外来人口的天堂和地狱
      西关是月巷派出所管辖地,那时候的西关,刚迈开城乡结合的步伐,好比刚开始亲密接触的孤男寡女,冲动、骚动、乱动,是全城治安最糟糕的地方,治安事件层出不穷。
      羊古安的睾丸,就是在西关受到重创的。
      月巷派出所是全市公安系统挨批最多的派出所,月巷派出所干警是全市公安系统最难升迁的干警。前不久还发生一起卖淫女刺死嫖客的恶性事件。嫖客与卖淫女讲好价,嫖一次200元,嫖过之后,嫖客嫌卖淫女服务不到位,死活只肯给150元,还动手打卖淫女,卖淫女大怒,摸出床头矮柜里的剪刀,向其下身猛捅,随后畏罪潜逃。由于案件至今尚未告破,月巷派出所受到市公安系统通报批评。
      成也卖淫女,败也卖淫女,羊古安的睾丸虽然受到重创,却因祸得福,一个箭步当副所长;因为迟迟破不了案,分管西关治安的羊副所长的职务差点被撤掉。
      那阵子,羊古发被批得焦头烂额,窝着一肚子火,一听说有人卖淫嫖娼,便熊熊燃烧起来,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在他看来,即使逼良为娼,卖淫女也没一个好东西,先拘捕后审判,没有一个是冤案。
      羊古安带着两位干警冲进出租屋的时候,并没有抓获现场,一男一女衣着整齐,神情坦然坐在床上。男的三十左右,坐在床沿,抽着烟:女的十六七岁,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故事会》。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放不下。
      男的很老实,乖乖就范,女的却尖叫起来,“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乘抓她的胖干警不注意,在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胖干警痛得直甩手。女的乘机躲进被窝。
      羊古安见状,跳上床掀开被子,揪住她的头发,骂道,“你个烂壳,居然袭警!”连扯带拽,将她弄到屋外,被咬的胖干警紧跟出来,一脚将她踢倒在地,咬牙切齿道,“妈个巴子,居然敢咬老子,踢死你!”
      女的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爸爸,爸爸,我吃不消了,快出来救我。”
      里屋蹿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光头男子,脸色蜡黄,似乎生着病,有气无力地抓着羊古安的胳膊,说着蹩脚的普通话:“领导,你们不要打,你们真要认为我女儿卖淫,也要好好说嘛。”没等羊古安说话,胖干警的拳脚暴风骤雨般裹向光头男子:“女儿前屋卖淫,老子后房收钱,你这个人渣!”
      男子不经打,三拳两脚被打倒,躺在地上打滚,老猿般啼叫了起来:“杀人,杀人了!”
      羊古安厌恶地看着他,皱眉道:“把他们铐起来,统统带走。”走前,羊古安他们从里屋搜出一把泥工刀和一把铲子,连同外屋垃圾桶里的卫生纸,一起带回派出所,作为袭警和卖淫嫖娼的证据。
      里屋稍大,散发着复杂而又暧昧的怪味,除了一张床,还有两张板凳,一张桌子。桌子和课桌差不多大,没有抽屉,桌腿中间架着两块板,横七竖八放满了类似泥土颜色的瓶罐碟碗,桌下地上,是几把面黄肌瘦的蔬菜,桌面趴着一台出土文物般锈迹斑斑的单体液化气灶,灶上架着一支黑不溜秋的铁锅,桌旁蹲着一个液化气瓶。那床其实不叫床,只能叫地铺,几块床板架在砖头上,被子脏得让人不寒而栗。板凳和桌子极其简易,材料和床板一样,都是工地上捡来的、板结着水泥预制板钉成的。这是一间砖木结构的破房间,中间用胶合板隔开,一分为二。胶合板也是从工地捡来的,板面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粘满泥沙,好像年久失修的柏油马路。
      到了月巷派出所,光头男子及其女儿、疑似嫖客被分开审讯。疑似嫖客二十啷当岁,瘦得令人反胃,屁股平坦得像没有发育少女的胸脯。胖干警仅仅拍了两下桌子,他就哇啦哇啦什么都招了。他说他本不想嫖,经不住女的再三勾引,身不由己上了贼床,他其实是受害者,希望政府宽大为怀。
      别看光头男子面黄肌瘦,女儿弱不禁风,却很强硬。他们是晚上九点多被抓的,审讯到凌晨一点多,拒不承认卖淫和纵容卖淫罪名。
      光头男子的女儿手铐着跪在桌子中间,不许抬头。审讯她的胖干警说得口干舌燥,她非但不承认,反而反问他,“你说我卖淫嫖娼,有什么证据?”胖干警说,“你跟那个男的一起坐在床上,就是证据。”她说,“你们还有没有天理,跟男的一起坐在床上就是卖淫嫖娼,要是你和妹子一起坐在床上,是不是也是卖淫嫖娼呢?屋里没有凳子,他不坐床上坐哪里?”胖干警恼羞成怒,打她一巴掌,“你果然嘴硬,那个男的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说,“他承认是他的事,他一定是被你吓倒了,反正我不会承认,没有做的事情怎么承认?你就是打死我也不承认,别想屈打成招!”
      胖干警怒不可遏,抓起桌上一瓶没喝过的矿泉水,对着她的脑袋一连打了七八下,把她打晕过去。
      羊古安亲自审讯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双手吊铐在窗户铁条上,审讯室窗户开得很高,离地面一米六。窗上有高有低地焊着数根铁条,光头男子身高一米六五,双手铐在离地面一米六七的铁条上,他必须踮着脚尖支起身子,否则整个体重便吊在手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强硬,既不承认女儿卖淫,也不承认自己纵容女儿卖淫,双眼哀哀盯着羊古安。
    [ 1 ] [ 2 ] [ 3 ] [ 4 ] [ 6 ] [ 7 ]   羊古安用笔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最好不要抬头看我的脸,你还准备报复我不成?!”光头男子惨笑:“领导,我有那样的能力能报复你?”羊古安喝道:“你最好不要跟我说话!”
      “你不是问我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们这些领导,咋这样不讲理?”
      “叫你说,就说;叫你别说,就别说;我想听的,你不说;我不想听的,你乱说。你这是故意和我作对!你这茅坑里的石头,我不怕你臭,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光头男子长吁短叹,低头。
      就在这个时候,羊古安发现光头脑子后脑勺正中央,长着一个鸽蛋大的肉瘤,酱红色,卤过似的,外形酷似大脑。不知何故,羊古安一看见这个肉瘤,就有一股将它切下来的冲动。羊古安强捺冲动,用笔尖轻轻捅了一下,光头男子嗷地叫了起来,羊古安稍稍用力又一捅,光头男子叫得更凄厉了。
      羊古安心里冷笑,看来这个肉瘤是他的命门。
      当羊古安将一颗图钉摁进肉瘤时,癫子发了一声骇人的狮吼,眼珠发直,嘴角冒泡,浑身颤抖。就在这个时候,审讯光头男子女儿的胖干警推门起来,“老大,那个烂壳比江姐还硬,被我整晕过去了,你看怎么办?”羊古安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今天碰到鬼了,难道这对父女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他无力地挥了挥手,“赶快把她弄醒,弄醒后连同这家伙,一齐放了。”
      羊古安卸掉光头男子的手铐,对他说,“你可以走了,没你事了。”光头男子却不走,怔怔看着他,眼神空洞洞的,双臂仿佛两根浸透污水的朽木,生硬地垂着,一动不动。羊古安心里发毛,唬道,“你再不走,我要罚款了,你们父女双双袭警,情节恶劣,至少罚一万元。”
      羊古安话音刚落,光头男子突然用力跺脚,举起右臂高呼口号,随后像只没头的苍蝇,冲了出去。
      羊古安听不清他喊什么。
      光头男子离开月巷派出所就失踪了,第二天放出来的女儿,找遍葵州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父亲,浑身伤痛的她离开了这个令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满仇恨和屈辱的城市。
      羊古安却有了意外收获,那个瘦得令人反胃的疑似嫖客,用一条重要线索替代了6000元罚款,他和那个刺死嫖客的卖淫女,居然是老乡。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不功夫,凭着这条线索,羊古安轻而易举将她捉拿归案。一年半后,所长退休,羊古安破案有功,战胜另一位副所长,当上了所长。还是那句话,成也卖淫女,败也卖淫女,成又卖淫女。

      九
      光头男子消失三年后,重现葵州,不过,他已经面目全非,留着披肩长发,冬瓜脸变成丝瓜脸,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跺脚振臂高呼口号。羊古安虽然频繁到公厕尿尿,却很少看到中年癫子,他白天根本不在公厕出现。路上偶尔看到中年癫子,哪怕他正跺脚振臂高呼口号,也没有把他和光头男子联系在一起,羊古安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职业习惯,羊古安睡眠质量极好,无论什么环境,什么时段,躺下就睡,一睡就着,睡得再沉,一惊就醒,一醒就起。羊古安偶尔也会半夜醒来,比如被尿憋醒,被电话惊醒,这时候,他便不能马上入睡,心事浩渺起来,那些死去的亲朋好友,那些远去的前尘往事和爱恨情仇一起涌上心头。不过,一般情况下,最多半小时,他又能重新入睡。
      光头男子在脑海出现以后,只要羊古安半夜醒来,他必然出现。光头男子一出现,羊古安至少一个小时才能重新入睡。
      光头男子虽然影响了羊古安的睡眠,但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去,也就是说,他的心灵并没有因此受到震动,一点负罪的感觉和忏悔的念头也没有,何况不久他当上了所长,当上所长之后,光头男子再也没有在他脑海和梦里出现,直到珍白被强奸。
      珍白被强奸的消息在葵州论坛披露后,有人在网上进行人肉搜索,有关中年癫子的身世,有多种版本,网友比较认可的是,癫子是贵州人,生活在一个交通完全靠走的偏远山村,老婆患有小儿麻痹症,左腿长右腿短,右手细左手粗,左腿比右腿短三分之二,右手比左手细一半,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做匍匐运动。儿子是个癫痫患者,动不动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为了筹钱给儿子治病,他带着年仅17岁的女儿来到葵州打工,自己在工地上做小工,女儿在洗脚屋洗脚,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不见了,父亲癫了。
      网友对此展开丰富联想和推理,皆不着边际。就在事态渐趋平静,网友兴趣淡然之际,一个叫“见证西关”的网友,一帖掀起千层浪,他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从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舌妇口中得知,十年前初秋的一个晚上,月巷派出所曾经到西关出租屋抓嫖客,抓走两男一女。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出头,一个二十七八岁,女的十六七岁,是四十出头的那个男人的女儿。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是来自安徽大别山的打工仔,租住的房子离这对父女租住的房子不远,自从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就喜欢上了她,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这家伙脸皮虽厚,但不小气,经常给父女俩一些小恩小惠。可能这对父女爱贪小便宜,女儿对他既没好感也不反感,父亲对他们的来往既不反对也不赞同。那天晚上,女儿休息,他又去找她,不想被人举报,被公安抓了。这时他们来到葵州才半年多一点。
      见证西关由此推断:当年那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就是如今这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癫子,带人去抓嫖的,则是当年的月巷派出所副所长、如今的市公安局副局长羊古安,至于好端端的一个正常男人,进了一趟派出所,出来后就变得不正常,那只有天知、地知、羊古安知、男人知、男人女儿知了。可羊古安迟迟不说,男人癫了无法说,男人女儿去向不明说不了,如果不是中年癫子意外强奸了羊古安老婆,这件历史迷案恐怕永远浮不出水面。中年癫子强奸羊古安老婆,与其说是巧合,还不如说是报应。我本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彻底的无神论者,可是这件事情动摇了我的信念,在这个世界上,正如不管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反正有鸡就有蛋有蛋就有鸡一样:不管先有因还是先有果,反正有因就有果有果就有因。这就是报应。
      一位“手机欠费”的网友突发奇想,把中年癫子的口号录下制成音频放到网上,很快有贵州网友把口号翻译出来:“你会有报应的!报应!!报应!!!”

      十
      珍白被中年癫子强奸后,羊古安还只是半夜睡不着觉;口号被翻译出来之后,羊古安开始整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中年癫子便跺脚振臂高呼着口号出现在脑海,“你会有报应的!报应!!报应!!!”的喊声由远而近,由轻而重,由缓而疾,仿佛一颗颗炮弹,往他耳朵里炸。
      与此同时,羊古安每天收到好几条陌生人发的短信,内容全是中年癫子的口号!“你会有报应的!报应!!报应!!!”熟人朋友亲戚同事也不让他安生,将网上网下的各种传闻,浓缩成短信发给他。
      强奸事件在网络披露后,以前经常上网的羊古安患上了网络恐惧症,为防止珍白上网,他把自家网线拔了,网猫扔了,办公室电脑的网线也被他拔了。
      出于工作需要,羊古安手机必须全天候开机,面对狂轰滥炸的短信和越来越神经质的珍白,羊古安几乎崩溃。
      珍白神经质的加剧,不体现在洗澡次数上,而是体现洗澡时间上。珍白洗澡次数基本没变,洗澡时间却越来越长,从20分钟、30分钟、40分钟、60分钟不断延伸,没完没了。她哪里是在洗澡,简直是在分析皮肤,一寸一寸地分析,阴道是她分析的重点,她恨不得把子宫抠出来分析。由于身体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且不断搓洗,珍白皮肤薄如蝉翼,血管纷纷裸露出来,如果用钳子钳住血管,轻轻一拽,能把血管钳出来……
      随着洗澡时间的延长,珍白的神经益加敏感脆弱,哪怕看到一只蟑螂,也会缩成一团,恐惧地指着它,浑身发抖,“羊爸爸,癫子来了,癫子要来强奸我了,你赶快把他赶出去!”如果被蚊子或者苍蝇叮了一口,更不得了,歇斯底里满房间暴走,“羊爸爸,癫子强奸我了,你快把他打死!”
    [ 1 ] [ 2 ] [ 3 ] [ 4 ] [ 5 ] [ 7 ]   万般无奈,羊古安把珍白送进了精神病院。
      把珍白送精神病院那天,羊古安被绝望笼罩得透不过气来,他想,再这样下去,他也要步珍白后尘,进精神病院了。

      十一
      冬天到了。
      那个置顶半年之久的帖子,淹没在葵州论坛网洋大海中,强奸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中年癫子彻底淡出网友视野。
      经过半年的准备,参加全国级文明城市评选的葵州,即将迎来考评团,考评团成员中有中央部委领导、省委宣传部长、省文明办主任、管辖市市委书记,规格很高。按照惯例,每当有重要领导莅临,除了突击卫生大扫除,严防死守上访钉子户,还要对市区的癫子进行清理,方法很简单,在考评团到达前一天,由城管将癫子运到邻县交界处,驱逐出境。
      这种做法全市人民都心知肚明,市民只要发现街道突然干净了,癫子突然不见了,流动摊贩突然消失了,就知道又有领导要来检查工作了。
      葵州市没有收容所,只能委屈癫子们了。葵州市距邻县交界处六十多公里,即使癫子们老马识途,一下车即徒步返回,至少要走一天一夜,那时考评团早就走了。三年前,葵州评选省级文明城市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一切顺利。那次共有五个癫子被驱逐出境,返回来了的,只有日后强奸珍白的这个中年癫子。
      葵州地处本省尾部,撤县立市之前,县委书记被戏称为省尾书记,撤县立市之后,市委书记还是被戏称为省尾书记。既然是省尾巴,葵州自然与邻省交界,癫子们去的邻县,其实就是邻省。兔子不吃窝边草,当然不能把癫子往周边兄弟县市送,兄弟县市虽然没有参加全国级文明城市评选,但正在打造洁净家居城市,癫子和垃圾是不宜出现的,大家同在一个地区,凡事还是要个互相照应的。
      市领导非常重视考评工作,专门召开会议布置任务,市五套班子成员和要害部门一把手亲自参加会议。
      局长出差在外,羊古安代表局长参加会议。
      一听说要把癫子们往邻省送,羊古安兴奋不已,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只要他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守候在邻省交界处,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就能把癫子做掉,让癫子来个尸骨无存,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即使怀疑他头上,也查无实据。
      只要癫子不在葵州地界死亡或者消失,羊古安就万事大吉。
      考评团抵达葵州当天凌晨三点,城管把少年癫子、中年癫子以及新来乍到的独臂癫子,扔上一辆轮胎没破什么都破的中巴,迎着猎猎寒风,驶向邻省交界。老年癫子不知是死了,还是流浪到另一个城市,近一个月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于女癫子,相关部门已派专人上门监守。
      杀手已经埋伏在交界处。
      中巴抵达前半个小时,杀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看号码,是联络人打来的。联络人告诉他,雇主突然改变主意,取消原计划。杀手火了,破口大骂:“妈的,你们这不是耍老子吗?这么冷的天,让老子白蹲了半个晚上,鸡巴都冻坏了。”
      联络人说:“你急什么急,又不让你白蹲,雇主说了,钱照付,一分不少!另外,雇主还交代,天冷,天亮后,你到县城买些吃的穿的,送给癫子们,然后把那个癫子完好无损带回葵州,到时他另外再付给你一笔辛苦费。”
      “这个雇主是不是脑子发炎了?一下要杀人,一下要救人。”
      “干我们这行,问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给钱,雇主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责任编辑 肖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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